<p class="ql-block">青衫落拓立斜阳,檐角风铃送晚凉。</p>
<p class="ql-block">笔走龙蛇承古意,墨香一脉染沧桑。</p>
<p class="ql-block">相府西席名未远,纸上风骨见文章。</p>
<p class="ql-block">百年世事如烟过,唯有书香伴旧墙。</p>
<p class="ql-block">那日翻检旧书,指尖拂过一本泛黄的《中华书道辑录》,封面已褪色,边角卷起,却仍端端正正印着“程仁卿”三字。我坐在老屋檐下,阳光斜斜地铺在纸页上,仿佛也照进了上世纪的某个午后。青衫文士立于庭院,风吹动檐角铜铃,叮当一声,惊起一段尘封的墨香。程仁卿,这位相府西席,并未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可他的字,却像一盏不灭的灯,在旧纸堆里静静燃烧。</p>
<p class="ql-block">他的书法不尚华丽,却自有筋骨。一笔一画间,是旧式文人的克制与坚守。我常想,那个年代的读书人,执笔如执命,写下的不只是字,更是心志。墨迹未干时,或许他曾停笔远望,看斜阳落在粉墙之上,听风铃轻响,如岁月低语。那时的“相府”未必显赫,可“西席”二字,却承载着一份清贵的尊严——不是官职,而是文化的位置。</p> <p class="ql-block">夜灯如豆照书行,字字斟酌记姓名。</p>
<p class="ql-block">程卿墨迹犹堪读,影视浮光亦有情。</p>
<p class="ql-block">纸页轻翻思旧事,笔尖微顿起回声。</p>
<p class="ql-block">谁将翰墨融光影,半入书斋半入屏。</p>
<p class="ql-block">后来我在一部老纪录片里,偶然见到了他的字被投影在斑驳的墙上。黑白影像中,镜头缓缓扫过一幅对联:“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字是楷中带行,端方而不失流动,像极了他这个人——资料里说他少言寡语,授课严谨,从不趋时媚俗。片中旁白低沉:“程先生一生未出大书,然其手稿散见民间,尤以书信、批注为多。”</p>
<p class="ql-block">我忽然明白,他不是没写,而是写在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批阅学生作业时的一句点评,家书末尾的几句叮咛,甚至药方背面随手记下的诗句——这些碎片,才是他真正的文字生命。上世纪的文人,未必都著书立说,但他们把学问写进了日常。如今这些字迹被数字化,录入数据库,配上解说,成了“文化遗产”的一部分。可我知道,真正打动人的,不是展柜里的装裱墨宝,而是那盏夜里不灭的灯下,他低头提笔的侧影。</p> <p class="ql-block">重页相同语未更,似曾相识在前程。</p>
<p class="ql-block">执笔如执千钧重,论人如论百年灯。</p>
<p class="ql-block">旧笺再展无新句,往事重提有余温。</p>
<p class="ql-block">莫道抄录非创作,心随文字共浮沉。</p>
<p class="ql-block">我见过一份他抄录的《论语》手稿,整整三册,蝇头小楷,无一错漏。旁人或以为这只是誊写,可细看之下,每章之后皆有批注,或一句感慨,或一段联想,有时仅是一个问号,却藏着思想的涟漪。他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时,在旁写道:“今人争利若鹜,此语如冷水浇背。”寥寥数字,却照见一个知识分子在时代洪流中的清醒与孤独。</p>
<p class="ql-block">上世纪风雨如晦,多少人随波逐流,而他选择以抄写为修行。不是为了传世,也不是为名,只是不愿让心随世道荒芜。他教学生写字,先教执笔,“笔要稳,心更要稳”。这话如今听来,竟像一种隐喻——在一个变动不居的年代,守住笔,就是守住自己。</p>
<p class="ql-block">通读程仁卿,读的不只是一个书法家,而是一代文人的精神底色。他们未必光芒万丈,却在角落里默默持灯;他们不唱高调,却用一笔一画,写下对文化的敬意。百年过去,相府早已不存,西席之名也渐模糊,可只要还有人愿意在灯下翻一页旧稿,听墨香轻起,那盏灯,就从未真正熄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