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中集）

沧海默风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〇一‍‍风雨飘摇大清江山不稳‍世事难料莫道造化弄人‍ 慈禧饱蘸浓墨，提笔写下“狗不理包子”，落款大清慈禧皇太后叶赫那拉· 杏贞。 慈禧的一生极少给谁题字，因此这款给狗不理包子的题字，只有落款没能用印。慈禧说“袁世凯呀，你的面子大，狗不理的包子好，字我是写了，落款没用印。你什么时候进宫了，我再把印章盖上。” 袁世凯对狗不理说“老佛爷的恩典，赶紧谢恩呀！” 慈禧说“罢了，他是个老百姓，皇家的规矩他不懂，就别折腾他了。狗不理呀，你这个包子我吃好了，这个包子今后就叫狗不理包子了。把我给你写的字刻一块匾额，你的包子就值钱了。” 狗不理说“太后老佛爷，尼了真就是大慈大悲的佛爷，尼了想吃包子的时候，我给尼了送到北京去！” 慈禧说“行！有你这份孝心就成了，我要是想吃你的包子了，就让袁世凯带着你进宫里去，到御膳房给我蒸包子吃。” 房诗雨夫人说“太后老佛爷的墨宝难得，奴才也想求太后赏幅字呢！” 慈禧笑了说“自家的媳妇儿也来凑热闹。看在你也给我包了这么好吃的包子，我也给你写几个字吧！” 慈禧稍一思索，挥毫题写了四个大字“籣慧馨香”，也是只落款没能用印。房诗雨夫人大喜过望，按照规矩磕头谢恩。 慈禧说“好啦，时候不早啦，我得回北京了。袁世凯呀，我这趟来天津卫呢，你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这顿饭呢，让我吃到了狗不理包子。我给狗不理和自家的媳妇儿都赏了幅字，我赏你和天津县点儿什么呢？” 袁世凯说“臣做的都是该做的，替太后分忧解愁，是微臣的本份，太后说了就是赏了，臣知足着呢！” 房诗雨说“奴才已蒙太后升职晋级，深感天恩，太后的心意，奴才当尽心尽力报答老佛爷的厚爱！” 慈禧说“老百姓有句话，叫做客走主人安。我要是不走，耽误你袁世凯的日常训练。我走了，你们各司其职，主军的，主政的，都去忙你们的吧！” 袁世凯说“老佛爷来去匆匆，军国大事操心劳累，让我们做臣子的深感羞愧呀！” 慈禧说“你们不是常说家国天下吗？家都要顾着，国都要护着，咱们都是操心的命。我回北京就不要惊动大伙儿了，多事之秋，别再铺张了。国库的钱，也是老百姓的血汗，能省就省着点儿吧。就是你们几个送送我吧，真要是让我一个人儿走，也怪冷清的。” 袁世凯说“臣现在去安排车辆，老佛爷先喝口水歇歇吧！” 还是来时候的敞篷小汽车，宫女随着慈禧登车，袁世凯率领马队护送，其余的人都坐马车随行。一路上秋风瑟瑟，已经有了些许的凉意。早枯的叶子随着秋风飘然而落，路两旁的田野，只有大白菜还茂盛着，青萝卜的叶子还是绿葱葱的，早秋的作物该收的已经都收获了，眼看着一年又到了临秋末尾的时候了，这日子过得，是悠然自得呢？还是心绪暗淡呢？慈禧一路无话，直到走进了新开河火车站。 临登火车的时候，慈禧转过身对袁世凯说“这一天过的，匆匆忙忙的。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都说世事无常，其实依我看来，这世间的事情，应该是有定数的。 人从生下来到垂暮之年，走的不过就是个过程。从秦始皇开始，帝王之家都在幻想着长生不老，派了徐福东渡东瀛寻求不老仙药，徐福没回来，带去的三千童男童女也没回来。这就是定数，是上天注定的。 从盛极一时，到逐渐衰亡，生老病死，从哪儿来的？谁也不知道。到哪儿去？谁也说不清楚。这就像我大清朝一样，老祖宗当年开疆立业，那是何等的威猛。打进山海关，一路势如破竹，一路所向无敌。 到了今天，三百年的基业，怎么就会摇摇欲坠了呢？路是自己走的，怪不得别人。子孙不成器，怪不得别人。 我一个女人家，风烛残年，还惦记着收拾这旧山河，可惜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呀！ 你看来时，鼓乐喧天，文武迎候。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形单影只。就如同这眼前的天气，看着还是阳光明媚，但是已经预告着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秋风中，这位位高权重的老太后，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慨，让袁世凯和这些送行的人感到非常突兀。 袁世凯说“太后，尼了怎么好么眼儿的悲秋了呢？天下的事情，原本就乱糟糟的。大清的江山社稷有老佛爷在，重整山河指日可待。小站的新军近在咫尺，随时听老佛爷的调遣。袁世凯就在老佛爷的身边，太后尽管放心。” 慈禧说“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风雨声我是听到了，读书声却没了，听到了的却是霍霍的磨刀声。国事家事天下事，关心得了吗？我只感觉到了糟心、闹心！ 好在还有你们这些人，还有小站的新军，还有狗不理的包子。不说了，你们回去吧！” 慈禧转身登上了火车，没再回头。一声汽笛长鸣，好像有些嘶哑。火车启动的车轮，也好像有些力不从心。望着缓缓离去的火车，想着慈禧临别的话，沉甸甸的，大家都没了心绪。 狗不理说“大帅，老佛爷说的是嘛意思？” 袁世凯说“没嘛意思，吃你的包子吃美了。” 狗不理更不明白了，直着脖子问袁世凯“大帅，吃包子吃美了应该高兴呀，怎么响晴的天儿就阴上了呢？” 房诗雨说“一家一本儿难算的账，和尚也有难念的经。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卖包子的不懂老佛爷的心呀！” 狗不理说“我怎么不懂老佛爷的心啦？老佛爷不是夸我的包子好吃吗？” 房诗雨夫人说“老佛爷都走了，咱在这儿站着噶嘛？大帅大哥，尼了到是说话呀！” 袁世凯抬头看了看天说“天都快黑了，走，回大营！” 回到了小站，赶紧张罗晚饭。中午的御膳基本没动几筷子，袁世凯说“小站不是北京，大营不是大内，咱们也不是太后，将就着吃点儿行吗？” 狗不理说“好么，这还算将就？这就等于都当了回老佛爷啦！” 房诗雨夫人说“这可是佛肴，吃了长命百岁！” 狗不理说“嘛玩意儿？佛肴是嘛意思？” 房诗雨夫人说“老佛爷吃的菜，就是佛肴！” 狗不理说“尼了能不能说点儿我们能听懂的？” 房诗雨夫人说“都能听懂，就你听不懂！” 狗不理说“我听不懂，大帅你听懂了吗？” 袁世凯说“听懂了，佛肴就是来瓶酒喝喝！” 狗不理更弄不懂了，自己在那儿嘀咕“佛肴就是来瓶酒喝喝？佛爷想喝酒啦？” 送慈禧没让师爷去，吃饭不能把师爷落下。袁世凯叫人把师爷招呼过来的时候，佛肴已经端上来了。看着满桌子的菜，狗不理又纳闷儿了，说“不是佛肴吗？怎么多了呢？” 师爷笑着说“高爷，尼了吃吧，给老佛爷吃的不是午饭，吃的是意思，是说法，得让老佛爷听着高兴才行。咱们吃饭，当然得吃人间烟火，跟佛爷能一样吗？佛爷是神仙，神仙吃的是香味儿，咱得吃点儿爱吃的。” 狗不理说“不懂！” 房诗雨夫人说“喝酒懂吗？喝酒！喝酒！吃饭都堵不住嘴！卖包子不说话，把话都留在这儿说了！” 狗不理还是听话的，这位二奶奶在大帅和老佛爷跟前儿说话都不打怵，二奶奶说喝酒，那就喝酒不说话。这直沽高粱酒，真挺好喝！ 狗不理和房诗雨夫人心里没事儿，自然就喝酒喝的顺溜儿，吃菜吃得有滋有味儿。师爷没去送慈禧，没听见慈禧那番感慨，自然也是喝酒吃菜心无旁碍。唯独袁世凯和房诗雨，这顿晚饭吃的格外沉重。 吃罢了晚饭，袁世凯把师爷和房诗雨留下到书房议事，房诗雨夫人和狗不理就回房间休息了。 书房里的三个人也是各怀心腹事，苦乐自己知。 袁世凯说“今天送太后老佛爷回北京，路途颠簸，就没招呼老夫子，你和天津县的事太后已经答应了，你放心，老佛爷一言九鼎，不会变卦的。” 师爷说“谢谢大帅还惦记着我！” 袁世凯说“就是太后老佛爷临上车前说的那些话你没听着，有点儿耽误事儿。” 师爷说“老佛爷都说嘛了？” 房诗雨说“也没说嘛重要的话，就是一些感慨、感叹。不过听他的话里有话，这些不是你我能知道的，还得听大帅给咱们说说。” 袁世凯说“大清朝一直以来就是闭关锁国，近些年来所谓的战事，无非就是洋鬼子要求开放口岸，跟咱们进行商业贸易，可是朝廷死活就是不答应。 要依着我说呢，开放口岸也没嘛了不起的。外国人要来中国做买卖，他不可能空着船回去，必然还要买咱们的东西。 贸易往来，你挣我的钱，我也挣你的钱，双方都有利，何乐而不为呢？可是这太后老佛爷就是咬紧了牙关不松口。你不答应也就算了，还把人家的人弄死了好几个。 这还不算什么，竟然跟全世界十好几个国家宣战。这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结果八国联军打进来了，从大沽口一直打到了北京城。太后带着皇上跑到了西安，有用吗？通商口岸还得开，圆明园还叫人家烧了。战争赔款把国库那点底儿差点儿赔光了！ 康有为、梁启超吵吵着要变法维新，孙文要革大清朝的命。就连皇上也活心儿了，看着外国的那一套好，想着不当皇上要当总统！ 那些贝子贝勒们，有想要保住自己王位的，就要维持现状。有想要维新变法的，不过也是要借着机会浑水摸鱼捞点儿稻草弄个一官半职。有要跟着皇上走，想着万一皇上改弦易辙成功了自己能分一杯羹。有想要革命的，私下跟孙文联系。有的亲王还提出来，要把皇上废了。 下边各省的督抚，都是拥兵自重，坐山观虎斗。就是咱这直隶省，紧挨着皇城根儿，躲不开，绕不开。你想着图个清静，可能吗？ 中国这块土地几千年了，皇上换了好几百个，走马灯式的改朝换代，不过都是这个奶奶样儿！万变不离其宗，真就好不到哪儿去。 老佛爷也有老佛爷的考虑，他不想在自己的手里，把大清国将近三百年的江山丢了。 我在这小站编练新军，也是不想把咱的这点老本儿，一下子扔在水里都听不见个响啊！ 太后老佛爷这次到天津来，她噶嘛来了？她要借着我这小站的新军来震慑皇上，她要叫皇上知道，你胆敢改变新政，我就能要你的命！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孙文还没打过来呢，革命也还没响枪呢，皇宫里边儿先就乱起来了。 老佛爷今天在火车站的那一番感慨，那些个感叹，都是借着这秋风秋景说的。 我的感觉就是，老佛爷是哭的心都有，可就是欲哭无泪啊！她要借助我的新军，强撑住这大清的江山，可是这个大清朝已经从根上烂了。 即便是老佛爷，在北京已经号令不动各地的大员了。都在观风向、听动静、看形势，谁也不想在大风大浪中翻了船。 这就造成了中国几千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怪现象，皇上说话在皇宫里都不算，因为身边儿有个强势的太后。 那太后说话能算了吧？可是太后说话也不过就是在皇宫内院里边儿算数，出了皇宫就没人拿它当回事儿！ 眼睁睁看着这个大清朝就要亡了，这不过是早晚的事儿。慈禧太后过来要拽着我袁世凯跟着他一块儿趟这趟浑水。我该怎么办？我想听听你们俩的想法。” 师爷看了一眼房诗雨，房诗雨谦恭的说“老夫子，尼了是在大风大浪中走过来的，见多识广，尼了先说吧。” 师爷说“既然二爷客气，那我就说说我的见解。刚才大帅说了，大清朝已经从根儿上烂了！一棵大树长虫子了，那不怕，可以打药，可以抓虫子。但是这一棵树如果从根儿上就烂了，那就没药可治了。 大清朝现在就是这颗烂了根儿的树，已经治不过来了。大帅应该最清楚，眼下保卫皇城的八旗子弟兵，已经不是当年的雄兵猛将了。 当官的捞钱、抽大烟、嫖妓女，把八大胡同当成了自己的家。他们哪儿有心思操兵练武呀？当兵的欺负老百姓，连土匪强盗都不如。 　　所谓的维新变法，不过就是骗了别人骗自己的主意。皇上为嘛同意维新的主张？因为维新还是要保留皇权。保留皇权，仍然是皇上说了算，那就仍然不会以老百姓的利益为重。皇权不废，维新就不是变法，是变戏法，哄弄老百姓呢！”‍‍‍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〇二‍‍大树烂根难救治‍大帅无心救大清 ‍ 袁世凯听师爷慷慨陈词，不动声色的说“老夫子，维新变法如果不可取，那么如今这种动荡的局势最终会走到哪一步呢？” 师爷说“不管人们乐意不乐意，无论皇帝和太后是一心还是二心，最终的结果，就是孙文主张的彻底革命，推翻这个大清王朝，把这颗烂了根儿的大树，给他来个嘿啦啦啦连根拔。 大帅，小站练兵给谁练的？不是给她慈禧太后练的。保大清江山，革命党人不会容你，老百姓不会拥护你，那是遗臭万年的事儿。大帅，你绝不能干！但是离北京城这么近。大帅首先要做的是保住力量，伺机而动。先不要和紫禁城内撕破面子，在小站蛰伏起来，既不要出头露面，更不能显露真实想法，但是今后的脚跟，一定要往改朝换代的方向靠近，这是我对大帅的忠告！” 师爷的话，在当时绝对是大逆不道的，那是要杀头掉脑袋的！但是师爷对袁世凯推心置腹的讲了出来。 在袁世凯看来，师爷讲的绝对是真心的话。袁世凯看了看方诗雨，见方诗雨波澜不惊的坐在那里，脸上平静如常。听了师爷这一番视同叛逆的这些说法，还能够稳如泰山的稳坐钓鱼台，袁世凯心中对这个小小的知县，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和敬佩。 袁世凯说“二弟，老夫子从社会的角度，剖析了当前的局势。分析得很清晰，是他深思熟虑后的进言。在新开河火车站，你是当面聆听了慈禧说的那番话的。你是怎么想的？” 房诗雨说“老夫子的话，推心置腹。老夫子的远见卓识，绝非一般人可以比的，房诗雨是真心的敬佩老夫子的雄才大略的。 太后老佛爷在新开河火车站的那番话，是一种无奈的流露。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寒虫临死前的悲鸣！ 大帅想一想，尼了所知道的老佛爷，无论在什么地方，在紫禁城内，在大殿之上，在与百官商讨国家大计的时候，在与大帅的单独交谈中，尼了听见过慈禧太后这样的悲哀吗？没有吧？ 这个老人家在百官百姓的心目中，从来都是个铁腕人物。她牢牢的掌控着大清的江山社稷，她牢牢的钳制着大清朝的皇帝，她牢牢的把握着大清帝国的文武百官。 无论是国内义和团的动乱，还是外国人的悍然进犯，这么一个老太太，能够做到处变不惊、临危不惧、调度有方、紧急决策。可以说她老人家不只是一个太后。不仅仅只是皇上的额娘，应该看到，她是一个政治家。 但她是一个守旧的政治家，是一个昏庸的政治家。她的胸怀没有那么宽广，她的眼光没有那么深远。她目光短浅，想的只不过就是她的大清江山，她的皇帝家族，她那无上威严的皇权。 作为国家方针大计方面，她的调度失策、指挥无方，致使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这绝不会是他的本意，是因为她的无能，而导致了这些个结果。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希望他的子民们死光了、死绝了。因为他需要民脂民膏来供他们挥霍和享用。 但是这个老太太很悲催，她没有想到时代在进步，她没有想到大清帝国这个封建王朝，会被文明进步的浪潮无情的摧毁。 她知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民心尽失，大清皇朝的这艘船，已经面临着翻船覆灭的危险。她该怎么办？ 她还硬撑着她那虚幻的、所谓的铁腕统治。她想要找到一颗救命的稻草。大帅，你就是老佛爷心目中那颗救命的稻草。你是她认为可以帮助她，可以支持她，可以挽救大清王朝，至少可以推迟大清王朝覆灭的那颗稻草！ 她来了，她到了小站新军大营视察了军务。这个老太太还在做表面的文章。她懂军事吗？不懂！她来小站，只不过是要表达她的一个意图，她的一个想法，她的一个意愿而已。 在新开河火车站，大帅曾经说过何必悲秋。悲秋，是慈禧太后老佛爷一个自然的流露。因为她知道，呼啦啦大厦将倾，灭顶之灾很快就会来到。 她到小站来，来找大帅，是一种无计可施的表现。老太太为大清的江山在做垂死的挣扎！ 中国自古以来，皇帝驾崩，都要拽着一批最亲近的人陪葬。慈禧太后这次也是需要一批殉葬人的。大帅你，就是他的一个殉葬目标。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老佛爷悲秋，悲的不是大自然的秋季，老佛爷是有感而发，是悲大清王朝难以逆转的覆灭命运，是悲她赖以生存的皇权的丧失！ 老夫子刚才说的很明白，革命早一天晚一天必然会来到，这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大帅，你要早做决断，在革命的狂潮中做一个弄潮者，既不能随波逐流，更不能逆历史潮流而动。尼了要保住自己的势力、权力、军力，做一个左右逢源的可以威胁、威慑中国运势的英雄豪杰，成就自己的一生基业！” 房诗雨的一番话，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更进一步的剖析了慈禧太后，更进一步的阐明了中国目前的形势。 袁世凯明白，自己找对了左膀右臂，这是两个极其精明的辅佐，这两个人说的都是不藏着、不掖着的肺腑之言。这两个人知道，他们说的话是大清朝所绝不允许的。如果自己把这两个人出卖给慈禧太后，那将会是又一个戊戌六君子的故事出现在这个满目疮痍的国度里。 但是这两个人知道我袁世凯，这是两个极端聪明的中国人，他们早已经看透了我的内心，所以才敢于仗义执言！ 袁世凯说“依照二位的意思，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师爷说“大帅，你要装傻，要做一个糊涂人。” 房诗雨说“大帅，你要做狗不理，除了卖包子，别的全都不明白。” 师爷拍着巴掌说道“妙！二爷的比喻太妙了！狗不理，大帅现在就要做一个稀里糊涂的狗不理第二，对慈禧太后老佛爷卖包子！” 房诗雨说“大帅还要向我太太学习，说话深了也敢说，浅了也敢说，说的要自然而然不留痕迹，无论是谁还都抓不到大帅的把柄。” 师爷大笑着说“二爷的这个招法三十六计里也找不到的，装傻充愣，不当明白人，高！高人有高招儿呀！” 房诗雨说“老夫子抬爱了！其实郑板桥早就说过，难得糊涂。这种糊涂是一个境界，也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能把难得糊涂运用到得心应手的人，那就是世外高人，大帅就应该是这样的人。 袁世凯说“二弟，你把我说惭愧了，我看呀，你和老夫子才是难得糊涂的世外高人呐！” 师爷和房诗雨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装傻充愣？” 慈禧太后回到了北京，光绪皇帝立刻就知道了。马上到慈禧跟前请安。宫女禀报慈禧说“老佛爷，皇上来给您请安了。” 慈禧说“让他进来吧！” 其实慈禧是同治皇帝的亲妈，一八七五年同治帝驾崩，就选择慈禧的外甥爱新觉罗·载湉继承大统，年号光绪。所以慈禧是光绪的姨妈，两人是姨甥关系。 虽说是姨妈和外甥，但是慈禧是掌握实权的皇太后，而且清朝的规矩太多，即便是皇帝，对太后也不得不忌惮三分、恭敬有加。所以光绪知道慈禧从天津视察军务回来了，那是必须要过来问安的。一是循规蹈矩，别乱了章法。二是表示对慈禧的尊重。三是要听听慈禧对天津新军的评价。四是要看看慈禧在视察了新军后，对维新变法是嘛态度。所以听说慈禧回宫就匆忙的赶过来了。 光绪见慈禧必须行大礼跪安，恭敬的说道“老佛爷天津一行视察军务辛苦了，我过来给老佛爷请安了！” 慈禧说“皇上起来吧，也谈不上辛苦，袁世凯伺候的挺好，安排的也挺周到，火车去，火车回，到了天津是汽车接送，挺好的，你别担心。” 光绪说“火车、汽车，都是洋玩意儿，不过到是方便了许多。要是还是赶着马车去天津，耽误时间不说，还得遭罪呢！” 慈禧说“那皇上就赶紧的维新变法实施新政吧，把我这个太后废了，自己当大总统多好呀！” 光绪说“老佛爷想多了，我不过就是顺口夸赞两句洋人的火车、汽车，老佛爷就把这个跟维新变法联系起来了。” 慈禧说“皇上不就是惦记着把祖宗的规矩都扔了，把祖宗的基业都扔了，把我这个让你讨厌的老婆子也扔了，你就心满意足了是吧？” 光绪说“老佛爷这话是从何说起呢？您是爱新觉罗家族的老祖宗，子孙们哪个不是恭着您敬着您，谁也不曾违拗您，怎么就说出把您扔出去的话来了呢？” 慈禧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要跟着那帮人胡闹，搞什么维新变法。康有为、梁启超这些人整出这些幺蛾子来，你也跟着起哄胡闹。维新变法就是要动摇大清朝三百年的江山，要不是我横扒拉竖挡的，你还不是早就跟这些乱党穿一条裤子去啦？” 光绪说“变法维新，不过就是那么一说，康有为他们已经在菜市口问斩了，这件事早就过去了，您还老提这些干什么呢！” 慈禧说“常说说这事儿，警醒警醒皇上。别以为杀几个人这些乱党就老实了，康有为的阴魂不死，孙文躲在日本国闹什么革命，要推翻大清王朝。皇上喜欢新玩意儿，我怕你也要跟着孙文穿连裆裤，鬼迷心窍断送祖宗的基业吧？” 光绪说“老佛爷越说越离谱儿了！孙文远在日本，咱们又不能跑到日本去抓人。” 慈禧说“国内跟着孙文跑的不是也大有人在吗？这些人别错打了算盘，我活着一天，就不会任凭这些人做白日梦。我为什么不辞辛苦的跑到天津卫？我是要看看袁世凯的小站新军到底练的如何！我看哪个再敢胡闹，我就调袁世凯进京，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你想夺我的江山，我先砍你的人头！” 光绪说“老佛爷说得是，我记下了。一路劳累，您辛苦了，让御膳房给您熬点儿参汤，早点儿歇着吧，我先告退了。” 光绪走了，慈禧叹了口气，心想，这样的皇上真是不成器、不争气。都不如袁世凯身边那几个人，会说话，会办事，上几个菜都比御膳房的有意思。唉！真是让我操心呀！ 慈禧在那儿胡思乱想，两眼直勾勾的发呆，没注意李莲英进来了。 李莲英是来请慈禧去用膳的，一看慈禧那样子，似乎是在想什么事儿呢，心想老佛爷这是走神儿了！李莲英知道慈禧的脾气呀，这时候把慈禧惊动喽，那就是找不自在呢！ 李莲英转身就走想先退出去，没想到脚步声惊动了慈禧。慈禧回过神儿来一看，见是李莲英，就叫了一声“小李子，有事儿吗” 李莲英赶忙回身跪禀“老佛爷，御膳房传话，奴才过来请老佛爷用膳。” 慈禧说“怎么又到了吃饭的钟点儿了吗？我这也不饿呀？” 李莲英说“皇上知道老佛爷今天累了，吩咐御膳房给老佛爷熬了参汤，做了几样儿清淡的菜，让老佛爷用过膳早点歇着。” 慈禧说“成天就知道吃，这大清的江山能是吃出来的吗？” 李莲英说“老佛爷说得是！皇上也是一片好心，您去尝尝御膳房的新鲜菜，说是从南方送过来的，败心火养身体呢！” 慈禧说“行啊，那就好歹吃点儿，走吧！” 宫女开道，李莲英站起身双手搀扶着慈禧，到膳房用膳。 慈禧今天也不知道犯了嘛病了，用膳也不开心，喝了两口参汤觉着没滋味儿，皱着双眉问李莲英“小李子，这参汤怎么这么寡淡呢？没放盐呀？” 李莲英多会揣摩上意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慈禧今天不痛快，得小心说话。立马就笑么哈的说“老佛爷，参汤不能放太多的盐，盐放多了就不对味儿了。” 慈禧说“那总不能一点儿盐都不放吧？” 李莲英说“老佛爷，您是去了一趟天津，秋景天儿心火旺，您心里有火，就觉着这参汤没滋味儿。” 慈禧说“不对，这参汤真就没放盐！不信你尝尝。” 李莲英不敢不尝呀，老佛爷说话，那就是圣旨。赶紧答应一声“嗻！”上前拿过品膳太监用的勺儿，㧟了一口参汤咂了咂嘴儿，说“回老佛爷，奴才尝了，真是老佛爷胃有虚火。这话也就是奴才跟您说，不是没放盐。” 慈禧说“好喝吗？” 李莲英说“挺好喝的！” 慈禧说“赏给你了，把参汤喝了吧！” 　　李莲英说“嗻！”捧起汤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儿把汤喝干净了，说“老佛爷，奴才都喝了。”说着把汤碗放到了一旁。慈禧看李莲英喝汤那模样儿乐了，说“小李子，你这一大碗汤都喝下去了，还能吃饭吗？”‍‍‍ 小说连载·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〇三‍‍老佛爷挑食不吃饭‍御膳房动手蒸包子‍ 李莲英说“老佛爷让奴才吃饭，奴才就吃得下去。老佛爷不让奴才吃饭，打死我也不吃。” 李莲英这话把慈禧又说笑了。慈禧对李莲英说“还能因为吃饭把你打死？该吃吃，该喝喝。在我跟前儿也就你这么一个会说话的人。” 李莲英说“不是奴才会说话，奴才跟在老佛爷身边儿，才学会了知道怎么说话。” 慈禧说“你这嘴就跟抹了蜜似的，说出话来都是软软乎乎甜了吧唧儿的。小李子你再说说，见天儿到晚这御膳房就知道做这些个饭菜，花卷、馒头、面条、小米饭、菜包子，他就不会换个样儿吗？” 李莲英说“老佛爷，中国人吃饭也就这几样儿，比洋鬼子吃那个饭菜丰富多了。洋鬼子就会吃面包，您看他们吃面包吃的，头发都是黄色儿的，毛都是卷卷的，能跟咱们大清朝的饭菜比吗？” 慈禧说“这倒是真的。不过这御膳房的菜我真是吃腻了。诶，你说说。咱在小站袁世凯那儿吃的饭，是不是比御膳房好吃？” 李莲英说“不是小站的饭菜比御膳房的好吃，而是换了个口味，老佛爷就觉着不一样了。” 慈禧说“不对！就说我吃那狗不理包子吧，是不是比御膳房做的包子好吃？” 李莲英说“这个这个这个……老佛爷，这个奴才真的不敢说。” 慈禧说“我让你说的，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李莲英说“老佛爷，您让我说我就得说实话。我不能骗您老人家呀！可是我要说了实话，那我就把御膳房大总管得罪了。” 慈禧说“把御膳房大总管得罪了又能怎么样？他还能不让你吃饭呀？” 李莲英说“他倒是不敢不让我吃饭，可是做碗面条，给我往碗里吐口唾沫。老佛爷，您说说我能知道吗？” 慈禧说“你在我跟前说话，御膳房大总管能知道吗？” 李莲英说“老佛爷，我跟您透个实底儿。现在咱这紫禁城里，可比不得从前了。从前谁敢乱传话啊，现在嚼老婆舌头的有的是。老话说，隔墙有耳，没有不透风的墙。您看咱这屋子，窗户缝儿门缝儿有的是。我跟老佛爷在这说话，背不住哪儿就有蹲着听墙根儿的。” 慈禧说“咱不说要命的话，就说这狗不理包子。你凭良心说，好吃不好吃？” 李莲英说“老佛爷这么问我就敢说。这狗不理包子呀，绝对好吃！” 慈禧说“还想不想吃？” 李莲英说“老佛爷想吃我就想吃。” 慈禧叹了口气“唉！小李子你说说，我什么样的包子没吃过？就这狗不理包子把我吃服气了。那是真好吃啊！他是怎么做的呢？” 李莲英说“这就是常说的一句话，高手在民间。您就说咱御膳房做的这些个饭菜吧，那叫南北大菜、满汉全席。应名说是御膳，其实哪样菜还不都是从民间来的？什么川菜、粤菜、鲁菜、湘菜、沪菜。甭管什么菜，不都是老百姓吃的吗？老佛爷，您还爱吃黑龙江的小米饭、大炖菜呢！” 慈禧说“做人不能忘本。黑龙江是大清朝的发源地，开疆老祖宗的第一座宫殿新开殿就在黑龙江。当年老祖宗在黑龙江熬盐炼铁、打猎捕鱼。马蹄子所到之处，哪个敢不服气？大宋朝能耐不？徽钦二帝让咱们抓过来，扔到了宁古塔坐井观天。 你再看看现在的八旗，还能成气候吗？架鹰、玩儿鸟儿、斗蛐蛐儿、养蝈蝈儿，凡是好玩儿的样样精通，到了保家卫国冲锋陷阵的时候，一个个跑的比兔子都快。你看看人家袁世凯训练出来的那个新军，走队走的那叫个漂亮，打枪打的那叫个准，喊口号能让你觉得脚底下的地皮儿打哆嗦！” 李莲英说“老佛爷，袁世凯那是个能人。大清朝的人乌泱乌泱的，能有几个袁世凯？八国联军打过来，老百姓竟然给洋鬼子运粮指路！老佛爷您说说，摊上这样儿的老百姓，您不寒心吗？” 慈禧说“寒心？先别说咱们寒心，咱先看看咱们自己吧。当官的就知道贪，花脏钱吃花酒。有为皇上想的吗？有为朝廷想的吗？欺负起老百姓一个来一个来的。你把老百姓都折腾死了，咱离死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老百姓早就寒心了！行了，不说这个了。提起这个也没心思吃饭了，把这些饭菜都撤了吧。什么御膳呀，还不如狗不理包子好吃呢！” 自打去了一趟天津卫，慈禧胃口就没了。哪儿去了？丢到天津卫了。御膳房做出来的，那是多好的饭菜呀，慈禧吃着就是没滋味儿。燕窝鱼翅，不好吃！黑龙江的飞龙吊汤，不好喝！乌苏里江进贡的黄鱼，没意思！最喜欢吃的沙中金小米饭，不吃了！ 御膳房大总管愁坏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呀！慈禧太后老佛爷吃不下饭去，皇上要是知道了怪罪下来，那我这御膳房大总管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没别的招儿，御膳房大总管低声下气的跟几位掌勺的御厨们商量。“几位、列位、老几位？咱这可是御膳房，大清朝顶尖儿的后灶。满大清朝再也找不着比您这老几位高的了。您几位这叫御厨啊！ 老佛爷这几天吃不下饭去，万一要是饿坏了，咱整个御膳房可就摊上事儿了。这要是皇上怪罪下来，往小里说，充军发配偏远边疆苦寒之地，咱几位可就都得一块儿上坐井观天那地方呆着去了。那可是生不如死啊！ 要往大里说呢，老佛爷吃不下东西去了，咱们几个吃东西这玩意儿也要保不住了。 您各位都把看家底儿的绝活拿出来行不行？都这时候了，就别藏着掖着的了。几位，您这不是炒菜做饭呢，您这是救命啊。 只要让老佛爷爱吃饭了，就是把咱们几位吃饭的家伙保住了。积德行善呢！几位？别都闷着捂着了，都说说话吧？” 再看这几位大厨师，这几位全国顶尖的御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王八看针鼻儿，大眼儿瞪小眼儿，谁也不言声！ 把这御膳房大总管急的呀，就差给这几位厨师跪下了。御膳房大总管说“说说！说说！都说说！对了错了没关系。都说话呀！发昏当不了死，装哑巴过不去关。再不说话我就上吊了！” 几位厨师一看，这不说话也不行，就有带头说话的。 这个说“大总管啊，不是我们不尽心尽力，全天下的菜都调着样儿的做，我们也就这么大的本事了。” 那个说“老佛爷不愿意吃饭，您得问问老佛爷想吃什么，我们好给做什么。老佛爷不说明白喽，我们就只能是糊里糊涂的做。” 这个说“是不是老佛爷身体不舒服了？这得找御医来看看呀！您找我们这些厨子有用吗？” 那个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顿饭都得十几道菜，还都不能重样儿，我们还能有绝活儿藏着掖着吗？” 这些御厨你一句他一句，把御膳房大总管给问憋嘟儿了。 御膳房大总管一想，这几位御厨说的没错儿呀！可是这些话你们跟我说行，我可不能拿你们说的这些话跟老佛爷说去。我有几个脑袋呀？水有源，树有根，逢事儿就得找原因。这太后老佛爷不愿意吃饭，得找出他老人家为什么不愿意吃饭。这个原因得怎么找呢？御膳房大总管可就没辙了。这两天着急上火儿，牙疼，腮帮子肿老高，陪着老佛爷一块儿不吃饭。 大厨看着也真心疼大总管，他也不易，就劝他说“大总管，您光犯愁不是个事儿，您得想办法打听打听，太后老佛爷究竟为什么不爱吃饭！” 大总管说话都得从牙缝儿里往外挤“我怎么打听呀？我找谁打听呀？” 大厨说“您找我们肯定不管用，您得找老佛爷跟前的人打听。谁跟老佛爷走的最近？” 大总管说“皇上！” 大厨一听“皇……皇上？皇上不行，这事儿不能让皇上知道！除了皇上还有谁跟老佛爷走的近？” 大总管说“那就是大太监李莲英了……诶！对呀，找李莲英问问呀！”大总管“呲棱”一下子站起来了，把大厨吓得一哆嗦！ 大厨问大总管“您这冷不丁的站起来，谁受得了呀！” 大总管说“找着人了！大太监李莲英！” 大厨说“您是找着人了，我差点儿吓出毛病来！行啦，大总管找大太监，正对路，快去吧！” 御膳房大总管找到了李莲英，李莲英有点儿纳闷儿，不知道御膳房大总管怎么会突然找自己来了，于是挺客气的说“大总管来找我，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大总管说“李公公您太客气了！哪敢说吩咐呀！就是御膳房碰上点儿麻烦事儿，想请您帮忙点拨点拨。” 李莲英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因为慈禧这些日子食欲不振，御膳房怕皇上知道了责罚，上我这儿打听消息来了。 李莲英也正在发愁呢！李莲英发嘛愁呢？也是老佛爷不爱吃御膳房的膳食，可是自己又不能跟御膳房明说老佛爷想吃狗不理包子。那样明摆着是得罪人呐！现在御膳房大总管亲自找上门儿来了，事情就好办多了。 对方是御膳房大总管，也不能得罪。李莲英客客气气的说“大总管您千万别说点拨，有事儿您就说话。只要我李莲英能办到的，绝对不会说个不字儿。” 御膳房大总管说“听传膳太监说，老佛爷这些日子就不大爱吃东西。御膳房做的饭菜，不知道哪一点儿不合老佛爷的胃口了。万一让皇上知道了，御膳房就得受到责罚。 您是老佛爷面前的红人儿，肯定知道内情。老佛爷怎么就不爱吃御膳房的东西了呢？我琢磨来琢磨去，这点内情只有您李公公知道。所以不揣冒昧，到您这儿来讨个实底儿。您帮我们御膳房把这道坎儿迈过去，您就是我们御膳房的大恩人了。” 李莲英说“大总管言重了。您要问太后老佛爷为什么这些日子不大喜欢用膳了。跟您实说，因为御膳房这些日子上的这个御膳不大对路。” 御膳房大总管一听，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子。因为从来没有这种事发生过呀！老佛爷挑食了？这我得问清楚了。于是恭恭敬敬的给李莲英作了个揖说“还得请李公公给我说明白点儿，老佛爷究竟想吃什么？我回去赶紧让他们准备。” 李连英说“要按说老佛爷想吃的这个东西，还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老佛爷就是想吃包子。” 御膳房大总管一听，闹了半天老佛爷想吃包子？这就好办了。当时又是深深的给李连英做了一个揖，就赶紧的跑回了御膳房，张罗着给慈禧太后老佛爷包包子。 御膳房大总管没想到啊，李连英告诉他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儿。慈禧太后想吃包子确实不假，但他想吃的是狗不理包子。李莲英只告诉了他包子，可是没告诉他狗不理这仨字儿。 这是嘛意思呢？李连英为什么要留这么一个后手呢？其实也没别的原因，就是李莲英想看看这御膳房大总管明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 说白了就是李莲英想要个人情。咱们普通人有个人情来往很简单，吃顿饭，喝顿酒，逢年过节送个礼，把这人情就还了。 在皇宫内院这人情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给你透个信儿，让你知道点儿内情，这都是天大的人情。因为这人情关系到的是你的升迁和贬职，闹不好还可能跟你的性命有天大的关系。 你御膳房不是闹心吗？既然找我来了，我要是不给你点明白了，这有点说不过去。真让皇上或者太后知道了，也没我的好。 我这次可是告诉你了，太后老佛爷想吃包子。御膳房如果能够把这包子做好了呢？太后吃了上人见喜，那就一天乌云散。 太后要是吃了御膳房的包子还是不满意，你御膳房大总管还得来找我来。可是头一回这人情你都没给我还回来，那我能那么痛快的告诉你吗？这就是李莲英留的这么一点儿裉节上要命的点。 御膳房大总管哪儿知道啊？李莲英说了，太后老佛爷想吃包子。那就回御膳房，赶紧就包包子吧！ 回去跟御膳房一说，这些大厨二厨连三厨就忙和开了，又是虾仁又是蟹黄又是猪肉，蒸了一小屉三鲜馅儿的小包子就给慈禧太后送上去了。 慈禧太后一看，不错！这御膳房还真知道我这点儿心思，想吃包子就把包子给我蒸上来了。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包子，搁进嘴里嚼了嚼，又吐出来了！ 李莲英心里明知道，老佛爷吃过了狗不理包子，再吃别的包子绝对不是那个滋味儿。 李连英没说话，慈禧太后说话了。说“小李子呀，御膳房包的这是什么包子呀？”‍‍ 　　李连英说“老佛爷，御膳房给您包的是三鲜馅儿的包子呀！您看这里边儿，虾仁儿，蟹黄儿，再加上鲜猪肉，都是好东西！”‍‍‍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〇四‍‍小太监糊涂传懿旨‍县太爷乱抓狗不理 ‍ 慈禧说“东西是好东西，可是没做出好滋味儿来。” 李莲英说“老佛爷，奴才知道老佛爷想吃狗不理包子。可是这狗不理包子在咱宫里没人会做呀！狗不理还远在天津，要不叫天津县让狗不理做好了包子给您送过来？” 慈禧说“你别气我了！那么小的包子，薄皮儿大馅儿的，从天津送到北京，到了我这儿，包子底儿都塌掉了！” 李莲英说“老佛爷，叫天津县送生包子行吗？” 慈禧说“蒸包子也是个讲究，御膳房里那些人能行吗？” 李莲英说“那也好办，叫天津县把狗不理给您送过来蒸包子，您看行不行？” 慈禧说“我看这样行。正好我给他们写的字还没用印呢，叫袁世凯带着他们几个都过来。告诉狗不理，把该带的东西都带齐了。进宫里叫御膳房的厨子们都看看，该怎么给我包包子！” 太后发话了，那就是旨意，李莲英必须不折不扣的去执行。可是这回李莲英犯了个错误，犯了个嘛错误呢？犯了个疏忽大意的错误。结果就闹出个大事来，捅了一个大瘘子！ 李莲英刚从天津回来没几天，虽然说天津北京不过是几步道儿的事，但是李莲英不想再折腾了，这个太后老佛爷的懿旨，李莲英就打发个手下的小太监去天津传旨了。 太后老佛爷的懿旨要是李莲英亲自去就没事儿了，怎么这么说呢？因为李莲英熟门儿熟路呀！咱就说天津他要见的人吧，袁世凯、房诗雨、房诗雨夫人、狗不理，他都熟悉呀！可是他打发去天津传旨的这个小太监可是谁都不认识两眼一抹黑，这就把老佛爷的懿旨传叉劈了。 不就是传个懿旨吗？怎么还会传叉劈了呢？因为这里边儿出了个岔头儿。出了个嘛岔头儿呢？这个岔头儿就出在了天津县身上。天津县不是房诗雨吗？不对，天津县已经不是房诗雨了！ 袁世凯举荐，老佛爷恩准，吏部行文，房诗雨已经奉调去袁世凯的新军大营当军政参谋去了。接任天津县的已经另有其人，这事儿李莲英不知道，李莲英想的是房诗雨都清楚，告诉他太后懿旨带狗不理进宫就得了，他可没想到接旨的天津县已经不是房诗雨了。 小太监到了天津，首先到了天津县衙门，县太爷一听钦差传旨，赶紧跪倒接旨。就听小太监宣读太后懿旨“慈禧太后老佛爷口谕，着天津县带狗不理即刻进宫，钦此！” 天津县蒙门儿了，心说狗不理是什么玩意儿呢？但还不敢违拗，违拗就是抗旨不遵，那可是杀头的罪过！天津县口称“臣，接旨！”小太监传旨完毕，转身要走，天津县把小太监拦住了，说“公公请留步，太后让我带狗不理即刻进宫，这个狗不理是个嘛玩意儿呀？是个人呀？还是条狗呀？” 小太监说“我就是传旨来了，这个狗不理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也不知道。太后的懿旨可是让狗不理即刻进宫，这事耽误不得呀！天津县，你自己琢磨着该怎么办吧！” 小太监说完转身走出县衙，飞身上马，快马加鞭，直奔小站而去。他还得上袁世凯那儿传旨去呢！ 小太监走了，剩下天津县一个人儿，坐在大堂公案后边，两手托着腮帮子在那儿犯愁。 县官儿心说我接的这是什么圣旨呢？叫我带狗不理即刻进宫。这个狗不理我可上哪儿找去呀？ 刚接了天津县的大印没两天儿，这就接着这么一个差事，还是个急茬儿的，要即刻带进宫。这个即刻进宫到好办，慈禧太后的旨意我也不能耽误。不吃不喝我立刻就走，可是有一样儿，我带谁走啊？ 带狗不理？这个狗不理是哪路神仙我都不知道，我上哪儿找他去呀？再一说了，让我带狗不理进宫，那宫门是我能进得去的吗？ 我是个区区七品县令，进皇宫见太后老佛爷复旨？我不够级别呀！进宫面圣，那最起码得是府台、道台。我这芝麻官儿也没人抬呀！这皇宫的大门儿我也进不去呀！哎呀，我的祖宗呀，可愁死我了！ 县太爷托着腮帮子正犯愁呢，衙役进来了。 县太爷接旨衙役得回避，传旨的太监走了，衙役就回来了。