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顽强的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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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老屋的地板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细缝，几块木板松动了，红漆剥落得像晒伤的皮肤，露出底下深浅不一的木纹。可就在那缝隙里，竟钻出几株小草，嫩绿的叶片歪着脑袋往外探，像是谁悄悄在岁月的裂缝里撒了把生命。它们不声不响地长着，细长的叶、宽大的叶，姿态各异，却都挺得笔直。我每天路过，总忍不住多看一眼——那不是装饰，是倔强。

其中一株格外显眼，从最窄的缝里挤出来，叶片简洁得像用清水洗过一遍。它不张扬，却让人无法忽略。木板的红漆斑驳，裂纹如干涸的河床，而它就在这荒芜里站成了一抹清新的绿。我常蹲下来看它，仿佛它知道些什么，关于如何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依然活得干净又用力。

有一天下了小雨，屋檐漏了一滴，正好落在那块木板上。水汽氤氲中，我看见一株细长的幼苗正从木板边缘破土而出，像是用尽力气推开一扇沉重的门。它的叶子还卷着，却已朝着光的方向伸展。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它不是在生长，而是在宣告：哪怕脚下的土地是腐朽的木头，我也要活出自己的春天。

这些小草和幼苗，从不挑地方。它们不在乎地板是否平整，油漆是否体面。只要有一点点泥土的痕迹，一丝微弱的光，就能扎下根来。它们的绿，不是花园里那种被精心照料的绿，而是带着野性的、从石缝里抢来的绿。每当我想起它们，心里就泛起一种说不出的踏实——原来生命最动人的模样，不是繁花似锦，而是默默破土。

有一株幼苗的叶尖总微微弯曲，像在试探空气。我开玩笑说它在“探索世界”，可转念一想，它何尝不是在教我？我们总以为成长需要宽敞的舞台、充足的资源，可它偏偏告诉我：狭小不可怕，黑暗不可怕，只要心还朝着光，就能一寸寸挪出属于自己的路。

老木板越来越旧了，裂缝也越来越大。可小草却越长越精神。它们的根或许扎不深，叶子也经不起大风，但那份从破败中挺立的勇气，却比任何挺拔的树更让我动容。它们不说话，却用整个生命在重复一句话：活着，就不该低头。

清晨时，叶片上常挂着水珠，晶莹地晃着晨光。那一瞬间，整块旧木板都像被点亮了。小草在微风里轻轻抖动，水珠滚落，像是它悄悄流下的汗，又像它无声的笑。我站在那儿，忽然觉得，这哪是什么荒废的角落？分明是生命最真实的剧场——没有掌声，没有观众，只有自己和光，在寂静中完成一次次生长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