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无聊的独白

六元创作

文字:六元 美篇号:30318027

图片:六元 音乐:网络

或许是无聊的独白

这几日，心里总有些说不清的郁结。于是，我又想起那靠近城边的山了。先前是常去的，为的是散步，也为那一点采撷野趣的私心——林间的蘑菇，顶着褐色的、灰色的小伞，从松软的落叶间探出头来，着实可爱。可后来，我竟不爱去了。那本是清幽的所在，却处处散落着幽会者用过的卫生套，像一些苍白而萎靡的菌类，玷污了泥土的芬芳。我甚至生出一种无稽的恐惧来，怕自己竹篮里那些新鲜的蘑菇，也莫名地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譬如那令人谈之色变的艾滋病毒。人活着，本质上应该说意义没有，但是你活着，你就得健康的活着，不然活着更加痛苦不堪。况且，万物活出不同的形式和绽放，这本身就成了意义。因为谁愿意入世的时候依着拐杖或残缺不全的体验人生呢？人心里也有脏有净，蘑菇上的病菌或许看得到，人心里的脏却看不到，即就是人们自吹自擂的文明如何高度了，但人心里的脏谁看得到呢？——当然，这些念想自然是可笑的，但卫生巾避孕套之类太多总不是好事，它们真实地扼杀了我踏入城边山林的兴致。昨日我读到一则新闻，恍若为我的这份忧虑作了个荒诞的注脚。一个女孩意外怀孕，竟将外卖小哥告上了法庭，缘由是那份紧急避孕药送得迟了。读罢，我一时愕然。这光怪陆离的人间，其行事逻辑，竟比林间错综的小径还要令人迷惘。个人的选择，最终却要一个全然无关的旁人承担后果；而那本该极私密的事，其遗留下的痕迹，竟能成为玷污公共自然的秽物。这双重的不适，让我决意要走得更远些，离大山近离人群远了。

　　于是，后来，我常去二十里开外关山散步。那里的空气是另一番天地，它清冽得像初融的雪水，里面调和着种种复杂而美妙的气息：有野香菜的清芬，有无数草籽被阳光蒸腾出的、略带青涩的油味，还有百花的芳香，它们并不争抢，只融融地混成一片无言的甜意。我对着初升的朝阳，盘腿坐下，深深地吸纳，又缓缓地吐出胸中的浊气。心神宁静之余，便不免有些嬉笑的念头浮上来。人，究竟可以用多少种方式寻求快乐呢？这本是个丰饶的命题。可我们似乎渐渐将自己禁锢在了一些粗粝的模式里。为何一高兴，便非得是震耳的鞭炮与醉人的酒？为何一场欢爱之后，那文明的产物，竟要被随手弃于山野，像一个羞于见人的秘密？那满山乱扔的，何止是卫生套，还有各色的塑料袋，和许多百年也难以化去的垃圾。鞭炮的碎屑尚可打扫，可那腾空而去的气球呢？它们在天空中爆裂，缤纷的碎片纷纷扬扬，最终落入江河，汇入海洋，变得无处不在。我于是想起那些活了千年的海龟，它们熬过了无数自然的劫波，如今却逃不脱这人造的罗网——不是将那炫目的碎片误作水母吞入胃中，便是被无形的细绳缠住咽喉，在人类看不见的远方，默默地迎接那不祥的命運。

我在想，这难道是人类共通的习性么？全球七八十亿的众生，高兴了便非得用那转瞬即逝的爆裂声来证明，非得用那飘向不可知远方的气球来寄托？相爱了，便不能妥帖地收拾好那欢爱的证据，非要让它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成为他人眼中的不适？我痴痴地想，那过去千秋万代的悠长岁月里，没有这些光鲜而持久的人造之物，我们的先祖，难道就不懂得如何尽兴，如何相爱了么？他们或许对着星空歌唱，或许将爱意刻于竹简，或许只在干净的溪水中涤荡身体。那时的快乐，想来虽简朴，却或许更贴近生命的本真，像这深山的空气，虽无一物属于“我”，却能让“我”的整个肺腑都感到自在的清凉。

我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的草屑。篮中的蘑菇，沾着露水，显得分外洁净。我终究在这更深的山林里，找到了一点暂时的安宁，与一个没有答案的、关于我们所有人的疑问。——当然也许是我少见多怪，四维上下虚空，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而是我悟性太差，只睁开了一双肉眼，未擦亮天眼、慧眼、法眼、佛眼才落入狭隘心境作如是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