一看县太爷在公案后边坐着，支着俩胳膊肘子，俩手托着腮帮子。拧着俩眉头子，耷拉着一对眼皮子，闭着两个眼珠子，咬着他那个嘴皮子，一动不动的在那儿寻思事儿呢！ 衙役一想，县太爷刚接完圣旨，看这意思，这是碰见难事儿了。你这卖不了的秫秸在这干杵着也不是个事儿啊！我得问问县太爷，这是碰见了嘛难事儿了吧？ 衙役走到了公案近前儿，怕把县太爷惊着，小声的招呼县太爷“大人！大人！” 县官儿在那寻思事儿呢，聚精会神的在那儿犯愁，没听见！ 衙役一看，这是声音太小了。就又大点声“老爷！老爷！” 招呼了两声，衙役一看，县官儿闭着眼睛没反应。不行，还得再大点儿声儿！“太爷！太爷！” 县官儿仍然是头不抬眼不睁的，衙役也来气了，心说这么一会儿我给你长了三辈儿了，大人，老爷，太爷，我总不能喊你祖宗吧？想到这儿用手一拍公案，大喊一声“着火啦！” 县太爷蹦起来转身就跑，衙役手快，一把就把县官儿给揪回来了。衙役说“老爷，尼了跑嘛呀？” 县太爷说“我听见有人喊着火了，不跑我不就烧死了吗？诶？这也没着火呀？刚才谁喊的着火了？” 衙役说“是我喊的着火了。” 县太爷说“你吃饱了撑的呀？没着火你瞎喊嘛呀？” 衙役说“我都喊你好几声了。大人，老爷，太爷。尼了都长我三辈儿了还不理我？尼了不是跟我逗闷子吧？” 县官儿说“我哪有心思跟你逗闷子呀！我这正犯愁呢！” 衙役说“尼了接任没两天半。能有嘛愁事儿把尼了愁成这副模样呀？” 县太爷愁眉苦脸的说“别提了，刚才接了慈禧太后老佛爷的懿旨，让我带狗不理即刻进宫。我根本不知道这个狗不理是个嘛玩意儿，我怎么带他进宫？” 衙役说“尼了不知道狗不理是嘛玩意儿，我知道呀！” 县太爷一听立马就来精神儿了“你赶紧告诉我，这狗不理是个嘛玩意儿？” 衙役说“老爷，这狗不理是个卖包子的。” 县太爷说“不能啊！” 衙役说“能！老爷，这个狗不理就是个卖包子的。” 县太爷说“我不是说这个狗不理不能是个卖包子的，我的意思是说，太后老佛爷叫我即刻带着个卖包子的狗不理进皇宫，有这个可能吗？” 衙役说“现在这个世道。谁也不知道能发生嘛事儿。今儿个还种地呢，明儿个有可能就当皇上了，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太后老佛爷下旨，让老爷尼了带着狗不理进宫，尼了要是不把狗不理给老佛爷带过去，这就是抗旨不遵。那可是杀头的罪过呀！老爷，你有几个脑袋？” 县太爷说“废话。老爷我就一个脑袋。” 衙役说“那尼了还不赶紧把狗不理给老佛爷带去？” 县太爷说“说着容易，我能带过去吗？我不过是个七品官儿，一个小小的知县。紫禁城的大门儿能让我随便进吗？我不够级呀！” 衙役说“老爷，尼了这叫奉旨进宫，谁敢拦着呀？” 县太爷一听“对呀！我是奉旨进宫，给老佛爷送钦犯。我是……还不行呀！” 衙役说“老爷，怎么又还不行啦？” 县太爷说“押解钦犯进宫，我怎么把他押着呀？走着上北京？那还不得把老爷我累个好歹儿的！” 衙役说“老爷，大牢那儿有囚车呀！那是专门儿押送犯人用的。把狗不理用铁链子一锁，往囚车里一塞，老爷赶着囚车，面见太后老佛爷，尼了这就是大功一件！” 县太爷高兴了，吩咐衙役“带俩人，随本官捉拿钦犯狗不理！……诶，这个狗不理在哪儿住呀？” 衙役说“老爷，这阵儿狗不理应该在包子铺卖包子呐！” 县太爷说“包子铺在哪儿呀？” 尼了听听这个官儿让他当的，全都不知道！糊涂官儿一个，这大清朝还能有好儿吗？ 衙役说“狗不理在南门外东大街徳聚号包子铺！” 县太爷说“马上出发，捉拿狗不理！” 狗不理在德聚号儿呢吗？真让这个衙役说对了，狗不理真就是在德聚号呢！ 从打在新开河送走了慈禧太后，袁世凯就把狗不理送回了德聚号儿。要依着袁世凯，就要留狗不理在小站多呆两天。无奈狗不理死活不干，非得回包子铺。袁世凯只好让马车把狗不理，以及狗不理临来的时候带的发面缸、搅馅儿盆，还有其他包包子用的家伙什都装上了来时候那两辆马车，送狗不理回德聚号儿。 狗不理走了这些日子，德聚号就关门儿歇业了。做买卖生意的就怕这样儿，不明不白的就不开门儿营业了，各式各样儿的流言蜚语就传开了。 有的说狗不理欠账还不起，逃跑了。有的说狗不理私下贩卖烟土，让官府给抓走了。有的说狗不理跟一个小媳妇儿私奔了。有的还反驳呐，说不是小媳妇儿，是大闺女，狗不理把人家闺女给拐跑啦！ 中国向来就是个传闲话的社会，造起谣儿来尼了听着比真事都真！时间、地点、证明人一应俱全，不由得尼了不信。 狗不理一回来，德聚号一开门儿营业，好么，比原先还火！狗不理的包子好吃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都要来看看狗不理怎么样了。 尼了想想，欠账不还、贩卖烟土、勾搭成奸、诱拐大闺女，就这些事儿，那样儿不得让人家臭N揍个半死呀？ 可是来到德聚号一看，狗不理嘛事儿没有，就是上小站新军大营卖包子去了，这谣言马上就没影儿了，不过新的谣言马上又传开了！ 年轻的说“原来那些说法都是扯淡，狗不理是让袁大帅给抓走当兵去了。” 年老的说“你那纯粹是胡天儿，狗不理能当兵吗？是袁大帅的闺女来吃包子，看上了狗不理了，袁大帅要让狗不理当倒插门儿的姑爷，狗不理死活不干，这不刚给放回来吗！” 旁边儿马上有人就不相信，说“你拉倒吧！袁大帅那是嘛人？直隶总督！新军大帅！天底下没男人了吗？人家袁大帅的闺女那是千金小姐，能看上一个卖包子的吗？” 这话立码儿就有人不乐意听，说“卖包子的怎么啦？别看不起人！卖油郎还独占花魁呢！” 有那爱抬杠的说话了“花魁有嘛好的？不过就是个窑姐儿，别拿这话糟践狗不理！” 说三道四的各种各样儿的说法翻着花样儿的说，狗不理充耳不闻，谁爱说嘛你们随便儿，你们说去吧，越说我这包子铺人越多，免费做宣传，何乐而不为呢？ 这天狗不理正忙着呢，德聚号从打开门儿就没闲着，吃包子的、买包子的排着大队。原先是在店里排着，这回可到好，都排到德聚号外边儿去了。一边儿等着买包子，还能够说狗不理。尤其是狗不理和小寡妇偷情，这类故事最能让人喜闻乐见。中国人嘛，窥探别人的隐私是最大的乐趣，打听男女的私情，那就是一大享受。有钱你上大戏院，没钱听听白话蛋。反正就是图个乐呵，谁也没当真事儿。 人们正围在德聚号外边儿听扯淡的呢，就见从北边儿大道上过来一辆装着木头笼子的马车，车后边儿跟着两个衙役，最后边儿走着的是个顶戴花翎的官老爷，这辆车和这几位官爷冲着德聚号就过来了。 大清朝的时候，人们对官府还是相当畏惧的。看见带笼子的车过来了，人们都不说话了。有知道的小声说“这是囚车，装犯人的。” 有人小声说“江洋大盗、杀人越货的才用这种囚车，进了这种车人就交待了！” 人群中唧唧嚓嚓的低声不绝“这是抓谁来了？”“那谁知道呀！”“好像是冲着德聚号来的！”“哟！别回头是来抓狗不理的吧？” 囚车来到德聚号，两个衙役破门而入，分开排队买包子的人，走到狗不理的身边，一抖手中的铁链子，哗啦啦的就把狗不理锁上了。 买包子的立刻就乱了，谁也不愿意惹是非上身，转身往外就跑。外边儿那些看热闹的想知道结果，正要进德聚号里看看。里边儿的往外跑，外边儿的想进来，你争我吵，再加上衙役的呼喝喊吼，德聚号里乱作了一团。 ‍　　狗不理正卖包子呢，冷不防的被衙役用铁链子锁上了，不知道这是为嘛，正想问问呢，县太爷从外边儿进来了，用手一指狗不理说“狗不理，你好大胆子！”‍‍‍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〇五‍‍县太爷赶车进皇城‍老佛爷责问父母官 ‍ 县太爷走进了德聚号，众人一看是县太爷来了，赶忙让开了一条路。县太爷走到狗不理的面前，用手指着狗不理厉声说道“狗不理，你好大的胆子！” 而今的狗不理可不是从前的狗不理了，从前的狗不理是胆小懦弱，逆来顺受，被别人打落门牙，自己只能往肚子里咽的主儿。现在不一样了，狗不理经过了，见过了，袁世凯是他的大哥，房诗雨是他的二哥，慈禧太后老佛爷亲笔给他题了字，狗不理已经今非昔比了。 就见狗不理不慌不忙的说道“大人，不知道我犯了嘛罪过了，尼了就叫人把我锁上了？” 县太爷说“你犯的是嘛事儿你自己清楚，本官奉太后老佛爷的口谕，奉旨捉拿你进京。小子，你老老实实的跟我走，别找不自在！” 狗不理说“噢，是太后老佛爷要见我？” 县太爷说“大胆！嘛叫太后要见你？那是太后老佛爷要抓你！少废话，小子，跟我走吧！” 狗不理说“大人，把包子让大伙儿拿走吧，不然就坏了。” 县太爷说“你真是不知死的鬼，都这时候了，还惦记你的包子！” 狗不理说“乡亲们，我跟着县太爷去一趟北京城，麻烦大家替我把包子分了，别糟践了粮食。帮我把火灭了，别着火把邻居连带上。帮我锁上门，狗不理给各位乡亲们添麻烦啦！” 人群里有人说“高爷仁义！尼了慢走！别担心，包子我替尼了卖了，火我给尼了灭了，门我给尼了锁上，等高爷回来我给高爷接风洗尘！” 县太爷说“狗不理，你人缘不错呀！” 狗不理说“我卖包子，从不糊弄人，不蒙人，不唬人，更不欺负人。像尼了这样儿随便抓人我更没干过。” 县太爷说“哟呵！小子，还挺能说的呀？跟我上路吧！” 衙役一抖铁链子，拽着狗不理出了德聚号就把狗不理塞进了囚车里。 人群没有散去，反而越聚越多。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的把德聚号围了起来。县太爷已经跨上了马车，却发现自己没了出路。 大家只是想知道，狗不理究竟犯了嘛罪，怎么就会铁锁加身囚车囚禁押解进京。他不过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生意人，起五更睡半夜的蒸包子卖，既没得罪谁，更没坑害谁，从来没有祸害父老乡亲，怎么天降横祸竟会落在狗不理这个老实人身上呢？ 县太爷也没想到，平时面对官府退避三舍的老百姓，今天怎么胆子大起来了呢？一个卖包子的狗不理，连狗都不理他，今儿个竟然为他拦囚车？县太爷壮起胆子说“噶嘛？噶嘛？你们这是要噶嘛？想要劫囚车吗？” 人群中有那上了年纪的，冲着县太爷说话了“尼了是官儿，我们是民，哪儿敢劫囚车。尼了到这儿就抓人，我们就想知道狗不理犯嘛罪了？” 县太爷说“狗不理犯了嘛罪本官也不清楚，只不过刚刚本官接到了慈禧太后老佛爷的懿旨，让本官即刻带狗不理进宫。你们想想，狗不理犯的事儿能小了吗？太后下旨，狗不理就是钦犯！赶紧把道儿给本官让开，不然别怪本官连你们一块儿抓走！” 大伙儿一听，太后下的旨意，狗不理这是犯了嘛事儿了呢？县太爷的话不能有假，那就别拦着囚车啦！ 人群分开，县太爷打马上路，直接就奔了北京。 大道上人来车往的，没见过这个景儿！一辆囚车，拉着一个犯人，铁链子锁着。 赶车的顶戴花翎是个县太爷，既没有兵丁护送，也没有衙役跟随，快马加鞭的往北边儿跑。 官道再平也会有坑坑洼洼的地方，拉车的马四个蹄子紧着捯，翻蹄亮掌跑的飞快。囚车在官道上跳舞，连县太爷带笼子里的囚犯，在马车上叽里咕噜的左颠右晃。 囚车里的犯人两只手拽着囚笼还能稳当点儿，可怜这赶马车的县太爷，在车前边儿被车颠的像个锅里翻炒的土豆儿似的，好几次差点儿掉到车下边儿去！ 狗不理在囚车里抓着囚笼的边框说“大人，尼了就不能慢点儿赶车吗？要是这样儿颠哒，人就散架了！” 县太爷说“你以为我乐意赶这么快吗？老佛爷的旨意说的明白，让我即刻带你进宫。嘛叫即刻？即刻就是马上，天津到北京二百四十里地，我不紧着打马赶路，还能在紫禁城关门前赶到吗？” 狗不理说“那尼了不会坐火车去北京吗？这玩意儿太受罪了！” 县太爷说“坐火车？咱俩长那坐火车的屁股了吗？火车道那是专门给老佛爷修的，知道吗！” 狗不理说“那尼了弄辆汽车也行呀！” 县太爷说“弄辆汽车？你看看老爷我这模样儿，是坐汽车的料吗？整个天津卫就袁大帅的军营里有一辆小汽车，那是给咱俩预备的吗？我多大的脸，能让袁大帅把汽车给咱俩坐？还惦记坐汽车呢，你做梦去吧！” 狗不理说“尼了能不能赶慢点儿呀？” 县太爷说“你知道个屁！老佛爷让即刻带你进宫，我慢慢悠悠的赶车，这就是抗旨不遵，我这脑袋还要不要啦？” 狗不理说“就尼了这样不要命的赶车，尼了脑袋是保住了，马也让尼了累死了！” 县太爷说“累不死！让马累死总比让我掉脑袋强多了！狗不理，你就不能消停点儿吗？” 狗不理说“我到是想消停点儿，尼了把车赶的像摇元宵似的，我能消停吗” 县太爷说“你以为我乐意这样吗？我大小不济也是个朝廷七品命官，就为了带你进宫见老佛爷去，当个车夫亲自赶车。这幸亏老爷我在老家赶过马车，要是不会赶车，我就得当牛做马把这辆车拉进北京城去！你还不乐意？你好歹能有个笼子拽着，我在前边儿没抓没挠的，我容易吗?!” 狗不理说“尼了这官儿当的，还不如我卖包子呢！” 县太爷说“你说你好好的卖包子不得了吗，你做了嘛天大的案子了，怎么把太后老佛爷都惊动了呢？” 狗不理说“老爷，我一个卖包子的，成年到头不离开德聚号，我能做嘛案子？尼了就是借我个胆子，我也不能干坏事儿去呀！” 县太爷说“你干坏事儿借老爷我的胆子？老爷我是干坏事儿的人呐？” 狗不理说“尼了别挑字眼儿，我不过就是这么一说。” 县太爷说“别说了，你看看咱俩，你是朝廷钦犯，我是朝廷命官，现在呢，你在后边儿坐车，我得伺候你，你说咱俩究竟是谁犯罪了？” 狗不理说“尼了犯没犯罪我不知道，我知道我肯定没犯罪！” 县太爷说“你还肯定没犯罪？没犯罪老佛爷能让我带你即刻进宫吗？就算是九门提督犯了罪，老佛爷也不会亲自问案子呀？狗不理，你这案子通天了！” 狗不理说“那尼了可得好好谢谢我。” 县太爷说“我还得好好谢谢你？谢谢你嘛？谢谢你让我赶车受这份儿罪？” 狗不理说“尼了怎么不寻思寻思，就凭尼了这个七品官儿，要没我尼了能进宫见老佛爷吗？” 县太爷说“诶，还真是这么个理儿！狗不理，我谢谢你了！就冲这个，你死了以后清明节我得给你上坟烧纸去。” 狗不理说“尼了怎么把我给说死了呢？” 县太爷说“这不明摆着嘛，我这就是带你进宫送死去的！” 狗不理说“我又没犯罪，凭嘛杀我？” 县太爷说“你要是没犯罪，老佛爷会下旨让我即刻带你进宫吗？” 狗不理说“尼了老说我犯罪，我犯嘛罪了？” 县太爷说“别问我，进宫以后你问老佛爷去！” 狗不理说“没犯罪，现在正遭罪呢！” 县太爷说“别不乐意了。你嫌遭罪，我不是比你还遭罪吗？拜你所赐，咱俩这叫难兄难弟！” 狗不理说“要是这么说，咱俩这还是缘份呢！” 县太爷说“你快拉倒吧！这叫嘛缘份？遭罪的缘份？” 狗不理说“尼了刚说的，咱俩这叫难兄难弟，难兄难弟，就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县太爷说“打住！打住！有福同享我肯定是没份儿了，有难同当你也别拽着我。对了，回头你砍头了，我也跟你同当去呀？” 狗不理说“尼了怎么老憋着砍我的头呢？” 县太爷说“不是我老憋着砍你的头，是你这把玩儿大了，脑袋一准儿留不住了。唉！可惜了的，年纪轻轻的，还没娶媳妇儿呢吧？连个后代都没留下！” 狗不理说“不跟尼了废唾沫星子了，还没见到老佛爷呢，尼了先判我个死刑了！” 县太爷说“行啦，别说话了，咱俩也聊到头儿了，前边儿就进北京城了！” 慈禧在宫中正寻思呢，算计着袁世凯、狗不理大约明后天也就到了。要按说一个皇太后惦记着吃包子，吃不到嘴里就馋成这样儿，这真说不过去。可是没办法，谁让狗不理包子把她拿住了呢！ 慈禧正琢磨呢，小太监过来禀告“老佛爷，大门口儿传过来信儿了，说天津县奉旨进宫，带着个叫狗不理的到了，您看让他们进来吗？” 慈禧一听挺高兴的，说“这个天津县真挺会办事儿的，这么快就把狗不理送过来了。叫他们进来吧！” “嗻！”小太监答应一声出去传旨。过了一阵子就听屋门口儿小太监传话“天津县报名觐见！” 慈禧心说，这是到了！紧跟着就听见稀里哗啦的铁链子响，天津县带着狗不理进来了，俯伏在地口称“臣，天津县叩见太后老佛爷！太后老佛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狗不理也学会了，跪在地上说“小民狗不理，给老佛爷磕头了，老佛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慈禧太后没理天津县，因为她看见狗不理是戴着锁链子进来的，慈禧纳闷儿呀，狗不理这是犯罪啦？要不然不能戴着铁链子锁着给我送进宫里来呀？不行，我得问问狗不理。 慈禧说“狗不理呀，你这是怎么了啊？你犯了什么罪啦？怎么锁着进宫了呢？” 狗不理说“回老佛爷话，小民不知道犯了嘛罪，这个您老人家得问我们县太爷。” 慈禧说“那我问问他吧！我说县太爷呀！” 这一句称呼差点儿把天津县吓死！天津县赶紧答应“臣在！老佛爷万万不可这样儿称呼臣！” 慈禧说“你在天津作威作福惯了吧？是不是老百姓都叫你太爷呀？你挺爱听的是吧？” 天津县这汗水当时顺着浑身上下的汗毛孔就钻出来了，哆里哆嗦的说“臣不敢！这是老百姓瞎叫的，臣当不得太爷这两个字！” 慈禧说“我才不过是个太后，这是祖宗留下的章法，我不能坏了祖宗留下的规矩。你这个太爷是谁给你留下的规矩呀？” 天津县就觉着膀胱发紧，命根子那儿有一股子热水儿要出来！赶紧夹着大腿根儿，不能让这股子热水儿出来。当着太后老佛爷的面要是尿裤子了，这就是失仪之罪，那就要了命啦！ 天津县说“罪臣领老佛爷教训，回去布告子民，不准胡乱喊叫，有碍官声！” 慈禧说“那是你回去要办的事儿，现在我问问你，你把狗不理锁着带到我这儿，这狗不理犯了什么罪啦？” 慈禧把天津县问懵了！天津县说“回禀老佛爷，臣也不知道狗不理犯了什么罪。” 慈禧说“那你为什么给狗不理戴上锁链子了呢？” 天津县说“臣是奉老佛爷口谕，把狗不理锁上带来的。” 慈禧说“我口谕是怎么说的呀？” 天津县说“钦差宣旨，着天津县即刻带狗不理进宫。” 慈禧说“我没说狗不理犯罪了让你把他锁上呀！” 天津县说“老佛爷，按照常理，把人带进宫，就是带犯人进宫受审。如果狗不理没犯罪，那应该是把狗不理送进宫，送是无罪，带是有罪，一字之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臣是奉旨行事，请老佛爷明鉴！” 慈禧一听，天津县说的也不无道理。那这道口谕肯定是李莲英传差了。那就别再往下问了，再问下去，我还得把李莲英叫来，他传错了口谕，我治不治他个罪呢？算了吧，回头再找小李子算账，先把眼前的事儿扑嚕平了吧！ 想到这儿慈禧说“天津县，你误听我的口谕，把狗不理锁着进来，让别人知道，以为我让你锁狗不理呢！这要是传说出去，说太后老佛爷无事生非，拿老百姓锁着玩儿，这是不是你天津县往我脑袋上扣个屎盆子呀？” 　　把天津县吓得趴在地上不住磕头，口称“臣罪该万死！请老佛爷开恩！”‍‍‍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〇六‍‍慈禧御赐戴链子县令‍死里逃生县太爷真牛‍ 慈禧说“开不开恩那不是我的事儿，你锁的不是我，是狗不理。你问问狗不理饶不饶你吧！” 天津县赶紧把身子稍微转过来一点儿，对狗不理说“狗爷，我错了，听差了老佛爷的口谕，狗爷尼了开恩饶了我这条狗命，下辈子我给尼了当条狗看家护院！” 慈禧一听，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有说当牛做马的，又说结草衔环的，还头一回听说当狗看家的！ 狗不理问慈禧“太后老佛爷，要是依着您老人家，我们大人该怎么判呢？” 慈禧诚心吓唬天津县，说“误判圣旨，那就是菜市口开刀问斩了。” 啊?!天津县一听，差点儿吓得拉裤兜子里！ 狗不理说“老佛爷，上天有好生之德，老佛爷有慈悲心怀，他十年寒窗，您刚派他个知县，上任没两天儿，您就把他给杀了，就因为听差了老佛爷的圣旨，抓我抓错了，老佛爷，您给他留条活路，让他戴罪立功，好好的给您效力，您看成吗？” 慈禧说“狗不理，你不恨他吗？” 狗不理说“不恨！不恨！老佛爷，我觉得我们大人对老佛爷那是绝对忠诚，虽然说他把您的圣旨听差了，可是我们大人是亲自赶着囚车把我送过来的，这一路上我还能拽着笼子，我们大人只能像个元宵似的摇过来滚过去的，可是遭老罪了。老佛爷您就开恩吧，狗不理求求您啦！” 慈禧说“天津县，听见了吧？老百姓替你个朝廷命官求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把狗不理的锁链子给自己锁上吧，从今天起，你就跟在狗不理身边儿伺候着吧，如果再出差错，那就数罪并罚！” 天津县刚才已经魂飞魄散了，这会儿听见慈禧赦他不死，飞走的魂儿“㖻儿”又回来了！赶紧把狗不理的锁链摘下来套在自己脖子上，趴在地上向慈禧谢恩，说“谢老佛爷不杀之恩！臣一定把狗爷伺候好了。” 慈禧说“狗不理呀，你过来了，袁世凯他们几个怎么没过来呢？” 狗不理说“我是我们大人送过来的，大帅他们应该是一块儿过来吧？应该也快到了。 正说着话呢，小太监进来禀报“老佛爷，直隶总督兼小站新军大营统帅袁世凯等人奉旨进宫，现在门外等候老佛爷懿旨召见。” 慈禧说“叫他们进来吧！” 小太监传旨“袁世凯等觐见！” 袁世凯带着房诗雨和房诗雨夫人进门，刚要跪倒，慈禧把袁世凯拦住了说“别下跪了！袁世凯呀，人家喊着维新，咱也改改规矩，把跪拜免了吧，洋人不是兴鞠躬吗，咱就先从我这儿鞠躬行礼吧！” 袁世凯说“臣遵旨！” 袁世凯、房诗雨、房诗雨夫人站成一排，规规矩矩向慈禧太后鞠躬行礼。 天津县在一边儿看得这份儿后悔呀！心说我来早了，把马车赶的慢点儿，我不也跟着鞠躬了吗？ 慈禧说“袁世凯呀，我给狗不理他们题的字你带过来了吗？” 袁世凯说“臣遵旨带过来了。” 慈禧说“我得盖上我的印章呀！”说着扭头吩咐宫女“叫小李子把我的印章拿过来。” 不一会儿李莲英手捧着一个檀香木的印章盒子走进来了，进门看见袁世凯来了，李莲英说“我一听老佛爷要印章，我就知道是袁大帅到了。”‍ 袁世凯说“李公公好呀！” 李莲英说“好好！咱们都好！老佛爷，把题字铺在条案上吧？” 慈禧说“行啊，就铺在条案上吧！” 房诗雨和夫人把慈禧的题字展开铺在了金丝楠木的条案上，宫女搀扶着老佛爷走过来，李莲英打开了印章盒，拿出来一方和田玉的玉印，慈禧接过来玉印，李莲英从印章盒里拿出来和田玉的印泥盒子，打开了盒盖儿给慈禧太后放到了条案上，慈禧饱蘸印泥，分别在写给狗不理和房诗雨夫人的题字上，盖上了“孝钦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配天兴圣显皇后叶赫那拉 · 杏贞”的御印。 天津县看的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慈禧太后老佛爷会给一个卖包子的和一个民间女子题字！这两幅字值老银子了呀！不对！不对！这不是银子的事儿，这就是免死金牌呀！有这幅题字在手，谁敢小瞧这二位呀？ 卖包子的？这哪儿是卖包子的呀？这是卖金子的呀！狗不理？谁还敢不理这个卖包子的年轻人呀？狗不理，谁敢不理谁就是狗！ 我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的后福是嘛？是狗不理！跟着狗不理，走哪儿都有理！对了，慈禧太后老佛爷说了，叫我跟着狗不理，好好伺候着！我这是名正言顺的御赐狗爷跟班！ 天津县把刚才差点儿推出菜市口开刀问斩全都忘了，光惦记着好事儿呢！ 慈禧说“狗不理呀，我在宫里好多日子没胃口了，就是想吃你的包子。今天来不及包了，别忘了明天给我包包子。” 狗不理说“老佛爷，我从天津来的时候嘛也没带着，尼了明天吃包子，我得今天晚上发面，还得剁肉搅馅儿，忙呵配料，老佛爷，我回天津给尼了包吧！” 慈禧说“宫里有御膳房，你要什么没有呀？小李子，带着狗不理，把御膳房大总管找着，叫他按照狗不理的需要，把一切安排好，我明天要吃不上包子，我把御膳房都剁了蒸包子！” 狗不理指着房诗雨夫人说“老佛爷，我这二嫂得跟着我！” 慈禧说“还有天津县，给你跑个腿儿什么的，也跟着你。” 袁世凯看着天津县纳闷儿，说“天津县，你怎么戴上链子了？” 天津县乐呵呵自豪的说道“大帅，我这是御赐七品戴链子县令，专门儿伺候狗爷的！” 天津县那模样儿，把慈禧也逗乐了，说“天津县，你这伺候人儿的七品县令也是御赐的？” 天津县说“臣蒙老佛爷恩赐跟随狗爷，我得尽职尽责呀！我这条链子，是御赐的，老佛爷亲口赏给臣的，谁敢给我摘下去我跟他拼命！” 袁世凯说“老佛爷，看来天津县这条链子还有故事呐？” 慈禧说“回头叫天津县自己跟你说吧！你们来了，今天晚上陪着我一块儿用膳，晚上袁宫保、房诗雨你俩陪我说说话儿，其他人跟着狗不理准备明天包包子的事儿。” 遵照慈禧的吩咐，李莲英去找御膳房大总管，安排晚膳以后准备明天的包子材料。慈禧吩咐小太监领着狗不理和房诗雨夫人逛逛御花园。天津县可逮着理了，御赐狗不理跟班，狗不理逛御花园，他也跟着沾光！尼了看看，别瞧不起驴粪蛋儿，说不定嘛时候就发烧了！ 晚饭是慈禧的御膳，陪着老佛爷用膳，谁有这份儿荣耀呀？全中国也就是这几个人！ 慈禧年纪在这儿呢，本来吃的不多，今天晚上有这几个人陪着，心里高兴，比往常多吃了几口。只是让大伙儿多吃，能不剩下最好！ 狗不理是个实在人，吃饭也不会装假，吃的沟满壕平。慈溪看着高兴，心里痛快，说“有你们陪着，我这心里头自在多了。戴链子县令，你也别拿捏着自己，跟狗不理学学，喜欢吃什么就多吃，我看着高兴！” 天津县说“只要老佛爷高兴，臣奉旨用膳，撑死我只当是睡着了！” 慈禧说“这话实在，我乐意听！” 后来慈禧跟李莲英说，那天的晚膳是她近几年来吃得最开心的晚膳，再有就是在小站吃的午膳，还有就是在宫里吃的狗不理包子，一直到慈禧辞世，再也没吃过让她这么开心、这么高兴的御膳了！ 晚上的时间，是狗不理和房诗雨夫人在为明天给老佛爷包包子做准备，天津县跟着剥葱、剁姜末、打下手儿、干零活儿。 御膳房的御厨们谁也没来，他们不相信，一个民间的年轻人会把包子做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御厨们认为，老佛爷喜欢吃狗不理包子，只不过是老佛爷年纪大了，偶然碰上了她喜欢吃的口味而已，俗话说就是吃对了口儿了。 御膳房大总管也没拿狗不理这几个人当回事，不过就是包包子嘛，包去呗，我不相信你还能包出花儿来！我这手底下的御厨，个个都是全中国的顶尖儿高手儿，你个狗不理能有多大能水儿？你就听这个名字吧，狗不理！老佛爷也是鬼迷心窍了，弄个狗不理到我的御膳房来作妖，拿我的御膳房当狗窝啦？什么狗不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狗不理对于御膳房大总管和各位御厨的藐视、轻视、蔑视、无视根本没往心里去。本来嘛，人家都是御厨，给皇上做饭炒菜的，个个儿都是一顶一的好手儿。我一个天津卫的无名小卒，人家这些御厨看不起我是应当则份的，我不过就是奉旨进宫，不敢不来，谁让老佛爷喜欢吃我的包子呢！明天包完了包子，立马打道回府，天津卫的父老乡亲们还惦记着我呢！ 御膳房的面那是天下最精细的面，过完了粗箩过细箩，过完了细箩过密箩，捧在手心儿里的感觉就跟大闺女搽在脸上的粉似的，用两个手指头一捻面粉好像就化了！这样的白面，老百姓别说是吃，见都没见过！ 狗不理和着这盆面，对房诗雨夫人说“二嫂子，我真长见识了。怨不得老佛爷这把子年纪了，脸上连个皱纹儿都看不见呢，见天吃这样儿的白面，那肉皮儿能不细乏吗？” 房诗雨夫人说“三兄弟，嘛也别说了，老佛爷在娘胎里就是娘娘命，生下来就是贵妃命，打跟皇上钻一个被窝儿那天起就是太后命，这是命中注定的，咱别看着眼儿热。” 狗不理说“二嫂子，我不是眼儿热，我是琢磨，尼了说这老天爷也是偏心眼儿。老天爷要是給二嫂子你一个太后命，你不就抖起来了吗？” 县太爷在一边儿正在菜墩儿上切葱拍姜末儿呢，听了狗不理和房诗雨夫人的话，接过话茬儿来说“狗爷，嘛也别说了，尼了就是包子命，我就是铁链子命，二奶奶就是伺候人儿的命，上天注定就是这样儿，认命吧！” 房诗雨夫人一边儿剁肉馅儿一边儿说“你就说这肉吧，这还是猪肉吗？一点儿腥味儿都闻不着。肥肉这个腻乎，瘦肉这个嫩乎，不用切，拿刀轻轻这么一划这肉就分开了，剁这肉馅儿都不用使劲儿，这肉蒸出来的包子，能不好吃吗？” 县太爷说“二奶奶，尼了以为人家皇宫里的猪肉，是在大道边儿小道沿儿的肉铺子里买的吗？皇上和太后吃的猪肉，那都是在玉泉山里专门儿养的，磨完了白面剩下的麸子和麦糠皮儿，咱都不配吃，那都是給皇宫专用的猪准备的。喝的都是玉泉山的泉水！这猪这辈子也算没白来，吃好的喝好的，说句实话尼了别不爱听，咱跟人家皇宫里的猪都不能比！” 狗不理说“看看皇宫的猪肉，看看我身上的肉，我怎么感觉人不如猪呢？” 县太爷说“狗爷，尼了知足吧！尼了再不如猪，尼了现在还活的好好儿的，猪可是让皇上和太后吃到肚子里了。” 房诗雨夫人说“还是御赐七品戴链子县太爷说的明白，这就叫好死不如赖活着。” 县太爷脸儿都吓得绿了说“二奶奶，可别再喊我县太爷了，尼了不知道，就因为狗爷喊了我一声县太爷，老佛爷差点儿把我弄到菜市口儿开刀问斩！要不是狗爷給我讲情说好话，我就跟尼了剁那肉馅儿似的，早没命了！二奶奶，回去我就发告示，谁敢再喊我太爷，重打一百大板！” 狗不理搓着手上的面说“叫嘛都行，太后不是也叫我狗不理吗？喊你太爷你就真是我太爷了吗？这就是让你明白是喊你呢！” 房诗雨夫人说“这话对！就像你喊我二奶奶，我像是你奶奶吗？你喊我二奶奶不是把我喊老了吗？” 县太爷说“这不是天津卫都这么叫嘛！你爷们儿是二爷，我可不就得喊你二奶奶吗？我要是喊你二妹子，你爷们儿不得满大街追着揍我？” 狗不理说“这叫随大溜儿，都这么喊，也都认可这么喊你了。不这么喊，那就显得你这人隔路。” 县太爷说“这就是民俗民风，地方特色。” 狗不理说“我这面可和完了，你们那肉馅儿可还没搅呢！” 房诗雨夫人说“搅馅儿！搅馅儿！聊闲篇儿别耽误干活儿。七品，你那葱末儿姜末儿真都剁成末儿了！” 县太爷说“二奶奶这个叫的好，七品，大清朝最小的官儿，这么喊保险呀！” 狗不理说“二嫂子在这儿喊你七品行，出去可不能这么喊你。” 县太爷说“不瞒尼了二位，我当时差点儿让太后吓尿了裤子！忒吓人了！” 　　御膳房里说闲话，慈禧也没闲着。在慈禧的书房，老佛爷和袁世凯、房诗雨，喝着福建武夷山的顶尖儿大红袍，说着军国大事。‍‍‍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〇七‍‍袁世凯痛说真心话‍守祖业慈禧不革新 ‍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大清朝的子民们大多都在重复着往日的无奈和无助。紫禁城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御膳房里，狗不理、房诗雨夫人、天津县在为老佛爷明天吃包子做准备，边干活边聊天儿，也不外乎就是说闲篇儿、侃大山。 而在慈禧太后的书斋里，袁世凯、房诗雨在为维新变法和反清革命给太后老佛爷出谋划策。 喝着顶级的武夷山大红袍，消化着肚子里的晚膳，书斋里的三个人，地位不同，身份不同，层级不同，中心议题却是出奇的相同。 一个是主政大清王朝的皇太后，一个是雄踞一方的封疆大吏，一个是秀外慧中的官场智囊，对于大清王朝的走向和前途，都有着各自不同的主见和看法。 慈禧说“袁世凯、房诗雨，在天津小站有些话我说的比较含蓄。有些话必须挑明了说，可是在天津我是来去匆匆，要说的事儿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明白的。没隔了几天儿又把你们折腾来，一个是我真的想吃狗不理包子，主要的还是要听听你们对眼目前大清朝局势的看法，听听你们有什么好的主意。” 袁世凯说“老佛爷是信着臣等了，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臣既然说话了，那就要说真话，有些说法和看法，只不过是臣的个人之见，如有谬误，还望老佛爷给臣指出来。” 慈禧说“维新变法，我一向是嗤之以鼻的。但是杀了康有为、梁启超那六个人，维新变法不闹腾了，孙文的革命又起来了。 戊戌变法只不过是改变政体，要君主立宪，还给大清朝留了点儿面子。这个孙文的革命可是凶狠毒辣，要把大清朝彻底推翻。 现在的局势你们可能都清楚，各地方大员拥兵自重，拿着朝廷的俸禄，不为朝廷分忧。皇上实际上是个维新派，那些皇亲国戚又是各揣心腹事，没有一个能跟我说真心话的。 更有甚者，表面上说的是一套，背地里干的却是另一套。私下里和孙文的革命党勾勾搭搭，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暗流。 朝廷的银子养着他，他却在偷偷的挖朝廷的墙角。这些伪君子更可恨，也更可怕！现在想起来，还不如当初应允了康有为、梁启超他们君主立宪呢！ 我是很悲哀，难道我大清朝三百年的基业，就这样儿糊里糊涂、不明不白的完了吗？” 袁世凯看着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老太太，真的很可怜她。听着她无可奈何的絮叨着悲苦，想着她往日的骄奢淫逸，回想着她一贯的专横跋扈，脑海中翻腾着她的决策昏聩，感觉着这个把中国推向了黑暗没落深渊的老女人的可悲、可怜、可气、可恨，袁世凯确实是百感交集。 眼前发生的变革，使这个老女人切实的痛感众叛亲离。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房诗雨，这个充满了智慧的中国文人，在不动声色中等待着她的表态。 如果继续骑墙，说些不痛不痒的囫囵话，跟着那些官僚们欺骗这个老太太，他真的有些于心不忍。如果把真相实打实凿的告诉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他真的怕她经受不住沉重的打击而一蹶不振颓然离世。 袁世凯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这个老佛爷心中的位置，他对自己真的是那么信任吗？他相信慈禧太后并非是对他袁世凯绝对的信任，而是她的身边已经找不到她可以倚重的人了。甚至皇族亲属中和她离心离德的人已经让她感觉到了比比皆是！什么叫众叛亲离？这个老女人已经感觉到了孤身奋战力挽狂澜的精疲力竭是什么滋味儿！ 袁世凯不想再让老佛爷受到致命的一击，她既然还想要独立支撑大清王朝这个已经腐朽的大厦，那就让她继续这个梦幻中的最后旅程吧！ 袁世凯见慈禧用充满希望的目光看着自己，于是恭恭敬敬的说道“老佛爷的心底乱麻，臣是知道的。所谓的抽丝剥茧，可能会让老佛爷痛彻心腑，那不是臣的本意。太后召唤臣来北京，是来给大清国把脉的，是来给老佛爷开药方的，那就请老佛爷赦免臣的不恭不敬，因为臣不想粉饰太平、谎言欺瞒太后老佛爷。” 慈禧太后微微的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说道“袁世凯，你说吧，别有顾忌，说什么都行，我听着呢！” 袁世凯说“今天大清朝能走到这种地步，那是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太后老佛爷还记得当年的北洋舰队吗？那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北洋水师应该是不惧怕任何风浪的。而在中日海战中，这支本应该所向无敌的雄师，却在海上折戟沉沙，多少将士饮恨长眠在冰冷的海洋中。老佛爷，事后检讨这场战事为什么失败，谁也不敢说实话，对朝廷说的都是违心的话。老佛爷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敢实话实说吗？” 慈禧茫然的说道“怎么？难道那么多的军机大臣，都对我撒谎了吗？” 袁世凯肯定的说“是的！” 慈禧不相信的瞪大了两眼“这不可能！一个人不说实话有可能，那么多朝臣都说瞎话，那可能吗？” 袁世凯再次肯定的说道“可能！不只是可能，而是必须不说实话。” 慈禧不解的问袁世凯“袁世凯，你给我说说，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的官员都说瞎话？” 袁世凯说“因为老佛爷当年不想听真话。老佛爷掌握大清王朝这么多年，从来是独断专横，只喜欢听好听的，不乐意听难听的。如果谁说了实话，恰恰是老佛爷不喜欢听的，轻则当众遭到训斥，重则摘了顶戴花翎也是常有的事情。这些人在老佛爷的治下，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一生苦读，只想着为家国尽忠尽孝，谁想到说实话会遭到厄运，老佛爷，您如果眼看着说实话是这个下场，您还会实话实说吗？” 慈禧被袁世凯的话问得愣在了那里说不出话来。 袁世凯接着说道“甲午海战，北洋水师之所以失败，不是器不如人，更不是力不如人，是大清国的贪腐之风毁了军队毁了士气！老百姓的民谣唱得好，老百姓的地，老百姓的天，老百姓的口粮归了官。老百姓的天，老百姓的地，吃糠咽菜活不下去。老百姓的地，老百姓的天，今天的官员就是个贪。老百姓的天，老百姓的地，嘻嘻哈哈的看大戏。 老佛爷，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是不贪的。可是您想没想过，那贪赃枉法的数不胜数，已经是无官不贪，无吏不恶，您让老百姓怎么想？ 当兵的上了战场，家里人活不下去了，士气低落，这个仗还有的打吗？北洋水师的致远号，那是世界上吨位最高、排水量最大的军舰，竟然会大炮打不出炮弹去，致使邓世昌驾船撞向了日本人的军舰以身殉国！ 为什么那么好的军舰，那么好的大炮，却打不出炮弹去？老佛爷，那炮弹里装的不是火药，而是沙子！” 慈禧傻了！ 袁世凯痛心的说道“当年海战，甲午血拼，大海上漂的都是北洋军兵的尸体。如果我们的大炮能打响，那灭亡的将会是日本的舰队！为什么炮弹里不装火药装的是沙子？因为没钱！钱呢？老佛爷，您拿着给北洋水师造炮弹的银子，修建了颐和园！” 书斋里静得可怕，没有一丝声音。袁世凯没再往下说。慈禧的脸色刷白，没有一点儿血色。袁世凯说的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大清国走到今天，真的是因为她的肆意妄为吗？ 她把脸转向了房诗雨，见房诗雨面无表情，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慈禧冷冷的对房诗雨说“房诗雨，袁宫保今天说的是实话吗？” 房诗雨躬身答道“回老佛爷，袁大帅所说句句是实。” 慈禧说“房诗雨，你也要像袁宫保一样跟我说实话吗？” 房诗雨说“臣不敢欺瞒老佛爷！如果老佛爷不喜欢听实话，请您告诉臣，臣会说一些让老佛爷高兴的话。” 慈禧说“不就是说实话吗？你们敢说，我难道不敢听吗？大清已经都这样儿了，再说什么都晚了！房诗雨，你接着袁宫保的话说，我听着！” 房诗雨说“请老佛爷赦臣不恭之罪，如果老佛爷不想听了，您告诉我，我就不说了。” 慈禧咬着牙说道“你们今天把想要说的话都说出来，我还没死呢，我想听听我还有多少不是！” 房诗雨说“老佛爷，中华几千年了，从秦始皇统一了中华，废除了井田制，建立了封建制，一直到大清王朝，像走马灯一样，换了一个朝代又一个朝代，老佛爷想想，历朝历代的帝王都想着要江山永固，但是没有哪一个朝代会绵延至今。大清朝的寿禄已经走到头儿了，也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了。这是为什么呢？” 慈禧说“是呀，为什么不能永续传承呢？” 房诗雨说“因为集权的原因！从秦始皇到大清朝，都是皇权高高在上，皇帝是最高权利的象征，今天老佛爷是最高权利的象征。 掌权的人手握生杀予夺的最高权力，可以为所欲为，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皇帝的欲望。 如果掌权的人能够广开言路，兼听则明，能够从善如流，那么社会就会发展，就会进步，政权就会稳固，老百姓就会安居乐业。民心安，江山稳，这个朝代就会继续延续。 如果掌权人独断专行，偏听偏信，家族统治，唯我独尊，把百姓天下变为家族天下，让天下百姓为皇上整个家族鞠躬尽瘁，长期吸食老百姓的血汗，能行吗？ 从治国理念到治国方略，听不得不同意见，一意孤行，容不得不同声音，清高自傲，必然导致吏治腐败，社会积怨甚多。 当社会到了百废待兴、皇权指挥不灵，百官阳奉阴违，各省自行其是的时候，老佛爷，危机四伏的国度，摇摇欲坠的大厦，仅凭老佛爷您的一己之力，能够支撑多久？” 慈禧喃喃自语的说道“是呀，我一个人能有多大的劲儿呀！” 房诗雨说“老佛爷，臣今天只说朝代，不像袁大帅那样痛陈老佛爷主政的各种弊端。 不是臣不能为，而是臣不敢为。毕竟脑袋只有一个，被老佛爷杀掉了，命就没了！ 老佛爷，一个民族，不能独处。世界那么大，不只有中华，还有那么多的国家，那么多好东西，那么多值得我们大清朝学习的新鲜玩意儿。 铁路，老佛爷说断我龙脉，不能修。火车，老佛爷不愿坐，说是洋鬼子打的坏主意。汽车开进了故宫，老佛爷不让司机坐在前边儿，说一个车夫竟然挡着您。凡是西洋的玩意儿您一概排斥，您阻挡了大清朝向前走的脚步呀！ 您挡着社会进步，当官的不敢说，您的家里人不愿说，皇上要改政体您坚决的打压皇上，但是老佛爷忘了，现在已经不是四千年前，现在是工业文明的兴起，是改变封建体制的浪潮席卷全球。您不想改，想守着祖宗的规矩往前走，可是老百姓不干呐！” 袁世凯说“老佛爷，您老人家也在改变，在天津新开河火车站送您回北京，您向我伸出了右手，您想要跟我握手告别。今天，您废除了跪拜的惯例，改为鞠躬致意。这都是您接受新事物，想要改变的表现。 现在的矛盾焦点，是孙文要革命，要革掉大清国皇权的命。光绪皇帝要变法维新，搞君主立宪。老佛爷要坚持大清王朝家族统治，坚守皇权高于民权。 我袁世凯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对老佛爷的逐步改变，我既支持更赞赏。老佛爷要保皇权，我袁世凯可以追随老佛爷，小站的新军仍然随时听从老佛爷调遣，这一点不会改变，请老佛爷放心。” 房诗雨说“循规蹈矩乃是为臣之道，房诗雨也会忠心恪守。我跟袁大帅都是老佛爷的御林军，您尽可放心。” 慈禧的心情平复了不少，脸色也不是那么冰冷了。就听她幽幽的说“今天召唤你们进宫，就是想听听你们的真心话。我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听不好听的话，可是万万没想到，我这一生的尊严，让你们俩人打得粉粉碎。 今天晚上，我不再是太后老佛爷，维新变法不是喊着要平等吗？那今天就平等一晚上。后人不会知道，慈禧也不是那么专横的人。女人都是柔弱的，为什么我会如此的专权？ 当年皇上年幼，还是个不懂事的娃娃，先帝托孤，摄政王代理朝政，我和慈安俩个寡妇垂帘听政，如果稍微柔弱一点儿，这个大清朝的江山，就不知道会落到谁的手里，我放眼朝堂之上，哪一个是我能够放心之人呢？ 那时候我就暗下决心，保住这将近三百年的祖宗基业，就必须用雷霆手段，不然难以震慑朝野，我们孤儿寡母就得被人扫地出门。 今天晚上听了你们俩人的话，对我是当头一棒，让我清醒了不少。你们有些话我会慢慢的寻思，仔细的品味。　 　　　我老了，可是我的心还在跳。心还没死，让我放弃皇权我做不到！只要我活在这个世上一天，就不能革大清王朝的命！”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〇八‍‍袁世凯冒死说真话‍御膳房御厨耍牛逼 ‍ 慈禧说“做过的事情，无论对与不对，都改不过来了。面对现在的困境，我得做出决断。这个决断很难做，我怕我再犯错误，你们两个说说你们的看法，帮我拿拿主意，我这个决断该如何做？” 袁世凯斩钉截铁的说“放弃皇权，还政于民。” 房诗雨认真的说“认清形势，放弃皇权，争取优待，莫待革命！那时就后悔莫及了！” 慈禧痛心的说道“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我扔掉祖宗的基业吗？我今天要是按照你们说的去做，死后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袁世凯说“老佛爷口口声声说大清的江山，大清的江山难道不是从大明朝的手中抢过来的吗？ 老话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又说是社会大舞台，舞台小社会。老佛爷仔细想想，为什么会有这些话流传至今呢？ 因为几千年来都信奉一句话，就是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这最蛊惑人心的一句话，就是到我家这三个字。 抢了别家的江山，成了自己家的江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舒服怎么来，怎么痛快怎么干，几千年来延续至今，老佛爷想想，这样的皇帝谁不想做？” 房诗雨说“老佛爷，您不能光想着祖宗的江山断送在您的手里，您得想想当初老祖宗的凶恶残忍。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光是这两个地方就杀了多少人呀?! 扬州城最后侥幸逃出去的只有几十个人！江山易主，几千年来都是用鲜血来写的。古人说，江山社稷，民之根本。家国天下，也是家在先，国在后，也就是说老百姓是天下的主人。 维新变法，老佛爷不同意。到了今天了，孙文闹革命，为什么全中国老百姓都拥护呢？孙文一呼百应，他凭的是什么？有些话您心里头都有，只不过老佛爷不能说出来罢了！” 袁世凯说“臣等今天冒死直言，不是要冒犯天威，是在披肝沥胆坦诚相见。臣等说的话，老佛爷如能采纳，乃是万民之幸事。兵不血刃的政权交接，对老佛爷的家族同样也是幸事。 如果老佛爷仍然固执己见，臣等再也无计可施。该说的，臣等还没能都说。臣若向老佛爷竹筒倒豆子似的尽陈弊端，只怕老佛爷也要把臣当做革命党了！今夜的话，即便是彻夜不眠，也是说不完的。究竟何去何从，只能任凭老佛爷决断了！” 慈禧没再说话，袁世凯和房诗雨也没在力谏，书斋陷入了一片沉寂中。 当书斋的自鸣钟敲打了十一下的时候，慈禧看了看钟表说道“快半夜了！” 袁世凯说“老佛爷为大清江山殚精竭虑，臣甚感不安！老佛爷早点儿安歇吧！臣等告退了！” 走出了慈禧的书斋，袁世凯和房诗雨都没再说话。两个人明白，所谓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老佛爷是不会让他人有责的。因为慈禧从骨子里就铭刻着一条真理，这个家国天下是他们的，而不是老百姓的！ 第二天早晨，狗不理和房诗雨夫人以及天津县，在小太监的带领下，用过了早餐来到了御膳房，今天要给老佛爷包包子呢！ 天津县没吃过狗不理包子，他很纳闷儿，不就是包子吗？慈禧太后老佛爷怎么就会把狗不理大老远的从天津卫接到北京城给她做包子吃呢？这么一个小小的包子究竟存在着嘛秘密呢？怎么就会让老佛爷念念不忘呢？ 你看那狗不理和二嫂子，见了慈禧太后根本不害怕，那可是太后呀！那是光绪皇上的亲姨妈，大清国谁说了算？不是皇上，是皇太后！可是这俩人根本不在乎，看那意思跟老佛爷还挺熟的？怪事儿！ 要不是狗不理，我昨天这条狗命就完啦！在老佛爷的眼里我这个七品知县还不如一个卖包子的老百姓呢！这不是狗不理和二嫂子有嘛本事，这就是包子把老佛爷给吃迷糊了！ 那这个包子能把老佛爷給吃迷糊喽，我跟着狗爷和二嫂子，不就能知道这个包子里边儿藏着的秘密了吗？这么一看，我这七品戴链子知县伺候俩包包子的不亏呀！我还占大便宜啦！我今天上午得盯紧点儿，看看这个包子究竟为嘛这么邪乎，能把老佛爷給吃迷糊喽！ 还有就是这条铁链子，还真就不能摘下去。这是嘛链子？这是老佛爷亲口封赏的链子！戴着这条链子，就是天下唯一！这叫嘛？这叫殊荣！你就是府台、道台，哪怕是袁大帅，能让老佛爷赏你这条链子戴吗？这条链子戴在脖子上，我这脑袋就稳当了。谁敢再砍我脑袋试试，老佛爷御赐的链子保着我呢！虽然说沉点儿，沉点儿我回天津卫以后把链子改造一下，弄短点儿，打细点儿，把铁链子改成金链子，谁见了能不另眼相看？我的老天爷呀！我这趟进京面圣，赚大发啦！脑袋瓜子也聪明多啦！铁链子改短、改细、改成金链子，天下唯一，太棒了！ 据说现在女人带的那项链儿，就是当年天津县发明的。尼了别笑呀！不信尼了就问天津县去！ 天津县想嘛狗不理不知道，房诗雨夫人更不关心。就知道昨天晚上袁大帅和房诗雨被老佛爷叫去聊天儿去了。至于聊的是嘛天儿，人家这二位根本不感兴趣。包包子是真的，得让老佛爷吃香喽，吃美喽，吃舒坦喽，吃高兴喽，这个差使就圆满了，然后回天津卫。 狗不理来到御膳房一看，当值的御厨已经伺候完老佛爷的早膳了，正在那儿没嘛事儿抽烟呢。 御厨见狗不理他们进了御膳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照样儿抽他的烟。 狗不理他们也没拿御厨当回事儿，直奔发面盆就去了。狗不理揭开了盆盖儿看了看，对房诗雨夫人说“二奶奶，面发的不错。” 房诗雨夫人说“那还用说，你没看看这发面盆是嘛盆，在天津卫你用的是瓦盆，这是御膳房，人家这盆是景德镇烧出来的御用瓷盆，能一样吗？” 七品戴链子知县说“二奶奶，有嘛不一样的地方？不就是发面吗？用嘛盆都一样发面，瓦盆也是发面，瓷盆也是发面，能发面就行，还在乎嘛盆吗？” 房诗雨夫人说“这你就不懂了，瓦盆发面，那是给老百姓吃的。瓷盆发面，这是给老佛爷吃的。虽然都是发面，你能让御膳房的家什和老百姓的家什一样吗？家什不一样，老佛爷的感觉就不一样，吃到嘴里这味道就不一样。” 七品戴链子知县说“还是二奶奶有见识，在宫里吃的发面是瓷盆面，回天津卫吃的是瓦盆面，绝对不是一个味儿的！” 狗不理说“拉倒吧！尼了这纯属是胡天儿！拿嘛盆儿和面都是一个味儿的，面味儿要是不一样，那是面的事儿，跟盆儿没关系！” 七品戴链子知县说“仔细一想，狗爷说的也有道理，发面跟盆儿真没关系。” 房诗雨夫人说“我说县太爷呀……” 还没等房诗雨夫人往下说呢，七品戴链子知县就急眼了，说“二奶奶，尼了怎么还喊我县太爷呢？就因为尼了喊我县太爷，我差点儿叫老佛爷把我弄到菜市口儿开刀问斩，尼了怎么还乱喊呢？尼了是不是看我活着不甘心呀？” 房诗雨夫人说“尼了看我也不是经意儿的喊尼了……那嘛玩意儿，尼了别急眼呐！” 七品戴链子知县说“嘛玩意儿？我别急眼？我能不急眼吗？尼了瞎胡乱喊，这是在宫里，万一要是叫老佛爷知道了，我这就是抗旨不尊，尼了这是打算要我这狗命是不是？” 狗不理赶紧劝七品戴链子知县说“快都别吵吵了，你们俩嗓门儿再大点儿，是不是恐怕老佛爷听不见呀？” 抽烟的御厨在一边儿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抽着烟说“没事儿，接着来，喊句太爷怕什么，敢喊祖宗才是好样儿的呢！接茬儿来二本儿，老佛爷听不见，不过一会儿大总管就过来了，让大总管听听，多热闹呀！” 狗不理说“御厨大爷，尼了这话说的就不地道了，尼了得帮着劝劝呀，尼了怎么还在里边儿挑事儿呢？” 御厨说“你这话说的不在理，你们几个大清早儿的上御膳房来瞎吵吵，还不兴我说几句吗？不让我说话也行，都上外边吵吵去！出去！出去！” 这到不错，让人家御厨给轰出来了！ 仨人在门口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不吵吵了。正在这个时候，御膳房大总管过来了，一看这三位怎么在门口站着呢？走到跟前儿问问吧！走到跟前儿问狗不理“几位爷、奶奶……” 狗不理说“大总管，你了别乱给配对儿呀！尼了这爷、奶奶连一块堆儿叫，可容易惹祸。刚才就因为叫差啦，吵吵起来啦！” 大总管说“我不是乱喊，我是想问问您老几位怎么在门口儿站着呢？” 狗不理说“这不是让御厨给轰出来了嘛！正好儿大总管尼了来了，我们跟尼了说一声，我们就要走了。” 大总管说“别走呀！你们走了谁给老佛爷蒸包子呀？” 狗不理说“里边儿那位御厨爷把我们都轰出来了，尼了让里边儿那位做去吧！”说着转身就走。房诗雨夫人也说“老佛爷让我们来的，他把我们撵出来了，那我们只好走了！”说罢就追狗不理去了。 七品戴链子知县说“大总管，我可不是挑事儿，今天的午膳老佛爷要是吃不上狗不理包子，尼了御膳房就摊上事儿了！”说完也赶紧的追狗不理去了。 御膳房大总管急了，他知道慈禧的脾气呀！喜怒无常，目空一切，这顿狗不理包子要是給慈禧耽误了，他这个御膳房大总管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惹事儿的这个御厨闹不好小命儿就丢了！ 想到这儿，御膳房大总管拔腿就追，追到月亮门儿那儿把这三位给拦住了。大总管跑得气喘吁吁的，对狗不理说“站住！站住！几位……先别走，您容我……把话……说完了再走……我先喘口气儿！” 狗不理说“大总管，您别跑着过来呀！” 大总管说“不跑？不跑……就得到老佛爷那儿去请罪了！狗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您跟我细说说。” 狗不理说“这不嘛，一大早儿我们来了，先是说这个发面的盆儿，后来因为二奶奶喊了一句县太爷，把御赐戴链子知县给喊急眼了。” 大总管说“喊一句县太爷怎么就把知县给喊急眼了呢？” 狗不理说“尼了不知道，老佛爷不乐意了，说我才是太后，你是太爷，这辈儿怎么论呢？要把知县开刀问斩！” 七品戴链子知县说“好悬我就上菜市口儿了！” 狗不理说“我在老佛爷面前讲的情，这才落了个御赐七品戴链子知县。” 大总管说“不是，狗爷，您说这事儿跟我们那位御厨有什么关系？” 狗不理说“大总管，抬杠拌嘴这事儿咱得在当间解劝，尼了那位御厨到好，不但不解劝反而在当间儿加钢。说嘛呢？没事儿，接着来，喊句太爷怕什么，敢喊祖宗才是好样儿的呢！接茬儿来二本儿，老佛爷听不见，不过一会儿大总管就过来了，让大总管听听，多热闹呀！大总管尼了听听，有这么说话的吗？” 大总管说“这话说的是不大对劲儿。” 狗不理说“我也听着不是味儿呀，我就说了，御厨大爷，尼了这话说的就不地道了，尼了得帮着劝劝呀，尼了怎么还在里边儿挑事儿呢？” 大总管说“狗爷这话说的没毛病呀！” 狗不理说“大总管说没毛病，可是尼了那位御厨不干了，跟我们说，你这话说的不在理，你们几个大清早儿的上御膳房来瞎吵吵，还不兴我说几句吗？不让我说话也行，都上外边吵吵去！出去！出去！就把我们给轰出来了。” 大总管说“这是他的不对，回头我说说他。别说还是奉旨进京，老佛爷发的话，就算是普通来人，到了御膳房也是客人，怎么能随随便便的把人轰出去呢？待客之道都不顾了，我得好好训训他！” 房诗雨夫人说“大总管，我们也不过是奉旨办差，差事办不了了，我们好歹得给老佛爷回个话。尼了慢慢教训他吧，我们先给老佛爷回话去。” 大总管一听，这话要是给老佛爷回上去，不定惹出什么事儿来呢！赶紧说“几位爷，这位奶奶，您先消消气儿。我现在就去御膳房，您几位听我怎么训他。您要是消了气儿了，我让他给您几位赔不是。老佛爷的午膳可耽误不得，狗爷，按您的话说，咱得压事儿，不能挑事儿是不是？” 狗不理说“既然大总管把话说到这儿了，咱别让大总管折了面子。咱先回去听听，大总管是怎么教训御厨的。” 　　大总管把狗不理他们拦回来了，自己先进的御膳房，故意问御厨“包包子的人呐？” 御厨说“让我轰出去了！” 大总管说“你挺牛逼呀!”‍‍‍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〇九‍‍狗眼看人低御厨赔罪‍总管训厨师教你做人‍ 御厨说“大总管，不是我牛逼，让您说说，这几个人比咱们都牛逼！ 老佛爷要吃包子，什么样的包子咱不会做呀？还非得从天津卫把他们弄进宫里包包子？ 我们几个应名叫御厨，御厨这名字那是随便叫的吗？能来到御膳房的那都是有本事的人吧？叫他们进到御膳房来包包子，这要叫外人传出去，御膳房的脸面往哪儿搁呀？ 您看这仨人，大清早的来到御膳房。叽咯啷、叽咯啷、叽咯啷、叽咯啷，没完没了的在这儿吵吵，连个正经话也没有。拿御膳房当斗蛐蛐儿的场子了！我不把他们轰出去，我还留着他们呀？” 御膳房大总管说“你觉得你牛。那为什么太后老佛爷不吃你包的包子呢？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得看你用在什么地方。做南北大菜，满汉全席，你们几个御厨是手拿把掐。你认为你做包子行，可眼睁睁的你做包子就是不如人家。要不老佛爷能把人家从天津调进北京城吗？ 你今天把这几位往外边一轰，你想到结果了吗？你知道这几位爷背后有谁？” 御厨说“不就是天津卫一个蒸包子的吗？难道还有什么背景？” 御膳房大总管说“你知道他是跟谁来的？” 御厨说“我听说了，不是叫天津县知县，砸锁链装囚车里给送过来的吗？” 大总管说“就因为天津县把狗不理砸锁链接装囚车里送进了宫，太后老佛爷要把天津县菜市口开刀问斩，你知道吗？” 御厨蒙圈了“啊?!锁了个卖包子的，太后老佛爷要把县官儿杀喽？” 大总管说“你能把太后老佛爷拦住，还是我能把太后老佛爷拦住？” 御厨摇着脑袋说“咱俩哪儿有这本事呀！” 大总管说“是狗不理在太后老佛爷那儿給天津县讲情，太后才刀下留情，給天津县留了一条命！没看见现在还戴着铁链子吗？” 御厨惊讶的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惊奇的说“这这这……这个狗不理是什么来头儿呀？敢在太后老佛爷面前随便儿的就把人留下了？” 大总管说“锁狗不理是县官儿错会了意，把老佛爷口谕听差了。要不是狗不理，县官儿的脑袋就掉啦！你还问狗不理是什么来头儿，他是直隶总督、天津新军大帅袁世凯的把兄弟！” “啊?!”御厨倒抽口凉气说不出话来了！ 大总管说“你糊涂呀！狗不理这叫奉旨进宫，这是老佛爷找来的人。你先在心里边仔细掂量掂量，你把袁世凯的把兄弟给轰出去了，老佛爷指明了要吃狗不理包子，包包子的那个女的是袁世凯的二弟妹！这里边最不起眼儿的，还是个御赐七品带链子知县呢！ 这仨人往老佛爷那儿一站，告诉老佛爷这狗不理包子蒸不了了，让你给轰出来了，你想想你还活得了吗？甭说你。就是我这御膳房大总管。也得受你的连累。你说你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御厨腿都软了，站也站不稳了，拿手杵在案子上，嘴唇哆嗦着说“大大大大……总管哪，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鞍前马后的……我跟着您……这么多年了。这回我做错了……碰上这要命的事儿，大总管，您千万得拉我一把呀！” 大总管说“人是你轰出去的，你还得给请回来呀！” 御厨说“走了那么半天了，现在大约着已经在老佛爷那儿了。我还怎么请回来呀？” 大总管说“记住我的一句话，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千万不能狗眼看人低。你觉着他一个卖包子的没什么了不起的，是不是？你能想到他会是袁世凯的把兄弟吗？ 你我在老佛爷面前敢随便说话吗？可太后老佛爷就喜欢听这个狗不理说话！满朝的文武百官说话，老佛爷都不会给你一个笑脸儿。狗不理一说话，老佛爷的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儿！ 再有就是这位二奶奶，说长道短，说深说浅，老佛爷都不带责怪的。要搁在别人身上，不杀头也得充军发配！ 就你这样的，不用老佛爷收拾你，袁世凯就把你给办了，你信不信？” 御厨扑通一声给御膳房大总管跪下了“大总管，您得救我一命啊！今天这事儿我得记一辈子，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大总管说“幸亏我来的是时候，狗不理他们我给你拦下啦，现在就在门外边儿了。应该怎么办，还用我教你吗？你自己掂兑着办吧！” 御厨二话不说，赶紧走到御膳房大门外，一看狗不理仨人就站在门外呢，跪在地上就给仨人磕头，嘴里连说“狗爷，二奶奶，县尊，您三位大人不见小人怪，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就是个厨子，您开恩放我一马，我下辈子当牛做马谢您的大恩！” 狗不理说“御厨您别这么说话，我们承受不起。我们也不会在宫里呆多长时间，也许今天给老佛爷蒸完了包子我们就回天津卫了。俗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尼了快起来，咱都是做勤行的，尼了是长辈，尼了要不起来我们仨人就都跪下了。” 御厨听狗不理这么说话，眼泪哗啦就下来了，哭着说“大总管说我狗眼看人低，我真是连狗都不如！您三位别记恨我，我知错改错，您的大恩大德我记一辈子！” 大总管走出来说“御厨，起来吧，别丢人现眼啦！”狗不理和大总管上前搀起了御厨。 房诗雨夫人说“耽误了这半天，可别耽误了包包子呀！” 御厨说“二奶奶，您有需要我的您就吩咐，我给您打个下手儿。” 房诗雨夫人说“谢谢御厨！我们这儿有御赐七品戴链子知县打下手儿呢，就不麻烦您啦！” 御厨对大总管说“跟人家一比，我真是心狭量窄了！” 大总管说“活到老学到老，吃一堑长一智吧！当时我也没把他们看在眼里，后来打听清楚了，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御厨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话都知道，真要做到了，不容易！” 大总管说“咱们在宫里呆着，目光短浅了，心胸狭窄了，总觉着我是伺候皇上的，好像比别人高一头似的，其实真比不了老百姓。 老百姓自由自在的，咱们能行吗？咱们是奴才，得听主子的，脑子空了，什么也不用想，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用想想主子说的对不对。 有吃的，有喝的，什么也不用愁，到老了那天，找个地方一埋，挺省心的是不是？ 不过仔细一想，咱过的是什么日子？是猪的日子！咱就是几口猪！想想也是挺悲哀的！” 御厨瞪大了两眼看着大总管，好像不认识似的。 大总管说“你甭这样儿看着我，我是通过狗不理这事儿想明白的这个道理。 人家狗不理虽说是个卖包子的，可是人家活的明白。不用看谁的脸色说话，不欺负人，也不用怕人。就是在太后老佛爷面前，也敢虎口夺牙，把县官儿的命抢回来！ 人家狗不理是个人，咱呢？是口猪！” 御厨说“这话可不敢乱说，隔墙有耳，叫别人听去可了不得！” 大总管说“外边儿现在闹的天翻地覆的，戊戌变法，杀了六君子，你以为消停了吗？孙文在日本提出来要革命，比康有为他们更厉害！” 御厨说“革命？革什么命？” 大总管说“革什么命？革大清朝的命！要推翻大清朝的统治，人民当家做主！” 御厨吓得赶忙去捂大总管的嘴，被大总管把御厨的手推开了。 御厨说“小声点儿！说这话是要杀头的！” 大总管说“拦不住啦！外边儿传得沸沸扬扬的，小太监们都听到了风声，你没看太后老佛爷把袁世凯都召唤来了？干什么来了？太后老佛爷心里也闹腾着呐！把袁世凯他们叫过来出主意来了！” 御厨感慨万端的说“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清朝那么多军队，老佛爷都觉着闹心。你说这些革命党也真是的，好好的过你的日子不行吗？瞎鸡巴闹哪门子革命呢?!” 大总管说“人家要过人的日子，不想过猪的日子，更不想过连猪都不如的日子！咱呐，也别光是胡吃闷睡了，耳朵勤听着点儿，心里多想着点儿，哪天听见革命党冲进皇宫来了，想着投降保命，知道不？” 御厨连连点头说“知道！知道！这个知道！” 大总管说“你不会出卖我吧？上老佛爷那儿告密去？” 御厨说“大总管，我是那样的人吗？有空儿你多开导开导我，我这榆木脑袋，就欠敲打！” 御膳房大总管和御厨聊天儿说话，狗不理和二奶奶揉面揣碱搅拌肉馅儿，七品戴链子知县插不上手儿，只能在一边儿干看着。做御膳也就是老佛爷和皇上吃，没有别人的份儿，所以很快就包完了包子。 老佛爷吩咐，让狗不理多包些包子出来，也没说究竟多包多少包子，狗不理说“御膳房有的是东西，那就多多的包，大家都尝尝咱的包子，别光叫老佛爷一个人吃。” 狗不理和二奶奶包了足足有十斤面的包子，好在是轻车熟路，不费什么事。 七品戴链子知县看狗不理和二奶奶包包子心里刺挠，也想试着包一个，结果包出来一个包子，自己都看不过眼儿去，团吧团吧的想扔喽，让狗不理拦住了，说“别糟践东西呀！做个蒸饼照样好吃！” 大总管看着包好的包子，由衷的赞叹说“怪不得太后老佛爷非要吃狗不理包子，这还没蒸出来呢，看着就像白玉雕成的。还没熟呢，我都闻见香味儿了似的。真漂亮！御厨，你也过来看看！” 御厨说“大总管，我在这边儿看了半天了。人家狗爷和二奶奶那手艺，绝活儿呀！大总管没仔细看吧？您数数包子上的褶儿，全都是十八道褶儿，捏出来的包子褶儿，大小均匀，间隔相同，就这手艺，说实话，我服气，甘拜下风！” 狗不理说“嘛绝活儿呀？不过就是干顺手儿了，天天干这个活儿，熟能生巧。尼了跟我不一样，尼了是天天不重样儿，顿顿不重样儿，尼了这本事才叫真本事呢！尼了要是在外边儿，我就拜尼了当师父去！” 房诗雨夫人说“我也拜师父，跟尼了学手艺！” 御厨说“不敢当！不敢当！当师父，那得德才兼备，我不够格呀！我才应该好好的跟你们老几位学呢！” 大总管说“你们聊着，我过去看看，问问老佛爷什么钟点儿用膳，别耽误了事儿。” 正说着呢，李莲英进来了。大总管说“李公公来了，我刚要过去看看，老佛爷什么时候用膳。” 李莲英说“老佛爷惦记着吃包子呢，蒸好了就送过去吧！” 大总管笑了，说“老佛爷说多包点儿，也没说包多少。这不狗爷他们包了十斤面的包子，是不是都端过去呀？” 李莲英愣了一下说“老佛爷让多包点儿，那肯定是有什么安排。这么办，把包子都蒸出来，先上一半儿，老佛爷有话再都传上去。” 大总管说“那现在就蒸吧？” 李莲英说“蒸吧！今天主要就是吃包子，配四凉四热八个菜就行了。”说着对狗不理和房诗雨夫人说“狗爷、二奶奶辛苦了！” 狗不理说“李公公辛苦！尼了放心，马上就好！” 房诗雨夫人说“李公公，尼了怎么也叫二奶奶呢？” 李莲英说“天津卫都这么叫，咱也别坏了规矩呀！您说是不是？” 房诗雨夫人说“是不是都让尼了一个人说了，我还能说嘛呢？” 李莲英学着天津话说“好么，二奶奶，那就嘛也别说了，蒸包子吧尼了！” 李莲英的天津话学的还真挺是天津味儿，把大伙儿都说笑了。 送走了李莲英，包子上锅，大火硬蒸汽，很快就蒸好了。传膳太监先把四个凉盘儿送过去，御厨们炒勺纷飞，四个热菜瞬间就出来了。小太监送上去四个热菜，紧跟着把包子装盘儿，十个包子装一盘儿，这叫十全十美。 紧跟着李莲英又过来了，传太后老佛爷的话，叫狗不理、房诗雨夫人过去陪着老佛爷用膳。狗不理和房诗雨夫人跟着李莲英走了。 大总管看着御厨们说“知道什么叫厉害了吧？包子蒸到这个份儿上，那就不光是包子的事儿了！” 御厨们七嘴八舌的说道“老佛爷用膳，蒸包子的陪膳？从来没有过呀！” ‍ “什么也别说了，这叫会做人，会说话，上人见喜！”“干了几十年御厨了，也没这份儿待遇呀！”“学着点儿吧，别拿自己太当回事，瞧不起人不如人呀！” ‍ 大总管说“咱没拿人家狗不理当回事，不服高人有罪呀！”‍‍‍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一〇‍‍老太后无奈搞平等‍狗不理荣归天津卫 ‍ 狗不理和房诗雨夫人到了老佛爷跟前，刚要下跪请安，慈禧说“别折腾了，快过来坐我身边儿，咱们也革命一回，平等一回。” 狗不理说“老佛爷，尼了这一革命，我不会了！” 慈禧说“你不会什么啦？” 狗不理说“嘛都不会了！老佛爷尼了想想，我打小儿就听我妈教给我，要懂规矩，要听皇上的话。长大了知道，大清朝是太后老佛爷说了算。尼了这一革命，不让下跪了我该怎么见尼了呢？” 慈禧说“现在不是都时兴鞠躬吗？你就鞠躬吧！” 见狗不理給慈禧鞠躬，房诗雨夫人说“老佛爷，我也鞠躬吗？怪别扭的！” 慈禧说“你就请安吧，墩儿安，女人嘛！” 房诗雨夫人说“民女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万寿吉祥！”说着请了个墩儿安。 慈禧说“快来！快来！挨着我坐下，我就喜欢听你俩说话。” 狗不理和房诗雨夫人一左一右坐到了慈禧身边。 慈禧说“别干坐着，吃包子，吃菜！” 狗不理说“老佛爷，我这往尼了身边儿上一坐，不会吃饭了！尼了这个平等不好，把我平的不知道怎么吃东西了！” 慈禧惭愧了，说“你这孩子净说实话！那你说平等好不好呢？” 狗不理说“不好！我是老百姓，尼了是皇太后老佛爷。尼了比皇上都厉害，皇上都得听尼了的，尼了怎么能跟老百姓平等呢？” 慈禧说“现在外边儿不少人都在喊着要平等呢！” 狗不理说“老佛爷，尼了的耳朵也太尖了，我怎么没听见呢？” 慈禧说“你呀，八成是光在那儿闷哧闷哧的包包子，顾不上听别人说话吧？” 狗不理奇怪的盯着慈溪说“诶，怪事儿，我真的就是天天忙得顾不上说话，包包子、蒸包子、卖包子，一天到晚忙得脚打后脑勺儿。老佛爷尼了怎么知道的？” 看着狗不理憨厚的样子，慈禧开心的笑着说“狗不理呀，你就一个人忙呀？说媳妇儿了没有？” 狗不理脸红了，说“还没呢，顾不上。老佛爷，说媳妇儿得花钱，钱还没攒够呢，还得攒几年钱，钱攒够了就能说媳妇儿了。” 慈禧扭脸儿对房诗雨夫人说“交给你个差事呗，回去帮狗不理说个媳妇儿，我给拿银子！” 房诗雨夫人说“哟！老佛爷，哪儿能花尼了的钱呀！” 慈禧说“怎么，我的钱不好花吗？” 狗不理说“老佛爷，尼了这话有点儿不对。” 慈禧说“还有敢说我不对的？满朝文武都没人敢说我不对，今天你狗不理说出来了！你不怕我砍你的头吗？” 狗不理说“不怕！老佛爷不会砍我的头。尼了要给我钱娶妇儿，没了脑袋还能娶媳妇儿吗？” 慈禧说“我要拿钱给你娶媳妇儿，你怎么说我不对呢？” 狗不理说“给我说媳妇儿，又不是给老佛爷说媳妇儿，我要是花尼了的银子，那不是叫媳妇儿瞧不起我吗？我自己挣钱娶媳妇儿，不让爹妈操心。” 慈禧说“没看出来，你一个包包子的有这个志气。” 房诗雨夫人说“老佛爷，别光说话呀！尼了快趁热吃包子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慈禧说“你们没来的时候我就吃饱了。到是你们俩，大老远的从天津卫来到宫里，就因为我太想吃狗不理包子，这是不是不太公平呀？” 房诗雨夫人说“尼了不能这么说！尼了跟我们不一样，先撇开尼了是老佛爷不说，尼了那么大年纪了，想吃一口包子过份吗？尼了要是离得太远了我们也没办法，天津、北京二百多里地，半天儿就到了，有嘛呀！” 狗不理说“老佛爷，尼了甭管是嘛时候，想吃包子就说话，我和二嫂子随时出发。” 慈禧说“我就乐意听你俩说话，不装假，实在。狗不理呀，你到宫里来吧，进御膳房，给我和皇上蒸包子吃，我给你说媳妇儿，行不？” 狗不理说“好么，老佛爷，尼了这不是打岔吗？我上御膳房噶嘛去？我就会做包子，别的嘛也不会，尼了弄一个包包子的进御膳房，噶嘛呀？天天儿顿顿儿吃包子呀？尼了不怕人家说尼了是包子太后老佛爷呀？” 这话要是别人说，在大清朝的律条里就属于大逆不道，那就是凌迟处死的罪过。可是这话从狗不理的嘴里说出来，慈禧不但不生气，反而乐了。 慈禧说“好你个狗不理，你敢给我起外号儿？你知道吗，这要是别人说这话，那就是凌迟处死！” 狗不理说“尼了不是还没天天儿顿顿儿吃包子吗？老佛爷，包子好吃，是尼了夸奖我。可是要是老吃包子，早晚也得吃倒了胃口。老话说，好吃不多给，就是让尼了总惦记着。” 房诗雨夫人说“老佛爷，尼了可不能把狗不理弄到宫里来！” 慈禧说“怎么呢？” 房诗雨夫人说“老佛爷尼了不知道，德聚号儿天天还没开门儿呢，就有来排队买包子的。这一天就不断溜儿！老佛爷要是把狗不理留在宫里，这些人还不得上紫禁城来排队买包子呀！” 慈禧说“唉！我就是那么一说，能在活着的时候吃上狗不理包子，这就是福气！哎，别光说话呀，你俩吃菜、吃包子！” 狗不理说“老佛爷让多包点儿包子，我俩包了十斤面的包子。您可别把包子忘了吃！” 慈禧说“十斤还算多呀？皇上和后宫一大堆人哪，只怕不够吃呢！” 狗不理说“那怎么办呢？要不我俩再发面？” 慈禧说“算啦！这是我惦记着他们，谁又惦记我了？包子就这些，谁吃上是谁的福气，没吃着的，叫他们上天津卫吃去。” 房诗雨夫人说“老佛爷，我们是不是可以走啦？” 慈禧说“走吧！袁世凯他们吃完饭就来接你们，坐汽车回天津，快！” 狗不理说“老佛爷要是想吃包子了，尼了言语一声，我插上翅膀立马就到。” 慈禧说“看把你能的，还插上翅膀？能插上吗？” 房诗雨夫人说“插到是能插上，就怕飞不起来！” 慈禧说“行啊，你们有这个心就好。” 说话间袁世凯和房诗雨来辞行，袁世凯鞠躬说“袁世凯问候老佛爷午安！” 房诗雨鞠躬说“太后老佛爷万寿金安！” 慈禧说“哪儿能万寿呢？不过就是说说罢了。你们俩这是要回去啦？” 袁世凯说“是！臣来辞行，老佛爷还有什么嘱咐的吗？” 慈禧说“你俩的话我在心里过了好几遍，你们的苦心我也明白。只不过我自己心里这道坎儿迈不过去。我老了，不想管那么多了，让皇上管吧！佛说舍得放下，我得照着做不是？把狗不理和二奶奶捎回去，我要是再想吃狗不理的包子，袁世凯呀，你还得派车把他俩给我送过来。” 袁世凯说“臣，领旨！” 慈禧说“你们回吧，我送送你们！” 袁世凯说“老佛爷请留步，这是万万使不得的！” 慈禧说“革命快来了，平等就在眼前。我今天送送你们，等我走的那天，别忘了来送送我！” 在宫女的搀扶下，慈禧走出大殿，看着袁世凯、房诗雨、狗不理、二奶奶越走越远。 袁世凯走到宫门处站住了脚，转身回望，只见大殿的台阶上，一个老妇人的身影在秋风中凝望着他们。 袁世凯不由得心头一热，心里边千头万绪翻滚不息。他面向大殿缓缓地跪了下去，俯伏在地远远的对老妇人磕了三个头。 房诗雨、狗不理、二奶奶也都跟在袁世凯的后边一字排开双膝跪地向老妇人磕头辞行。 慈禧站在大殿前看着远去的袁世凯，当她看到袁世凯他们在宫门前跪倒在地三叩首的时候，那忍不住的泪水不听话的顺着脸颊滚滚流下来。 慈禧想，这是在跟她做最后的诀别吗？还是向大清王朝无声的宣告革命？我废除了跪拜，选择了平等，我还要交出大清王朝吗？我还能依靠谁来支撑这摇摇欲坠的江山社稷？遍数封疆大吏，谁是我家之人？袁世凯，还能让我放心吗？ 房诗雨没有哭，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和这个大清王朝没有更多的瓜葛。自己既不是皇亲国戚，更不是乐于保皇的近臣。自己只不过是个在大清王朝即将没落的时候，而无可奈何的登上这条破船的过客。如此而已，遑论其他！ 狗不理对大清王朝谈不上好感，但是也谈不上恶感。自己就是个草民，谁都可以踩上两脚，自己只能默默忍受。老佛爷要给自己说媳妇儿，我才不用你呢！想把我栓在你身边，一辈子给你包包子？你少来这套，玩儿蛋去吧！我可不想困在你的皇宫里！我是天津卫的娃娃，我狗不理的包子是天津卫的包子，我和我的包子都属于天津卫，是给天津卫的爷们儿、奶奶们、父老乡亲们预备的。老佛爷对于我来说，就是个老太太。给我写了幅字，那是因为他老人家吃包子吃高兴了。 二奶奶没嘛想法，她觉得无所谓。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嫁个男人穿衣吃饭、生儿育女。房诗雨是自己的爷们儿，一切我得听房诗雨的。支持自己的爷们儿是天经地义的，帮狗不理蒸包子，进皇宫大内，那都不为别的，那不是为了自己的爷们儿嘛！ 御赐七品戴链子知县也回去了，他得自己赶着囚车回天津卫。来的时候嘛样儿还是嘛样儿，不过就是那条铁锁链子，从狗不理的脖子上挪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知县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佛爷让我带着铁链子伺候狗不理？这话可得两说着。御赐戴链子，这是老佛爷的谕旨，谁敢再动我一个试试？我这就是皇封！ 至于伺候狗不理，那是在皇宫里，我就得老实的听话。回到了天津卫，我还是土皇上！狗爷的包子是真他娘的好吃，跟狗爷的缘份不能断喽，他在老佛爷那儿说话好使呀！ 袁世凯在宫里这两天可没闲着，除了陪慈禧说话，还让工部的匠人把慈禧给狗不理和二奶奶题的字刻成了匾额。 这回送狗不理回家，先到了南门外东大街德聚号。狗不理让县太爷押走的时候，街坊邻居给锁的门。这回街坊邻居一看，这不是狗不理回来了吗？走的时候是铁链子锁走的，塞进了囚车进的北京。回来可了不得了，袁大帅的小汽车给送回来的！ 慈禧太后老佛爷御笔题字，工部的大工匠给刻的匾额，黑底儿金字“狗不理包子”，落款是大清皇太后，印章是“孝钦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配天兴圣显皇后叶赫那拉 · 杏贞”，我的奶奶呀，这是多少字儿呀?! 皇太后给写的字儿，老佛爷给题的匾，闹了半天狗不理是让太后老佛爷给接走啦?!了不得啦！狗不理进皇宫给老佛爷包包子去啦！ 那时候天津卫没多大地方，就是城厢里那块地儿，人口也不多，狗不理衣锦还乡了！这个消息一阵风儿似的就家喻户晓了。 在家里呆着没事儿的，一溜烟儿的跑到了德聚号，这得看看狗不理变嘛样儿了！狗不理进皇宫了！给太后和皇上包包子去啦！这是咱天津卫的荣耀呀！不能就这么完事儿了吧？ 县太爷呐？当初怎么锁走的狗不理？这不就是大耳刮子抽在县太爷嘴巴子上了吗？ 德聚号的门前越聚人越多，没看见狗不理，天津人不干呐！砸邻居门，咣咣的，走了一拨儿又来一拨儿，咣咣咣！邻居受不了了，赶紧出来站大门口挨着拨儿的说明“诸位！诸位！狗不理刚回来，袁大帅亲自送回来的，坐的小汽车，太后老佛爷亲笔题字写的匾，明天开门儿挂匾卖包子，各位请回吧，明天再过来！” 走了一拨儿又来一拨儿，一拨儿一拨儿又一拨儿，邻居嗓子都喊哑了！ 县太爷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媳妇儿看见爷们儿回来了，心里既高兴又纳闷儿，问县太爷“见着太后老佛爷啦？” 县官儿说“见着啦！” 媳妇儿说“你脖子上这铁链子是怎么回事呀？” 县太爷得意洋洋的说“这是老佛爷赏赐的！” 媳妇儿不明白“赏赐条铁链子噶嘛呀？” 县太爷说“你不懂，我这是御赐七品戴链子知县，全中国独一份儿，再也找不着第二个了！” 媳妇儿说“你戴这个铁链子有嘛好处？” 县太爷说“好处多了！” 　　媳妇儿说“戴着铁链子，没米来米，没面来面，没葱来葱，没蒜来蒜，没肉来肉，没蛋来蛋……” 县太爷说“你先等会儿再说吧！”‍‍‍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一一‍‍德聚号门前起纠纷‍王爷府齐聚天津卫 ‍ 媳妇儿说“拦着我噶嘛?” 县太爷说“好么，想嘛来嘛？你那是抢劫！没你说的这些好处!” 媳妇儿说“那你戴着这条铁链子有嘛用?” 县太爷说“用处大了去啦! 这链子是谁让戴着的？太后老佛爷! 老佛爷不发话, 谁敢把它摘下来? 铁链子在，就等于老佛爷在。你不想想，老佛爷成天在我脖子上, 你就是府台、道台，想要动我他也得寻思寻思。我这顶戴花翎是不是就稳当了！” 媳妇儿说“你这顶戴花翎是稳当了, 可是你不得摘下来吗? 你不能成天到晚总戴着吧?” 县太爷说“谁说的? 我必须成天到晚总戴着!” 媳妇儿说“睡觉也戴着吗?” 县太爷说“那当然了!” 媳妇儿说“你找别人睡觉去吧! 你整一条大铁链子, 走到哪儿都稀里哗啦的, 栓狗的链子也没这么粗哇! 这怎么睡觉? ” 县太爷笑了, 说“本官自然不能带着这样儿的链子升堂理案,也不能像条狗似的栓着呀! 在皇宫里我就想了, 过些日子我叫银匠给我打一条金链子, 要细, 要短, 绕脖子一圈儿，吃饭睡觉全都不碍事。能升堂理案就行, 怎么样? ” 媳妇儿说“那今天呐? ” 就县太爷说“今天……就得这模样了! ” 媳妇儿说“摘下来! 不然不准上床! ” 县太爷说“摘摘! 老佛爷的话, 该听的听, 不该听的我就没听见!” 县太爷摘铁链子, 狗不理也没闲着。狗不理噶嘛呐？发面呐! 明天得包包子卖呀! 发面, 剁肉, 剥葱剁姜末，忙呵了一晚上。 第二天狗不理还没起呢，就听见有人敲门。狗不理迷迷糊糊的打开屋门儿看, 不是别人, 原来是房诗雨过来了。狗不理挺纳闷儿的，这大清早儿的, 房诗雨噶嘛来了呢? 房诗雨看出狗不理的疑惑来了，说“三弟, 大帅让我早点儿过来，帮你张罗一下挂匾的事儿。” 狗不理说“二哥,，挂匾还用张罗吗? 挂上去不就得了嘛!” 房诗雨说“不然！这块匾不同于别的匾，是老佛爷的手书，千万别不当回事。只要这块匾在这儿挂着，文武百官从这儿路过，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你这块匾就是泰山石敢当，就是钟馗，这就如同老佛爷在此，谁敢怠慢？你这个包子铺比县衙门都厉害！袁大帅说了, 过些日子给你换一个铺子，现在这个铺面儿太小，得换一处大铺子，你这块匾今天先别挂，等换了大铺面儿再挂。” 狗不理说“二哥，既然不挂匾，你还这么老早过来噶嘛?” 房诗雨说“我不是怕你着急忙慌的挂上嘛！” 狗不理说“还真是的，牌匾搁在德聚号了，你不过来我真就随手挂上了。” 房诗雨说“那不行! 得给牌匾披红戴花,、鸣放鞭炮，县官儿得到场，天津卫的社会贤达、商界名人都得来，大帅得剪彩开业，不能随随便便的。” 狗不理说“还这么麻烦呀? ” 房诗雨说“这块匾关系到老佛爷，必须要隆重! 先把德聚号儿屋里的匾收起来，別碰坏喽。我说完了，该走了, 得办事儿去。” 狗不理说“二哥, 吃完包子再走吧!” 房诗雨说“不啦！我得去廊坊，军营里有事得办。” 房诗雨说罢匆匆走了, 狗不理一看, 也该去德聚号忙呵去啦! 狗不理来到德聚号, 老远就吓了一跳! 从德聚号门前开始, 排队的人拐过了街口到了另一条街上, 看不见排队的尾巴在哪儿呢! 德聚号门口儿的另一边儿，排着一溜马轿车, 马轿车的车厢上盖着锦帐, 锦帐上分别绣着恭王府、郑亲王府、克勤郡王府、淳亲王府、礼亲王府、庆亲王府、豫亲王府、庄亲王府、醇亲王府北府、顺承郡王府……狗不理琢磨着，北京这些亲王府跑德聚号扎堆儿来啦！这是噶嘛来了? 远远儿的就听见德聚号那儿吵吵扒火儿的, 听不清吵吵的是嘛。 狗不理走近了一看, 是排队的天津乡亲和几位北京的王爷府来人吵的热火朝天的。 就听天津卫的说“嘛玩意儿! 你们这叫嘛玩意儿? 我们今天天刚蒙蒙亮就在这儿排队, 你们看看这都排到哪儿了? 凭嘛你们来了就另起一行, 你们还讲不讲理了? ” 王爷府的立刻就答腔儿了“你们天刚蒙蒙亮儿就出来排队了? 论起早儿,我们出北京的时候天还黢黑的呢! 我们出北京了你们还在被窝里做梦呢！” 天津的马上又出来一个“噶嘛? 噶嘛? 我们天津卫的买卖, 就在我们家门口。我们睡觉你管得着吗? 有本事你们搬到天津卫来住。看我们睡觉你们眼气呀? 活该!” 王爷府的从后边儿过来一位, 不依不饶的说“刚才谁说活该啦? 刚才谁说活该啦? 你们知道你们是跟谁说话吗? 看见这些车了吗? 全都是王爷府上的车!” 这位话还没说完呢, 天津的队伍里就有人喊上了“王爷府多个嘛? 我们买包子不犯法, 少拿王爷府吓唬人! 大清朝现在都嘛模样儿了? 别上天津卫装着人模狗样儿的，坏煎饼馃子, 我们不吃这一套!” 排队的天津人立刻哄堂大笑。 王爷府的更是气坏了, 在京城哪儿受过这份儿窝囊气呀? 一个挎刀的大个子亲兵走到跟前说“刚才谁说的？大清朝现在都嘛模样了? 有种的站出来, 让他说说大清朝怎么了?” 刚才那个天津卫声音在队伍中喊着“大清朝就这样儿了, 王爷府仗势欺人, 不按规矩不排队, 天津卫的爷们儿不好欺负, 王爷府想吃包子嘬瘪子了!” 大个子挎刀的亲兵气急败坏的吼着“谁? 谁? 刚才喊的那个,有种的你站出来！” 天津人坚决不站出来, 在队伍里拿这个亲兵耍戏着玩儿“小子, 我有种, 不到时候不给你! 我在这儿呢! 找种的小子，你过来呀!” 天还没亮, 亲兵看不清楚人, 只能干吃亏。大个子挎刀亲兵开始骂街了“你奶奶的！你叫谁小子?” 天津人喊着“小子, 我不是你奶奶，是你爷爷!” 暴怒的亲兵拔出了挎刀，指着天津人的队伍怒骂“王八蛋, 我看你是找死呢!” 狗不理一看再这样儿下去恐怕要出事，忙走上前去对大个子亲兵说“军爷, 咱出来是当差办事,，因为这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把王爷的事儿耽误了不值当的。” 大个子兵怒气不息, 恶狠狠的看着狗不理说“你是谁? 管这件闲事儿? 你不怕溅身血吗?” 狗不理说“我是高贵友, 这个包子铺就是我开的。” 大个子兵迟疑了一下，不相信的说“这包子铺掌柜的不是叫狗不理吗? ” 天津人的队伍里走出一个老爷子, 对大个子兵说“军爷, 不骗尼了, 高掌柜就是狗不理。” 排队的天津人也都纷纷说道“没错, 他就是狗不理! 狗不理是外号儿! 真是高掌柜!” 大个子亲兵立刻态度大变,，恭恭敬敬的对狗不理抱拳施礼说“恭亲王府给高爷施礼了！让高爷笑话了! 北京城的王爷们听说了老佛爷请高爷进宫做包子, 都想留高爷在北京多住几天, 也要尝尝老佛爷赞不绝口的狗不理包子, 没料到高爷随袁大帅回天津卫了。这不就让小的来天津接高爷, 请高爷无论如何也要赏光再去一趟北京。” 恭王府的亲兵还没说完呢,，郑亲王府的幕僚老夫子过来了，对着狗不理深深的作了个揖说“高爷吉祥！” 狗不理慌忙还礼说“老先生尼了吉祥！” 老夫子说“我是郑亲王府上的, 没能在北京和高爷亲近,，郑亲王府深感遗憾,，特地让老朽……” 后边儿的庆王府等不及了，先挤过来说“高爷，我是庆王府管家……” 前边儿的一乱，后边儿的乱窜，没别的,，都是一件事儿, 来接狗不理去北京。 天津的队伍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北京王爷要把高爷接走, 想吃狗不理包子的乡亲们把高爷留下!” 就这一声喊，队伍齐响应，人群把狗不理和亲兵围起来,，高声喊着“留下! 留下! 留下！……” 终归王府的车少人少,，面对黑压压的人群和愤怒的呼喊，个个王爷府的来人都感到了嘛叫惊慌失措! 王爷的权威在北京，在皇亲国戚中施展还将就。摆个谱儿，装个大瓣蒜,，显摆显摆。出了北京尼了再看看，我是王爷，嘛王爷？谁认识你老大贵姓呀！别说各省的封疆大吏不买账，老百姓更拿王爷不当回事儿! 这回更是群情激奋,，狗不理刚打北京回来，乡亲们都要看看狗不理。给老佛爷包包子吃,，回来变样儿了吗？原来常吃狗不理包子的, 这回更得接着吃。原来没吃过狗不理包子的,，这回说嘛也得尝尝。 天津卫的乡亲们都是实心眼儿热心肠，有点嘛好事儿都不能把街坊邻居落下。昨儿晚上就已经通知邻居了“六爷，明儿个我得起早儿上德聚号挨个儿买包子去，太后老佛爷都吃狗不理包子，我们也得吃!” “哎! 三爷，怎么的，别把我落下,呀！明儿早起来想着招呼我, 咱一块儿走！” 天津爷们大嗓门儿，在屋外头说点儿嘛新鲜事儿，隔着一条街全都听见了。 “怎么着，明天起早挨个儿买狗不理包子去？好么，幸亏我听见了，明天我也去！二他妈妈，明天早点儿起来，熬棒子面儿粥，等我回来吃包子！” 天津县县城里边儿，大早起来就万人空巷，家家老爷们儿都跑到南门外东大街的德聚号，挨个儿等着买包子。 咱再说说北京的这些王爷们。老佛爷派人到天津卫接来了个叫狗不理的, 给他做包子吃。这个事儿就从宫里传出来了。 庆亲王就到恭亲王那儿打听，说“恭王爷，老佛爷从天津卫接来了一个包包子的，这是怎么个茬儿呀？御膳房的包子不好吃还是怎么的？还非得从天津卫接个包包子的来？” 恭亲王就说了“庆王爷，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老佛爷前些日子去了趟天津卫您知道吗？” 庆亲王说“我知道啊，不是上小站看袁世凯的新军去了吗？” 恭亲王说“袁世凯呢挺有心计的，给老佛爷准备了一个午膳。从天津卫南门外东大街的德聚号包子铺呢，把包子铺掌柜的一个叫狗不理的，给接到了新军大营，给老佛爷包包子。” 庆亲王说“ 这个袁世凯不是胡来吗？老佛爷天天吃的是什么呀？山珍海味都吃腻了，你给他蒸包子吃？这还不把老佛爷给吃急眼喽！” 恭亲王说“庆王爷，您可是把这袁世凯给看扁了。就袁世凯准备的这顿包子，把老佛爷给吃高兴了。太好吃了! 从天津卫回来到了宫里，吃什么都不香，没胃口，就想吃天津狗不理包的包子！庆王爷您想想，老佛爷那口儿多刁啊，吃满汉全席的口儿，竟然不想吃别的，就想吃天津卫狗不理的包子！这狗不理的包子能是普通的包子吗？” 庆王爷说“ 哟! 这狗不理是哪路的神仙呀? 这包子、这包子……我说这老佛爷有点儿太独了吧? 你吃着了也得想着点我们呀！” 恭亲王说“ 不是没想着咱们，老佛爷吩咐了，把包子多包点儿，不过就是老佛爷没说清楚，没告诉狗不理究竟是包多少包子。狗不理也不敢包太多啊! 结果包的包子呢, 连皇上、皇后, 还有嫔妃没够吃，分不过来! 据说光绪皇上那一顿就吃了四十多个包子! ” 庆亲王一听“ 啊?! 皇上吃了四十多个包子？那不撑坏了？” 恭王爷说“ 个头儿不大，小包子儿! ” 庆亲王说“ 小包子也不少了，四十多个呢！” 恭亲王说“ 连皇后带妃子，都说没吃饱。” 庆亲王说“ 知足吧,，咱还一个也没吃着呢！” 恭亲王说“ 庆王爷，别着急也别上火。不就是吃包子吗? 老佛爷能把狗不理接进宫里去，咱不会把狗不理接到北京城来吗？” 庆亲王一听“ 对呀！老佛爷能接咱也能接呀! 恭王爷，回见吧您呐！我派车去天津卫接狗不理去！” ‍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一二 ‍王爷府要接狗不理‍戴铁链审案就是牛‍‍‍ 庆亲王拍拍屁股走了，恭亲王心里不是滋味儿了。心说庆亲王接狗不理去了，这哪儿行呀！您看我这主意出的，主意是我出的,，要接也得我先接呀! 您可记住喽，在咱们中国呀，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恭亲王、庆亲王都吩咐好了，明天一早儿派车到天津卫南门外东大街德聚号包子铺，把掌柜的狗不理接到北京城来包包子。 亲王们可以互相不通气，可底下人互相都是有联系的。恭亲王和庆亲王手底下的人把接狗不理这消息一传出去, 北京城所有的亲王可就都知道了。这才有了北京所有亲王府的车齐聚在天津卫，要接狗不理再上北京城! 亲王府要接狗不理上北京，乡亲们不干了。挨个儿的天津老爷子说啦“狗不理是天津卫的狗不理，从北京刚回来你们就要接走，你们太霸道了吧？王爷？王爷也得讲理不是？我们这些家早早的就在这儿挨个儿等着狗不理呢，尼了来了是不是也得在我们后边儿挨个儿去呀？尼了可到好，我们在左边儿排这一大溜挨个儿等着，尼了在右边儿又排了一大溜，尼了就算是王爷府，也得守规矩吧” 亲王府的人真就不跟你个老百姓讲道理，说“别说这些没用的。知道这是谁家天下吗？这天下都是皇上的，王爷和皇上是一家子，在北京城都没排过队，你天津卫有什么牛逼的？还买包子？看见今天来的这些王爷府吗？哪个王爷说句话，就能把这个德聚号包子铺给封了，你信吗？” 天津人，脾气倔，这个犟劲儿要是上来，二十头老黄牛都拽不回来。王爷府的人一说封德聚号，出来说话的这位天津老爷子上来犟劲儿了。虽说上来犟劲儿了，但是老爷子不生气、不着急、不上火儿，平心静气的对王爷府的人说“您说的哪位王爷都能把这个德聚号儿给封了是吗？” 王爷府的人说“是呀！你怎么个意思？” 老爷子说“我就不信！今天这儿有这么些个父老乡亲都想看看，你来的这些王爷府，哪个王爷府站出来能把德聚号儿封了！我这把子年纪了，今天就当着大家的面儿，我跪下给你磕仨响头，叫你三声爷爷。要是没有王爷府站出来，你怎么办？” 大伙儿像是有人指挥似的，齐声高喊“磕头叫爷爷！” 王爷府的人没想到老爷子会当众跟他叫号儿，立刻就癟茄子了，站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眼看着王爷府那边儿的气焰被压下去了，狗不理说“都别怄气了，都是为了吃包子，我早点儿开门儿，早点儿生炉子，早点儿包包子，大伙儿也早点儿买包子回家。” 王爷府出头儿的人再也没敢说话，狗不理分开众人正要开门，王爷府那个老夫子把狗不理拦住了。 老夫子说“慢着高爷！这个门先不要开，我问问这位天津卫的老哥哥，如果德聚号真被封门了，你真的能口服前言吗？” 天津卫的老爷子说“我说出来的话，绝不能掉在地上。可惜这位小兄弟，傻狗吃热粘糕，他闷口了！” 王爷府这位老夫子，也是仗势欺人惯了，仗着王爷的势力，在北京城里从没低声下气过。今天看王爷府这边儿落了下风，被一个不起眼儿的天津卫小老头儿给镇住了，觉得丢脸了。他要給王爷府争争这口气。 这个王爷府的幕僚老夫子对天津卫老爷子说“他年轻，接不住您千年的道行。我来接过您的话试试。封不封德聚号儿的门，那得把天津县请出来，我们这是官差，你们这是民事。究竟该怎么办，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咱们得经官断案！” 狗不理说“不就是吃包子吗？为了吃包子，非要打官司，何苦呢？” 王爷府那边儿的人听出门道儿来了，自古以来官官相护，真要是到了天津县的衙门口，就凭这么多家王爷府齐聚天津卫，县官儿能站在哪一边儿这是明摆着的事儿。 当下王爷府的人也都纷纷说道“把天津县叫过来！”“太拿王爷不当回事儿了！”“上天津县！”“对对！上天津县！”“谁要是不去谁就是孙子！” 事情闹到了这一步，不去天津县看样子是没法解决了。两伙人你喊我叫的往天津县就走过来了。 这时候天光刚亮，太阳还没出来呢。天津县御赐七品戴链子知县躺在被窝里搂着夫人睡得正香呢，被夫人给踹醒了。县官迷迷瞪瞪的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夫人急了，拿脚一通猛踹，终于把县官儿踹清醒了。县官儿不高兴的说“你噶嘛呀？大早起来的就作妖儿！让我再睡会儿！” 夫人拎着县官儿的耳朵说“别睡啦！你没听见堂鼓响的跟放炮仗似的？有人告状来了！” 县官儿说“这是谁呀！敲两下就得了呗，怎么还敲起来没完了呢？这是要噶嘛呢？” 夫人说“别唠叨了，听这堂鼓不住声的响，闹不好是人命案子！” 县官儿一惊，立马就清醒了。二话不说穿衣裳下地，头上顶戴花翎，身上官袍加身，脚下蹬上朝靴，一溜小跑儿的就到了大堂上，拿眼睛前后一扫，一个人儿没有，才明白太早了，三班衙役还都没来呢！ 没办法，衙役没来，那就老爷当班吧！县官儿走到衙门口儿一看，嚯！黑压压的一群人，击打堂鼓的人官差打扮，身后边儿站着一帮官差打扮的人。 县官儿赶紧拦住击鼓的说“别敲啦！别敲啦！把鼓敲烂了你给买新的呀？这大早起来有嘛要命的事儿就来击鼓喊冤告状呀？都进来！都进来！本官升堂了！这真是的衙役还都没来呢，连个喊堂威的都没有。你们这么多人，谁是原告呀？” 大堂上就跟炸了锅似的，全都喊着说是原告。县官“啪啪啪”的连敲惊堂木，才让大伙儿静下来。 县官儿说“噶嘛？噶嘛？你们这是噶嘛？拿本官的公堂当开洼野地了？蛤蟆吵坑似的乱喊乱叫，成何体统?!看这个样子你们这是两拨儿人，来来，别都混在一块儿，一左一右分开。” 很快两拨儿人都分开了。县官儿说“哎，这就利索多了。你们两拨儿人找出个领头儿的，一会儿本官问话，领头儿的答话，其余人等不准瞎答腔乱说话，听清楚了没有？” 两边儿齐声回答“听清楚了！” 县官儿很满意，说“我一边儿一边儿问，你们不准抢着说话，知道不？你们两边儿谁是领头儿的？” 两个岁数大的说“我是领头儿的” 县官儿一指天津卫的老爷子说“你先说说你是噶嘛的？” 天津卫的老爷子说“回老爷话……” 县官儿赶紧把他拦住了“打住！打住！从今天开始，不准管本官叫老爷！” 天津卫的老爷子说“是！太爷……” 县官儿说“打住！也不准叫太爷！” 天津卫的老爷子说“是，大人……” 县官儿说“大人也不能叫！” 天津卫的老爷子嘎巴了半天嘴，也不知道该叫县官儿嘛玩意儿！赌气问县官儿“老爷、太爷、大人都不许叫，那你让我叫你嘛玩意儿呢？” 县官儿说“嘛叫嘛玩意儿？本官是玩意儿吗？本官不是玩意儿懂不懂？……也不对！本官是玩意儿！嗯？是玩意儿也不像话！本官到底是不是玩意儿呢？胡闹！不能拿本官当玩意儿！应该叫……叫知县！对对，叫知县！” 天津卫老爷子说“知县，我知道了！” 县官儿说“你是哪儿的人呀？” 天津卫老爷子说“我就是咱们天津县的人。” 县官儿说“你大早起来击打堂鼓因为嘛事儿呀？” 天津卫老爷子说“这不狗不理从北京回来了吗，乡亲们起个大早儿，去到德聚号排队挨个儿准备买包子。可是这帮北京来的不守规矩，不是站到我们队后边儿等着，而是自己另起一行，还要把狗不理高爷接到北京去。 我们两边儿发生争执，他们说要把德聚号给封了。我就说你要能把德聚号儿封了，我当众给你磕仨响头，叫你三声爷爷。我问他们，你要封不了德聚号儿怎么办？他们不吭声了，非要经官断案。尼了给我们断断这个案子吧！” 县官儿说“为了吃包子，让我断案子？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吗！行啦，你说的本官听明白了。”县官儿用手一指王爷府的幕僚老夫子“你是哪儿的人呀？” 王爷府老夫子说“我是北京人。” 县官儿说“你是北京人，大老远的跑到天津卫来惹是生非，买包子不排队挨个儿，这是你们干的吧？” 王爷府的老夫子说“天津县，我们可不是来买包子的，我们是来接狗不理上北京的。” 县官儿一愣，心说这个老家伙张口就叫我天津县，这不是老百姓的叫法呀！别闹了，我得问明白喽！ 县官儿说“你们来接狗不理？你们是干嘛的？” 王爷府的老夫子趾高气扬的说“天津县，你问问我们今天来的都是什么人吧！”说着回身对这些王爷府的人说“来，你们都自己报报名号。” 这些人一报号，把县官儿吓得浑身一激灵。县官有点儿嘬牙花子了！心想要命了！恭王府、郑亲王府、克勤郡王府、淳亲王府、礼亲王府、庆亲王府、豫亲王府、庄亲王府、醇亲王府北府、顺承郡王府，这都是王爷府上的人呀！这些人我也惹不起呀！全都是皇上的本家亲戚呀！我该怎么办呢？我一个小小的知县，我怎么……我怎么……对呀！我怎么糊涂啦？我现在不是普普通通的知县了，我是御赐七品戴链子知县了！我怕嘛呀？我这有链子呀！想到这用手往脖子这一模，坏啦！忘了带链子了！想到这儿对满大堂的人说“都等我一会儿，本官忘了带东西了！” 县官儿转身往后堂跑去，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亲热。跟谁撞上了？县官儿的媳妇儿。 县官儿被媳妇儿踹醒了，耳听堂鼓声声，这是有大案要案了呀！县官儿赶紧走了，媳妇儿也睡不着了，她惦记着呀！赶紧起来要上大堂那儿听听去，一叠被子，哗啦一声，夫人一看，哟！这不是县官儿爷们儿的御赐链子吗？县官儿说过，这个链子老佛爷不发话不能摘下来，那我得赶紧给他送去呀！ 县官儿媳妇儿躲在大堂的屏风后边听县官儿审案，县官儿想起链子来了，匆匆忙忙要跑回家戴上链子，这才在屏风后边儿和媳妇儿撞到一起了。 媳妇儿说“链子！链子！”‍ 县官儿说“赶紧给我戴上呀！” 大堂上静极了，县官儿两口子的话大家都听见了。等县官儿出来大家一看，嘿！这到不错，锁犯人的铁链子让县官儿戴上了！ 县官坐在了公案之后继续审案，刚要张嘴说话，王爷府的老夫子把县官儿拦住了。说“天津县，你这进去没个屁大的功夫就出来了，脖子上怎么还戴着条犯罪的链子呢？” 县官儿一瞪眼，一拍惊堂木“大胆！本官这条链子是太后老佛爷御赐的链子，是本官的护身符。本官现在是御赐七品戴链子知县，官儿小权力可不小。无论官民大小人等，见了此链子如同见了太后老佛爷！见了太后老佛爷竟敢不下跪问安，你们有几个脑袋？跪下！” 王爷府的人知道这是大清朝的规矩，赶紧齐刷刷的都跪下了，齐声说“太后老佛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津卫的乡亲们一看，王爷府的都下跪了，咱也照这样子下跪问安吧！也都跪下了，齐声喊“太后老佛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县官儿一看，不错，这链子挺灵！不能老跪着呀，县官儿说“好了，给老佛爷问过安了，都起来吧！”这些人唏喱呼噜的又都站起来了。‍ 打官司一般都是三两个人，这回是打群架，两边儿都是一帮人，站的也没规矩，把个县衙门的大堂都站满了。这是衙役们还没来呢，要是衙役们来了都没地方站了！‍ 御赐戴链子知县一看这也不是个事儿呀！没见过这么多的王爷府上的奴才仗势欺人的，看我天津县的子民好欺负是怎么的？这是目中无人呀！别以为我这个县官儿是白给的，我先得刹刹王爷府的锐气，让你们见识见识文人的肚囊里有妙计千条！ ‍‍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一一三‍‍县官断案用巧计‍要见大帅先借驴 ‍ 县官儿用手一指老夫子“你说你们是各个王府的，要来天津卫接狗不理？” 老夫子说“正是！” 县官儿说“有王府给本县的文书吗？” 老夫子一愣，心说我接狗不理给你带什么文书呀？赶紧回话说“我们此行纯属王爷的私事，所以没敢惊动贵县。” 县官儿说“哦，没有文书，不想惊动天津县？那怎么能证明你们是王爷府的呢？” 王爷府的老夫子又是一愣，说“这个这个……我们这次是不约而同分头出来的，因为是私事，所以我的身边没带着王爷府的任何证明文件。至于其它王府是不是带着呢，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县官儿说“哦，你没有证明？那你们都说说，有没有带着王爷府的文书证件？” 王爷府的人低着头谁也不吭声。 看这些王爷府的人都没有证件文书，县官儿冷冷一笑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你们这些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王爷府的人役，想要来天津卫劫持狗不理，实属……” 老夫子急了，大声说道“别说了！别说了！您先停停吧！天津县，我们这些王府的人，您问了个臭够，还怀疑我们是冒充的？那他们您怎么不问问呢？” 县官儿说“他们都是本县的百姓，不过是早起买包子。你们是私出北京城，目的是劫持狗不理。本县有理由要仔细的盘问你们。” 老夫子说“天津县，万一他们这些人也都是冒充的呢“ 县官儿说“笑话！买包子还用冒充吗？” 老夫子说“您不能光怀疑我们不怀疑他们呀，要怀疑都怀疑，要盘查都盘查！” 县官儿说“好呀！本县判决，都听着！在案所有人等，划地为牢，不准乱跑乱动，待本县出具文书，行文直隶总督袁大帅，呈请派员赴北京各王爷府调查取证。本地乡亲，由本县派人调查取证。退堂！” 稀里哗啦的，县官儿拽着铁链子回家喝粥吃咸菜去了！ 县官儿走了，退堂了，大堂上百十多号儿人傻眼了。 划地为牢，不许乱说乱动。接人的也接不了了，买包子的也买不了了，就得在这儿等着！ 县官儿说了，要先去直隶府袁大帅那儿禀报，然后袁大帅那儿行文，到北京九门提督那儿。九门提督再行文，到北京的各个王爷府。等查清楚了，才能放这些人走。这谁能等得了呀?! 大堂这百十号人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飞拿耗子，大眼儿瞪小眼儿，谁也没辙了！ 王爷府的这些人首先就受不了了。没受过这个窝囊气呀！这里边就属恭王府这个老夫子的年纪大，年轻的都奔他这儿来了。 还是那个大个子当差的，说“老夫子啊，您经的多见的广，这事该怎么办呢？咱不能在这干等着呀！等他调查回来了，咱也都在这儿饿死了！” 老夫子想了想说“别理他，咱们走，回北京跟王爷说去。” 大个子不敢呢！说“老夫子啊，虽然说天津县官儿不大，但甭管怎么说他可是官府。咱们虽然说是替王爷出来办事儿，可咱是私事儿出来的呀！您老人家说是要调查，县官儿就按照您说的来了。咱们大清朝的事儿您也清楚，这要是调查个十天半拉月的，可就要了命了。家里的老婆孩子还不都得急死！” 老夫子说“也没见过像天津县这么问案的呀！你或者是放我们走，或者是把我们收监。就这样把我们晾在这大堂上，你以为这是晒萝卜干呢？” 王爷府的人一听，说“老夫子，您老人家千万再别信口开河了。这亏着是天津县退堂走了，这要是这个县官还在这儿，您老人家也说收监，天津县顺水推舟，再照着您老人家说的干了，咱这会儿可就得在牢房里呆着呢！” 老夫子说“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们瞧瞧，这大堂上一个人也没有，咱们还真就在这傻呆着呀？走吧，趁这时候衙役还没来，赶紧走，回北京！” 大个子犹豫了，说“老夫子呀，王爷叫咱接狗不理，咱还没接着人呢，回去王爷不得骂咱们呀？” 老夫子说“回去把这事跟王爷说清楚，就说天津县长份儿了，御赐七品带链子知县，我们惹不起。要想接狗不理，叫王爷找老佛爷去，请老佛爷派人。到天津把狗不理接到北京。” 大个子问老夫子“那咱们现在……” 老夫子说“还等什么呀？等着吃狗不理包子呀？趁衙役还没来呢，赶紧撩杆子走人吧！” 老夫子带头儿往外走，王爷府的人紧跟着，转眼之间就没影了。 剩下的人一看，王爷府的人都走了，就问领头儿的老爷子说“人家都走了，咱们怎么办呀？” 老爷子“咱们也别卖不了的秫秸在这戳着了！狗不理的包子大约也都蒸好了，别回头让别人都买走了就没咱的份儿了。赶紧买包子去呀！” 这些人一窝蜂的也都走了。 县官儿退堂回家，媳妇儿一看说“哟！案子审完啦？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 县官儿说“审嘛审？一堆北京王爷府的来人，我谁也惹不起，怎么审？我把他们都扔在大堂上了，告诉他们不许乱走，划地为牢等着调查。” 媳妇儿说“让他们都糗在咱这儿，早晚那不都是事儿啊?!” 县官儿说“你以为他们像你那么傻呢？那些都是王爷府的人，人家根本就没尿我，早就回北京了！” 媳妇儿说“那不是还有那么多咱们天津卫的人呢吗？” 县官说“你放心，有领着走的就有跟着的。衙役们一个也没来，没人看着他们，你以为真能画地为牢呀？都买包子去了。吃饭吃饭，别操那份闲心了。” 媳妇儿说“都说狗不理包子好吃，我还没吃过。咱也排队挨个买包子去吧？” 县官儿说“你非得这阵儿凑那热闹去啊？晚点儿吃不行啊？” 媳妇儿说“你这官儿白当啊？你去还能也挨个吗？” 县官说“你可真是的！我去买包子倒是不挨个儿了，我拿着包子回家，我前脚走了，后脚就有骂祖宗的！没当这个县官儿的时候，我也骂过那些不要脸的当官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真要当了皇上，那讲不了了。现在呀，咱别找挨骂去。” 媳妇儿叹了口气说“这官儿当的，跟老百姓没两样。还不如当老百姓呢！” 这边王爷府的人和老百姓打官司，狗不理趁这功夫又发了一缸面，然后跑去敲肉铺子的门儿。 肉铺掌柜的开门出来一看，是狗不理。掌柜的说“高爷，每天都是下晚儿过来买猪肉，今天怎么大早起来就过来了呢？” 狗不理说“别提了！乡亲们这两天没吃着包子，这不听说我回来了，排着大队过来买包子。发的面剁的馅儿肯定不够，我这不又发了一缸面。还得剁馅儿啊，没办法，还得买肉。早早儿的把尼了就给砸巴起来了，您多担待吧！” 掌柜的说“高爷，您这话就说远了。我这肉铺子要不是尼了天天的照顾我这生意，光指着穷乡亲们能卖几个钱儿？我还得谢谢尼了呢！” 狗不理买完了肉，回到德聚号剁馅儿，然后赶紧就动手包包子。蒸好了几锅包子，把包子放在柳条大簸箩里，用干净布盖上，别凉喽！然后继续包包子，蒸包子。 还没到开门儿的钟点儿呢，狗不理就打开了德聚号儿的大门。买包子的人按着老规矩，自己拿碗，自己捡包子，顺手把买包子的钱放在旁边的盆里。 尼了想问狗不理放心吗？太放心了！那时候的人，讲究！卖东西的讲究，童叟无欺。买东西的人讲究，分毫不差。 坑人骗人的有吗？真就没有。发现自己的东西有毛病了，追出几里地去，能给人家换回来。 做买卖的讲究的是个信誉，买东西的也都不挑不捡。为嘛？卖东西的不掺假，买东西的也不用挑。 甭管是大买卖还是小铺眼儿。都指望您吃好了、用好了，回头还上他这儿买来，多来点回头客比嘛都强。 中国人，老祖宗的规矩，这叫曾祖付遗留，辈儿辈儿相传。谁坏了老祖宗的规矩，在街坊的眼里这样儿的就是个臭狗食。这道号儿的在前面走，后边有人指着脊梁骨骂，没人待见你。走在路上，你自己就觉得比别人低三分，丢祖宗的脸呢！ 狗不理那一天可真是累的够呛！德聚号儿就是个一个门脸儿的小铺面儿，平常日子来吃包子、买包子的也都不少人。那天可倒好，乡亲们来买包子、吃包子的人从早到晚没断溜儿，狗不理一天没吃饭！ 您别不信，这就是狗不理做买卖的规矩。大伙儿到你德聚号儿来是干嘛来的？是来买包子、吃包子来的。人家排着大队挨个儿在你这儿买包子，你扔下大伙儿不管，自己在那甩开腮帮子吃包子。那能行吗？ 来到你这个买卖铺户，那是大伙瞧得起你，那是大伙信得着你。只要包子出锅，就得先济着大伙买。宁可自己饿着，也不能让大伙儿在那儿等着。 做事儿就是做人，通过做事看人品。嘛叫人品？人品是品格，人品是品位，人品是品德，人品是品行。 人品不是你自己标榜出来的，人品是乡亲们品出来的。乡亲们、街坊邻居们看的是你的人品，人品俩字儿倒着念你再看看，那就是品人。 在这个社会上做事儿，甭管大事小情，你得够那一撇一捺的人字。人字就两笔，缺了哪一笔，你都不是个人！ 您别看狗不理年纪不大，可是家教不差。乡下人不像城里人那么花哨，要说讲老规矩，说老理儿，还真就得看乡下人。 有人曾经问过狗不理“你一个人多累呀？再雇几个伙计呗！” 狗不理说“多雇个人就多一份挑费，包子不能赔本儿卖，那就得涨价。 羊毛出在羊身上，可就是乡亲们身上那个羊毛本来就不多呀！给官家上税，薅点羊毛。添件儿衣裳，薅点羊毛。买米买面，薅点羊毛。油盐酱醋，薅点羊毛。老百姓那点儿羊毛不禁薅啊！我自己累点辛苦点，不雇人少点儿挑费，乡亲们吃包子就能实惠点儿。” 尼了听见没有？这叫说的是人话，办的是人事！ 还有办人事的人呢！谁呀？御赐七品戴链子知县呀！ 县官儿吃早饭，一块大饼子。一碗棒子面儿粥。就点咸菜，这就吃饱了。 尼了得说不可能吧？这尼了就不知道了。晚清的时候，能够不知死活胡吃海塞的，只能是那些皇室成员，再有就是那些皇亲国戚，还有就是那些省一级的高官，和那些纨绔的八旗子弟。 最底层的县官儿比老百姓好不到哪儿去，县官儿朝服上打补丁的已经屡见不鲜了。如果不盘剥百姓，县官儿的日子过得很窘迫的。 县官儿肚子里的大饼子给县官儿以饱了的感觉，县官决定去向袁大帅禀报，北京的各个王爷准备把狗不理接走，给他们挨家包包子。 穷官儿不好当，只好舍下脸皮，找老百姓借条毛驴，也好骑着上小站去。 县衙门的后街有个豆腐店，做豆腐的老两口人挺好的，知道县官儿比他都穷，所以每次县官儿来借毛驴，老头儿、老婆儿都会痛快的答应。 今天县官儿来借毛驴，出来开门的还是老头儿。见县官儿又来借毛驴，老头儿热情的说“老爷，尼了先进屋稍微等一会儿，毛驴刚卸了磨，让它喘口气儿，吃几口草料。老爷今天这是又要出远门儿吧？” 县官说“老爷子，今后别再叫我老爷了。尼了这么大岁数，张口闭口的喊我老爷，我心里觉着不大得劲儿呢！” 老头说“几千年了，老百姓见了官儿不都是喊老爷吗？” 县官儿说“改啦！要革命啦！讲究平等，见了老佛爷、皇上都不用磕头了。” 老头说“世道真的要变了？平等是不大可能。官家永远是官家，草民永远是草民，平等就是说说得了。真平等了，当官儿的心里能舒服吗？” 县官儿说“老爷子，尼了说说，我也算个官儿吧？我这叫嘛官儿呢？想要出门还得找你老人家借毛驴。” 老头儿说“你不卡吃老百姓，所以你才是个穷官儿，还没我这磨豆腐的过得好呢！” 县官儿说“我也是穷人家出身，十年寒窗就算没虚度。可是有嘛用呢？外放到天津县当了个县官儿，想要出门还得找你老人家借驴。” 老头儿说“大清朝几百年了，当官做老爷的哪个不是作威作福？没见过像尼了这样儿当官儿的。看尼了这意思，是不是还没吃早饭呢？”‍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一四‍‍借驴去见袁世凯‍路上相遇是缘分‍‍‍ 县官儿说“刚吃完饭，窝头儿、咸菜。”‍ 老头儿说“你这哪儿是当官儿呀，日子过得还不如我呢！我给尼了切块豆腐吃吧！”‍ 县官儿说“谢谢尼了，豆腐就不用了，尼了这是个小本儿生意，送不起呀！我这是为了上小站袁大帅那儿，这不又上尼了这儿借驴来了嘛！” 老头儿说“这不算回事儿。你是个好官儿，我才借驴给你。你要是个贪官儿，我的驴才不会借给你呢。驴歇的差不离了，我去看看去。尼了先坐会儿。” 没一会儿，县官儿就听见外边儿有吆喝驴的声音，赶紧站起来出门一看，果然是老头把驴牵过来了。 县官告别了老头上了驴，一路上颠颠哒哒的，到了小站的新军大营。亲兵问清楚了是天津县来拜见大帅，禀报上去以后，袁世凯说了声“请进！” 县官儿报名而进“报！御赐七品戴链子知县……” 袁世凯说“算啦！算啦！这套大清朝的规矩在我这儿就免了吧！县尊今天怎么有时间上我这大营来了呢？” 县官儿说“大帅，今天早晨我还没起呢，就被堂鼓给惊醒了。您猜怎么着？是北京城的十多位王爷派了人，到天津卫来接狗不理狗爷上北京，给这些家王爷去包包子。” 袁世凯说“我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接走了吗？” 县官儿说“没接走，老百姓不让接。” 袁世凯说“哟呵！老百姓出来挡横了？” 县官儿说“双方在德聚号门前儿吵吵起来，天不亮就把我给砸醒了。我把这些王爷府的人都圈在大堂上，我告诉他们等候调查。” 袁世凯说“最后怎么处理的？” 县官儿说“都跑回北京去了！大帅，这事儿王爷府绝不会善罢甘休。万一这些王爷要是到天津卫来接狗不理，我可是挡不住呀！” 袁世凯说“没事儿，不用你挡，狗不理那儿有东西挡着。” 县官儿说“狗不理那儿有东西挡着？大帅，他那儿除了包子还能有嘛？” 袁世凯说“你忘了太后老佛爷给狗不理的题字啦？工部的高手大工匠给做的金匾，只要狗不理的金匾挂起来，别说是王爷，就算是皇上二大爷来了，也是白扯！” 县官儿一听高兴了，说“那就赶紧让狗爷把匾挂起来呀！” 袁世凯说“他那个德聚号儿局势太小，我想给他在南门外换个大房子。” 县官儿说“大帅，尼了离天津远，狗爷的房子我帮着看看，选好了尼了过去，要是看着行，尼了拍板决定，我就负责帮狗爷拾掇屋子。” 袁世凯说“行！就这么办了！” 县官儿心里有了底，知道了袁世凯对狗不理的态度。县官儿知道，王爷在北京，袁世凯在天津，天津的事情，袁世凯说了算，王爷在北京，北京的事情王爷说了也不算，王爷，不过就是一帮皇亲国戚，大清国，都这奶奶样儿了，革命都快来了，所以县官儿有恃无恐。 从小站回天津的路上，县官儿信马由缰……不对，是信驴由缰！让驴自己随便儿，县官儿也落得放松心情。 就这样儿溜溜哒哒的走，县官儿也没注意，只见前边儿跑来一匹快马，马到了自己的身边时，马上的人一勒缰绳，马长长的的嘶鸣一声，前蹄高高的扬起，小毛驴儿没见过这个场面，吓得往路边儿一闪，县官儿结结实实的从驴背上摔到了路边儿的草窠里了。 小毛驴不甘心受到惊吓，瞪着惊恐的眼睛，直着脖子朝着天空拼命的喊叫起来。 县官儿从草窠里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安抚毛驴。毛驴能懂得安抚嘛？懂呀！顺毛驴、顺毛驴，顺着毛儿抚摸毛驴，它就会慢慢的安静下来。 骑在马上的人甩镫离鞍下马，微笑着看着县官儿一句话不说。县官儿心里一万个不高兴，扭过头了狠狠的看了这个人一眼。没想到这一眼让县官从不满立刻转移到了谦恭。 这是个嘛人呀？怎么就会让县官儿从不满变成了谦恭呢？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天津县的前任县官儿房诗雨。 房诗雨从廊坊回小站半路上巧遇天津县。这叫嘛？这就叫缘份！ 房诗雨正要找县官商量事情，正好半路就遇上了。两任天津县见面各自感慨万端。 双方躬身施礼先是一番寒暄问好。房诗雨说“在宫里匆促一别，在半路恰好相遇，咱哥儿俩缘份不浅呀！” 县官儿说“缘份缘份，说着带劲，跟尼了相比，我就是胡混。” 房诗雨说“老弟才俊，执掌县印，出口不凡，合辙押韵。” 县官儿说“兄台，彼此彼此呀！不敢跟跟老兄攀比呀！人生路上，各有高低，尼了看看咱哥儿俩胯下的坐骑，就跟咱哥儿俩的境遇一样，兄台是高头大马，小弟是一匹毛驴。” 房诗雨说“腹有诗书气自华，紫气东来莫自夸。遥看去路八万里，白云深处有人家。老弟，你也不会是久屈俯就之人。” 县官儿说“江山代有才人出，津门何堪踏险途。皇城咫尺难迈步，风波浪里羡姑苏。兄台，沽上风云，老兄你是躲开了，都让老弟我摊上了哟！” 房诗雨说“人生一世，三灾八难在所难免，古语有云，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就比如老弟你把狗不理锁链囚车押解进宫，不也是有惊无险吗？” 县官儿说“我的妈呀！兄台，那可不是普通的惊吓呀！不瞒兄台说，老佛爷那一句话，我差点儿就尿裤子了！要不是狗爷求情，我就菜市口儿切瓜啦！” 房诗雨说“老弟，古语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现在是御赐七品戴链子知县，有钟馗跟着你，鬼魅难侵呀！” 县官儿说“兄台，惭愧了！那是老弟我急中生智，自己跟老佛爷讨下来的封赏，哪里是御赐呀！我这就是借着佛爷吓唬鬼，只要老佛爷在世，我就性命无忧，如此而已罢了。尼了别说，要不是这条链子，今天的麻烦就大了！” 房诗雨惊问“哟！听老弟这话，莫非碰上嘛难事儿了？” 县官儿说“咳！狗不理卖包子，天天都是难事（南市）！” 县官儿把早晨起来老百姓公堂击鼓，王爷府南市接人，两伙儿人对簿公堂的来龙去脉一说，把房诗雨给说乐了。 房诗雨说“老弟，真有你的，糊涂官判糊涂案，稀里糊涂的把事办。你就算定了王爷府的人会撩杆子走人？” 县官儿说“王爷府的人，会把我这芝麻官儿放在眼里吗？当时天太早了，衙役还没来点卯呢。没人约束，他们不走人还真等着我调查取证呀？” 房诗雨说“唉！宰相家奴七品官，打狗还得看主人。自古如此，不革命能行吗？” 县官儿说“革命不定是哪八百辈子的事呢，眼下麻烦可是还没过去。王爷府的人回北京，还不得添油加醋的告我一状，闹不好王爷来天津卫接狗不理，那我就拦不住了。” 房诗雨说“大帅没跟你说牌匾的事吗？” 县官儿说“说了，还要给狗不理换大点儿的铺面儿呢！” 房诗雨说“我拦住你也是要说这件事。你别慢慢悠悠的了，此事宜早不宜迟，不要说王爷亲自过来，别回头王爷府的人拿着行文到了，就不好办了。” 县官儿说“多谢兄台提醒！咱俩也别站在这儿说话了，我赶紧回去替大帅给狗爷看房子去！” 房诗雨说“闲话有时间再说，后会有期，就此暂别！” 县官儿说“兄台保重！” 俩人抱拳当胸施礼，房诗雨上马，县官儿骑驴，俩人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县官儿回到了家，先去还驴，然后回家。媳妇儿说“回来啦？你手上拿的嘛玩意儿？” 县官儿说“给后街豆腐店还驴去，老头儿给我留了一块豆腐。” 媳妇儿说“老两口儿不易，你别白拿人家东西，人家指望豆腐赚钱养家呢！” 县官儿说“瞧你说的，我能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明白吗？虽然是个穷官儿，但是也不能从老百姓身上挤油水儿呀！现在我给他钱，老头儿肯定不收。咱换个法子，逢年过节买点儿礼物看看老头儿、老太太去，当个亲戚走动，不是更好吗？” 媳妇儿想了想说“说的也是，就是咱这也是穷亲戚，还没老头儿富裕呢！” 县官儿叹气说“唉！不提这个了！大帅要给狗不理换个大房子，以后狗不理就忙不过来了，我琢磨着，要不你到狗不理那儿帮他卖包子去吧？” 媳妇儿说“你不怕丢人呀？” 县官儿说“嘛叫丢人？不偷不抢不做奸犯科，干活吃饭，丢嘛人？” 媳妇儿说“我不是想着你的面子嘛！县官儿的媳妇儿卖包子，怕你脸上不好看！” 县官儿说“里子都没了，还要面子噶嘛？上顿儿下顿儿棒子面儿窝头、棒子面儿大饼子、棒子面粥，说话都是棒子味儿，再这样儿下去我就快成棒子了！” 媳妇儿说“这大清朝怎么变成这样儿了呢？县官儿穷成这样儿，老百姓不更得穷得喝西北风过日子？” 县官儿说“不说了，我得去帮大帅给狗不理看房子去了，早点儿定下来房子，你也好早一天卖包子去。” 县官儿说着就往外走，媳妇儿说“早点儿回来，等你吃饭！” 县官儿头也不回的说“还是窝头！” 媳妇儿说“不是窝头、贴饼子啦！今天晚上吃菜团子、棒渣粥！” 县官儿说“都一样！”说着就出门儿走了。 县官儿到南门外东大街转了一圈儿，也没看见有卖房子的。县官儿正转悠呢，迎面儿过来个老爷子，看见县官儿正溜哒呐，赶忙让路说“知县，尼了遛弯儿呐？” 县官儿仔细一看，是带头儿打官司那个老爷子，忙答话说“溜哒遛哒，看看有没有卖房子的。” 老爷子奇怪的问道“尼了不是有官衙吗？怎么还要买房子呢？” 县官儿知道这老爷子错会意了，说“不是我买房子，是我替袁大帅给狗不理看房子，他那包子铺太小了，袁大帅想给他换个大点儿的铺面。” 老爷子说“尼了别溜哒了，有卖房子的也不会插草标，尼了得找人问问。” 县官儿说“找谁问呀？” 老爷子说“找我问呀！” 县官儿说“尼了知道吗？太好了！我正愁找不着地方呢！尼了说说，东大街谁家要卖房子？” 老爷子说“我家要卖房子，就在东大街东头儿，快到路口儿那儿，临街的三间房。原来我就住那儿，现在我搬到城里住了，这三间房就空出来了，正准备卖呢！” 县官儿说“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怎么这么巧呢，早起来打官司，这不又碰上了。” 老爷子说“这就是缘份，走吧，我带尼了过去看看房吧！” 县官儿跟着老爷子来到了东大街的东头儿，离德聚号不几步儿，三间临街的大瓦房，宽敞明亮，房后边儿还带着个小院儿，小院儿里有口水井，种着几棵果树，院墙高垒，很是洁净。 县官儿挺满意的，说“明天我带袁大帅和狗不理来瞧瞧，我看真是挺合适的，如果大帅和狗不理都相中了，你这房子就卖出去了。” 老爷子说“好好好！明天我过来等着。” 县官儿说“我上午去小站，回来得下午，你下午再过来吧。” 两人约定好，县官儿回家吃晚饭，菜团子、棒渣粥、小葱拌豆腐。 县官儿边吃边说“房子找着了，明天还得去小站，得让袁大帅过来看看。房子要是妥了，你卖包子的事儿也就成了。哎，今天这菜团子也挺香的，棒渣粥也好喝！小葱拌豆腐也拌的好，跟吃肉似的。 ” ‍ 媳妇儿说“你是跑饿了，饿了吃糠甜如蜜嘛！” 县官儿说“真是饿了。好心有好报，你去卖包子，就能攒钱，把我这脖子上的铁链子换条金链子！” 第二天早上，县官儿又去豆腐房借驴，骑着驴顺着大道往南走，没走多远儿，看见远远的跑过来两匹高头大马，县官儿经过了昨天的事儿，怕马把驴再惊着，赶紧下驴躲在了路边儿。 马到近前，都站住了，县官儿抬头一看，正是袁大帅和房诗雨。县官紧忙施礼说道“大帅吉祥！尼了这是要上哪儿去呀？” 袁世凯说“天津县，尼了这是要上哪儿去呀？”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一五‍‍狗不理搬进新铺面‍众王爷天津找窝囊 ‍ 县官儿说“我正要上大帅那儿去，跟尼了禀报给狗不理买房子的事情。” 房诗雨说“我和大帅也正要到你那儿去问问，你房子找到了吗？” 县官儿说“大帅，房子找到了，还是在东大街上，离德聚号没多远，临街三间房，后边儿带个小院儿，院儿里有口水井，院墙还挺高呢！我看挺合适，大帅尼了再看看。” 袁世凯说“那就走吧！” 县官儿说“大帅，尼了二位要不先走，我这是驴，就这还是跟豆腐房借的呢！这驴跟我一样，没见过嘛世面，容易惊着。尼了先走几步，我在后面儿跟着。” 袁世凯说“那我们就先走了，慢点儿骑，在县衙门等你。” 县官儿一想，昨天老爷子定的是下午看房子，今天大帅和房诗雨一早起来就过来了，我得把老爷子找着，要不开不了门呀！ 县官儿紧着催小毛驴儿，小毛驴儿就紧着跑，好在没出天津多远，到了东大街，跟邻居打听到了老爷子现在住的地方，县官儿找到了老爷子，老爷子先去开门，县官儿这才奔县衙门。 袁世凯看县官儿回来了，说“天津县，你这驴不跟劲呀！怎么这么半天才回来呢？” 县官儿说“大帅，我跟人家定的是下午，尼了说来就来了，我得找着人家开门，要不尼了没法看里边儿。” 房诗雨说“老弟，辛苦了！现在咱们是不是可以去看房子了？” 县官儿说“可以！可以！咱们走吧！” 县官儿带路，袁世凯、房诗雨跟随，三个人顺着官道来到了南门外东大街东头儿，老爷子已经在恭候呢。 袁大帅来了，老爷子毕恭毕敬的迎出了门外，就要给袁世凯行跪拜礼。袁世凯赶忙拦住了老爷子说“老先生，扔了这套吧！今后不下跪了，咱们要平等了！” 老爷子懵了，不明所以的说“大帅，不许下跪啦？” 房诗雨说“老先生，尼了这么大年纪了，凭嘛让您下跪呀？” 老爷子说“见了大官儿不都得下跪吗？” 县官儿说“那是皇上定的，现在见皇上也不用下跪了。” 老爷子说“那打官司那天，尼了不还让大伙儿下跪了吗？” 县官儿说“我那是借助钟馗打鬼，拿慈禧太后压压他们王爷府的气势，要不然这个案子没法审。你没看后来让大伙儿都站起来了吗？” 袁世凯说“别说这些啦，说说房子吧。这房子我看不错，临街这边儿不用大动，刷刷漆，新鲜新鲜。原先是住家，窗户太小了，这个得换成大窗户，让屋里亮亮堂堂的。” 老爷子说“大帅说的太对了，要是经商做买卖，屋里必须得亮堂才行。” 县官儿说“大帅，进屋看看吧！” 老爷子在前边儿推开了屋门，袁世凯进屋看了看，四梁八柱都挺粗实的，不由得夸赞说“这房子盖得真讲究！当初没少下功夫呀？” 老爷子说“自家盖的，还能糊弄自己？大帅，尼了再到后边儿看看，小院儿也挺宽绰呢！” 袁世凯来到后院，草坪、果树、秋菊花正艳，小院儿生机盎然。袁世凯说“还有水井呐？吃水也方便了。干脆，前堂待客，在院子里再接出一间灶房，包包子、蒸包子都在后灶儿，靠后墙那儿再盖三间房子，让狗不理搬过来住，你们说行不行？” 房诗雨说“大帅想的太周到了，前边儿是店，后边儿是家，漂亮！” 县官儿说“大帅，这得不少银子呀！” 袁世凯说“人们不是常说嘛，有钱不花，死了白搭。留着银子噶嘛？花出去才是钱呐！马上让我的工兵营过来，两天完工，第三天给狗不理搬家、挂匾，开门儿营业！” 袁大帅下令，工兵营冲锋陷阵似的拆改前门脸儿、后院儿盖新房，狗不理包子送过来吃，当兵的高兴死了，老佛爷吃的包子，皇后没吃饱，咱们放开肚子吃，袁大帅万岁！ 吃得好，干得快，人多力量大，没用两天，一切妥当啦！ 狗不理送包子过来，看着房子旧貌换新颜，看着后院儿的灶房和住宅，心里真是美得没法说没法说的。 县官儿亲自给干活的工兵斟茶倒水、端包子递醋剥大蒜。房诗雨跟当兵的一块儿忙里忙外的，把彩绸、鞭炮准备好了，开业那天袁大帅要亲自剪彩呢！‍ 狗不理搬家也简单，不是豪门乡绅，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本来就是从武清县杨村到天津来的，到现在还没娶媳妇儿呢，人走家搬，全利索了。 新房子是房诗雨和县官儿一力操持，前堂的桌凳柜台，后灶儿的所有炊具，新盖的三间瓦房，家具全是新的，就差一个新媳妇儿了。 狗不理清楚，买房子、置家具、前堂后灶儿所有的用度，都是袁世凯花的银子。就算是袁世凯有钱，就算是拜把子大哥，人家凭嘛这么帮助你呀？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是个天大的人情，我得怎么还呢？ 开业那天，慈禧太后老佛爷题字的金匾高挂在门楣之上，十朵大红的绸子花垂挂在金匾的前面，挡住了老佛爷的题字。袁世凯早早的就来了，看了前堂又看后灶儿，坐在了新盖的三间大瓦房里，有房诗雨和狗不理陪着喝茶，就等着吉时良辰一到，剪彩开业，狗不理的生意就又开始了新的光景。 房诗雨夫人的大营包子铺早就在小站开张了，今天也特地过来帮忙，和县官儿的媳妇儿一块儿在灶房忙呵呢，毕竟开业就要迎客，不光是包子，场面大了，凉拌菜、小烧酒儿也得预备下呀！ 县官儿今天是总调度，天津话叫“大了（读音：liǎo）”，一切都是县官儿说了算。 眼看着快到时辰了，县官儿走进了新房说“大帅，吉时快要到了，尼了几位得准备着了。” 袁世凯说“县尊发话了，咱们得听指挥，今天县尊说了算，咱们前边儿候着吧！” 房诗雨说“别误了时辰，走吧！” 袁世凯、房诗雨、狗不理，三个人跟随县官儿走出了屋门来到了前堂。前堂坐着的都是来祝贺的宾客，无非是府台、道台、巡按使、漕运使、直隶府各县的县官儿。大小官员分职位高低围坐在八仙桌子那儿，嗑瓜子儿，吃沙窝儿萝卜，喝热茶，聊天儿侃大山。 袁世凯一过来，这些人纷纷站起来，有叫“袁公”的，有喊“大帅”的，前堂又是一阵热闹。 袁世凯说“今天各位远道而来，都是来给我这把兄弟狗不理祝贺乔迁新业来的，这面子是给足了袁某了，我在这儿先谢谢各位了！” 说着话，袁世凯给大家作了一个罗圈儿揖。这些官员也都纷纷作揖还礼。 县官说“吉时良辰就要到了，各位请门前就位，袁大帅要剪彩了。” 一众官员跟随县官儿往门外走，临街的门外，袁世凯的亲兵分立大门两旁，只待袁世凯象征性的动一动剪刀，亲兵一拽遮挡牌匾的红绸花，这就算宏业骏开了。 门前的老百姓挤挤叉叉的有说有笑，一会儿剪彩开业，店堂里边儿都是官儿，老百姓在外边儿，瓜子儿、花生、萝卜、糖可以随便儿吃，大人孩子都来凑个热闹。 县官站在门前的台阶上高喊一声“吉时良辰已到，请袁大帅为狗不理喜迁新店开业剪彩！鸣放鞭炮！宏业骏开！” 在鞭炮声中袁世凯乐呵呵的拿起了剪刀，正要剪彩的时候，就见通往县城的官道上，车声隆隆，烟尘滚滚，马蹄声声，马铃叮当，前边儿是亲兵马队开路，后边儿是一队轿马车，在鞭炮声中拐进了东大街。 事出突然，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是谁又来给狗不理道喜来啦？ 县官儿眼尖，一看这些轿马车眼熟，赶紧凑近了袁世凯的身边儿小声说道“大帅，是王爷府的人。来者不善，尼了得小心点儿！” 袁世凯笑了笑说“好哇！这是给咱们贺喜来了，咱得欢迎呀！” 话音未落，十几辆骄马车一掀车帘儿，从车上走下来十几位王爷，恭亲王带头儿，十几位王爷跟随，大步流星的走到了袁世凯的面前。 袁世凯走下台阶躬身施礼，朗声说道“直隶总督新军统帅袁世凯，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恭亲王冷冷一笑说“袁大帅，您太客气了，您今天这是要干嘛儿呀？” 袁世凯说“狗不理包子铺今天喜迁新店，我这是给狗不理包子铺剪彩开业来了。” 恭亲王说“哟呵！本王今天真是来巧了，恭喜发财呀！狗不理呢？” 狗不理应声站出来躬身施礼说“小民在此！” 恭亲王说“狗不理，新店开业，北京城里我们这些在家的王爷都来了，可惜不知道你喜迁新店，也没给你带点儿贺礼，你也恕个罪儿吧！” 袁世凯把话接过来说“王爷言重了！既然是王爷到了，狗不理包子铺更加喜气盈门，就请王爷给狗不理包子铺剪彩吧！” 恭王爷说“袁世凯呀，你都准备好了，还是你来剪彩吧，你剪完彩，咱们再说正事儿！” 袁世凯说“那就请王爷稍候片刻。”说罢，手中的剪刀朝天一剪，门两边的亲兵一拽手中的绳子，门楣上的十朵大红绸花倏然垂落，露出来慈禧太后御笔亲题的五个大金字“狗不理包子”。 袁世凯高声喝令“慈禧太后老佛爷御笔金匾高高在上，官民人等还不请安跪拜吗？” 县官儿高喊一声“跪！” 这可是王爷们没想到的，太后老佛爷竟然会给狗不理题字?!大清朝的规矩，别人不听那套可以，王爷们可不敢不听，见了太后御笔题字如见太后本人，如果竟敢不下跪，那就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少说也得拿下你的王位，摘了你的顶戴花翎后充军发配苦寒边疆！ 恭王爷都没敢细看，赶紧打落马蹄袖，双膝跪倒，匍匐在地。后边儿的王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看恭王爷规规矩矩跪下了，也都稀里糊涂的跟着跪下了。就听前边儿恭王爷高声请安“太后老佛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边儿的王爷纳闷儿呀！庆亲王低声问礼亲王“老佛爷又到天津啦？” 礼亲王说“没听说呀！” 庆亲王说“那恭亲王怎么下跪请安呢？” 礼亲王说“他这个……这谁能说清呀！” 最前头儿恭亲王下跪请安，心里也直嘀咕“什么时候太后老佛爷给狗不理题了块匾呢？不会是袁世凯逗我呢吧？不行，我得我仔细看看！” 恭亲王抬头一看气坏了，这房前又是官员，又是老百姓，都跪在地上，唯独袁世凯、房诗雨、狗不理还有县官儿，不但没跪下磕头，而且就站在自己的跟前儿！恭王爷心说，我这是给老佛爷下跪呢？还是给你们四个人下跪呢？ 恭王爷不敢大声吵吵，这要是吵吵出去，在老百姓中间传开，这不就是抽自己耳光吗？ 恭王爷恶狠狠的低声说“袁世凯，你们几个竟敢不下跪请安？还想不想活啦？” 没想到袁世凯很安详的告诉恭王爷“臣等三人蒙老佛爷恩准，今后可以免除跪拜礼。王爷，您还想知道什么？” 恭王爷又是个没想到，结结巴巴的说“我还想……我还想……我还想知道天津县为什么也不跪拜！” 县官儿说“王爷，太后老佛爷亲口御赐下官七品戴链子知县，见链子如见老佛爷，尼了总不能让老佛爷下跪吧？” 嘿！恭亲王是王八钻灶坑，连憋气带窝火儿，心里生气表面还不能带出来。袁世凯说“王爷，您该站起来了！” 县官儿说“都起来吧！” 老百姓和众多官员都站起来了，恭亲王想，我也别在这儿跪着了！恭亲王站起来了，身后的亲王也都站起来了。 袁世凯乐呵呵的问恭亲王“恭王爷，您刚才说还有什么事儿来着？” 恭亲王心想，我还有什么事儿？我就是来接狗不理去北京的！可是看这意思，太后老佛爷这块御笔亲题的金匾一挂，这狗不理也不是能接走的呀?!我别回没接走狗不理再碰一鼻子灰！ 想到这儿恭亲王说“没别的事儿，就是没吃着狗不理包子，我们这些王爷特地从北京专程来天津，就为的是吃狗不理包子来了。” 您看见没有，神鬼怕恶人，慈禧太后的五个字，挡住了十多个亲王，不但没接走狗不理，还给袁世凯这几个人下跪磕头了，心里有气还没地界撒，狗咬刺猬没出下嘴，这趟天津卫来的，窝囊哟！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一六‍‍老佛爷题字挡灾祸‍礼亲王站着吃包子‍ ‍ 袁世凯说“各位王爷，您这是太赏给狗不理的脸了！今天正好新店开业，可就是这店面还是太小，请王爷在这儿吃包子，恐怕有辱王爷的身份。” 恭王爷心说，袁世凯呀，你真说对了，我能跟这些人一块儿用餐吗？那我真是抬举他们了！可是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不是一回事儿呀！ 恭亲王说“现在还说什么亲王呀！康有为、梁启超他们不是吵吵平等吗？咱都一样，平等！平等！大伙儿怎么吃我们这些王爷就怎么吃。” 袁世凯说“王爷体恤下情，袁世凯敬佩之至。就是王爷带来的这些亲随，恐怕得晚点儿吃了。” 恭王爷说“没事儿，能吃上就不错了，宫里还有没吃上的呢！” 袁世凯说“那，王爷屋里请！” 恭王爷说“请请！”说着迈步往屋里就走。 后边儿的王爷不知道恭王爷和袁世凯说的是什么，看见恭王爷带头儿往里走，那就跟着往里走吧！ 王爷的亲兵、亲随也要跟着往里走，县官儿毫不客气的把这些人拦住了，说“各位官爷，人多地方小，跟王爷已经说好了，委屈各位只能在外边儿吃了。” 亲随们也无可奈何，就是皇上来了，那也不能硬往里挤呀！那就……在外边儿将就吧！ 这些王爷进屋，一看这些官员，心里就堵得慌。礼亲王是个大胖子，能有二百多斤。还是个一千多度的大近视眼，基本比瞎子强不了多少。站的时间长了他受不了，累得慌呀！看东西又费劲儿，人都到跟前儿了，还没分出公母儿来呢！耳朵还背，跟他说话得喊着说，要不然他听不着！平常日子他都是在王爷府里呆着，不为了狗不理包子，礼亲王绝对不会来天津卫。 现在进屋了，眯着一千多度的近视眼，往四下里仔仔细细的一扫描，心里想这都是些什么人呀?!我堂堂的王爷，怎么能跟这些人混在一块儿吃包子呢？连县官儿儿都来了？这个袁世凯也太不讲究了！ 你再看看这桌子，普通的八仙桌儿，窄窄的长条儿凳，就我这个大屁股我也没法儿坐呀！更可气的是，县官儿不认识我，不理我，情有可原。你们这些府台、道台、漕运使也装不认识我？ 怎么今天这么别扭呢？不行，有些事儿我得问清楚弄明白喽！包子可以不吃，面子绝不能丢！我问问恭亲王去，刚才跟袁世凯都说什么了？怎么就会当街跪下了？老佛爷来了吗？老佛爷没来凭什么下跪？ 袁世凯正跟恭亲王道歉呢，说“恭王爷，真不好意思。平常吃包子的士农工商都是些老百姓，这店里的桌椅板凳自然跟那些大饭庄子不能比，您是不是跟这些王爷解释一下呀？” 话还没说完呢，礼亲王过来了，把袁世凯拽到了跟前儿，拿他那显微镜的眼睛仔细的看了半天，摇了摇脑袋说“不是！好像是袁世凯！” 袁世凯说“王爷，您这是要找谁呀？” 礼亲王耳背，没听清楚“老袁，你说我是贼呀？我怎么会是贼呢？我是礼亲王！” 袁世凯说“我知道您是礼亲王。” 礼亲王说“胡说！什么你是我亲娘！再胡说我打你屁股！” 恭亲王在旁边儿一看，麻烦了，跟这位王爷一时半会儿扯不清楚，我躲开吧！ 恭亲王是惹不起躲得起，袁世凯就没办法了，躲不开呀！这位礼亲王袁世凯太清楚了，人不坏，就是能把人折磨死！正没辙呢，一眼看见从身边儿过去的县官儿了，顺手就把县官儿抓过来了。 县官儿说“大帅，有事儿呀？” 袁世凯说“这是礼亲王，你跟他聊聊，别发脾气，我得躲开！” 这袁世凯说话不怕礼亲王听见吗？不怕！您别忘了，礼亲王耳背呀！ 县官儿不知道礼亲王是这样儿的呀！还琢磨着能跟亲王亲近亲近呢！县官儿走到礼亲王对面儿说“礼王爷呀，您怎么还不入座呀？” 礼亲王说“什么？做牙？我牙又没坏做什么牙呀？” 县官儿说“不是，我是问您怎么没坐下呀？” 礼亲王说“哎，这回听明白了。” 县官儿说“听明白就好！” 礼亲王说“你是问我怎么没做虾呀？做了，昨天做的，渤海对虾。” 县官儿说“要命了！我说袁大帅怎么躲开了呢？这位耳背呀！” 礼亲王说“袁世凯，你和恭亲王在门口儿都说什么啦？” 县官儿说“王爷，我不是袁大帅！” 礼亲王说“你大点儿声！我听不见！” 县官儿说“我不是袁大帅！” 礼亲王说“你怎么跟我学蚊子叫呢？你大点儿声儿行吗？” 县官儿说“礼王爷呀，我这不是说话，我是在跟您喊呐！” 礼亲王说“碗呐？没拿碗呀，你端的是盘子！” 县官儿说“我没跟您说盘子！” 礼亲王说“说丸子呀？我常吃，羊肉汆丸子，好吃！” 县官儿说“王爷，您先坐下！” 礼亲王说“做虾呀？我不会做，会吃，渤海大对虾，常吃！” 县官儿叹口气说“唉！哑巴爱说话，拿手乱比划，聋子全不怕，说话就打岔！还得喊！王爷，您不能站着呀！” 礼王爷说“站着？” 县官儿松了口气说“总算听清了！” 礼王爷说“我这不站着呢吗？” 县官儿说“我的奶奶呀！又差了！” 礼亲王说“差哪儿了？” 县官儿一听，哎，这句听清了！忙说“我不是袁大帅！” 礼亲王说“帅？帅不帅的没关系，把差事办好了就行” 县官儿说“得！又回来了！” 把县官愁的没招儿没落儿的！ 县官儿和礼王爷在这边儿弯弯绕，袁世凯在那边儿正跟恭王爷打交道呢。 袁世凯说“恭王爷，尼了都看清楚了吧？包子铺就这么点儿地方，里里外外这么多人，来道喜的都是好朋友，谁也不能得罪。要是把这么多官员都轰出去。让各位王爷先坐下吃包子，这传说去出去可就不大好听了。有碍王爷们的名声啊！ 要是让在座的各位官员们先吃包子吧，各位王爷在一边儿看着……这也不大好！显得对各位王公贵族王爷们都不大恭敬啊！ 这要是传说出去呢，人们就得说我袁世凯不大懂事儿。恭王爷，您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呢？” 恭王爷卡巴卡巴眼睛说“袁世凯呀，我听明白了，你这哪儿是让我拿主意呀？你这是让我自己说出来走人呢！ 可是有一样儿，也让我为难了。从北京出来的时候呢，是为了到天津卫来接狗不理，接到北京各王爷府，给王爷们包狗不理包子吃，这回……” 恭王爷还要往下说，袁世凯把恭王爷给拦住了，说“慢着！慢着！恭王爷，闹了半天您到天津卫来不是道喜来的，是接狗不理上北京来的？” 恭王爷说“让你袁世凯把我绕惑的，一着急说溜了口了！前两天王爷府打发人来接狗不理，没接走狗不理不说，还差点让天津县把我们派来这些人给扣下。 我寻思这回我们这老哥儿几个出来，你又整出来个老佛爷御笔题字金牌匾给我挂上了，把这条道儿给我堵的是严丝合缝！” 袁世凯一本正经的说“恭王爷，可不是我袁世凯挑您的毛病。您要是提前给我个信儿，上次来人接狗不理您就接走了。 这次您要是提前给我个信儿，狗不理就先别开业了，老佛爷的牌匾不也就不挂了吗？ 您看您各位王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都没人拦着。可是您来是为了接狗不理，这就有点儿麻烦了。恭王爷，您这回还接不接狗不理呢？” 恭王爷说“我还能接吗？我还敢接吗？德聚号的牌匾没了，老佛爷的题字挂上了。这叫御笔亲封狗不理包子。我这要是不管不顾的把狗不理接走了，这不就明摆着是没把老佛爷放在眼里吗？ 行了，袁世凯呀，我也看明白了，这声招呼应该提前跟你打，跟你袁世凯先说一声，这怪我们没拿你袁世凯当回事儿。 你呢，就蔫不叽儿的给我划出了这么一条道儿，让我们这些王爷白折腾一回，谁还也挑不出你的毛病！ 这一趟天津卫来的，结结实实的打了王爷府的脸了。王爷集体出动，这个主意是我出的。回去我还得挨着个儿的上王爷府登门儿道歉去。 什么也别说了，狗不理我是不能接了，但是好好歹歹的这狗不理包子，你得让各位王爷吃上吧？” 袁世凯说“行！没问题！我马上就让这些官员们给各位王爷腾地方。” 恭王爷说“拉倒吧！袁世凯你别给我挖坑了。我们这就走，回北京。你把那蒸好了的包子给我们带上。你还得多带点儿，要不回去不够分的，我还得落埋怨。” 袁世凯说“就照王爷说的办吧，回头我上北京到王爷府，给各位王爷请罪问安去。” 恭王爷说“你可免了吧！袁世凯呀，我真怕了你了。能做到直隶总督新军大帅这个位置上，你可真不是白给的。 行了，安排人给我们往车上装包子吧！” 袁世凯说“恭王爷，这得天津县过来。天津县是今天的总指挥，装包子得他去安排。你看他现在正跟礼王爷在那儿打哑谜呢！大伙儿连包子都不吃了，没法吃！您看这笑的连嘴都合不上了。您赶紧过去先把礼王爷给请走，我让天津县给您安排往车上装包子！” 恭王爷刚才光顾着跟袁世凯掰扯事儿呢，现在才看见礼王爷在那儿甩开腮帮子正吃包子呢！ 礼王爷怎么吃上包子了呢？这是县官儿的主意。县官跟礼王爷说话，怎么也说不明白了。急得满头大汗，舌头拌蒜，腮帮子打颤，眼珠子乱转，脑子也见慢，说话也见乱了。 眼看跟礼王爷没法说话了，顺手从桌上端过来一盘包子。见礼王爷正在要说话的当口儿，把包子一口塞进礼王爷的嘴里了。 礼王爷正要说话呢，包子塞进嘴里了。心说天上没掉馅儿饼，掉包子了！掉包子也行呀！上下牙一咬，一股包子的汤汁儿就灌满了嘴里。礼王爷就顾不上说话了，嚼了两下就把包子咽下去了。顺手从县官儿端着的盘子里又抓过了一个包子，立马就塞进了嘴里。 这到不错，什么话也不说了，就站在屋子的中间儿，一个接一个的紧着吃包子。 恭王爷这个气呀！心说，这么多王爷都在这儿等着，就你一个人吃包子？你到是找个座位坐下呀！这到好，就这么站着吃包子。嘴里吃着，手里还抓着！您是王爷呀？应该是吃过见过的呀，今天怎么这副吃相呢？也忒难看了！ 您把自己的脸丢了，那您自己愿意。您这可是把我们王爷的脸都给丢尽了！这事要是让慈禧太后老佛爷知道了，还有我们的好啊？ 这不光是丢王爷府的脸，这是丢皇上的脸，丢紫禁城的脸，丢故宫的脸，丢老佛爷的脸呢！赶紧走吧，别在这儿让各位官员看笑话了！ 恭王爷想到这儿，赶紧走到了礼王爷的身边，用手拽了拽礼王爷的袖子。 礼王爷呢，没听这套。边吃边说“正吃包子呢。别闹！别闹！” 把恭王爷给气笑了，把嘴贴近了礼王爷的耳朵，喊着说“我是恭王爷！礼王爷，别吃了。咱该走了！” 礼王爷这回是真听清了，回头对恭王爷说“恭王爷，这包子是真好吃啊！怪不得太后老佛爷把狗不理接进宫里去了呢！诶，恭王爷，您别傻站着呀！还不赶紧吃！ 恭王爷这脸上臊的是通红啊！紧贴着礼王爷耳朵喊着说“走吧！走吧！包子已经给您装车上了，回北京吃去吧！” 说着话，不容分说拽着礼王爷往外就走。礼王爷呢，不依不饶的紧着挣崴呢！这两位王爷是拉拉扯扯的走出了狗不理包子铺。 见外边儿王爷们都上车走了，县官儿把手里端着的包子放在了桌子上，走到袁世凯面前说“大帅，这礼王爷这也不像个王爷呀！包子塞进嘴里都没见他怎么嚼，直接就咽下去了！这才多一会儿啊，礼王爷吃了五十多个包子了，还说没吃饱呢！半饱儿！这也不像个王爷呀！” 袁世凯说“难为你了！你这是替我挡了这一胳膊呀！我欠你个人情。” 县官儿说“大帅，这话是从哪儿说起呢？咱不都是帮狗不理吗？再说了，替大帅冲锋陷阵，那是我该干的。今后有我在这天津县，狗不理这儿您就尽管放心。”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一七‍‍颜万辉喜得小棉袄‍小洋楼半夜炸了锅 ‍‍ 袁世凯说“甭管怎么样，好歹把这帮王爷对付走了。这回他们也知道了，狗不理也稳当了，连王爷们都没能把狗不理接走，今后谁还敢打狗不理的主意？太后老佛爷的御笔亲题金匾一挂，咱们也就省事了！ 以后的日子，每次袁世凯进宫见老佛爷，都要给老佛爷带去狗不理包子。老佛爷还是想让狗不理到御膳房，说是不光是让狗不理包包子吃，更想听狗不理说话。老佛爷说，狗不理说话不绕弯子，不说瞎话、废话，是纯粹的天津卫脾气，老佛爷说他喜欢。 狗不理死活不进宫，说在天津卫和乡亲们在一块儿自由，进了皇宫就不自由了。仔细一想，狗不理说的有道理。在皇宫里说话，就不能想嘛说嘛了。你得时刻留心有人到老佛爷跟前儿去告密，还得揣摩老佛爷喜欢听嘛话，那活的多累得慌呀！ 你就别说当年的大清朝了，就是咱们现在眼目前儿的民国，不也是说瞎话的官儿多，说实话的官儿少嘛！有人说这是民族劣根性，我说那是放屁！为嘛老百姓在一块儿就嘛都能说，因为老百姓是人，所以说的是人话，就不背着人。只要一当官儿，完啦！马上就变成鬼啦，只能说鬼话，不能说人话啦！为嘛呢？他得揣摩上意呀！噢，上司不乐意听，你还偏这样说，能有你的好儿吗？” 春妮说“颜爷，狗不理的故事呢？接着说呀！” 颜万辉儿说“大小姐，狗不理的故事就到这儿了。狗不理最早的老店儿其实不在南市，在侯家后那块儿。南市这个店儿是狗不理辞世以后，由狗不理的儿子高金铭开的分店儿。不过南市这个分店儿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所以人气爆棚。民国以后，在日租界的长磐街又开了一家店，那就都是后话了。” 陈峰说“颜爷，跟您说实话，没听够！您说的这都是真事儿吗？” 颜万辉儿说“真人，都是有名有姓的，都是真的。真事儿，也都是曾经发生过的。慈禧太后真的到天津小站来过，天津的铁路原来没有新开河火车站，后来为了慈禧要到奉天，才临时开设了一个车站，当时叫站台雨棚，后来又因为是专为慈溪开设的，改名叫宫廷车站。后来又改名叫新开河火车站。尼了别看有火车站，可是不卖票，那时候老百姓不能在新开河火车站上火车，因为那是慈禧太后的专用火车站。” 梁山说“颜爷，您别听这俩孩子的，他俩可是有名的穷追不舍，您可得小心他俩从济南到天津卫来缠着您！” 颜万辉儿说“我巴不得的呢！梁爷，尼了这一对宝贝儿女在身边儿，福气呀！高爷身边也有个干儿子汪昊德，就我老骨碌棒子一个人，这辈子是有上梢儿，没下梢儿呀，死了以后连个坟前烧纸的都没有，悲哀呀！” 桃叶儿说“颜爷，让淑娟给您当个干闺女吧，您这贴身的小棉袄不就有了吗？” 颜万辉儿看着高爷试探着说“高爷，您看行吗？” 高爷说“那是淑娟儿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就怕颜爷看不上淑娟儿呀！” 颜万辉儿高兴的说“高爷，这是天上给我颜万辉儿掉下来个漂亮闺女，我该给我闺女送个嘛见面儿礼呢？” 高爷说“颜爷，过几天儿我要给汪昊德和淑娟儿办婚礼，颜爷那份儿认闺女的见面礼，就等他们结婚那天当陪嫁给过来吧！” 颜万辉儿说“那哪儿行呢！陪嫁是陪嫁，认干爹我这干爹不能寒谗喽！” 桃叶儿说“淑娟，现在就改口，看看你干爹能给你啥见面礼！” 马淑娟儿不知如何是好，拿眼睛直劲儿看高爷。 高爷说“孩子，你又有了一个爹，你想想该怎么叫能让颜爷高兴。” 马淑娟儿想了一下，大大方方的走道颜万辉儿面前，深深的一个万福，脆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爹！闺女今天又有了亲人啦！” 听见马淑娟儿这一嗓子，颜万辉儿高喊了一声“闺女！”再也说不出话来，眼泪哗啦一下子就下来了！慌得淑娟掏出手绢儿，赶紧给颜万辉儿擦眼泪。 颜万辉儿哭着说“我这辈子觉着也就这样儿了，没想到今天高爷、梁爷你们大伙儿给我送来了个亲闺女！你们都听见了吧？我闺女可是没喊我干爹，她可是喊了我个爹！闺女，爹问你句话，你要实话实说，从今天起，你改名叫颜淑娟行不行？” 马淑娟有点儿不知所措了，高爷说“孩子，你这辈子就应该姓颜呀，这是天意！” 马淑娟明白了，干脆的答应颜万辉儿说“爹，我就应该叫颜淑娟儿嘛！”‍ 颜万辉儿激动得泪水横流，站起身子说“我颜万辉儿刀子对着胸口不皱眉，碗大个伤口不流泪，今天晚上我太高兴了！这是喜泪，我颜万辉儿有后了！颜淑娟儿，这是我闺女！” 淑娟儿说“爹，别说了，让您说的我心里难受，我这眼泪也快下来了！” 颜万辉儿嘎登一下子止住了哭声，大伙儿都笑了。梁山打趣说“颜爷，往常没人管着，这回怎么这么听话呀？” 颜万辉儿擦着眼泪说“我这辈子都这把子年纪了，我听谁的？我常说，也许是我这辈子缺德事儿做的太多了，老天爷罚我没儿没女。娶了几房老婆，肚子都不争气。我琢磨着我就是这个绝户命，没想到高爷、梁爷你们给我带来了好运。你们就是我颜万辉儿的送子……皇上！” 春妮儿说“颜爷，您说错了，是送子娘娘！” 颜万辉儿说“高爷、梁爷，都是大老爷们儿，是我颜万辉儿的送子皇上。在天津卫，谁说话也不算数，就我闺女说话算数！我说了，闺女改口了，没叫干爹，随了我的姓儿，叫了我声爹，把我这心都叫化了，把我这颗死了多年的心又叫活了！今天嘛也没带着，明天去劝业场，从头到脚，耳环，吊坠儿、项链、镯子、戒指、手链儿、脚铃，要全套金子的，挑着我闺女喜欢的买，这就是给我闺女的小礼物！” 高爷说“颜爷，你这叫出手不凡呀！别忘了，还有嫁妆呢！” 颜万辉儿说“高爷，忘不了。尼了放心，我颜万辉儿懂得钱得分怎么花。好朋友来了，多钱也花，这叫仗义疏财！爹妈有需要，多钱都花，这叫孝敬双亲！儿女有需要，多钱都花，这叫慈爱幼小！中国人的老祖宗立下的规矩，别看我不认识几个大字，这天下的大道理我还明白！” 高爷说“颜爷，是条汉子！” 颜万辉儿说“高爷，淑娟是我闺女了，今天就跟我回家了，拜堂成亲那天，我聘闺女，尼了娶儿媳妇儿，咱们一切按照规矩来，高爷，尼了说说行吗？” 高爷说“颜爷说了，就得板上钉钉。就这么办了！” 颜万辉儿说“高爷，痛快！我今儿个太高兴了！高爷，我打发人先回去，告诉家里给我闺女把屋子布置好。咱们多喝一会儿，这酒，还得接着来！” 梁山说“高兴的酒，该喝！” 颜万辉儿把艾蛤蟆招呼过来说“开车回去，跟大奶奶说，小姐今天晚上回家住，把房子给我收拾好了，听明白了吗？” 艾蛤蟆说“颜爷，尼了放心，我看着他们布置，完事儿了我回来接尼了！” 那天几乎是喝了一夜酒，说来也是奇怪，谁也没喝醉，这酒也挺会溜须拍马的！ 马淑娟儿这回是一步登天，心里感激高爷，暗暗的在心里发誓，不光是自己，子孙后代也不能忘了高爷的大恩大德！ 颜万辉儿在狗不理喝酒吃包子，家里可乱了套了！艾蛤蟆回去先把大奶奶从被窝里砸起来了。这大晚半晌儿的，大奶奶钻进被窝儿还没睡着呢，就听见有人敲门。大奶奶没理这个茬儿。 大奶奶心里琢磨了，这说不定又是四奶奶或者是五奶奶让小二、小三儿欺负了，上我这儿喊冤叫屈来了。我才不管你们的事儿呢！有能耐你们跟老头子说去！ 颜万辉儿最恨的就是女人争风吃醋，有吃的有喝的有钱花还不知足？有能耐给我生个出来，我打个板儿把你供起来都行！没那本事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呆着，谁要是敢挑头儿闹事，我抽不死你算你乐意活着！ 颜万辉儿这些姨太太们，亲眼看过颜万辉儿施行家法。那是个在火车站脚行的青帮弟子，犯了帮规了，把个卖花的小闺女给糟蹋了。小闺女跳了海河，让一个漕帮的给救上来了。漕帮的带着小闺女来到青帮拜山门，青帮糟蹋的小闺女往颜万辉儿眼前一下跪，眼泪一掉出来，颜万辉儿二话不说，叫人把火车站脚行扛大个儿的都叫来了，让小闺女指认。小闺女没费事就认出来这个青帮弟子。 那天几个姨太太都在场，按照青帮的帮规，奸淫捋掠，欺负孤寡，那都是死罪。犯事儿那小子知道活不了了，磕头如捣蒜，只求速死。小闺女没想到会把这个人扔到海河里去淹死，跪下求颜万辉儿给他留条活命。漕帮的人也没坚持处死这个人。颜万辉儿说“死罪免了，活罪难饶。上鞭子吧，在场的青帮弟子，都给我记住，奸人姐妹，如同奸我姐妹。你连自己的姐妹都糟蹋，你就不是个人！今天，每人抽他一鞭子，必须鞭鞭见血，能不能活，就看老天爷给不给他留条活路了。我先给你们做个样子，谁要敢手下留情，抽他的鞭子就分一半儿给你！” 受鞭刑的面朝下绑在了长条凳上，一脸盆清水放在地下，皮鞭蘸上了清水，颜万辉儿抡圆了胳膊一鞭子下去，一声惨叫，屁股上立刻翻开了一道缝儿，鲜血马上就淌出来了。 幸亏那天来的青帮弟子不太多，就这样儿那小子已经昏死过去了。四个姨太太吓得浑身打哆嗦，捂着眼睛不敢看。受刑的惨叫一声，四个姨太太浑身就是一哆嗦。从那天以后，姨太太们谁也不敢惹是生非，都明白别惹这个阎王爷。所以有点儿嘛事儿都去找大奶奶嘚啵。 今天一听有人敲门，大奶奶以为又是姨太太们来嚼舌头根子来了，就装睡着了不想搭茬儿。没想到敲门变成砸门了，房门砸得咣咣的，不光是大奶奶，把这几个姨太太都砸过来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嘛要命的事了！ 大奶奶赶紧起床，一边儿穿衣裳一边儿喊“别砸了！别砸了！我听见了，等我穿上衣裳！” 大奶奶开门一看，四房姨太太都在屋门口堵着，砸门的是颜万辉手下的艾蛤蟆。 大奶奶一看是艾蛤蟆砸门，心里这气就不打一处来，黑着个脸就问艾蛤蟆“艾蛤蟆，你找死呀？噶嘛这是？我刚钻被窝儿躺下，你就叮呤咣啷的砸门，有嘛急事儿？你着急上阎王爷那儿报道去呀？” 艾蛤蟆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几个姨太太就七嘴八舌的吵吵起来了。 二姨太说“我说艾蛤蟆呀，这大晚上的，大奶奶睡得早，有嘛事儿你就不会跟我说吗？你噶嘛非得把大奶奶折腾起来呢？” 三姨太说“艾蛤蟆你真是越活越回旋了，你留着你那蛤蟆嗓门儿不用，就知道砸门，显你有劲儿呀？” 四姨太说“就是嘛！你喊两嗓子大姐还听不见吗？大姐心脏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要是把大姐心脏病勾犯了，看颜爷怎么收拾你！” 五姨太说“哎哟！艾蛤蟆也不是那不知好赖的人儿，这不定是有嘛事儿呢。艾蛤蟆，有嘛急事儿快说，我们好睡觉去！” 艾蛤蟆知道规矩，这几位奶奶他谁也惹不起，说话也得一个不落，不让谁说话谁都得恨你一辈子。这回都说完了，艾蛤蟆咽了一口唾沫说“颜爷吩咐，让我跟大奶奶说，我得按照颜爷的吩咐去做。颜爷让我跟大奶奶说，我哪儿敢搅和尼了几位奶奶呀！” 大奶奶冷着脸说“别废话了，赶紧说，嘛事儿？” 艾蛤蟆点头哈腰的说“颜爷的原话，让我告诉大奶奶，让赶紧收拾出一间屋子，大小姐今天晚上要回家里住。” 艾蛤蟆说完了，空气好像凝结了，时间好像不走了，这几个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傻眼了！ 过了一会儿，大奶奶醒过味儿来了，问艾蛤蟆“你刚才说嘛？大小姐今天晚上要回家来住？” 艾蛤蟆说“颜爷是这么说的。” 大奶奶说“艾蛤蟆，咱家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哪儿来的大小姐？” 艾蛤蟆说“大奶奶，这事儿尼了别问我呀！我哪儿知道哪儿来的大小姐呀！” 二奶奶脑子转的快，酸不叽儿的说“这还不是明摆着的嘛！咱家在外头有鸡下蛋了呗！这些年在外边儿养着，今天要回窝了！” 三奶奶不相信的说“二姐，不能吧？老爷子天天回家睡，他还能有劲头儿在外边儿折腾吗？”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一八‍‍三妻四妾非好事‍颜府水深需小心‍‍ ‍ 四奶奶撇着嘴说“有嘛不能的？男人的事儿，就那么一会儿，别说揍出一个大小姐来，揍出十个八个的咱姐们儿也得干瞪眼，谁让咱下不出蛋来呢！” 五奶奶说“那还不一块儿接家来呗，噶嘛光接一个大小姐呢？好歹也是颜家的骨肉，咱也不在乎多个六妹子，孩子不也得管我喊五姨娘吗？” 大奶奶说“这个老不死的，他忘了死了！家里五房太太，还跑外头吃野食去！” 艾蛤蟆提醒说“几位奶奶，别说别的啦。一会儿我得回去接颜爷和大小姐，家里要是没收拾好屋子，颜爷那脾气要是一上来……” 大奶奶说“这五更半夜的，这不是折腾人吗？收拾屋子？让他回来给那野种收拾吧！” 艾蛤蟆紧着劝“别介！别介！尼了可不能别这个劲儿。有嘛话尼了等颜爷回来慢慢问个明白，该收拾屋子收拾屋子，好好的日子别伤了和气，尼了说是不是？” 二奶奶也说“大姐，事儿已经出了，再说嘛也没用。我看老爷子旁边儿的客房不是没用吗？先收拾出来呗，别一会儿再闹个不愉快。” 大奶奶叹了一口气说“我就是憋气窝火儿，大白天的你不说，非要半夜三更的折磨人！那就姐儿几个一块儿动手吧！” 收拾客房就简单了，屋里一应俱全，生活用品齐备，那是颜万辉儿为来访的客人准备的，所以没费嘛事儿就收拾出来了。 颜万辉儿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家里边儿灯火通明，五个老婆谁也没睡，都在客厅里坐着说话呢。 回来的路上颜万辉儿告诉淑娟儿说“闺女，头回进家门儿，家里的事情我得跟你简单说说。我这辈子娶了五个老婆，不是我这个人寻花问柳，就是我想要有个后辈儿人。谁想老天爷不让我有后，五个老婆都不能生。后来我明白了，是我的事儿，我也就绝了这个念头儿了。今天到家，先认识认识你这五个娘，嘴儿甜点儿，不吃亏。你是小辈儿，别惹她们，可也别怕她们，有爹在，谁也不敢把你怎么着。” 淑娟儿说“爹，我记住了。您放心，我会和大家伙儿处成一家人的。” 颜万辉儿说“好闺女，这我就放心了。家里的老妈子都是跟我多年的，也跟一家人似的，别轻慢了谁。开车的是跟着我接手天津青帮的开山弟子，说话大嗓门儿，他姓艾，都叫他艾蛤蟆，你喊他艾哥吧！” 艾蛤蟆说“大小姐，这个别听颜爷的，尼了还是叫我艾蛤蟆吧，我听惯了。” 颜万辉儿说“你这个艾哥跟我是过命的交情，虽说是我的徒弟，跟我情同父子。今后有嘛事我不在家，家里的事情问大奶奶，外头的事情问你艾哥。快到家了，先说这些，以后慢慢跟你细说。” 淑娟儿说“爹，您说的我都记下了。” 颜万辉儿说“闺女，我就喜欢听你喊爹，声音好听，就跟那沙窝儿萝卜似的，嘎嘣脆！” 淑娟就连着喊“爹爹爹……” 颜万辉儿紧着答应“哎哎哎……闺女！闺女！到家了！到家了！” 把艾蛤蟆乐的，都笑出眼泪来了，说“颜爷，今后尼了就听大小姐叫尼了这串儿爹吧！” 颜万辉儿说“真能胡扯，怎么出来个串爹了呢?!” 真是到家了！艾蛤蟆下车打开了铁艺的院门，把车开进院子停靠在一栋二层小楼前。等车停稳了，淑娟儿跳下了车，抢着跑过去给颜万辉儿开车门，嘴里说着“爹，您慢着点儿！” 艾蛤蟆说“颜爷，这回有替我给尼了开车门儿的了！” 颜万辉儿说“我这辈子，心满意足了！走，闺女，关上车门儿，咱回家！” 淑娟儿搀扶着颜万辉儿，借着门灯的光亮，看出这是一座西式的洋房，雕花的大木门显得那么气派。艾蛤蟆跑到前边儿拉开了大门，前厅里灯火辉煌，三个黄花梨木的欧式大沙发上坐着颜万辉儿的五位太太，见淑娟儿搀扶着颜万辉儿进了门，都站起身来迎接大小姐。 大奶奶说“哟！这是咱闺女回家啦！啧啧啧……老爷子，尼了这是在王母娘娘那儿把九天仙女儿接家里来了吧？” 颜万辉儿说“淑娟儿，这是你大娘！” 淑娟规规矩矩的给大奶奶万福行礼，嘴里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娘！闺女给您万福啦！” 二奶奶也走过来，脸上笑开了一朵花似的说“闺女，太俊了！老爷子偏心眼儿，这么俊的闺女今天才领回家来，尼了这可不对劲儿呀！” 颜万辉儿笑着说“淑娟儿，这是你二娘。” 淑娟儿依前给二奶奶深深万福，嘴里说“二娘哎，闺女给您行礼了！” 三姨太依照顺序走过来说“我闺女一进门儿，把这前厅都照亮了！老爷子，看今天这笑嘛哈的样子，尼了就不怕我们罚您隐瞒不报呀？” 颜万辉儿说“罚罚！淑娟呀儿，这是你三娘。” 淑娟儿说“三娘教子，今后您可得多教导，闺女给您行礼了！”说罢深深万福。‍‍ 四姨太走过来说“我说的今天怎么喜鹊跑到窗根儿来报喜呢，闹了半天咱们家仙女儿下凡了！老爷子，给你记一大功！” 颜万辉儿说“淑娟儿，这是你四娘！” 淑娟儿说“四娘好！淑娟儿年轻不懂事儿，四娘今后得多指教。淑娟先拜谢四娘啦！”说着万福起身。 五姨太过来拉着淑娟儿的手说“闺女，五娘问你句话，你得跟我说实话，你是吃嘛长大的呀？怎么出息的水灵灵的这么招人稀罕呢？” 淑娟儿说“五娘，让您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五娘才是大美人儿呢！淑娟儿自愧不如！我给五娘行礼了！” 淑娟儿万福行礼，五姨太拉着淑娟儿的双手不愿放开，两人都蹲了下身子，也算是互为敬礼吧。 颜万辉儿说“今天太晚了，有话明天再说。都见过面儿了，回房歇着吧！” 五个奶奶各回各房，颜万辉儿对淑娟儿说“临时安排，你今儿晚上先睡客房，明天再好好给你安排个自己的屋子。” 淑娟儿说“爹，别太过份，差不多就行。” 颜万辉儿说“爹知道分寸，过些日子就要出门子了，咱家不能让婆家人挑理。高爷那边儿不知道是嘛阵势呢，我带你上客房去，先休息吧，有嘛事儿明天再说！” 这一晚上是冰火两重天，颜万辉儿和淑娟因为累了一天了，躺下就睡着了。大奶奶和姨太太们是说嘛也睡不着了。 凭空出来个大小姐，而且是个绝对的古典美人儿，一身儿得体的旗袍，新式的皮鞋，剪着流行的短发，天生的鸭蛋脸儿，浓眉大眼，不笑不说话，一笑俩酒窝儿，露出来那稀碎的玉米银牙，配着红艳的嘴唇，电影明星又能怎么样？胡蝶，周旋，都得排到后头去，这丫头，是老爷子跟谁生的呢？看老爷子这个喜欢劲儿，将来这万贯家财，还不都得是这个小妖精的呀?! 睡觉？谁还有心思睡觉呀？本来五个太太都挺安心，家产到时候差不离一分，人人有份儿，大太太多分点儿，也就是这样儿了。现在凭空冒出来个大小姐，这就是要在老虎口里夺食呀！不行，我们不能束手待毙，得跟老爷子把这事儿说明白！ 五个太太一个想法，淑娟走进颜家还不到半天儿呢，就已经陷进了漩涡儿中，淑娟儿能应付的了吗？ 人活在这个世上，有时候你说不清道不明的就自然而然的理顺了自己。淑娟从一个农村的姑娘，跟着老爹逃荒要饭来到了天津卫，被高爷收养了以后，逐步接触到的人和事，打开了淑娟心里的一扇窗户。尤其买衣裳、换皮鞋、剪头发、浴池洗澡、饭庄子吃饭，淑娟儿短短几天所接触的人和事，使淑娟的见识突然进入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谁能看出高爷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先生，竟然会是名满全中国的佛眼金瞳？谁会想到在天津卫低矮的大杂院里，会隐藏着一个中国文物古董界的顶尖儿高手？谁能认出这个不起眼儿的小老头儿，曾经是中国考古界的泰山北斗？谁也没曾想到这个威震中华的顶级摸金校尉，会和一个剃头匠躲在一件小屋中委委屈屈的生活着！ 这种事尼了想碰都碰不上，八辈子也不可能遇见的天下奇事，就让淑娟儿这么一个农村丫头给遇上了！这是不是天意？尼了能说清楚吗？即便是袁天罡、李淳风在世，这二位活神仙能算出个子午卯酉来吗？ 有人不信神仙，不信鬼怪，不信如来，不信上帝，嘛都不信，违天意，逆民心，能有好果子吃吗？我要说上辈子淑娟儿肯定是做了一辈子的大好事，一辈子行善积德，这辈子才脱离苦海一步登天，尼了信吗？要不然淑娟怎么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融会贯通遇事说话不卑不亢拿捏的分寸丝毫不差呢？ 今天的淑娟儿，谁能再说这是个农村的土妞儿？谁能看出来这是个大马路上要饭的丫头？谁能察觉出来眼前这个大美人儿，会是个不敢说不敢道唯唯诺诺的乡下贫穷女娃子？淑娟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谁教她了？瞬间的变化是所有人预料不到的，也是不可能预料到的！嘛叫脱胎换骨，这就是浴火重生！嘛叫凤凰涅槃，这就是风华重塑！淑娟儿的今后会是一条洒满阳光的大道，还是一条荆棘丛生的险途，谁也不知道。尼了嘛也不信吗？现在信了吗？ 信不信的在于个人的认知，大奶奶一宿翻过来调过去的折饼儿。别看一宿没睡，但是想明白了。这个丫头来到了颜家，已经铁定了就是颜家的大小姐，看得出来老爷子是捧回来一个掌上明珠！不管自己乐意不乐意，这个闺女也是自己的孩子了。究竟他的亲娘是谁？爱谁谁，老爷子办事滴水不漏，绝不会收了个闺女还留个尾巴。我得把这个丫头拢在自己的身边儿，当个亲闺女看待，这也就是我老来的靠山。只要闺女跟我一条心，老爷子也就算是办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大奶奶的心思可并不是她独有的，这几个姨太太也都各自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在颜家虽然过得是衣食无缺无忧无虑的日子，每天从早到晚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波澜不惊，不过是在嘻嘻哈哈笑面如花中掩盖着勾心斗角的女人小心思。五个女人一个丈夫，颜万辉就是家庭漩涡的中心，五个女人围着一个男人转，从大奶奶到五奶奶，用颜万辉的话说，这就是家里的五味杂陈。昨日黄花争艳，今日更见香浓，不管每个人怎么想，有一点这些太太们都看明白了，那就是颜万辉儿绝对把大小姐当成了命根子了！ 这看的出来呀！女人心思缜密，察言观色是女人的优势，从颜万辉儿带着淑娟儿一进门儿，淑娟儿搀扶着颜万辉儿的举动，和颜万辉那种亲情毕露的陶醉，足以看出淑娟儿在颜万辉儿心目中的位置。 那么如何讨好这个大小姐，就提上了这些奶奶们的日常生活日程。颜万辉儿是什么人？那是个在天津卫说一不二的主儿，官道儿、匪道儿、军道儿、贼道儿、河道儿、海道儿、黑白两道儿，即便是租界的外国道儿，在天津卫也甭想绕开青帮颜爷划出的道儿！ 这些正房、偏房的奶奶们，那都是这个世界上聪明透顶的女人，个儿顶个儿的眼睛是锥子，嘴巴是蜜罐儿，鼻子比狗尖，身子比狐狸骚。没这点儿本事能在女人堆儿里钻进颜万辉儿的被窝儿吗？ 现在，一个年轻美貌的大小姐走进了颜家的小洋楼，平日里表面上波澜不惊暗地里醋海风波不断的日子，又投入了一个女人的筹码。从情色的范畴开始扩展到了金钱的领域，这些女人们隐隐约约的同时感到了对自身的威胁。 练武的讲究十八般兵刃，刀枪剑戟斧钺勾叉鞭锏锤抓镗棍槊棒拐子流星，带勾儿的，带刺儿的，带环儿的，带刃儿的，满身的武艺就为了搏个名声地位，也好人前显贵耀祖光宗。这是男人的世界所必须具备的！ 女人有女人的优势，身条容貌、娇俏才妙、狐媚倩笑、幽幽情调，什么温婉缠绕，又哭又闹，投河上吊，寻死喝药，各种招数不一而足，无非是抓住这男人保住自己的身家利益不受侵犯、不受损失。 可是在颜家有些招数是不能使、也不敢使的，因为这些奶奶们面对的是一个活阎王，所以只剩下乖乖听话一条道儿可走，其他的能耐哪个敢随便施展呢？别说那活阎王，就是大奶奶那儿，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子，平常都装做个良家妇女的样子，想要发发骚就得惹来大奶奶的一顿嘲骂，这些姨太太们，也真是挺苦的。 现在大小姐从天上掉下来了，这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太太们都明白，只要把大小姐糊弄明白喽，在老爷子那儿就会顺风顺水儿的。‍‍‍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一九‍‍袁克文天津建立青帮‍颜万辉细说七情六欲‍‍‍ 天津卫的青帮，在袁克文门下的弟子，没人敢欺负。干活挣钱养家糊口，挺直了腰板儿做人，社会上的戾气减轻了很多。官府压服不了的事情，在青帮的势力下轻松解决，所以官服也乐得省心省力。小偷儿盗贼祸害有钱人，青帮不过问，小偷儿盗贼要是祸害老百姓，那他的好日子就到头儿了，轻则断指断腿，重则从世界上消失！ 袁克文立下的天津卫青帮帮规，那是钢铸铁打的，坚决执行，不打折扣，青帮的弟子一体遵守，没人敢违反帮规。这就是重刑之下的保国安民之道，比官府中的法律都管事儿。你在官府那儿犯了事儿，花钱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青帮这儿你试试？袁克文一句话，照帮规办！帮规呀，比法律严酷，犯不得呀！ 袁克文岁数不大就死了，出殡那天，天津卫万人空巷，几千人自发的送葬，连和尚、尼姑、道士、喇嘛，就连窑姐儿都集体上街送袁克文最后一程，可见民心所向！ 袁克文走了，帮规还在，天津青帮传到了颜万辉儿这儿，已经是第三代了。 平常颜爷要是说句话，没人敢出声。昨天淑娟儿说听颜爷说心事心里难受，颜万辉立马就把眼泪憋回去了！ 您看见没有，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第二天早晨，颜万辉儿醒来洗漱完毕，先到了大奶奶的屋子。大奶奶在等着颜万辉儿，等着颜万辉儿说清楚这个突然来到颜家的大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颜万辉儿进屋坐在了椅子上，没等大奶奶问他，颜万辉儿就主动开口了。 颜万辉儿说“你们可能都有一个想法，怎么会凭空出来一个大小姐。” 大奶奶不动声色的说“是呀，以前也没听你说过，在外边儿还有个家。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才把她领回来。孩子妈呐？还扔在外边儿吗？一块儿领回来多好，也不在乎多一个俩的，谁也没拦着你再娶个小的。” 颜万辉儿说“你想到哪儿去了？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儿！” 大奶奶说“那你说说究竟是哪样儿，也让我明白明白。” 颜万辉儿说“这是我昨天晚上认的个干闺女！” 大奶奶立刻警惕了“干闺女？你是不是又要出嘛幺蛾子吧？没弄到床上去？” 颜万辉儿说“哪儿的事儿呀！这丫头是高峻山高爷没过门儿的儿媳妇儿，是高爷收养的个丫头。高爷和济南的梁爷昨儿晚上在狗不理请客，我看梁爷有儿有女，高爷也有干儿子陪着，我就想起自己来了。五十好几了，五个老婆，连一个孩子都没给我生出来，心里有点儿难受。梁爷的媳妇儿提了一嘴，让这孩子认我当干爹，我一想，这是天大的好事，我当时就答应了。这丫头也挺机灵的，连干爹都没叫，直接就喊爹了。过些日子这丫头就出门子，有了闺女就不愁儿子，明年再抱个大孙子，咱老颜家不就有后了吗？” 大奶奶说“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件大好事。我还寻思你又动嘛花花肠子呢！” 颜万辉儿说“我都这岁数了，还想多活两年儿呢！” 大奶奶说“这丫头叫嘛？” 颜万辉儿说“叫淑娟儿，原来姓马，昨儿晚上当着高爷和梁爷，丫头随了我的姓儿，叫颜淑娟儿啦！” 大奶奶高兴的说“好好！颜淑娟儿，这名字好！淑女娟秀，人随名字长，挺好的！” 颜万辉儿说“这也算了了我一块心病。回头你把淑娟儿这丫头的来历跟他们几个说清楚了，省得她们背后乱嚼舌头根子。” 大奶奶说“还是你说吧，我怕我说不明白。” 颜万辉儿说“我想下午带着淑娟儿去劝业场买点儿首饰，昨天我答应的，耳环、戒指、项链、手镯、手链儿、脚铃，都买金的，这是认闺女的见面礼。” 大奶奶想了想说“一共是六样儿，我们几个给买吧！项链和镯子我给买，其他几样儿让他们姐儿几个买，大娘到五娘的别白让孩子喊，我们这些当娘的也得拿出个样子来。” 颜万辉儿说“也行，别让你们丢脸掉价儿。我还想着在咱这附近给丫头买处房子，闺女出门子，别让人家高爷看不起咱。” 大奶奶说“陪嫁一处房子？这个高爷是噶嘛的？” 颜万辉儿说“好么，高爷那是咱们中国的这个！”说着一挑大拇哥说“那是全中国古董文物的泰山北斗，手头儿拿出一件玩意儿就值个几百万现大洋。咱跟人家高爷可没法比。高爷昨天喝酒跟我提个话头儿，说是想把南市鸿裕西里买下来改成旅馆，让淑娟儿管理着。我琢磨着干脆咱给淑娟儿买下来，那也是份儿产业。” 大奶奶说“我看行！咱这儿是芦庄子，离南市没几步路，说去就去了。” 颜万辉儿说“那就定下吧，我下午去鸿裕西里，你们几个带淑娟儿上劝业场。” 大奶奶没耽误，立马把几个姨太太都招呼过来了，把淑娟儿的来龙去脉一说，好么，这几位姨太太兴奋的不知道说嘛好了。 二奶奶说“大姐，孩子是老爷子认下的，虽说不是咱的亲生骨肉，但是这丫头已经姓了颜了，那就是咱颜家的闺女。咱可不能亏待了这孩子！” 三姨太说“老爷子这是积了多大的德呀，咱这闺女要模样儿有模样儿，要身条儿有身条儿，要个头儿有个头儿，，尼了就看那小细腰儿，像根儿水葱似的，太给咱家长脸了！” 四姨太说“大姐不是说了嘛，下午咱都上劝业场，给孩子买首饰去！” 淑娟儿起的比较晚，昨天确实睡的太晚了。起床后先到大奶奶屋里给大奶奶请安，把个大奶奶喜欢的了不得了不得的。这辈子也没生育，没想到还能有个闺女来到身边。淑娟的一声“娘！闺女给您请安了！”把大奶奶的眼泪扑簌簌的喊出来了。大奶奶不管不顾的把淑娟儿搂进自己的怀里，只是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淑娟儿能够体会老人的心情，昨天她不是把颜万辉儿也喊哭了吗？感情这玩意儿，谁也控制不住，越不想让她哭，她越不听话。淑娟儿直劲儿的劝大奶奶，嘴里喊着“娘！娘！我的亲娘哎，尼了别哭了，回头哭坏了身子！” 大奶奶自打嫁到颜万辉儿家里，也没听到过这么贴心、这么温柔、这么动情的话呀！原先还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大声的哭，这回干脆放开了嗓门儿痛痛快快的哭起来。 淑娟儿没再劝，只是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大奶奶的后背，像是在抚慰自己的孩子。 大奶奶哭的累了，松开了淑娟儿，拉着淑娟儿的手说“宝贝儿，娘这辈子也没个儿女，当了回女人，不知道儿女喊娘是嘛滋味儿。你刚才喊了我这一声娘，喊的我这心里翻江倒海的，我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出来了。我是高兴的，我老了老了有了亲闺女了！” 淑娟儿说“娘，我就在您的眼前，好好孝敬您。我的亲娘走的早，您就是我的亲娘。您要是不想让我出门子，我就不嫁了，在家当个老闺女。” 大奶奶说“那哪儿行，闺女大了就得嫁人。我还盼着你给我生个孙子、孙女的，不怕多，我给你哄孩子。” 淑娟说“娘，我听您的，您说嫁我就嫁，您说不嫁我就不嫁，谁说也不灵！” 大奶奶高兴的抚摸着淑娟儿的手说“好孩子，真懂事，娘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呀，有你这么个懂事明理会说话的孩子！” 淑娟儿说“娘，我是个乡下姑娘，没念过书，您得好好的调教我，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您别舍不得。” 大奶奶说“敢！谁敢动我闺女一根汗毛，我让他拿一条大腿来还！闺女，你还没吃早点呢吧？” 淑娟儿说“娘，不吃了，起得晚，也不饿，中午一块儿吃。” 大奶奶说“也好，喜欢吃嘛，告诉老妈子，让她给你做。” 淑娟儿说“娘，闺女不挑食，嘛都能吃，还能干活儿，您这屋里就别让下人打扫了，天天我给您收拾。” 大奶奶说“闺女，有这份心就行，娘听着心里舒坦。打扫屋子有老妈子呢，哪儿还能让我闺女动手。你是不是还没去那几个娘那儿看看呢吧？” 淑娟儿说“我起来就上您这儿来了，二娘她们那儿我还没去呢！” 大奶奶说“都去看看吧，这是礼数，别让人挑出毛病来。” 淑娟说“娘，那我就先去二娘那儿，一会儿回来闺女再陪您说话儿。” 大奶奶说“去吧！去吧！一会儿再回来！” 淑娟儿刚走，颜万辉儿就来了。看着淑娟儿的背影儿问大奶奶“闺女怎么样？” 大奶奶说“真是个体己人儿的好闺女！喊了我一声娘，我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出来了，心里这回痛快多了。” 颜万辉儿说“昨儿个晚上把我也喊哭了。没办法，人有七情六欲，自己管不了。” 大奶奶说“都是这么说，可是谁也没掰开了揉碎了说说，这七情六欲究竟是怎么回事？” 颜万辉儿说“甭管是阎王爷还是青帮老大，甭管你做了多大的官儿，哪怕你是皇上的二大爷，但是你最终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哪七情六欲呢？七情是喜、怒、哀、乐、悲、恐、惊，六欲是眼、耳、鼻、舌、身、意。” 大奶奶说“这都是嘛意思？” 颜万辉儿说“我就给你仔细说说。先说说七情。七情第一情是喜，喜是高兴，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无论是金榜题名，还是洞房花烛，欢天喜地是所有人都得意的。当年唱小曲儿的什不闲有唱词说，福自天来喜重重，福缘善庆享宇平，福如东海长流水，恨福来迟穿大红。 人逢喜事，紫气东来，弄璋之喜，喜气盈门，这些吉祥话都是人们常说的。 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贴着“出门见喜”、“抬头见喜”，中国人的民俗风情，谁都乐意高高兴兴的过日子，都想有个喜乐的好心情。这是第一情，喜！” 大奶奶说“那第二情呢？” 颜万辉儿说“怒，是七情的第二情。怒是人们因为受了刺激爆发出来的一种精神宣泄。无论这个人多有涵养，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怒火中烧、怒气勃发、怒发冲冠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发怒是自然，制怒是修为，能够遇事冷静处理，这个人就到了一定的境界了。 遇事不发怒，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是大儒的风范。古来六尺巷传为美谈，就是制怒的典范。” 大奶奶说“嘛六尺巷？你给我说说。” 颜万辉儿说“大清朝康熙年间，大学士张英的家里和邻居因为一道墙的占地吵吵起来了。家里人就写了封信，想让张英说句话，结果张英回了封信，信上写着一首诗：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谁见当年秦始皇。张英家里人避让三尺，对方也很惭愧，同样避让了三尺，形成了一条六尺宽的巷子，这就是今天仍然存在的六尺巷。 遇事冷静，展现的是胸怀。但是该怒的就绝不控制，有人欺负咱，骑在咱脖子上拉屎撒尿，这还不发怒，这还叫人吗？对身边的禽兽小人，也要不留情面！老话说，怒常在，勿轻发，怒长存，敢挞伐。这是人间道理，” 大奶奶说“第三情呢？” 颜万辉儿说“哀是七情第三情。哀是心死了，虽然人的心还在跳，但是心的魂儿没了。古人说，哀痛莫大于心死，心死了才成为哀伤。 哀伤是心伤，身体胳膊腿儿受伤了好办，心受伤了就难办了。哀怨是说不出来的怨恨，哀痛是心眼儿里的疼痛，哀伤是看不见的损伤，人心凉了那种伤感，是那片情，是那颗心！” 大奶奶说“这话说的在理！下边儿呢？” 颜万辉儿说“乐是七情的第四情。乐是人们高兴极了才能称为乐。常听人说乐极生悲，一个人高兴到头儿了，高兴过辙了，就可能走到了反面。你就说咱俩，淑娟儿喊爹娘，高兴不？太高兴了，反到哭起来了。书上说，这叫喜极而泣。文人们常说，欢而乐。欢乐是双胞胎，欢快，欢悦，欢喜，欢愉，只有欢才能促成乐。 书上不是写着呢吗，当你欢欣鼓舞的时候，脸上春意盎然。当你欢声笑语的时候，脸上春风扑面。当你欢喜不尽的时候，脸上笑容可掬。当你欢天喜地的时候，脸上笑逐颜开。情之深，乐之挚，那是至真至诚的喜悦，谓之乐。” 大奶奶说“有钱还得多念书，你看看人家说的，到家了！” ‍‍ ‍‍长篇小说·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二〇‍‍人生情欲免不了‍淑娟清晨拜娘亲‍‍‍ 颜万辉儿说“悲是七情的第五情。悲是感情受伤了，睹物而伤则悲从中来。这个‘中’指的是心。悲，可以因人，可以因物，可以因事，可以因情。本来你正在兴高采烈，却突然听到了噩耗，情感上接受不了。伤物也好，伤人也罢，伤事也是如此，总之是伤情。书上说，情已伤，则悲难免。 人是感情动物，一旦动情，嘛也挡不住。古人云，问天下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何为相许？相许是追随，相许是信任，相许是寄托，相许是不离不弃，相许是终生的合同。一旦撕毁了合同，背叛了誓言，关闭了情怀，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谓之悲！” 大奶奶说“还好，你没跟我把合同撕了！” 颜万辉儿说“那不能！从小的夫妻嘛！” 大奶奶说“就是你那合同多了点儿！” 颜万辉儿说“就是想要个后代，你要是能生，不就没这些事儿了吗？” 大奶奶说“不说这个了，接着说七情。” 颜万辉儿说“恐是七情的第六情。恐是恐慌、是恐惧、是恐怕、是恐怖，是对预料中的灾难一种无奈的应对情绪。面对灾害，面对灾祸，面对灾难，你既无计可施，你也无可奈何，出自心灵深处的无助，造成了精神的一种无助状态，谓之恐。 恐不仅仅是表面的呈现，更是心灵深处的不安。是人们内心里难以言说的惧怕。恐吓是人们自我难以抑制的，能够自我抑制的就不是恐了。” 大奶奶说“最后一情呢？” 颜万辉儿说“惊是七情中的最后一情。惊是惊惧，是惊慌，是惊悚，是惊恐，是人们对突然出现的的事情本能的反应，是内心深处处于自我保护意识的本能表现。 惊和恐经常连在一起，但是这是两种精神层面的不同反射。惊可以造成你内心的慌乱，让你不知如何是好，这就是惊慌失措。恐是让你畏惧不前，萎缩退却，这是两种不同的表现。 七情是跟随每个人一辈子的情感，是谁都抗拒不了的自然而然的表现。只要你是人，七情就会随时随地的流露出来，这不是谁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人贵有七情，所以是人！” 大奶奶说“嘛是六欲呢？” 颜万辉儿说“六欲就是人的欲望。心不死，欲不休，人们常说死心塌地，嘛欲望都没有了，只剩下混吃等死了！ 首先是眼欲，眼欲是嘛？眼欲是色欲。尼了别想歪了，一听见色欲就想到美女、帅哥，就想到巫山云雨。色指的是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可以是人，可以是物，可以是景，可以是禽兽，色是人间万物中最美好的自然呈现。 情有独钟，所以眉目传情。心无旁骛，所以目不斜视。眼欲是心灵的表达，爱美不是罪过。美色既不是女人独有，也不是男人垄断。所谓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说对目光所及的美好发自内心的喜爱。吸引你的不只是美丽潇洒的异性，凡是你所看到的美好，都会产生强烈的占有欲望，这就是眼欲。 再说耳欲，耳欲是嘛？说的直白一点儿，耳欲不过就是内心中期待捕捉的各类信息。你上学学知识，老师写在黑板上的，你看到了，满足了眼欲，你听到了，捕捉了文化知识艺术需求，这就是耳欲。人与人之间的窃窃私语，情侣之间的甜言蜜语，邻里之间的流言蜚语，违心欺瞒的花言巧语，沉默无奈的不言不语，都是通过心中的欲望，驱使耳朵来达到目的的，这就是耳欲。 你想要窥探他人的隐私，眼欲使你看到了，耳欲使你听到了，你才能达到目的。你想要欣赏天下最美的声音，无论是天音鸟语，还是婉转的歌声，没有耳朵的功能你就满足不了心中的欲望。‍ 耳朵喜欢听美好的动听的语言和声音，无论是情话或是吹捧，其实都不过是人们内心的欲念，通过耳朵来完成的。此乃耳欲也！ 咱再看舌欲。我们的舌头是辨别味道的器官，眼睛看到了好吃的东西，启动了眼欲，好东西送进了嘴里，大脑就命令舌头开始启动舌欲。究竟送进嘴里的东西是嘛滋味儿？那是需要舌头来品尝分辨的。是酸？是甜？是苦？是咸？是辣？是鲜？尼了不都得通过舌头来区分吗？ 舌头告诉大脑，这东西挺好吃的，大脑告诉你，哥们儿姐们儿，美食来啦，开餐吧！尼了才能大快朵颐。舌头一尝，这玩意儿太苦了，赶紧告诉大脑，报告领导，这玩意儿太苦啦，不好吃！大脑命令你，马上吐掉！这就是舌欲！ 鼻欲，其实就是嗅觉，也叫嗅欲。通过嗅觉，你辨别了味道。俗话说，别的不知道，香臭还分不出来吗？花香好闻，香气扑鼻，那就坐在那儿流连忘返，在花香之地多享受人生的休闲时光。嘛玩意儿恶臭，那就赶紧躲得远远儿的，别让臭气熏染了自己。 鼻欲是我们的一道预警防线，提醒我们，远离腐朽，躲开腥膻，洁身自好，保持清醒。鼻欲，是我们追求美好的前哨。 身欲，是身体的感受。和亲爱的人肌肤相亲，我们感受着的是愉悦，是心灵通过身体表达的渴望。身欲，是对厌恶的抗拒，看到猥琐那就避而远之，见到卑劣那就不想近前。身欲是实实在在的接触，和相爱的人在一起，那种如胶似漆的亲密让我们身心愉悦，身欲是我们生活幸福不可缺少的催化剂。 意欲，是我们的大脑在支配我们对一些事情的追寻，追寻香车美女，追寻风流帅哥，追寻权力地位，追寻奢华享乐，追寻金钱钞票。各种的追寻不一而足、都是我们的意愿在支配着我们的行为。‍ 你可以为了信仰而牺牲生命，你也可以为了追腥逐臭至死不渝。选择和坚持一种信仰、一种信念、一种追求，那是需要我们分清黑白香臭，明确是非善恶的。做人，要明白七情六欲！” 颜万辉给大奶奶讲七情六欲，按照规矩，淑娟儿先到了二娘那里。淑娟儿敲了敲房门，门开了，二娘手里拿着绣花绷子开门，见是淑娟儿，高兴的说“哎呀！哎呀！是娟儿丫头呀！快进屋！快进屋！” 淑娟儿说“我来给二娘请安，二娘吉祥！” 二娘说“吉祥！吉祥！快进来说话！”说着伸手拉着淑娟儿进屋坐在了椅子上。 二娘说“娟儿丫头，今年多大了？” 淑娟儿说“二娘，我今年二十了。” 二娘说“大姑娘了，真是出息人儿！还懂规矩，知道上二娘这儿来问个安。” 淑娟儿说“做小辈儿的，应该的。二娘绣花呐？” 二娘说“闲着没事儿，绣着玩儿。娟儿，你老家是哪儿的？” 淑娟儿说“老家是河北静海的。” 二娘惊喜的说“哟！孩子，你跟二娘还是老乡呢！” 淑娟儿也挺高兴，说“二娘，您到天津卫多长时间了？” 二娘说“唉！一眨眼儿的功夫，二十多年就过去了。娟儿，二娘也是乡下人，当初为了给爹治病，自己到了天津卫，脑袋上插个草标，想把自己卖了给爹把病治了。那时候穿的破衣烂衫的，没个模样儿，没钱的买不起，有钱的看不上。老爷子当年坐着胶皮从那儿路过，下了车问我，就你一个人吗？我抬眼看看，这是个壮汉，就说大爷，您发发善心，把我买了吧！他就问我，自己卖自己，有嘛过不去的坎儿了？我说为了给爹治病。他说真是个孝顺姑娘！跟了我吧，我给你爹治病。我说行，就这样跟了老爷子。” 淑娟儿说“二娘，给爹治好了病没有？” 二姨太说“我把自己卖了，爹的病也没能见好，还是走了！老爷子够意思，帮我把爹发送了，我得记他一辈子好儿！” 淑娟儿说“卖身救父，您也是一片真情呀！” 二娘说“当时也没想别的，也不管老爷子是嘛人，只要能把爹的病治好了，就是火坑我也跳！” 淑娟儿同情的说“二娘，你也是个苦命人！” 二娘说“这就是命！虽说是给老爷子当小，还好没受欺负。大奶奶不能生，我这肚子也不争气，这辈子也就这样儿了，挺好的！” 淑娟儿说“二娘，总比在乡下受穷好！穷的滋味儿，能要命呀！” 二娘说“人穷志短，吃喝都供不上嘴儿，从小不知道饱是嘛滋味儿。跟了老爷子，能吃饱喝足，我也不求别的了。” 淑娟儿说“二娘，我懂！” 二娘说“娟儿，你是怎么到天津卫的？” 淑娟儿说“天旱，地里庄家颗粒无收，家里欠了不少债，娘饿死了，眼看着我们也活不下去了，爹带我要饭来到天津卫。是高爷把我收留的，我才走到今天。” 二娘说“你说的这个高爷是噶嘛的？” 淑娟儿说“二娘，尼了听说过津沽斋吗？” 二娘说“我知道，那是个文物古董店铺，老爷子帮着给收拾出来的。” 淑娟儿说“津沽斋就是高爷的。” 二娘说“妈呀！高爷得趁多少钱呀?!” 淑娟儿说“反正不是穷人，来往的都是阔主儿。济南的梁爷，一家子到天津来给高爷助阵。我干爹跟梁爷都是青帮的龙头老大，天津警察局长都是座上宾，我这辈子真是长了见识了！” 二娘说“同样是人，穷人就是穷鬼，有钱人就是大爷。这个社会就是这样！” 淑娟儿点头说道“二娘，我到三娘那儿请个安，别让三娘有想法。” 二娘说“真是个有心的好丫头！没事儿的时候常过来坐坐，咱娘俩聊聊天，省得闷得慌。” 淑娟儿答应着，告别了二姨太，敲响了三姨太的门。 三姨太正在宣纸上作画，听见有人敲门，放下画笔走过去开门见是淑娟儿，高兴极了，拉着淑娟儿摇晃着娟儿的双手说“淑娟儿！我想去你那儿看看呢！又一寻思，昨天睡的那么晚，年轻人觉多，让你多睡会儿，就没去喊你。来来，进来到三娘这儿坐会儿，就是乱点儿，我习惯了，你别嫌弃就好！” 淑娟儿说“我是来给三娘请安的，三娘早安吉祥！”说着蹲了下身子，因为双手被三姨太拉着，没能万福。 三姨太说“闺女，没那么多规矩，请个墩儿安那是大清朝的规矩，咱不学那套！快进屋，坐下说话，三娘给你沏茶。” 淑娟儿进屋，见三姨太的屋里不是椅子，是两个单人沙发，中间夹着一个茶几。茶盘中是一套细瓷高桩的茶壶，围着茶壶一圈儿是八只白晶的青花瓷盖碗儿。 墙上挂着四幅国画，分别是梅兰竹菊。落款儿是一个“籣”字，淑娟儿不识字，只是觉得好看。小篆印章是“籣麝生香”，白纸黑字红印章，陪衬着梅兰竹菊更显得恬淡高雅。 三姨太拿着茶叶罐儿过来，见淑娟儿在看画儿，笑着说“我自己乱画的，你别笑话。” 淑娟儿说“三娘，您还会画画儿呀？” 三姨太叹了一口气说“唉！早就扔了！上学的时候是美术系，嫁人了就是嘛也没戏，现在就是人生游戏，自己开心。” 淑娟听不懂什么系、戏的，只是惊讶的说“三娘，您还上过学呐？” 三姨太说“上过大学呢！那时候家里还行，供得起我上学。后来家里败落了，欠了一屁股债，债主儿天天堵着门儿要债，爹娘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老爷子当年出头儿了事，替我家还了债，我也就从大学生变成了你干爹的三姨太。” 淑娟儿说“三娘，委屈您了！” 三姨太笑了笑说“没嘛！怎么活都是一辈子。现在这样儿也不错，不愁吃喝穿戴，虽然说名声不好听，是个小老婆，可是谁敢当面说？出去人家看的是你的穿装打扮，即便是个窑姐儿，谁知道她是卖肉的？世道人心，别想得太好了，也别想的太坏了，自己高兴点儿，给自己找开心，比嘛都强。” 淑娟儿敬佩的说“三娘，您说的真是那么回事，我跟爹在大街上要饭，穿得破衣烂衫的，连个正眼瞅我的都没有。高爷收留了我，洗干净了身子，穿上了旗袍、高跟鞋，剪了头发，立刻就是大小姐了！这年月，笑贫不笑娼，穷，就是万恶之源！” 三姨太说“你看，咱娘俩光顾着说话了，拿着茶叶罐儿不沏茶，传出去该说我装样子了。” 淑娟儿站起来说“三娘，不喝茶了，我还得到四娘、五娘那儿请安呢！有时间我再过来听三娘给我讲道理。” 三姨太说“淑娟儿，家里有你，活泛多了，不然这个家里死气沉沉的。” 淑娟儿看画案上三姨太画的牡丹图挺漂亮的，夸赞说“三娘，牡丹花呀！跟真的一样！太漂亮了！”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二一‍‍娇妻美妾各有所好‍鸿裕西里打人买房‍‍‍ 三姨太说“闺女喜欢，画完了裱好了送给你挂屋里。” 淑娟没想到三姨太会把画儿送给她，惊喜的说“三娘，您舍得吗？” 三姨太说“有嘛舍不得的？自己画的，不用求人。喜欢，我再给你画！” 淑娟儿欢天喜地的走出了三姨太的房间，心里还在想着三姨太的话，没注意四姨太正站在屋门口儿看着自己，差点儿撞到了四姨太身上。 淑娟儿站稳了身子，四姨太笑呵呵的问淑娟儿“大小姐，想嘛呐？低着头走道儿，不怕摔跟头呀？想谁呐？” 淑娟儿说“想四娘呢呗！我来给四娘请安，四娘吉祥！” 四姨太说“大小姐吉祥！进屋说话！我看你从三奶奶屋里出来，一脸笑么哈儿的样子，有嘛高兴事儿呀？” 淑娟儿随着四姨太走进屋里，被四姨太按着坐到了贵妃椅上，嘴里说道“看三娘画的牡丹好看，我夸好，三娘说要裱好了送给我，心里高兴，出门儿还想着这事儿呢！” 四姨太说“你三娘那是个才女，可惜大学没毕业就嫁过来了。她画的画，能卖大价钱呢！老爷子不让他卖画儿，说留着收藏。” 淑娟儿奇怪的说“能卖大价钱为嘛不卖呢？钱多点儿不好吗？”‍ 四姨太说“咱家不缺钱花，老爷子说不在乎那仨瓜俩枣儿的钱。我到是在乎那仨瓜俩枣儿，可惜没你三娘那能耐，只是个吃货！” 淑娟儿说“四娘，吃货是福气，不是说当当吃海货，不算不会过嘛！” 四姨太说“就是！长着嘴是噶嘛的？不就是为了吃吗？我想开了，天大地大，嘛好吃嘛！到我这儿了，闺女你说话，想吃嘛了，四娘给你买！” 淑娟儿说“四娘，我是个穷人的胃口，嘛都能吃。窝头咸菜棒子面儿粥我都吃得香香的。苦日子过惯了，不挑吃喝。” 四姨太说“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到咱家了，不吃苦了。闺女，四娘也是从小吃苦，吃糠咽菜活下来的。所以我说现在就是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玩儿好的。我喜欢黄花梨，你看看，满堂的黄花梨家具。老爷子要娶我，出了大价钱。他图我个年轻漂亮，我图跟他吃喝穿戴。就这个，没别的，我也不寻思别的。不像你三娘，人家要个高雅，我就是个俗人，活着就是个吃！吃海鲜，别吃肉，吃肉长肉，长胖了就不招人待见了。女人，漂亮就是本钱，记着四娘的话，不吃亏！” 淑娟儿说“四娘活得就是实际，吃到了就是得到了，穿得再好，不过是外表好看，是给别人看的。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 四姨太说“闺女会说话，就是这么回事。大泡儿钱是大奶奶攥着，我们这些姨娘就是点儿零花钱。吃吧！总不能不让吃吧？当个姨太太已经对不起爹妈了，再对不起自己，这辈子就太亏了！” 淑娟儿说“四娘说的都是实在话，您就是个实在人儿！” 四姨太说“有空儿就上四娘这儿来，馋了也上四娘这儿来，咱娘俩一块儿吃好吃的。” 淑娟儿说“四娘，快吃午饭了，我还得上五娘哪儿请安呢！” 四姨太说“去吧！去吧！你五娘是个乐天派，天天高兴着呢！” 告别了四姨太，淑娟儿来到了五姨太的门前。从屋里传出了弹奏乐曲的声音，淑娟儿听了一会儿，真是很好听。淑娟儿敲了敲房门，屋里的乐曲戛然而止，五娘抱着琵琶出现在淑娟儿的面前。 淑娟儿说“五娘吉祥！淑娟儿给五娘请安了！” 五姨太欢喜无限的腾出一只手来，笑嘻嘻的说“快进屋，淑娟儿！咱家女人多，你的娘就多。挨个儿走一遍，再说几句话，聊几句闲天儿，半天就过去了。” 淑娟儿说“那也不能坏了规矩呀！” 五姨太说“嘛规矩？规矩都是人立的，回头我跟老爷子说，大小姐还得挨屋请安，累不累呀？活得自在点儿不行吗？” 淑娟儿说“我是做小辈儿的，哪儿能跟大人一样。” 五姨太说“都是人，有嘛不一样的？三皇五帝到如今，还讲究皇上的家规，能对吗？咱家也不是金銮殿，老爷子也不是皇上，五房太太也不是娘娘，摆嘛臭架子？都民国了，不是吗？” 淑娟儿说“五娘，您说话真狠实！” 五姨太说“我在这个位置上，你喊我声五娘。其实论年纪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但是没办法，不然你应该是叫我姐姐才对。” 淑娟儿说“使不得！使不得！那真就是把规矩都扔了！萝卜虽小，长在（背）辈儿上了。您是我爹的太太，当然我就得喊您五娘。” 五姨太说“这是改不了的，谁让我嫁给了老爷子呢！当年我一心想的是学京韵大鼓，眼看着唱红了，刚说要拜个师父，老爷子把我看上了。包了园子给老爷子一个人唱，青帮老大迷上我这么个唱大鼓的艺人，这叫嘛事儿呢！颜爷说要娶我，谁敢拦着？爹娘看着花轿迎门，哭着送我上了花轿。我这京韵大鼓也不能唱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当个五奶奶。想起来就闹心，闹心了我就跟老爷子赌气。闹的老爷子没招儿了，给我买了琵琶，答应让我学弹琵琶，我才不跟老爷子闹了。艺不压身，自己喜欢的，不能就扔了。你看看咱家，大奶奶吃斋念佛，二奶奶抱残守缺，三奶奶书画一绝，四奶奶吃喝穿戴，我这吹拉弹唱，各有各的乐趣，各有各的活法。颜家有钱有势，进了这个家门儿，得想开点儿，乐呵一天赚俩半晌，你说是不是？” 淑娟儿说“五娘是快人快语，不藏着掖着，敢说敢笑，我真佩服五娘这股子劲头儿！” 五姨太说“窝窝囊囊也是个活，那样儿就憋屈死了。鼓词里说的好，冷雨凄风不可听，这个世界本就不讲情面，再听他们给你立规矩，还让不让人活了？我要是个男爷们儿，早就拉队伍上山造反了，还能像现在这样儿看着有钱人三妻四妾的？” 五姨太说的嘎嘣溜丢脆，淑娟儿看着五姨太的样子，心里想象着五姨太在台上唱京韵大鼓，也会是这样金戈铁马铿锵有力的吧？ 姨太太的哀怨，淑娟儿能够理解。同为女人，不同的境遇，自己是幸运的，但是这幸运的开始会是嘛结局呢？ 淑娟儿说不清楚，人生的道路太过于遥远，淑娟儿脚下的道路并不是自己走出来的，是别人让她这样走的。淑娟儿无力选择，她只能默默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幸运究竟是福是祸，淑娟儿是看不出来的。古人说，祸福相依，那么就顺其自然随波逐流吧！ 每个人都在忙着，忙着各自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计划。在淑娟儿忙着給各位干娘们请安的时候，颜万辉来到了南市荣业大街鸿裕西里。 艾蛤蟆开车门儿，颜万辉儿下车后打量了一下这条胡同。胡同不长，宽窄也不错，不像南市其他的小胡同那样狭窄。两层的小楼，组成了多个四合院儿，这就是高峻山高爷计划着要买下来改建成旅馆的地方。 艾蛤蟆已经都打听明白了，房东就住在这条胡同的一处小院儿里。像买房子这样的小事儿，本来无需颜万辉儿亲自出面的，艾蛤蟆或者南市的青帮香堂堂主就可以办了。毕竟是买房子，不过就是价钱的商榷，没嘛大麻烦。 但是这回买房不同以往，因为汪昊德的婚期在那儿摆着呢，时间上不容空儿，所以颜万辉儿就亲自来了。 艾蛤蟆敲开了房东的门，开门的是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秃顶，油头粉面的样子显得世故圆滑。秃顶房东看着艾蛤蟆说“尼了找谁？” 艾蛤蟆看这家伙一脸的不耐烦样子，依旧笑么哈的问秃顶房东“尼了是鸿裕西里的房东吧？” 秃顶房东狐疑的看着艾蛤蟆说“噶嘛？没空房子了，尼了上别地儿看看吧！” 艾蛤蟆不打算跟秃顶房东多废话，开门儿见山的说“我不是来租房子，有人要买你这鸿裕西里。” 秃顶房东惊讶的瞪圆了胖脸蛋子上的一对儿小眼睛，不解的说“嘛玩意儿？要买鸿裕西里？拿我打岔？我没说卖房子，你别吃饱了没事儿跑南市来找乐儿！走吧！走吧！我没功夫搭理你！” 秃顶房东转身儿要进屋，手刚搭上了门拉手儿，就被艾蛤蟆揪着脖领子给拽回来了。 秃顶房东急眼了，冲着艾蛤蟆喊起来了“噶嘛？噶嘛？你是不是找不自在呀？别说没房子了，有房子也不租给你！” 艾蛤蟆笑嘻嘻的说“别急眼，不是我买房，买房的主儿是尼了亲戚。” 秃顶房东说“闹着玩儿是吧？我们家三亲六故都死绝了，养了只蛤蟆昨天还让我不留神给踩死了。在天津卫我没亲戚！” 秃顶房东这话犯了艾蛤蟆的忌讳了，扬手就给了秃顶房东一个大嘴巴子，打得秃顶房东一栽歪，差点儿给打趴下。嘴角也见了血，秃顶房东用手擦了擦嘴角，恶狠狠的说“小子，你是找事儿来的吧？你敢打我？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噶嘛的，小子有种你别走，大爷找人去！” 艾蛤蟆甩了甩手说“老也不打人了，打的不顺手，我还得练练！” 艾蛤蟆说着又扬起了手，秃顶房东一看，艾蛤蟆又要开打，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扬起俩胳膊护着脸说“别打！别打！打人不打脸，有话好好说！” 艾蛤蟆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凡是骂我的，都得挨揍！” 秃顶房东说“你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嘛！我多咱骂你了？” 艾蛤蟆说“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养了只蛤蟆还让你一脚给踩死了？” 秃顶房东说“我踩死个蛤蟆跟你有嘛关系？” 艾蛤蟆顺手又给了秃顶房东一巴掌，乐呵呵的说“你在天津卫没亲戚是吧？我在天津卫有亲戚，你踩死那只蛤蟆就是我亲戚。” 秃顶房东不知所以的说“尼了这话是嘛意思？蛤蟆跟尼了是亲戚？” 艾蛤蟆说“你不认识我吧？” 秃顶房东说“我认识你噶嘛？我知道你老大贵姓呀?!” 艾蛤蟆说“不知道没关系，你马上就知道了！” 秃顶房东意识到了艾蛤蟆又要打他，双手抱着脑袋保护自己的脸，没想到艾蛤蟆一脚踹到了秃顶房东的肚子上。秃顶房东防着上边儿没防下边儿，整个人飞出去后背撞到了墙上，嘴里边儿“哎哟妈呀！哎哟妈呀！”疼得直叫唤。 艾蛤蟆说“秃子，我不能白踹你，告诉你我的名字，回头你好找我去。我是青帮的，我叫艾蛤蟆！这回知道你踩死的是谁了吧？” 秃顶房东一听艾蛤蟆自报名号，就知道惹祸了。忍着疼爬起来就给艾蛤蟆跪下了，不住的磕头说“艾爷！艾爷！我是眼瞎心也瞎，不知道尼了来了，要是知道艾爷到我这小地方来，我得摆香案迎接尼了！艾爷尼了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尼了饶了我吧！”说着话磕头不止。 艾蛤蟆不在意的说“别！别介！尼了这是高抬我了。我是好说好道跟尼了商量，尼了呢，是给脸不要脸。我这就是给你提个醒儿，别狗眼看人低，今后学着点儿做人！别害怕，买房子我们照给钱，你要是不打算卖，你跟买房子的人说去，跟我说不着！” 秃顶房东抬起头可怜巴巴的说“艾爷，谁要买鸿裕西里呀？” 艾蛤蟆说“颜万辉儿颜爷要买尼了的鸿裕西里，走吧，有话你跟颜爷说去吧！” 秃顶房东一听艾蛤蟆让他跟着去见颜万辉儿，吓得脸色儿刷白，哀求着说“艾爷，我求求尼了，别让我去见颜爷，颜爷有嘛吩咐我照办就是了。” 艾蛤蟆说“这可由不得你，我说了也不算。颜爷来了，就在胡同外边儿车上，尼了请吧！” 秃顶房东平常都是趾高气扬的，对租房的房客收房租都是骂骂咧咧的，一副七个不含糊八个不在乎的揍性。今儿个让艾蛤蟆揍了一顿，一听是青帮的艾蛤蟆，阎王爷的保镖，那是天津卫的二阎王！他知道惹不起，这顿打就算是白挨了。可是没想到的是，颜万辉儿这个阎王爷竟然亲自来了！想不见面儿也躲不过去了，发昏当不了死，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秃顶房东爬起来哆哩哆嗦跟着艾蛤蟆出了胡同口儿走到了车前，艾蛤蟆上前拉开了车门说“颜爷，房东来了。” 颜万辉儿说“怎么去了这么半天？”艾蛤蟆说“这小子拉肚子呢，等他半天！”说罢转身对秃顶房东说“过来见见颜爷吧！” 秃顶房东点头哈腰的走过来，满脸堆着苦笑说道“不知道颜爷能到我这破地方来，尼了是贵足踏贱地，我有失远迎，请颜爷尼了恕罪！”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二二‍‍颜万辉建个通裕旅馆‍毛旺财跟着一步登天‍‍‍ 颜万辉儿说“尼了太客气了，我要把你这鸿裕西里买下来，你开个价儿吧！” 秃顶房东苦着脸说“颜爷看上这块儿地方了，尼了就看着赏吧，哪儿敢跟颜爷要价儿呢！” 颜万辉儿正色说道“我买你卖，你得说个价钱。要不传出去人家该说我以势压人了。” 艾蛤蟆说“颜爷，咱抽冷子过来买房，尼了得让人家核计核计，是吧颜爷？” 颜万辉儿说“说的也是！那就让他核计核计，下午你过来听个准信儿。就这样儿吧！” 艾蛤蟆对秃顶房东说“你回屋吧，我下午过来听准信儿！” 艾蛤蟆都上车开走了，秃顶房东还在路边儿上傻站着呢！他脑子里边儿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就会发生了这件事儿，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呀，鸿裕西里这条胡同就要卖掉了！秃顶房东傻呵呵的看着路对面儿的鸿裕东里，心里头乱哄哄的一塌糊涂。艾蛤蟆下午要过来听准信儿，对了，钱！房子的价钱！让我要价儿，这哪儿是要价儿呀，这是要命呐！ 秃顶房东稀里糊涂的往回走，怎么进的家门，他已经不知道了。 买房子的钱颜万辉儿是照付，按照秃顶房东的要价儿一分没少给。然后艾蛤蟆告诉秃顶房东，一周之内所有的住户搬家，颜爷要拆房子。 秃顶房东傻了，花了这么多钱买下了整条胡同，然后……拆喽？有钱也不能这么玩儿吧？ 住户们也傻了，一个礼拜就得搬家？往哪儿搬呀？老房东把胡同卖了，新房东要拆房子，鸿裕西里今后就没了，该找房子找房子，要不然就得睡露天地儿了！ 青帮的弟子遍布天津卫的各行各业，颜万辉儿吩咐一声，马上就是一帮劳力，拆房子的速度就跟日本鬼子扔个炸弹似的，鸿裕西里瞬间就成了一片废墟！ 盖房子的速度，也是日夜连班高速运行。眼看着在鸿裕西里的废墟上一座三层楼的旅馆拔地而起。 颜万辉儿把高爷请来了，指着新建的旅馆对高爷说“高爷，按照尼了的想法，我把旅馆建起来了。原来鸿裕西里的胡同口，我用房子把它封上了。两边儿是房间，一间是会客室，一间是住宿登记室，中间就是旅馆的大门。 尼了再看看里边儿，中间是个大院子，院子一圈儿都是客房。一楼有厨房和餐厅，自己和住宿的客人都方便。楼下的房间基本上都是自己用，办公和住宿就都解决了。 高爷给我送来个闺女，这就是我给闺女出门子的陪嫁。房子是我闺女的，归高爷使用。就是不知道高爷满意不满意，尼了有嘛需要改动的高爷就吩咐，跟我尼了就别客气。” 高爷说“颜爷，您这动作也太快了，我刚听着一点儿动静，好么，您这儿的三层楼都盖完了！颜爷，厉害呀！辛苦是您颜爷，可是这本来应该是我花钱的，颜爷尼了这一句陪嫁，到叫我无话可说了！” 颜万辉儿说“高爷，房子也好，钱财也罢，最后还不是都给孩子们留下了吗？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一来一去，咱得看明白了，想清楚了不是？” 高爷说“颜爷，这话说的透彻，我该怎么谢谢颜爷呢？” 颜万辉儿说“别说谢谢，一说这个就远了。尼了把淑娟儿送到我的身边儿，我这就是老来得子呀！汪昊德在南市的房子别住了，退了吧！旅馆有得是房间，都搬到旅馆住，这就是家。” 高爷说“颜爷，江湖人生，仗义疏财，这也可以算作一段佳话了。” 颜万辉儿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呀，高爷是个文化人，还得劳烦高爷，给这个旅馆起个名字。” 高爷略一沉吟说“颜爷，这块儿地方原来叫鸿裕西里，街对面儿就是鸿裕东里，鸿裕就是财源广进的意思，就叫通裕旅馆吧，记住历史，通向富裕，颜爷觉得如何？” 颜万辉儿说“高爷，尼了不愧是高爷！这两句话太棒了！记住历史，通向富裕，通裕旅馆，就叫这名字了！明天我请大手儿写几个字儿，刻一块金匾，开业那天挂上！” 高爷说“就这么办了！” 颜万辉儿说“高爷，这件事情定下了，哪天给这俩孩子办喜事儿，高爷想好了吗？” 高爷说“想好了，旅馆哪天开业就哪天给俩孩子办喜事。宏业骏开，洞房花烛，来住旅馆的客人免收三天房钱，宾客盈门，都高兴高兴！颜爷，尼了看我这想法行吗？” 颜万辉儿大喜过望，高兴的说“高爷，太行了！来住店的客人都是来宾贺喜，三天免房钱，再送三天免饭钱，咱在天津卫也来个头一份儿！” 这件事儿定下来了，就是择日开业成亲。今后高爷和毛旺财就住在津沽斋，汪昊德和马淑娟儿……对了，现在应该叫颜淑娟儿了。汪昊德和颜淑娟儿就住在通裕旅馆。济南梁爷带来多少人，都在旅馆吃住，天津卫的江湖格局，从此将翻开新的一页。 颜万辉儿说过一句话“有高爷参与的天津卫江湖，不是混混杂巴地的局势，这叫搅翻天津卫，晃动渤海湾。谁不服气，来跟高爷过过招儿！我颜万辉儿和高峻山高爷在天津卫，高爷是文化，我颜万辉儿是江湖，这叫文化江湖！” 颜万辉儿的这些话，就登在当年的天津报纸上。上海的黄金荣挑着大拇哥说了句话“天津卫青帮这个格局，把上海的青帮甩在后边儿了！北疆南国，青帮共进退，江湖也要有文化，不然早晚有灭亡那一天！” 杜月笙说“没想到天津卫的颜万辉干了一件大事儿！都说文化江南，咱不能总是以武会友，咱南边的青帮，也要文武并肩，超过天津卫！” 杜月笙、黄金荣发话了，梁山在济南对报界发话“梁山泊好汉也要改改路子了，当年一个军师吴用，成就了梁山泊一百单八将的气候。今后上海、天津要文治武功齐头并进，山东的江湖也要以文带武文武全才！” 那年月的青帮，真是非等闲可比。山东好汉进天津卫，高峻山高爷津沽斋辉煌开业，颜万辉儿通裕旅馆盛大庆典，热闹着呐！ 通裕旅馆的内部装潢是汪昊德和毛旺财两个人忙呵的，也没有太多的事儿。颜万辉儿安排的青帮工匠，用白灰粉刷墙壁，用深棕色的油漆给门窗刷漆，擦玻璃和清扫房间角落是四个大脚女人干的，跑腿儿有毛旺财，汪昊德把精力主要放在了拾掇自己的婚房上和旅馆的厨房上。毕竟以后自己和淑娟儿的日子就要在通裕旅馆过了。 高爷抽时间过来看了几趟，厨房的灶具、炊具、锅碗瓢盆儿、筷子、锅铲、饭勺儿等等，用的都是天津卫当时最考究的。唯独婚房的布置高爷不满意，说是太简陋了。 也难怪高爷不满意，汪昊德虽说跟着高爷见识提高了很多，但是毕竟是穷苦人出身，心底里沉积的仍然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祖传观念，所以没敢放开手脚购买家居用品。一张普通的双人床，一个普通的衣柜，一张普通的八仙桌，四把普通木椅子，给淑娟儿买了一个梳妆台，也就是这些，汪昊德已经觉得很不错了。 高爷看了摇着头说“昊德，这哪儿成啊！太寒酸了！” 汪昊德憨厚的笑着说“干爹，就这摆设，毛旺财都羡慕的眼睛冒火呢！” 高爷说“你不能拿毛旺财的尺度做标准，得先把你自己的眼光抬高了才行。这样儿吧，你到颜爷府上，看看颜爷府上都是嘛样儿的家具，问问淑娟儿想怎么布置。居家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情，不能你一个人说了算。” 去颜爷府上是毛旺财的洋车。胶皮扔在一边儿了，换成了三轮儿，那时候管三轮儿叫洋车，因为是外国发明的，所以叫洋车。 毛旺财穿着一身新做的黑色汉服，蹬着三轮儿拉着汪昊德去的颜爷府上。颜爷和五位奶奶特地在家等着姑爷上门。 汪昊德穿的是西装革履，头发倍儿亮！本来头油抹得正好，毛旺财嫌少，又给抹了两把，结果就显得油光四溢了。 头一次登门，汪昊德拎着起士林的蛋糕、桂顺斋的糕点，毛旺财拎着玉生香的水果、天昌酱园的十样儿什锦小咸菜，摁响了大院儿铁门的门铃。 艾蛤蟆跑着过来开门，都是熟人，不用客套，艾蛤蟆说“昊德，新姑爷头模儿上门，紧张吗？” 汪昊德说“说不紧张是瞎话儿，好几个丈母娘没见过面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呢！” 毛旺财说“也真是的，丈母娘考姑爷，一个都够呛，尼了这好几个丈母娘，别回头烤糊喽！” 艾蛤蟆说“旺财兄弟，你是没媳妇儿，不知道嘛滋味儿。老话说，丈母娘疼姑爷，可得先过了头一关。只要是头一关验收合格了，那丈母娘是越多越好！” 毛旺财说“艾哥，那要照你这么说，颜爷不先得媳妇儿越多越好吗？” 艾蛤蟆说“兄弟，男人都惦记妻妾成群，你就算养活的起，你伺候的过来吗？” 说话间走上颜爷二层洋楼的台阶，两个老妈子已经拉开了大门，低头鞠躬齐声说“姑爷上门，喜气盈门！姑爷子，真精神呀！” 汪昊德说“谢谢！谢谢！辛苦了尼了！”‍ 两个老妈子分别从汪昊德和毛旺财手中接过了礼盒，跟在身后伺候着。颜爷和大奶奶在客厅的大沙发上居中而坐，四位姨太太分坐在两边儿的单人沙发上。汪昊德在前，毛旺财居后，两人一齐向颜爷和太太们鞠躬行礼，齐声说“颜爷好！奶奶们吉祥！” 艾蛤蟆打趣说道“昊德兄弟，是不是该叫爹娘了吧？” 颜爷赶忙说“别介！别介！没到日子呢，先别改口，坏了规矩！” 艾蛤蟆说“颜爷，早晚都得喊爹妈，先练习练习。” 大奶奶说“艾子，别打岔了，这事儿有练习的吗？” 颜爷说“别理他，他这是起哄架秧子呢！”说着转过脸儿来对汪昊德说“这几个奶奶你是头模儿见面儿，先认识认识，以后好说话。”用手一指大奶奶说“这是你大娘。” 汪昊德说“给大娘请安！孩子年轻不懂事，尼了多教导！” 大奶奶高兴，看着汪昊德憨厚的样子夸赞说“好身板儿，厚道儿的，不错！高爷是你干爹吧？” 汪昊德说“高爷是我干爹，可是比亲爹还亲！” 大奶奶说“还说不懂事，这话说的听着都暖心。跟淑娟儿挺般配的，一对儿实诚孩子！” 毛旺财也鞠躬行礼说“大奶奶吉祥！！” 大奶奶说“你是谁呀？” 毛旺财说“回大奶奶话，我叫毛旺财，是伺候高爷的。” 颜爷一指旁边儿沙发上的二姨太说“昊德，这是你二娘！” 汪昊德说“给二娘请安！二娘安康！” 二姨太热情的说“谢谢昊德！一家人，别客气，认了门儿见了面儿，今后就常来往，别外道！” 毛旺财依照规矩给二姨太鞠躬行礼说“给二奶奶请安！” 颜爷一指三姨太说“昊德，这是你三娘。” 汪昊德说“给三娘请安！三娘康泰！” 三姨太说“老爷子喜欢你，把你夸的样样都好。我们还不信呢！今天见面一看呀，真是个好孩子！” 汪昊德说“谢三娘夸奖！” 毛旺财说“给三奶奶请安！” 颜爷指着四姨太说“昊德，这是你四娘。” 汪昊德说“给四娘请安！四娘吉祥康宁！” 四姨太夸赞说“你们都听听，请安的话没有一句重样儿的，这肚子里要是没点儿文化水儿，能做到这点吗？这样的姑爷，老爷子应该是慧眼识珠呀！” 汪昊德说“四娘尼了一鼓励，我回头不会说话了！谢谢四娘！” 毛旺财说“给四奶奶请安！” 颜爷指着五姨太说“昊德，这是你五娘，满肚子都是唱词儿，你请这个安可得费点儿斟酌呀！” 汪昊德说“给五娘请安！五娘词汇康瑞，人生欢畅！” 五姨太奇怪的说“昊德，据我了解你并没读过书、识过字，你是怎么做到张口不重句，随口祝安康的呀？” 汪昊德说“五娘说的是，昊德跟在干爹身边，用心学着干爹的能耐，干爹的知识太渊博了，昊德学到的只不过是沧海一粟，让五娘见笑了！” 　　颜爷说“我这一生，刀尖儿上舔血，棍棒下求生，没服过谁。可是跟高峻山高爷一见面儿，我立马儿就觉得自己怎么就会矮了一块呢？你们是没听见高爷说话，不着急不上火儿，一板一眼的慢声细语儿的道来，你仔细听吧，都是人生大道理。高爷，那是我见过的高人呀！　　昊德是高爷的干儿子，能错的了吗？老祖宗说的，跟着嘛人学嘛人，跟着巫婆学跳神。你们就看看咱这姑爷，论长相，论谈吐，论人品，这也是万里挑一！” 五姨太说“老爷子，这么好的闺女让你领进了家门儿，这么好的姑爷今天登门认亲，给老爷子记一大功劳！” 毛旺财说“五奶奶，我还没给尼了请安呢！” 五姨太说“有你这句话就算请过安了。你叫嘛呀？” 毛旺财说“回五奶奶话，我叫毛旺财。” 五姨太说“你也是跟在高爷身边吗？” 艾蛤蟆说“五奶奶，毛旺财是高爷跟班儿的。” 五姨太说“跟昊德学着点儿，在高爷身边儿如果还不长进，那就太没出息了！” 毛旺财红着脸说“谢谢五奶奶指教，我一定好好学！”‍‍‍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二三‍‍亲情家宴人心暖‍且论天地君亲师‍‍‍ 颜爷说“昊德给你们几个奶奶带来点儿小意思，是个心意，敬神的心到了，你们可得心到佛知呀！” 汪昊德说“都是些常见的玩意儿，别挑我的礼就好。” 大奶奶说“这孩子真是的，到自家来还买嘛礼品呢！” 汪昊德说“老话说了，礼多人不怪，我是做小辈儿的，中国人循规蹈矩就该是要做到的。” 颜万辉儿说“今天都见面儿了，今后就是一家人了。通裕旅馆离家也不远，这边儿淑娟儿的屋子嘛也不动给你们留着。愿意在旅馆住着也行，想要回家住着就回来住。旅馆那边儿呢，高爷对婚房的摆设不满意，高爷跟我说，让昊德看看咱家的屋里摆饰，跟淑娟儿商量商量新房怎么布置。” 大奶奶说“噶嘛非得住在旅馆呢？我好不容易有个闺女，还没稀罕够呢，日嘣一下子又走了，还是回家住吧，芦庄子到荣业大街没两步路，早起来去，晚上回来，只当是上下班儿了不行吗？” 二姨太说“大姐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了，我也是这个意思，旅馆也不卖货，不怕丢东西，账房在那儿盯着就行了，淑娟儿和昊德还是回家住！” 三姨太也接着话茬儿说“买了鸿裕西里，拆了盖个通裕旅馆，这是好事，又置办个家业。就住在旅馆了，传出去好像咱家容不下闺女似的。” 四姨太说“大姐说的我也同意，咱们有嘛说嘛，放着家里有闲房不住，让孩子们住旅馆去，我这心里不好受，没这样儿办事儿的。就在家住，吃喝也方便，还能有个说话儿的人。” 五姨太说“我也是这意思！旅馆那边儿的婚房该布置也得布置，别让人家高爷没面子。闺女出门子，三天回门就回家了，咱这边儿也得把淑娟儿那屋布置布置，本来就是刚布置完的，再添加点儿喜气就行了。高爷对旅馆那边的婚房不满意，那就叫淑娟儿领着昊德到各屋看看，喜欢哪个样子，买就是了。” 颜爷说“高爷的意思我明白，是想让淑娟儿在旅馆管理着，多些历练，不能当锁在笼子里的鸟，得懂得人生大事，明白明白这个社会。至于住在哪边儿无所谓，旅馆有事儿回不来了，就在旅馆住一宿，平常日子没嘛大事儿了就回家来住。昊德，我这么说你看行不行？” 汪昊德说“颜爷想的比我们年轻人想的周全。我回去把颜爷的意思跟我干爹说说。” 颜爷说“就这样儿吧！”说完扭头对站在艾蛤蟆旁边儿的老妈子说“张姐上去把大小姐喊下来。” 张姐答应着“是，老爷！”转身上楼去了。颜爷对艾蛤蟆说“上厨房看看，饭菜准备好了吗？” 艾蛤蟆说“我刚看了，都准备妥了，就等尼了吩咐呢！” 正说着，淑娟儿下来了，说“爹！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招呼我有事儿呀？” 大奶奶说“淑娟儿，高爷说旅馆的婚房布置的差劲，你领着昊德到各屋看看，喜欢哪种样式，你两个定一下，别让高爷再操心了。” 淑娟儿说“知道了娘！” 淑娟儿领着汪昊德去看房内的布置，颜爷说“艾蛤蟆，你陪着毛旺财喝茶聊聊天，过一会儿开饭了。” 艾蛤蟆领着毛旺财到了小客厅，张姐把茶泡好了送过来。艾蛤蟆说“旺财兄弟，喝茶！” 毛旺财说“颜爷这真是大家主儿，说话办事儿都有规矩。就看这家里的摆设，太阔气了！我真是开了眼了！” 艾蛤蟆说“人生在世你得有这个命。一样是人，怎么人家就是皇上咱就是老百姓呢？这就是命中注定。兄弟你信不信？” 毛旺财说“信！艾哥，我太信了！颜爷是富贵命，我也就是拉车的命。把胶皮扔了，换上洋车了，从拉车变成了蹬车，也还是伺候人！” 艾蛤蟆说“兄弟，咱得认命，认命就别抱怨。就说我吧，颜爷立香堂，我是大徒弟，跟着颜爷打江山，鞍前马后的也是常跟阎王爷打交道，可就是没伤过一根汗毛儿。后来我想明白了，谁是阎王爷？颜爷就是阎王爷！跟着阎王爷，我就是二阎王，刀枪敢碰我吗？” 毛旺财说“艾哥，我真服了尼了，命真硬！” 艾蛤蟆说“再说兄弟尼了吧，这辈子能跟着高爷，尼了这也算是牛逼大将了。天津卫拉胶皮的多了去了，蹬洋车的有几个？赶明儿个我教教尼了开汽车，尼了不就又能往上走一步吗？人这辈子，能步步登高，尼了就烧香念佛去吧！” 毛旺财高兴的说“艾哥，我也拜你为师父吧？” 艾蛤蟆说“别介！这事儿不能胡来，我们青帮规矩大着呢，乱收徒弟，乱棍打死！再说了，你跟着高爷，也不会吃亏，是人就得高看你一眼，你学学人家汪昊德，跟高爷学点儿真本事，今后你得比哥哥我强。” 毛旺财惭愧的说“艾哥，我这人脑子笨，不是那块料，不进盐酱，不成气候，能有口安生饭吃我就知足了。” 艾蛤蟆说“也行，人嘛，知足常乐。” 正说着，老妈子张姐过来说“艾爷，姥爷叫我招呼你俩过去吃饭！” 艾蛤蟆说“走，开饭了！” 毛旺财说“能在颜爷家吃饭，回头又有牛逼吹了！” 艾蛤蟆说“跟着高爷更牛逼！” 汪昊德跟着淑娟儿每间房子都转了一圈，汪昊德说“我看都不错，中式的，洋式的，各有各的好看。说实话，别说没住过，我见都没见过。这辈子要是能住上这样的房子，也算是没白活了。” 淑娟儿逗他，说“那就都买着？” 汪昊德说“噶嘛？旅馆改仓库呀？选一种就行啦！咱是穷人，这是碰上了两个好干爹，咱才驴粪蛋儿发烧，肥起来了。要不然咱还不是窝头咸菜棒子面儿粥，吃了上顿儿愁下顿儿。淑娟儿，咱可不能忘本呐！” 淑娟儿说“逗你玩儿呢！还能真都买？其实让咱俩看屋里的摆饰，也就是咱爹给咱俩个面子。爹说没看好，那是咱爹心里有想法，让爹做主就得啦！” 汪昊德说“也行！那就吃完饭咱俩一块儿去趟津沽轩。” 这顿饭吃的那是相当的热闹。尼了想想，新姑爷头模儿登门认亲，老丈人还有五个奶奶，艾蛤蟆、毛旺财也都在场，鸡鸭鱼肉满桌子，五粮液敞开儿了喝，颜万辉儿讲话了，痛快！ 汪昊德本来不想喝酒的，但是不喝酒怎么敬酒呢？所以还得喝！ 颜万辉儿先说的话，本家主人嘛，这是必须的。颜万辉儿说“我先说两句，今天咱是家宴，昊德头模儿登门，让我想起东北的一句话，叫做姑爷登门儿，小鸡儿吓掉魂儿。为嘛这么说呢？姑爷是贵戚（音：Qie三声），必须是最高的礼遇。今天酒桌上谁也不许装假，一定要尽欢而散！咱们都把眼前的酒杯满上，能喝嘛酒喝嘛酒，白酒、色酒、啤酒都行！都斟满了吧？好！我提头一杯，在这桌儿上的没外人，共同举杯，昊德进家，喜气盈门，干杯！” 颜万辉儿今儿个高兴，谁也不能扫兴呀，大家都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老妈子张姐在一边儿伺候饭局，看到大家把酒都干了，忙把酒给所有人都满上。 汪昊德端着酒杯站起来说道“我给各位长辈和兄弟们敬杯酒。淑娟儿和我的婚期快要到了，我今天登门拜见长辈，感到非常高兴。淑娟儿是我媳妇儿，淑娟儿的爹娘就是我的爹娘。中国人做人的四个字，忠孝节义，这四个字是做人的根本。颜爷在这四个字上，是我们年轻人的榜样，够我汪昊德学一辈子的。天津卫的青帮在颜爷的带领下，忠心耿耿可对日月，孝顺长辈可对祖宗，秉持气节可对社会，义薄云天可对手足弟兄。颜爷，我的老岳父，做人如此，做事如此，我汪昊德能是您老人家的孩子，我倍感荣幸。这杯酒我先要敬给颜爷，经天纬地，福寿绵长！”汪昊德双手举杯高过头顶，然后一口气把酒干了。 颜万辉儿激动的说道“好孩子，说得好！把青帮和我颜万辉儿的精神头儿都说出来了！这杯酒，我也干了！” 颜万辉儿端杯也是一饮而尽。 汪昊德再次举杯说道“老祖宗说过一句千真万确的话，丈母娘疼姑爷儿。” 听汪昊德说丈母娘疼姑爷儿，大伙都笑了。 汪昊德说“你们都别笑，这是真话。我这个姑爷儿特别荣幸，因为淑娟儿有五个亲娘，我有五个丈母娘。” 大伙儿又都笑了。 汪昊德说“颜爷是我老丈人，颜爷的人生事业如日中天，为嘛能这样儿？因为有五个贤内助。老话说，家有贤内助，男人无内忧。汪昊德这第二杯酒，诚心诚意的敬我的五位丈母娘。祝亲娘们籣麝生香，百花争艳，相夫教子，万世流芳！这杯酒我干了！” 汪昊德举杯齐眉，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奶奶说“这可咋办呢？我也说不出嘛词儿来呀！好孩子，娘肯定疼你！这酒，我也干了！” 二姨太说“昊德呀，丈母娘疼姑爷儿，为嘛？让你对闺女好点儿，一生一世、一心一意对待淑娟儿！” 汪昊德说“二娘放心，做不到尼了打我！” 艾蛤蟆说“做不到打屁屁！”把大伙儿全给逗笑了。 二姨太说“艾子，我干了，你也陪着干一杯！” 艾蛤蟆学着京剧中的样子说了声“得令！”也陪着二姨太干了一杯。 三姨太说“知道姑爷厚道，不知道姑爷还这么能说会道的。这话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都说到我心里去了。大姐、二姐都干了，我也不能破了规矩，我也干了！”三姨太也一口干掉了杯中酒。 汪昊德说“谢谢三娘！昊德还要敬四娘一杯。” 四姨太说“我知道我也跑不了，姑爷儿你就放开了说吧，我不会喝酒，今天这酒我也喝！” 汪昊德说“四娘尼了这话让我太感动了！不能光让丈母娘疼姑爷吧？丈母娘有事儿姑爷也得替丈母娘担着吧？四娘这酒，我替四娘喝了！” 汪昊德先喝干了自己这杯酒，对张姐说“再给我满上！” 颜万辉儿看着汪昊德又干了一杯，挑起了大拇哥说“我这姑爷儿，仗义！今后在道儿上也错不了！” 汪昊德说“再给我满上，我要给五娘敬酒！” 五姨太说“昊德，你喝的可不少了，连喝六杯了！可别喝醉喽！” 颜万辉儿说“没事儿，今天开心，大伙儿多喝点儿，开心的酒不醉人。” 汪昊德说“五娘心疼孩子，昊德领情。头模儿进家门儿，敬长辈儿的酒，一杯也不能少！昊德祝愿五娘，人生如意，风采长存！这杯酒我干了！五娘，先干为敬！” 汪昊德把酒又干了。毛旺财看着汪昊德连干七杯酒，再也没敢说话，他怕让他喝酒。 艾蛤蟆站起身对着汪昊德高举酒杯说道“汪哥，我敬你一杯！往常咱哥俩都忙，见面的机会不多，相聚在一起就更少了。今天汪哥这股子豪爽劲儿，这才叫爷们呢！艾蛤蟆敬佩汪哥，服气汪哥。我艾蛤蟆跟汪哥得好好学习，以后也得和汪哥多亲近亲近，沾点儿文化气儿，在外边儿别总是撸胳膊挽袖子的张嘴说话一嘴炉灰渣滓，青帮不是流氓混儿混儿，不是土匪，说话办事得让人家宾服，不能光靠胳膊根儿闯天下。人这辈子，天地君亲师，必须尊着敬着，不服高人有罪。汪哥你也是高人，平常不显山不露水儿的，真人不露相，这才叫英雄好汉！汪哥，敬你！我干了，你点一点就行了。” 艾蛤蟆这一番话那真是实心实意的说的，让汪昊德心潮起伏激情高涨，也站起身来说“刚才艾蛤蟆兄弟提起来五个字，叫做天地君亲师，对这五个字要尊着敬着。 嘛是天？我觉着天就是良知，良知是嘛？良知是一个人做人的根基，良知是你要分清善恶好坏，懂得敬畏天下万物。老话说，人之初，性本善。人生下来，不懂得人间的大道理，爹疼娘爱的长大了，知道了生活的艰难，明白了世道的不公，懂得了抱团儿取暖，这才有了帮会。甭管是义和团、红灯照、小刀儿会、青红帮，都是为了争一席活命之地。 老百姓要活着，感觉活不下去了，才喊出天道不公！天道是嘛？天道就是良知。如果把黑白善恶都扔掉了，这个天下还能稳吗？做人要敬天，就是要敬畏良知，扎稳根基，根基稳固才能事业有成。袁克文袁二爷立香堂竖起了天津卫青帮的大旗，为嘛能一呼百应？因为顺天应人，顺天道，扬善恶，应民心，这就是天！”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二四‍‍人生道理需牢记‍混混踢到石头上‍‍ “嘛是地？地是良心。天地不同，天是笼罩万物，地是养育生灵。嘛是生灵？生而有灵性，乌鸦反哺，羊羔跪乳，树木葱茏，花草繁茂，这是与生俱来的。仁义礼智信，是圣人的教导，让天下万物都有良心。人有良心，尊老爱幼，抚育后代；花草有良心，花留种子草留根；山有良心，产煤产矿给人温暖；水有良心，滋润万物泽沛天下。良心是做人的方向，如果坏了良心，那就不是人了，那就是畜牲了！ 君是嘛？有人说君不就是皇上吗？要叫我说，君不是皇上，君是君子。君子不行小人之道，谦谦君子，温良恭俭让，这是人的本性。如果丧失了本性，人就迷茫了。坑人、害人、损人、坏人，嘛不是人的事都能干得出来。圣人说，远小人，近君子，就是告诉我们，有良心的人，要多亲近、多交往。没良心的人，要离他远远儿的，别坏了自己的名声。 圣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为人怎么样，不用听你说嘛，那没用，得看你做嘛，那才是真正的你。为嘛高爷走遍天下多朋友，为嘛颜爷说句话就能雷霆万钧？因为高爷、颜爷是正人君子。君子之风，以德服人。君临天下不是皇上可以横行无阻，君临天下是君子走天下，有德之人、大德之人朋友遍天下。所谓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有道为君，替天行道，才是真正的君子。 嘛是亲？祖宗、父母、夫妻、儿女、兄弟、姐妹，亲戚、朋友、这些都是亲。 祖宗、父母、儿女、兄弟、姐妹，这是血缘之亲。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植的七步诗，道出了血缘的根本。血缘之亲，拆不开，割不断，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心心相连，血肉相连。那些兄弟反目成仇，姐妹同室操戈，是把利益看得重于血缘，扔掉了亲情，只认得金钱地位，走到哪儿都让人指着后脊梁说你不是人！ ‍ 更有那些禽兽不如的，把父母的恩情忘的一干二净，忘了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忘了父母辛苦抚育、精心培育、心血养育、悉心教育，挑父母的不是，忘记了人伦大道理，那就不是亲人了，连朋友都不如。 朋友亲，是指的心灵相通，谋策一致的人，朋友是同道为谋。想法做法都不同，走不到一块儿去，那就做不成朋友，还亲个嘛？ 直言不讳是朋友，看到朋友的错误，剖心沥胆的劝阻，哪怕朋友误解也要实话实说，这是朋友。有了难处，能够雪中送炭，助危济困，这是朋友。朋友，可以是锦上添花，更应该真情扶助、雪中送炭。有酒有肉是哥们儿，落难之时跑没影儿了，那不是朋友，是擦肩而过的路人。 师是嘛？传道，授业，答疑，解惑，这才是师尊。圣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古人云万物为师，老话说天下为师，是要让你虚怀若谷，俯身求教。尊师，是德行，是操守，是规矩。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徒如父子，受人点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点水之恩涌泉相报，是让我们别忘记一字师的典故。 一字师是唐朝的故事，唐朝有个著名诗僧名叫齐己，他是个和尚，诗词写得出神入化。有一天下了一夜大雪，齐己早上发现，有几枝梅花已经开了。齐己觉得梅花开得很早，不觉诗兴大发，便写了一首诗《早梅》。为了突出早梅的早字，齐己写了：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 他对这两句诗很欣赏，就高兴地拿着这首诗去请教诗友郑谷。郑谷看了几遍后点评说，数枝梅花开已经相当繁盛了，不足以说明‘早’的意境，不如把‘数枝’改为‘一枝’更贴切。齐己听了，认为改得很好，欣然接受，并向郑谷拜谢，后人便称郑谷为齐己的‘一字师’。 尊师在于敬道，连尊师敬道的规矩都不遵守的人，他不懂得感恩，目空一切，这种人，绝不可交往！” 颜万辉儿听汪昊德娓娓道来，真是打心底里佩服。举着酒杯站起来说“艾蛤蟆说了天地君亲师，昊德讲解了天地君亲师，你这已经不是一字师了，是我颜万辉儿的老师姑爷了！来，大家都来敬老师一杯！” 艾蛤蟆说“我喝两杯！” 汪昊德说“我是多喝了两杯酒，言多语失，有点儿显摆了，千万别敬我酒，还是敬颜爷和我们大家吧！敬天敬地，万物为师！” 颜万辉儿说“好！就听昊德的，敬天敬地，万物为师。干！” 大家都坐下了，唯独淑娟儿没坐下。淑娟儿不好意思的说“爹！娘！还有我这几个哥哥们，你们大家说的都是我这辈子没听过的，这里边儿的大道理太深了，我得慢慢琢磨。笨鸟应该先飞，我已经落在后边儿了，我更得紧着撵才行，不然就不赶趟儿了。” 艾蛤蟆说“大小姐，今后老师就在你身边儿，我们是撵不上你了！” 看艾蛤蟆那一脸郁闷的样子，大家又都笑了。 淑娟儿说“让爹给你找个媳妇儿老师，你就撵上了。” 毛旺财说“那不是撵上了，那是黏上了，粘到一块堆儿了！” 大家又都笑起来。 淑娟儿说“长这么大了，我从来没喝过酒。从小儿在家里就没吃过一顿饱饭，连这个酒字儿都没听说过。高爷把我收留了，我才尝到了吃饱饭是嘛滋味儿。爹那天说要认我当干闺女，我当时就想，不认干爹，认了就是我的亲爹，回到家五个娘都是我的亲娘！闺女掉进了福窝儿里了！爹！娘！我今天敬您们一杯酒，淑娟儿给您们磕头了！” 话没说完，淑娟儿咕咚跪在了地上，仰头把酒一口干了！ 颜万辉儿说“闺女，快起来！” 大奶奶泪窝儿浅，噼里啪啦的掉着眼泪，跑过去抱着淑娟儿娘俩一通哭。惹得那四个姨太太也陪着抹眼泪儿， 触景生情，艾蛤蟆也掉眼泪了，嘴里还得一个劲儿的劝大家“奶奶们，都别哭了，这好好的家宴，怎么都哭上了呢？都别哭了！”正说着，艾蛤蟆突然大喊一声“哎呀颜爷！颜爷！” 艾蛤蟆的喊声把大家吓了一跳，谁也不知道颜爷怎么了，全都止住了哭声，七嘴八舌的问“颜爷怎么啦？” 淑娟儿也赶忙站起身问艾蛤蟆“我爹怎么啦？” 颜爷也问艾蛤蟆“艾蛤蟆，你喊嘛？” 艾蛤蟆说“颜爷，我是告诉尼了一声，他们都不哭了！” 大家一愣，随即都明白了，原来是艾蛤蟆看劝不住大家，才故弄玄虚让大家止住了哭声 汪昊德说“我说兄弟，不带这么闹的，这得多吓人呀！” 毛旺财说“好么，艾哥，就尼了这大嗓门儿，吓了我一身白毛儿汗！” 几位奶奶也都缓过神儿来了，二姨太说“也好，艾蛤蟆这招儿挺灵，都不哭了！” 颜万辉儿说“要说为难遭窄的伤心事，谁都有过，可是不能当饭吃。想起来就哭一抱儿，就老停留在过去的苦日子里。闺女，从今往后，你就是苦尽甜来。家底儿爹给你垫好了基础，通裕旅馆就是爹给你的陪嫁，你把旅馆经营好了，还发愁日子吗？” 淑娟儿破涕为笑说“爹，您说的对，今后咱们都笑，谁也不许掉眼泪儿！” 大奶奶说“闺女，可别再哭了，娘的心都让你给哭碎了！” 淑娟儿跑过去给大奶奶揉胸口，边揉边说“娘，我再给您揉回来！” 大奶奶说“闺女，别哭比揉强多了，看着你高兴娘才欢心！” 颜爷说“还喝不喝啦？” 汪昊德说“不喝了，吃完饭我想和淑娟儿去一趟津沽轩，跟干爹说说旅馆的婚房该怎么个布置。” 颜万辉儿说“行，不喝了就开饭！” 张姐就张罗着给大家盛饭，这顿酒喝的，高兴过头了，这就乐极生悲了。 ‍ 吃完了饭，还是毛旺财蹬着洋车，拉着汪昊德和淑娟儿，直奔津沽轩。从芦庄子出口进了罗斯福路，在东南角直接进了东马路，东门脸儿左拐进了东门里，过了文庙就是津沽轩。 毛旺财蹬着洋车刚拐进东门里，远远儿的就看见对面来了十几个人，一个个腆胸叠肚的，中式对襟儿黑上衣，里边儿是土布中式对襟儿白衬衣，腰间紧扎着二寸宽的帆布板儿带，黑裤子灯笼口儿，脚上蹬着靸鞋，一色儿的板儿寸头，从东门里大街西头儿横着就过来了。 汪昊德说“旺财兄弟，停车，你赶紧拉着淑娟儿找个电话给艾蛤蟆打过去，告诉他津沽轩有麻烦，让他带点儿人过来，要快！” 毛旺财把车停住，汪昊德跳下了车，就这一会儿功夫，这伙人在津沽轩门前站住脚，有三个人推门就进去了，剩下十来个人守在门外。毛旺财调头蹬车就走，汪昊德大步流星的赶了过去。 走到津沽轩门前，汪昊德看清楚了，这些人肯定不是青帮的人，看他们这身儿打扮，八成是街头儿巷尾的小混儿混儿，想要借着津沽轩扬威立腕儿。 汪昊德稍微放下点儿心，知道是一帮混子胡闹，不会搞出多大动静。为嘛汪昊德一眼就看出这些人不是青帮弟子呢？这就得跟尼了说说了。青帮大多是社会底层的脚行、码头、车站、工地扛大个儿的、泥瓦匠、拉排子车的工人，从来不要求统一着装。只有那些社会小混儿混儿，穿的挺像回事，其实是装腔作势吓唬人。 汪昊德一身儿西装革履的，这帮小子没敢硬拦着，但是也没让汪昊德进去，而是挺客气的说“这位爷，尼了这是要噶嘛？” 汪昊德说“你们是噶嘛的？我要噶嘛还用你们知道吗？” 挡着汪昊德的这小子不由得一愣，卡巴卡巴眼睛说“哟呵！说话挺冲呀！跟尼了说，尼了今儿个最好离这地界远点儿，闹不好里头动手，别崩尼了一身血。” 汪昊德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笑了，说“好多年没碰上这种事儿了，我真得好好看看。”说着把小子一扒拉，汪昊德拉开店门儿就走进去了。 店里边儿仨小子围着高爷，面对着高爷的是个大个子，腮帮子上有一道疤瘌，显得很凶狠。高爷看汪昊德进来了，就对疤瘌腮说“尼了看看，我这儿来客人了，尼了说的那事儿，咱们回头再商量。行不？” 疤瘌腮说“老头儿，不用商量，也没嘛可商量的，我就是来告诉尼了一声，尼了照着办就行。” 汪昊德走到高爷身边儿说“哟！还有这样儿买古董的呐？” 疤瘌腮说“有你嘛事儿？你瞎掺乎嘛？谁买古董，你才买古董呢！” 汪昊德说“我可不是来买古董的，我是来买他这古董店的，有嘛事儿你冲我说，别跑这儿吓唬老爷子来！” 疤瘌腮上下打量了几眼了汪昊德，冷笑着说“嘿嘿！这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出来挡横的了。知道我们是谁吗？” 汪昊德说“哟！真没顾上问，尼了是……” 疤瘌腮牛逼哄哄的说“城厢老大！” 汪昊德故作惊讶的说“哟！城厢老大呀?!” 疤瘌腮得意洋洋的说“知道厉害了吧？” 汪昊德淡然的说“没听说过！老大不是王八吗？” 疤瘌腮说“炸刺儿？你这是想找死呢！知道天津卫青帮吗？” 汪昊德说“那能不知道吗？尼了是青帮的人吗？” 疤瘌腮神气的说“知道就别找不自在，趁我这会儿脾气好，尼了该噶嘛就噶嘛去，别趟这趟浑水儿，懂吗？” 汪昊德摇了摇头说“不懂！尼了说说究竟是嘛事儿，这个店现在是我的了。” 疤瘌腮有点儿气急眼了，歪着脑袋说“我看你是蹬着鼻子上脸呀！怎么没你嘛事儿你非要掺合呢？” 汪昊德说“你这话说的，这个店是我的了，怎么会没我嘛事儿呢？我跟你说话你不懂呀？你这已经不是蹬着鼻子上脸了，你这简直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疤瘌腮恶狠狠的瞪着汪昊德说“好吧，既然你非要出这个头，你就替老头儿把保护费交了吧！” 汪昊德说“嘛费？” 疤瘌腮说“耳朵塞鸡毛啦？保护费！” 汪昊德说“保护费？保护谁呀？” 疤瘌腮说“废话！保护你这个店呀！” 汪昊德说“尼了走错了庙门儿了吧？我这儿是阎王殿，不用保护。不过我看你好像应该交点儿保护费。” 疤瘌腮没听明白“你嘛意思？让我交保护费？我不用保护！” 汪昊德说“你不用保护不行，收你保护费的人来了，你看看外边儿！”‍‍‍ ‍‍长篇小说·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二五‍‍艾蛤蟆教训疤瘌腮‍高峻山有心讲古制‍‍‍ 疤瘌腮转身往外边一看，立马儿就傻眼了。就见他带来的那十来个人，老老实实的抱着脑袋低着头蹲在路对面儿。疤瘌腮闹不明白了，怎么一个旁人没有，这些人那么老实的蹲着呢？ 疤瘌腮对身边儿的两个同伙儿说“别傻站着呀！你俩出去看看，他们蹲着噶嘛呐？” 俩同伙儿出了店门，立刻就一左一右的分开了，很快就看见这俩人也抱着脑袋低着头蹲到马路对面儿去了。汪昊德问疤瘌腮“看见没有，不交保护费，就是这个下场。尼了交不交保护费？” 疤瘌腮还没答话呢，艾蛤蟆推门进来了，径直走到疤瘌腮面前问他“你就是城厢老大吧？” 疤瘌腮说“是呀！” 艾蛤蟆说“听说尼了是青帮的？” 疤瘌腮说“知道青帮的厉害就老实的……” 话还没说完，艾蛤蟆挥手就是一个嘴巴，把疤瘌腮打得在地上转了三圈儿，才摔倒在地上。 疤瘌腮爬了两下才爬起来，指着艾蛤蟆喊起来“好小子，你敢打爷爷……” 艾蛤蟆从另一边儿一挥手，疤瘌腮又在原地转了仨圈儿，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艾蛤蟆说“城厢老大，起来！” 疤瘌腮睁着惊恐的眼睛说“你到底是谁？你就不怕青帮……” 艾蛤蟆凑近疤瘌腮的脸说“我是青帮的艾蛤蟆，你认倒霉吧！收保护费，还敢冒充青帮的人，坏我青帮的名声，这就是你挨揍的原因。”说着又扬起手。 疤瘌腮吓得用手捂住了两个腮帮子，没想到艾蛤蟆的巴掌直接呼到了脑袋上，打得疤瘌腮两眼好像蹦出来万朵金花，嘛玩意儿都看不清楚了。 疤瘌腮嘴里直叫唤“艾爷！艾爷！尼了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艾蛤蟆过去拉开了两扇玻璃大门，扭头对疤瘌腮说“你是青帮的吗？”疤瘌腮呻吟着说“不是！不是青帮！不是青帮！” 艾蛤蟆说“大点儿声儿！” 疤瘌腮大声高喊“我不是青帮！艾爷，饶了我吧，再不敢冒充青帮了！” 艾蛤蟆说“还收保护费吗？” 疤瘌腮说“再也不敢啦！” 艾蛤蟆说“不敢嘛玩意儿？大点儿声儿，说清楚喽！” 疤瘌腮扯着嗓子高喊“再也不敢收保护费了！” 艾蛤蟆说“站起来！” 疤瘌腮让艾蛤蟆的巴掌打怕了，一边儿往起爬一边儿躲着艾蛤蟆的巴掌。 淑娟儿从门外走进来说“艾哥，饶了他吧，也怪可怜的！” 艾蛤蟆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大小姐，你没看见他刚才那揍性，就凭这个臭狗屎还想欺负高爷？”说着用手指着淑娟儿说“小子，看清喽，这是青帮颜爷的大小姐！”指着一身儿西装革履的汪昊德说“这是颜爷的姑爷！”指着站在一边儿的高爷说“这是颜爷的老亲家！你今天是撞到了石头上了，要不是看在大小姐发话了，我废了你一条狗腿都是便宜了你！” 疤瘌腮才知道真是撞到阎王殿上了，一个劲儿的作揖告饶。高爷说“艾爷，这是一帮小混蛋，年轻不懂事，放他们走吧！” 艾蛤蟆说“高爷让放你们走，回去学好，别学着当混儿混儿混社会，你懂嘛叫社会吗？再看见你们打着青帮旗号欺负老百姓，青帮对你们就不像今天这么客气了。滚吧！” 疤瘌腮连连说着“谢谢大小姐！谢谢高爷！”垂头丧气的走出了津沽轩的大门。出了大门他才看明白，路两边儿都让青帮的人给卡死了，手下的人只能是束手就擒。经过今天这一下子，这辈子他们都会老老实实的了。 放走了这帮小混儿混儿，高爷说“艾爷，我一看昊德进来，淑娟儿没进来，我就知道你一会儿准到。” 艾蛤蟆说“颜爷接到淑娟儿的电话，说是小混儿混儿到津沽轩闹事，颜爷要亲自来，我给拦住了。我说几个小玩意儿，没嘛大不了的，我叫城厢的堂主招呼几个弟兄就成了。我怕中午颜爷喝酒了，就别过来了。” 汪昊德说“这样就挺好的，我还直担心你别把人打坏喽。” 艾蛤蟆说“嘛人嘛对待，几个小玩意儿，我还能下死手？吓唬吓唬就得了，放心，他们绝不敢再来了。城厢的堂主还得教训他们呢！” 汪昊德说“蛤蟆兄弟，让你辛苦一趟！” 艾蛤蟆说“自家人，没说的。高爷看看要是没嘛事儿我就回去了，颜爷还惦记着呢！” 高爷说“没嘛事儿了，回去吧，昊德和淑娟儿送送艾爷！” 艾蛤蟆说“高爷，尼了就叫我艾蛤蟆吧，在尼了面前我哪儿敢称爷呀！高爷，回见，有事儿尼了就给我打电话！” 艾蛤蟆走了，毛旺财回来了，高爷问毛旺财“看清楚了吗？” 毛旺财说“高爷，都看清楚了，腮帮子上有刀疤的这回彻底没尿儿了，耷拉着脑袋不说话，那些跟他的小混儿混儿，也都散了。” 高爷叹了一口气说“穷人家的孩子，不上学混社会，胡臭！家大人也是个不懂事儿的，从小就没人归拢，长大了就是个社会上的麻烦。南市的事儿，是中国人的难事呀！” 淑娟儿说“爹，这心您操不了，那是政府的事儿。咱管好自家的事儿就行了。” 汪昊德说“干爹，通裕旅馆的婚房，我和淑娟儿都拿不出个准主意，还是尼了定吧！” 高爷说“颜爷嘛意思？” 淑娟说“干爹说以后我俩还是回芦庄子住，旅馆这边儿有事就住在旅馆，南市离芦庄子没几步路，也方便。” 高爷说“那就换一套欧式的吧，洋气点儿，别给颜爷掉价儿。快到中秋节了，我跟颜爷核计核计，节前把喜事儿办了吧！” 婚期定在了八月初八，首先把婚期通知了济南的梁山梁爷和郑州的张大胡子张爷，这两个人都是青帮的龙头老大，也都和高爷是好朋友。 大胡子听说八月初八高爷的义子结婚办喜事儿，高兴得在电话儿那头就喊上了“告诉济南的梁山了吗？叫他也去！都到天津卫见面儿！” 听高爷说梁山提前到天津，大胡子着急了，给梁山打电话，约定日期一块儿到天津。陕西的督军早已经退役了，据说去了美国定居，没能通知到他，高爷很遗憾。 颜万辉儿听高爷说，济南的梁山和郑州的大胡子约好了一块儿到天津，高兴的说“太棒了！梁爷和大胡子张爷都是好样儿的，把济南和郑州的青帮搞得风生水起，到天津我得给这二位接风洗尘。高爷，还吃狗不理怎么样？” 高爷说“行！天津本地特色招牌，就是狗不理了！” 颜万辉儿说“我得嘱咐梁爷和大胡子张爷，别又是一个人来，把家里人都带过来，通裕旅馆都能住下，咱大伙儿一块儿热闹些日子，留个念想，等老了也不后悔。” 高爷说“颜爷，想的太远了，老还早着呢！” 颜万辉儿说“人呐，说老也快，昊德和淑娟儿把婚一结，明年咱俩就都抱孙子了，那还不快？” 高爷说“做好准备吧，能有孙子、孙女抱着，有了后辈人了呀！” 颜万辉儿说“老人这一辈子图个嘛？不就是图个儿孙满堂吗？这就叫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几千年了，都是这样儿过来的。” 高爷说“我这个人属于浪迹天涯，老祖宗是陕西关中人，我从陕北到河南，从河南到山东，从山东到河北，最后落脚到天津。孤身一人，四海为家，好像是阅尽人间沧桑，其实是嘛也不知道。就说这天津卫结婚的礼数，我就全不清楚，该怎么操持，颜爷尼了可得拿大主意。” 颜万辉儿说“高爷，民风民俗民间老百姓自己定的，真要是依照人家定的自己走，那不就成了唱皮影戏了吗？ 结婚这件事，自家的事情自家办，说白了，不过就是个钱字。有钱的大操办，钱少的小操办，没钱的不操办，俩人布置布置房子，自己吃碗面条儿，照样也结婚。真要是按照天津卫的规矩来办，那就太麻烦了。” 高爷说“颜爷，话是这么说，你我都是看得开、想得开的人，尼了是没嘛挑儿的，我也不拘一格，可是在天津卫活着，我得知道天津卫结婚办喜事究竟有嘛讲究呀？颜爷尼了给我念叨念叨呗！” 颜万辉儿说“好么，要是按照天津卫的规矩办婚事儿，那讲究可就太多了。 首先要做的就是备婚。讲究的是门当户对。” 高爷说“其实门当户对当初并不是针对婚姻的。门当是嘛玩意儿呢？那是有钱人家才有的一对儿大门摆设。家里有钱，高门大院儿，讲究气派。当官儿的就更不一样了。 古代人家大门的样子都不一样，就说那大门的油漆吧，有的是朱红色，有的是黑色。有的大门非常大，很有气势的样子，有的就很普通的样子。 而对于当时的年代来说，大门可以说是这家人的社会威望和影响力的象征，因此不管是交朋好友，还是谈婚论嫁，看一眼大门就知道对方是嘛阶层。 比如官员人家的大门，会根据官职等级的高低有所不同。大门也和人一样，分三六九等。皇宫的大门，宰相的大门，府县的大门，那是绝对不一样的。 宅门主要分为房屋式的大门和墙壁式的大门。上至皇室国戚，下到普通百姓，大多都使用房屋式大门。而墙壁式的大门，一般都是一些低等的小宅院。所以人们通过大门的样子，就可以知道对方的基本情况，可以说大门相当于社会地位和经济状况最直观的体现。 再细致一点儿的说，官员人家的大门根据等级的大小而不同，大门可以分为王府大门、将军门、广亮大门、金柱大门和如意大门。 其中王府大门是等级最高的大门，通常坐落于府邸的中轴线上。大门数为奇数，然后按照王室分封制度又分为五间三启门和三间一启门这两种规模。 而将军门并不多见，常用于王府、官府这类高等级建筑，和王府大门的意思差不多，都是中正对称，但是一般采用三间一启门为主。 广亮大门是四合院宅门的最高级别，一般坐落于府邸的东南方，大门以及门廊大约占据一间房间的大小。 金柱大门的样子和广亮大门相似，同样是占据一个房间的大小，但是规模上比广亮大门还要小一些。 门当是指在大门前左右两侧相对而置的一对呈扁形的石墩或石鼓。户对是指位于门楣上方或门楣两侧的圆柱形木雕或砖雕，可以看做是一种建筑装饰，也可以看做是主人家身份的象征。正因为如此，后期才演化成我们常说的门当户对。门当指的是府门前的一对石鼓，这对石鼓就叫门当。不同等级的人家石鼓的样式都不一样，比如世代做买卖的人家，门前的门当雕刻着花卉图案，文官的门当是方形的石鼓，石鼓上面雕刻着书箱砚台之类，武官家门前立着的门当是圆形的战鼓，雕刻的是刀枪剑戟。 户对指的是大门上边儿两边儿的雕刻，也就是将大门固定在上槛的那个物件。户对的数量又和官职的高低有关。 门当户对是嘛时候兴起的呢？据古书记载，门当户对最早起源于西周时期。当时的贵族为了保持血统纯正，限制通婚。到了两晋南北朝时期，推行“九品中正制度”，门第等级森严，士族与庶族之间禁止通婚。士族氏族消失以后，唐朝开始又有“良贱不能通婚”的说法，可以看做是门当户对的一个变种。 总之，古代的门当户对和今天的门当户对有明显区别的。古人结婚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妈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亲了。给你说房媳妇儿，你把她娶过来吧！这你就得听话结婚。那时候结婚不是基于男女之间的恋爱关系，而是基于两家的社会地位。尤其是上层社会，婚姻中暗含太多政治因素，不客气的说，婚姻就是一个工具，生孩子在其次，更加重要的是这场婚姻可以给两家带来什么。 现代婚姻就不然了，现代婚姻更加注重男女双方精神方面的交流和价值观的一致，比如生活习惯，气质修养，兴趣爱好，理想目标等等等等。 这些方面的形成，部分来自后天的学习环境和工作环境的影响，但是更大部分来自从小的家庭教育。我们常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什么样的父母教育出什么样的孩子。 门当户对好不好呢？应该说是有积极的一面的。两户人家思维和行为基本一致，两个年轻人由于处在共同的社会阶层中，志趣相投，婚姻就相对稳固，对子女的教育也不会有太大的争议。”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二六‍‍传统婚俗震撼高峻山‍卧薪尝胆巧使美人计‍‍‍ 家庭对子女教育影响最大，如果两个家庭的价值观差异很大，婆家说一样儿，娘家说一样儿，你叫孩子听谁的？‍ 在这样儿不同教育环境中长大以后的孩子，价值观同样会有很大差异，这些差异会在日常生活中逐渐体现出来，短期内可能被爱情激情掩盖，长时间就会逐渐暴露出来，进而形成矛盾。” 颜万辉儿听高爷讲解了了门当和户对后，挠了挠脑袋说“高爷，这还真是头模儿听说。尼了要是不说，谁会知道这个门当和户对是两样儿东西呢！” 高爷说“中国传统的东西，我们已经丢掉了很多。很多年轻人也不想了解这些中华文化传统。世风如此，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我也不会嘚啵这些个的。” 颜万辉儿说“该嘚啵就得嘚啵，不然老祖宗的玩意儿就都丢没了。” 高爷说“颜爷，天津卫结婚的讲究我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尼了给我也嘚啵嘚啵吧！” 颜万辉儿说“天津卫的老规矩可不少，门当户对到今天也都很看重。就说结婚前两家给孩子准备的东西吧，那就有的一说儿。这些家常日用的摆饰，是以抬来计算的。以双数为吉祥，少的也得四抬，有钱的人家得有几百抬。” 高爷说“尼了说的这个抬，是嘛玩意儿？” 颜万辉儿说“两人抬着一个木头礼盒，这就是一抬。最少的是四抬。” 高爷明白了，说“那就是八个人，抬着四个礼盒？” 颜万辉儿说“就是！” 高爷说“那几百抬得不少东西呐?!” 颜万辉儿说“可不是嘛！” 高爷想不明白的说“几百抬，都抬来嘛玩意儿呢？” 颜万辉儿说“富裕人家的嫁妆就不少，主要包括瓷器一套，有大瓷瓶一个，瓶内得插一把鸡毛掸子。花瓶一对、帽筒一对、茶壶一把、盖碗两盏、茶缸两个、粉盒子两套。 这个粉盒子老百姓俗称粉妆子，每个粉盒子有五层，都放着化妆品。 还有漱口盂一对儿、点心缸一对儿、木瓜盘子一个以及其他器具，一共二十五件为一堂； 还要有锡器一套，锡灯一盏、蜡扦儿一对儿，腊扦儿上要插着红描金的龙凤蜡，以及茶瓶、锡壶等等物品。 还要有铜器一套，主要是大铜盆、铜壶、铜手炉、铜脚炉、带镂空刻花罩子的高脚铜炭火盆，这得带架子，铜茶盘、铜汤婆子等等。 木器一套，有樟木或楸木衣箱四个、帛匣两对，箱内装满四季衣裳，讲究一些的衣箱内四角放上铜钱，这叫压箱底儿，或者用一两重的金锞子压箱底儿，这叫子孙锭，那意思就是祝愿世代生活富足。 另外准备大、小木盆各一个、书画屏一堂，这一堂有四扇屏、八扇屏的不同，可以有黄羊木雕、刺绣或字画等不同质地的可以镶在一堂画屏里。 还要有挂镜、穿衣镜、梳头匣儿这些梳洗用的东西，有的还陪嫁一整套木器家具；四季衣服若干套，包括单、夹、皮、棉、绫、罗、绸、缎、纱、呢、绒、布等等，样样必须都有。 内衣同质同色的一套，外衣大袄、裙子、大氅一套，其中大袄颜色要十分鲜艳，以大红和紫色最好。大氅以天青色的比较多。裙子大多是红色。 皮衣的种类更多，羊皮、寒羊皮、狐皮、灰鼠皮、银鼠皮、猞猁狲皮、貂皮等不一而足。 各类衣服都要叠成四方形，用红线绷好放进箱子里。如果箱子放不下，可摆在条盒里单独送过去；被褥一整套，包括四套或八套被褥，每套还配有枕头一对，枕头里边儿不装任何东西，在每个角上必须钉着整串的栗子、枣及干荔枝、桂圆等吉祥果。 首饰一套，包括真金、点翠、镶珠宝的首饰，注意，这些首饰里不能有白银。这些全被绷在一个大红托上，这叫绷盘子。 送嫁妆的时候要用条盒装着。此外还有许多零星日用品，像刷子、梳头用具、布掸子等等。在嫁妆中还必须有新娘为婆婆、小姑子、妯娌做的一些精致荷包和手绢儿等手工绣品，绣品的图案大多是金鱼、莲花、八宝等。一方面用这些绣品显示新娘女红的精巧程度，一方面用以加强与婆家之间关系的和睦。 特别是陪嫁中还必须有喜桶和灯两件物品，俗称桶子灯。即使生活贫穷的人家聘闺女，也得有这两样儿东西作为陪嫁。 喜桶要由专人背着送去，桶里边儿要装有苹果、红绒花、布鞋，男方对送喜桶的人要开双份赏钱，所以老百姓有背桶子的赚双份的说法。 喜桶内的一双千层底镶云布鞋，是女家送给新郎的。做鞋前，女家先让人到男家问明尺码大小，男方必须要说比自己的实际脚码大一点儿，据说是怕老丈人家给小鞋儿穿。这双鞋名叫趿脚鞋，是为新郎在拜完堂脱去靴子后穿的，取“步步登高”的意思。 喜桶要放在新房被格子，也就是炕上放棉被的柜子下边儿，基本不用，平时只作存放妇女卫生用品的地方，在生孩子时拿出来用作接生。 灯则作为吉祥物，有金灯常明万代火，玉盏永存子孙灯这样的吉祥话。 嫁妆尽可能成双成对，并用相应的家什盛放起来。在一些器件儿下边儿，还要依照器件儿形状铺一张大红纸剪成的吉祥花儿，上边儿放些枣、栗子这些东西。 男方家大多比较在乎嫁妆的丰厚、殷实，比较注重嫁妆质量和数量，经常以陪嫁的多少来看待新媳妇。一些女方家长为避免闺女在婆家受气，在为女儿准备嫁妆时候往往不惜一切。 就因为这个，旧年间认为养闺女是养了个“赔钱货”，也就产生了重男轻女的思想，这种想法的根源与嫁妆的多少有很大的关系。 女方所有的嫁妆都得由茶房负责整理捆绑。茶房就是旧年间专门帮助人们料理红白事的人，茶房也叫茶师傅。” 高爷说“ 颜爷，这些规矩，听着也太吓人了！” 颜万辉儿说“高爷，甭说尼了害怕，谁听了也得懵门儿！尼了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 高爷真是吓了一跳，惊讶的说“啊?!还有呐？” 颜万辉儿说“有！有时候中国的老规矩，真能让人睡不着觉。好在有钱的不在乎，没钱的不耳乎（在意），尼了就当听个笑话得了，咱别认真。 接着说女方，女家要事先在赁货铺子租赁来条桌以及附带的栏杆、红布条子、条盒、食盒。另外，还要购买一些大红绒绳。茶房要把除了衣箱外边儿的器件儿捆绑在条桌上，按照顺序排列好。 通常是以大瓷瓶为第一抬，大瓷瓶的后边儿是帽镜和一些小件物品，瓷瓶子取“平安”的意思，帽镜取“光明”的意思。中国人信奉心到佛知，办喜事儿借点儿好听的话，有吉祥寓意，自己求个心安。 箱子和帛匣分四抬摆在最后，大件木器和喜桶都得派专人背着送去。 女方的所有嫁妆都写在礼单上交给男方。比如大清朝末年天津八大家之一的天成号韩家，韩家是大粮商和养海船的家主儿，嫁闺女时的陪嫁妆奁（读音：lián连）礼单，写出那奁簿现在尼了再也看不见、找不着了。 这本儿奁簿一尺二寸见方，红染宣纸的簿页，每页描金边框，框宽约十厘米，扉页空白，其后有半尺多的毛笔楷书“荆布家风”四个字，随后开列的喜具，每页八行的金栏格，每格一种喜具。 奁簿簿面为大红素丝布料，烫金板的宣纸笺儿，上边儿写着‘奁簿’两个大字。奁簿外边儿是一个硬套儿，也是大红素丝布料面，烫金板的宣纸笺儿，写着‘鸳鸯福寿’四个字。 这些字体都是毛笔楷书，那毛笔字写的，真漂亮！奁薄开列的喜具名目描述的很清楚，让对方看了一目了然，比如：金质如意成对儿、珍珠胸花成朵儿、珠翠金镶手镯成对儿、翡翠挖耳成对儿、浙缎绣花礼服成套、品蓝华丝葛元狐皮袄成对儿、花条纹绮霞缎夹袄褶裙成套、粉红绣花文明绸褂裙成套、雪青铁叽缎夹袄裤成套、湖色罗帐成顶、妃色缎大红绉纱被成对儿、五色锦团夹被成条、四喜纹银花插成座、景泰蓝碗成对儿、五彩堆花挂屏全堂、福漆圆盘成对儿、云铜小熏鼎成座、彩花瓷盖碗十套、黄木梳篦全福、玻璃果缸四对儿、红漆高蒸成件儿……我别再往下说了，就是这个意思吧！总共三百一十二种，大约一千多件物品，就差给百货公司搬家了！ 在奁簿最后还写着对联呢！上联是：富贵吉祥如意。下联是：满堂福寿长春。韩家的妆奁数量和质量，可以说是旧年间富商大户的一个经典范例！刚才说的这还仅仅是女方的。” 高爷有点儿发懵，说“颜爷，尼了嘚啵了这么半天了，还没说男方呐?!” 颜万辉儿乐了，学着说评书的样子说“高爷，尼了暂且坐稳当了，听我一一道来！ 女方的嫁妆十分了得，男方的聘礼也自然不能让女方瞧不起。这份儿彩礼那是相当贵重。彩礼包括金银饰品、珠宝翠钻、衣物、金钱等等，绝对不会让女方压下去。 下彩礼的同时，也必须为女方送去礼单，表明彩礼的种类、数量和价值。尽管富有的女方在陪嫁中有一些被褥和家具，但男方仍然必须准备这些物品。特别是被褥的置办，就得找知名的阴阳先生来测算一下，置办的时辰都是由阴阳先生测定的。 良辰吉日那天，得找个知近的全可人，嘛叫全可人呢？就是身边儿亲属一个不差，从老到小，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叔叔、大爷、姑姑、舅舅、兄弟姐妹、儿子闺女，一个都不能少，这样的就叫全可人！ 由全可人负责往被褥里絮棉花，枕头皮儿得是在迎娶的前三天，由女方派家中四个老妈子用麦秸装满。尼了可能要问，枕头里边儿不是装的荞麦皮吗？怎么结婚装的是麦秸呐？跟尼了说，这必须得等到婚后一个月，才能换成荞麦皮或绿豆皮！为嘛非得这样儿？” 高爷说“是呀，为嘛结婚枕头里非得装麦秸呢？” 颜万辉儿说“是呀，我也一直纳闷儿呢！” 高爷说“男女结婚时，那对儿新枕头里面装的必须是麦秸。其实，平常装枕头大都是用的荞麦皮，也有用蚕屎的。据说蚕屎有清凉败火的功效，就是荞麦皮也是凉性的，并且柔软舒适。可结婚时为嘛偏要装些麦秸杆儿巴巴拉拉的扎人呢? 装麦秸的目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感到扎人难受，让你睡不好觉。 哎！这是为嘛呢？这就得说到中国历史上的两个名人。两个名人？谁呀？越王勾践和美女西施。 传说呀……尼了该说啦，怎么到你这儿总是传说呢？尼了不想想，好几千年的事儿了，自古传下来的，可不就得传着说嘛！ 传说春秋时期，吴国不是把越国打败了吗？越王勾践也让人家给抓住当了俘虏。勾践不甘心呐！他心里寻思，我是越国的国君，皇上呀！我不能就这样儿窝窝囊囊的当个阶下囚呀！我得回越国去！怎么才能回去呢？想办法呗！想嘛办法？行贿呀！后来勾践靠贿赂，买通了吴国的宰相伯喜否以后，伯喜否偷偷把勾践放回了越国。 对于这亡国之恨，别说越王勾践感到这是人生的奇耻大辱，就连一般的黎民百姓都惦记着报仇雪恨。 越国有个美女西施，就念念不忘亡国的耻辱，就连在河边儿浣纱……哦，尼了问嘛叫浣纱呀？这是当年文人记录的，说的是古代的汉语，用今天的大白话说，就是在河边洗衣裳呢！ 这个美女西施别看没嘛文化，平常没事儿喜欢嘚啵几句诗。那天在河边儿洗衣裳，看着河水勾起心思来了，心说这个越王勾践也太不争气了，让人家抓走自己跑回来了，就这样儿完事儿了吗？一边儿想着一边随口吟诗一首。西施这首诗是这样儿的：耻辱岁岁有，年年不思春，浣纱水清清，难洗亡国恨。” 这首诗传到了皇宫里，深深的感动了越王勾践。勾践心里寻思，这是谁呀？能如此牢记亡国只恨？我得见见这个人。勾践叫人把西施召唤来了，勾践一看西施，俺娘哎！大美人儿呀！有这样儿的大美人儿我不使用美人计更待何时？ 越王勾践跟西施商量，说你太漂亮了，我想把你献给吴王，你到了吴国，就用你这美色迷惑吴王，让吴王不再想着吴国的国家大事，光惦记着你了，这样我们越国就能悄悄的发展军事，最后打败吴国，以雪国耻。西施说，就依着大王，你把我送给吴王吧！ 西施在吴国以美人计迷惑吴王，勾践天天晚上睡在柴禾堆里，咬着苦胆，千方百计以图报复，这就是卧薪尝胆。‍‍‍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二七‍民俗民风彰显历史积淀‍‍天津风情穷人无可奈何‍‍‍‍ 卧薪的薪是嘛玩意儿？麦秸呀！尝胆是嘛玩意儿？苦胆呀！卧薪尝胆，最后终于把吴国打败了。 勾践报仇雪耻，他二兄弟结婚。勾践为了使他二弟别忘记江山来之不易，记住自己卧薪尝胆这码事，学习西施牺牲自己助越国复兴，激励他二兄弟立志为国，就和自己的小妹妹一块儿，给二弟的新婚枕头里装了一些麦秸，大哥与小妹用麦秸给新婚的弟弟装枕头就这么流传下来了。 一直到现在，人们光知道结婚的时候枕头里边儿要装麦秸，时间一长，形成风俗习惯了。但是大部分人都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就是结婚枕头装麦秸的由来。” 颜万辉儿说“高爷，尼了这肚子里装的都是典故呀！今天我算是知道了枕头里装麦秸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咱接着说！ 枕头装上麦秸再缝好，绷上枣、栗子、花生等东西，男家要给装枕头的人开赏钱。给多给少随意，但是不能不给。 下边儿就该催妆了。嘛叫催妆呢？就是在迎娶新娘的前一天，中午十二点之前，男家要派四到八个人，给女方家里送催妆礼。 送礼的人大多是男方雇佣的青年男子，这些雇来的男青年，由茶房拿着礼单和拜帖引导着，穿着统一的长袍、马褂，披着红绸子，手里举着金色纸贴花，俩人抬着一个长条的盒子，这个长条的盒子深棕红色，底托是个带框的大盘子，分成四五层，每层有两个方木盘。 条盒中除了放新娘娶亲当天要穿戴的喜袍喜裙、凤冠、绒花、首饰和一些内衣，还要有为新娘家备的礼物。 最上一层要露在外面，是一对活鸡活鸭，下边儿分别是生鱼，生肉，切面、就是机器轧出来的面条儿，蒸食、就是蒸出来的发面饼，天津卫叫大喜饼。炉食、叫龙凤饼，是大喜饼的一种。干果、鲜果、蜜饯十多种。 其中送去的肉必须是上等好肉，意思是闺女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今天闺女要出嫁，婆家要报答娘家对儿媳的养育之恩，因此，人们也称为“离娘肉”。 同时，在所送的金饰品中必须有簪子、尜（音：Ga二声）子，这是天津卫的叫法，就是戒指。镯子、钳子，就是耳坠。这四件金首饰俗称金货，又叫四大金。 女方家接到催妆礼后，必须把食物收一半，退回一半。同时，要给送礼人赏钱。这也属于中国的特殊小费！ 男方家要在送催妆礼之前拜祭祖先，点蜡烛焚香，等送礼人出发以后，才可以安席开饭，宴请来宾。敬祖先，这是家风的传承！ 大约在下午两点左右，女方家便要请茶房持拜帖、礼单、开赏的人员名单及一个钥匙包在前引导，带领自家雇佣的男帮工将两对金花、条盒、食盒、条桌等嫁妆抬到男方家，俗称过嫁妆。 在帮助过嫁妆的人员中，一定不能少了木匠、油漆匠，为的是应付挂镜子、挂屏对或临时需要的各种活儿。 当嫁妆抬到男家后，男家聘请的茶房，根据女方家送来的妆奁簿逐件吆喝通报，其声音拖得很长，也很好听，有的时候还夹上一两句吉祥话，博得周围众人的喝采。 催妆过后就是晾轿了。晾轿也叫亮轿，旧时候男家在迎娶新娘的前两三天就开始忙活起来，请棚铺的伙计们在自家庭院搭起天棚准备设摆婚宴，迎娶的前一天最为忙碌，从早上八点开始，男家要将提前预定好的娶亲所用八抬玻璃花轿备好，连同子孙灯、彩谱、高照、旗、锣、伞、扇、串灯等仪仗执事陈列在庭院大棚下。 最初民间娶亲一概要用七八尺高的楼子花轿，花轿分内外两层。外层用四扇镶着玻璃的镂花格子拼成；内层是一顶大红绣花小轿，这叫轿心子，十分笨重。后来，改用简单大方的八抬大红轿，又叫彩轿，也是里外两层。坐八抬大轿出嫁，象征着明媒正娶，初婚的女方家都对此格外注重。 花轿和所有仪仗执事都得在娶亲前的二三个月到赁货铺订妥。比较讲究人家的要求，是主要的执事有串儿灯一堂，每串儿四个牛角灯，四周扎彩绸，四对为一堂。 高照一堂，就是高脚大牛角灯，四对为一堂。开道大筛锣一对儿，清道旗两对儿、肃静牌一对、回避牌一对儿、红绿伞各一把，另配备身着明朝服装的皂隶四个人，民国以前还必须备有官衔牌子若干对儿。 以后随着天津人对封建等级制度的漠视，民间又大多依照帝王官吏出巡所用各种仪仗为参照物，享用半副銮驾的礼仪。通常在轿前有彩谱、喜谱各两堂，提炉一对儿，盘灯一对儿、官衔灯一对儿、子孙灯一对儿、顶马一对儿、日照一至三把，轿后还有两匹马。所用的各种执事所穿的服装，也由赁货铺包办。 这些妆奁都要与花轿、仪仗执事一并陈列于天棚下，称作“晾轿”。晾轿的目的是炫耀家族的财势，同时也含有去除晦气的愿望。为讨吉利，晾轿还讲求轿帷子绣工精细，这些绣帷子多为南绣，色彩鲜艳。图案以龙凤呈祥、福禄万代、牡丹福贵、榴开百子等吉祥团花图案为主。 富有之家都是以高价到租赁铺租赁第一次使用的新轿帷子，这叫新开剪或头水儿轿。 到了晚间，男家还要大摆宴席，招待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并聘请吹鼓手吹奏《大乐》、《鹤断》等满族乐曲曲牌，这叫坐棚。 到后半夜要吹一些被称作十样全常的应时曲子，并且以《拿天鹅》和《鸡叫》作结束乐。同时，由八名童子手捧托盘，上边儿放荷花形纱灯或元宝形纱灯，灯内点燃蜡烛。童子正面转三圈，再逆转三圈，边转边唱，唱的歌词常常比较含糊，所以听不太清，这叫童子转轿，据说可以将轿中的邪祟杂鬼驱走。 童子还要到新房内唱一通，也是意在逐瘟驱疫。童子们的服装都是统一的，头戴太子盔，重流苏，红缎上衣，配有水袖，模样俊俏可爱，一般要热闹一夜不睡觉。 另外，还要请二到四位全可人，手里拿着镜子和蜡烛，向轿子里照一会儿，这叫照轿。 结婚的白天还要偷房，晚上还要听窗根儿，这就跟婚礼没嘛关系了。” 高爷说“可完事儿了！”‍ 颜万辉儿说“没敢跟尼了细说，细说能把人折腾疯了！” 高爷说“把心思都用在这些地方了，民风民俗竟然恶俗到如此地步，真让人无话可说。” 颜万辉儿说“几千年来，专门有人在这些事儿上下功夫。尼了要是较真想查查究竟是谁在结婚这事儿上胡出主意，那恐怕是瞎耽误功夫。” 高爷说“颜爷刚才说的那听窗根儿，这种恶意窥探他人隐私的行为，在中国却大行其道、乐此不疲。颜爷尼了说说，为嘛外国人干不出此等龌龊的事儿呢？” 颜万辉儿说“唉！我是看不惯这样儿的事儿，可是从来也没想过，怎么这样的事情只能在中国发生。高爷尼了文化底子厚实，尼了是怎么看的？” 高爷说“文化的堕落造成情趣的低下，几千年了，统治中国的民族文化从来不是为老百姓着想的，几千年来都是一些文人在挖空心思的为权贵服务，为官僚服务，为皇帝服务，愚弄人民才能驾驭人民，使其不可知是皇帝和上层权贵集团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几千年来人们反封建，结果是越反封建越严重，越反封建越厉害。” 颜万辉儿说“为嘛会这样呢？” 高爷说“几千年来政权变换，但是无论政权如何变换，都是万变不离其宗，就是政权不在老百姓的手中，而是在皇帝的手中。” 颜万辉儿说“民国没有皇帝了呀？现在是总统了呀？” 高爷说“换汤不换药而已，共和了老百姓的利益，输送给权贵利益集团。满清帝国曾经一度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老百姓日子过得好吗？外国人把心思用在科学技术的进步和发展上，富民强国提升民族文化素质，所以能够船坚炮利，几百个人就打到了北京城。 你再看看中国的老百姓，不说反抗外国人侵略，反到帮助外国侵略者运送粮草给养。八国联军打不进北京城，老百姓却告诉侵略者皇城的水路是不设防的。这种事你在全世界都找不到，只有在中国才能发生！” 颜万辉儿说“高爷，为嘛会这样儿呢？” 高爷说“外国人打来了，用工给工钱，指路给指路钱，老百姓觉得洋人是来打皇上的，跟自己无关。而且洋人用工还能大大方方的给钱，比中国皇上好多了，打他个兔崽子去吧，跟我有嘛关系？颜爷，即便是你，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当官儿的欺负你，警察欺负你，有人来打这些欺负你的人，你会怎么想？” 颜万辉儿说“明白了，官逼民反，逼到份儿上就不得不反了！” 高爷说“民权、民主、民生，民国实现了吗？民权给人民了吗？民主？人民能当家做主吗？民生更别提了，老百姓真到了活不下去了的时候，造反就会是唯一的选择，中国就会继续重复几千年来的老故事，换个皇帝继续骗老百姓！” 颜万辉儿不无感慨的说道“高爷，尼了说的太实在了！就说天津卫的青帮吧，弟子们都是穷人，加入青帮就是想不受欺负，如果有人欺负青帮弟子，能有青帮替他们出头说话撑腰做主。当初袁克文创立天津卫的青帮，立下了严格的帮规，青帮里的弟子互相帮扶，直到今天还是这样儿。” 高爷说“帮会的事情，颜爷比我清楚。就是颜爷刚才说的那个结婚偷房，谁偷房？是嘛意思？偷嘛玩意儿？尼了给我说说。” 颜万辉儿说“结婚偷房这个风俗，现在还有。偷房的都是最要好的朋友，其实就是个带走喜庆的意思。 朋友结婚了，人生大喜参加婚礼去了，天津卫的习俗是闹一天。上午是亲属贺喜，帮着忙呵一些喜庆的细小琐事。中午吃喜面，也是天津卫的家庭美食。 吃面条是穷人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的，所以就格外的下功夫，不是简单的将就，而是比较讲究。既要打卤儿，还要炸酱。打卤儿要准备好黄花、木耳、蘑菇，这些都是干菜，必须提前泡发好备用，用五花三层的好猪肉，切成薄薄的肉片，还要备好鸡蛋、虾仁儿，这些在穷人家就很丰盛了。 打卤儿的时候，先把泡发好的黄花、木耳、蘑菇捞出来放到大盆里，葱姜切成碎末儿，把油倒到锅里烧到八分热，把葱姜末儿放进锅里炒，葱姜的香味儿出来了就放进切好的肉片，略微的炒一下，倒进去黄花、木耳、蘑菇、虾仁儿，放盐，倒清酱，就是酱油，然后在锅中翻炒。香味出来了就加清水，水开锅了以后，煮个三两分钟，用淀粉调成浓汁儿，把鸡蛋磕进大碗中打成发蛋，倒进锅里搅拌，等鸡蛋熟透了加浮油，最好是香油，卤子出锅，倒进盆里，表面儿撒上切好的蒜苗或者香菜，香喷喷的卤子就做好了。 不光有卤子，还得有炸酱。炸酱是用五花三层的好猪肉切成小肉丁，葱姜在锅里煸炒，香味儿出来了，倒进猪肉丁继续煸炒，放盐、放糖，倒进天津卫的甜面酱，加清水进锅，熬到面酱不粘锅了，炸酱出锅，倒进大碗里，这就成了！ 尼了别以为这就完事儿了，还得准备配菜呢！把买来的炸面筋切成细条，倒入油锅里中火炸成金黄色捞出来，然后用柿子酱加上适量的盐和糖，在锅中熬成浓浓的汤汁，浇在炸好的面筋上，搅拌上桌儿，面筋金黄，酥酥脆脆，汤汁儿酸甜适口，拌进面条里，绝对好吃！ 还要炒上一盘儿香干儿，就是卤豆腐干儿，天津卫叫香干儿。先把热油放进葱花儿，煸炒出香味，切好的肉丝儿放进在锅里，放盐，少来点儿清酱，炒好，再把切好的香干儿条儿倒进锅里，煸炒后放进蒜苗，略加煸炒出锅，炒香干儿就好了。 还要有一盘儿虾仁儿炒黄瓜。天津卫就在海边儿上，买来新鲜的虾仁儿，切好新鲜的黄瓜丁，热油入锅倒进虾仁儿，略加煸炒倒进黄瓜丁，虾仁儿的香味儿进了黄瓜丁，出锅上盘儿，虾仁儿清香，黄瓜丁脆嫩，拌面条没治了！ 还要有一大盘儿炒鸡蛋，天津叫合菜。这四个配菜就齐了。天津卫吃面条还要有四样儿菜码儿，黄瓜丝儿、豆芽儿菜，芹菜丁或者菠菜，青豆黄豆。除了黄瓜丝，其他菜都用开水焯熟了再上桌。 这是穷人逢年过节吃面条。要是有钱人逢上老人过寿、结婚庆典、孩子满月、朋友来访、宾客进家，哪怕是得病出院，都得吃面条儿庆贺一下，不过那就更讲究了！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吃捞面图的是个省事。但在天津吃一顿四碟捞面可并不省事。 　　嘛叫“四碟”？尼了别以为我刚才说的那就是四碟儿捞面。按着早年老天津卫的讲究，四碟儿捞面是要有四碟凉菜、四碟炒菜、四碟面菜、四碟面码、两份儿面卤才能叫四碟儿捞面呢！”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二八‍‍面条吃出高大上‍颜爷心事高爷知‍‍‍‍ 别瞧是吃捞面，光瞧这四碟菜的阵势，往桌面儿上一摆，论排场就够得上一桌席了。 大清朝刚倒台，民国刚成立那会儿，天津卫数得上的饭庄酒楼，就有几百家。这几百家里头出类拔萃的一共排上了八十家，号称天津卫八十大饭庄。 八十大饭庄头一个儿的‘先得月’饭庄，首先推出了天津正宗风味的捞面席，而且春夏秋冬各不相同，形成了自己独特风格的天津卫捞面系列。把津门老百姓的平常饭‘捞面条’搬上了大雅之堂。‍ 天津人好吃也讲究吃，就连最普通的吃面条都弄出了不少的学问。当然，面还是捞面，但是卤却是五花八门花样翻新，应节应景千秋各异。 尼了听我先从春天说。四五月份有皮皮虾卤，皮皮虾在东北叫虾爬子，皮皮虾的虾肉做卤儿，吃的就是海鲜的鲜，吃到嘴里品的是那个味儿，那叫绝对鲜美。春季捞面席还有四碟儿面码、干窝面一桌，三鲜卤及原汤一碗。四炒菜是炒虾仁、桂花干贝、溜蟹黄、蒜籽炒鱼丁。尼了看看，这是春天的面条儿！ 夏天天热，少吃油腻，有麻酱卤，芝麻酱搅拌成浓稠的酱汁儿，捞面上头来点儿黄瓜丝儿，吃到嘴里黄瓜香脆，麻将入味儿，捞面滑溜爽口。‍ 尼了再来点儿花椒油卤儿，用天津卫的馃子，切成小段儿，花椒用油炸了，往清酱碗里一倒，馃子卤儿就成了。麻酱馃子卤儿，吃着爽口。夏天捞面还有四面码、红白卤双上，烧海杂伴儿、奶汁烩丁，炒伊夫府面、清汤氽三片儿。四个炒菜是鲜豌豆炒虾仁，炒龙凤丝，红烧干贝，白崩梭鱼丁。这是夏天的面条儿！ 秋天到了，中秋的时候有蟹肉卤，十月金秋，海螃蟹大量上市，螃蟹黄儿、螃蟹肉，鲜香美味，过中秋，吃捞面，来个螃蟹卤儿，吃个应景儿，太美了！秋季吃捞面，要吃三鲜卤，三鲜汤。四个炒菜是炒青虾仁黄瓜，炒河蟹肉，软溜鱼扇，银针面筋丝。 冬季吃捞面，四个菜码、手擀面，抻条面，氽卤火锅银鱼。四个炒菜是炒玉带虾仁，韭黄银针面筋丝，溜紫蟹，桂花鱼骨。尼了还可以尝尝素捞面，尼了知道烩素帽吗？这个素帽是一种天津独有的油炸豆制品，素帽的主料是豆渣。用大白菜和炖牛肉的肉汤来制作这道烩素冒，菜品出锅之后，肉汤的浓香配上白菜的鲜香，也是能让人大饱口福。素捞面的配菜还有溜南北、焦炒面筋丝，烧双菜，酱豆腐素卤，果子香菜、真素卤。配四有面码，干窝面一桌，原汤一碗。 在天津卫不管吃嘛捞面，有一点是必须注意的，那就是面条儿最多只能盛半碗。不然浇上卤子、夹上菜，再配上菜码，就是大大的一碗，胃口小点儿的尼了就吃不下去了。” 高爷说“吃面条儿还能吃出这么多说道儿，也真是难能可贵了！” 颜万辉儿说“尼了看看，说偷房一下子岔到吃捞面了！” 高爷说“挺好！挺好！颜爷尼了要是不说，我哪儿能想到吃面条儿能有这么多的花样儿。” 颜万辉儿说“结婚嘛，热闹热闹是应该的，喜庆嘛！吃好喝好是个热闹，偷房其实也是个热闹。 晚上吃完饭要闹洞房，趁着乱乎劲儿，好朋友要顺手拿一件儿两件儿新房的东西，就为了沾点儿喜气儿。 偷房是偷房，偷房也有讲究，得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顺走东西，被新人发现就不叫偷房了。偷到手了不算完，你还得给人家还回去。还回去讲究不让人家发现。喜气儿沾了，尼了可别占了，人家的喜气儿只能沾沾，不能霸占了不还，那就不叫偷房了，那就是做贼了！ 这个规矩得懂，不然就要闹笑话了。这不艾蛤蟆代替我参加婚礼去，朋友的孩子结婚，场面还不小，客人不少，艾蛤蟆觉着得沾点儿喜气儿呀，就把人家成套的高档茶具那个茶壶盖儿给人家顺回来了。 顺回来了你到是给人家保存好了呀，他可到好，搁在哪儿给忘了。人家都结婚半年了，这套高档茶具没法用，少个茶壶盖儿！这是谁偷房干的事儿呢？谁也不清楚，也不好意思问呐，就这样儿吧！ 那天我去这个朋友那儿，说话提起这个事儿来了，朋友又好气又好笑，说你顺走了得给还回来呀！这到好，挺好的一套茶具不能用。 我回来把这事儿说闲话跟艾蛤蟆念叨，艾蛤蟆才想起来，这事儿是他干的！回到家翻箱子倒柜儿的找茶壶盖儿。” 高爷说“找着了吗？” 颜万辉儿说“好不容易找着了，他怕给人家打碎了，纸儿包纸儿裹的给人家保存在衣柜的抽屉紧里边儿了！” 高爷说“还得给人家还回去呀！” 颜万辉儿说“可不是怎么的！还回去还得不能让人家发现，结果带着六七个人去的，趁人家没注意把茶壶盖儿给人家放在客厅里了。” 高爷说“甭管怎么说，这个偷房也比听窗根儿文明。” 颜万辉儿说“住平房的能听窗根儿，住楼房的你上哪儿听去？” 高爷说“昊德和淑娟儿结婚那天，咱可千万别像天津卫老规矩那样办，那真受不了！” 颜万辉儿说“规矩是人定的，不过就是个热闹喜庆。我的意思呢，婚宴就摆在通裕旅馆，咱自家有厨子，有老妈子，旅馆也有厨子，青帮弟子有不少是饭店的，打个下手儿没问题。一楼大天井，摆个三十桌儿轻松。二楼三楼加上一楼，几十个房间还能摆三、四十桌儿，不干嘛的人咱也不打招呼，我看足够了。高爷尼了看看行不行？” 高爷说“也行，到饭庄子也没多大的地方，还不如都在旅馆呢！” 颜万辉儿说“那就这么定了，厨子切墩儿上灶儿的我来安排，饭桌儿椅子板凳的尼了也甭管了，凡是我能办的尼了就别麻烦了。” 高爷说“颜爷，尼了这一大包大揽的，我不就等于是擎现成儿的了吗？” 颜万辉儿说“不说外道话，把俩孩子的事儿安排妥当了，你办我办不都得办吗？昊德是你儿子，淑娟儿是我闺女，咱们老哥儿俩还分嘛呢？” 高爷感慨的说“从津沽轩到通裕旅馆，颜爷你是一力承担，我全都没费事儿。” 颜万辉儿说“高爷，别说了，再说就生份了！我现在还有一个心事儿，我想把它办喽！”‍ 听颜万辉儿说有个心事想办喽，高爷好奇的说“颜爷，尼了家里外头平平安安，喜鹊登枝喜事连连，尼了还能有嘛心思呢？” 颜万辉儿说“高爷，我这一家人没有一个不稀罕淑娟儿的。我也想了，闺女也有心思，不过这孩子不能说，怕我不高兴。” 高爷说“这孩子心思重，从穷人家出来突然掉进了福窝儿里，孩子在拼命的学着适应这个新的环境。她怕咱们瞧不起她，所以有些想法、有些话孩子不敢明说。” 颜万辉儿说“我也觉出来了，但是心里拿不定主意，所以我想跟高爷尼了商量商量，这件事儿能不能办。” 高爷说“我猜猜颜爷心里想的是嘛吧？” 颜万辉儿说“行！高爷就猜猜看。” 高爷说“我寻思，颜爷是不是想把淑娟他爹从乡下接到天津卫呢？” 颜万辉儿惊诧地瞪圆了眼睛说“高爷，尼了神啦！我心里想的事，尼了怎么一下子就说准了呢？” 高爷说“这没嘛好奇怪的，当初我把淑娟儿留下来，就是看这一老一少太可怜了。如果看着这爷儿俩在天津卫饿死，那这个社会就真的完了！ 我收留了淑娟儿，还有淑娟她爹的一件古董。因为当时手里没那么多现钱，只给了淑娟她爹二十块现大洋。 我让淑娟她爹先回乡下，答应淑娟她爹，等有钱了我会带着淑娟儿把钱给他送到乡下去。 看现在这个意思，把钱给淑娟她爹送去并不是个最好的办法。最好的办法，是把淑娟她爹接到天津卫来。 这是我的想法，没想到颜爷尼了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这可真是不谋而合呀！” 闫万辉儿说“太好了，高爷！我一直拿不定主意，怕的是好心办坏事儿。今天听高爷尼了这么一说，我心里踏实了。 那高爷尼了说说，这件事儿是俩孩子结婚之前办，还是结婚之后再办？” 高爷想了想说“要办就现在办。把淑娟她爹接来，让老爷子也高兴高兴。津沽轩也需要人，通裕旅馆也需要人。淑娟她爹也不是外人，那也是咱的家里人。咱不差多这一口人吃饭，不过就是多双筷子多个碗。” 闫万辉儿说“高爷，尼了那是仁心善举，我是跟着好人学好人。把穷人都救了，我没那能耐。能救一个是一个，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淑娟的老家在哪儿？高爷尼了清楚吗？” 高爷说“我都清楚，离天津卫没多远，在静海县滦河镇杨家洼子，淑娟她爹叫马贵。” 闫万辉儿说“ 高爷，这俩孩子办喜事儿，尼了想想还差嘛吗？” 高爷说“通裕旅馆这边儿没嘛事儿了，剩下点零零碎碎的事儿。让汪浩德他们年轻人自己掂兑着办吧。颜爷尼了那边儿呢？” 阎万辉儿说“我那边基本不用我操心，家里的事儿大奶奶就会安排，外头的事儿艾蛤蟆都能办妥。接淑娟她爹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下来吧。既然是俩孩子结婚前把淑娟她爹接来，那我让艾蛤蟆把事情安排好了，咱们后天出发，去静海接淑娟她爹！” 颜万辉儿颜爷不愧为青帮老大，说话办事嘎巴溜丢脆。艾蛤蟆也跟颜爷一个脾气，第二天把该办的事情安排好了手下人去办，第三天一清早儿，艾蛤蟆开车，高爷和颜爷已经在去往静海的路上了。 出了天津卫，路面就开始坑洼不平，车速明显的减慢了不少。看着路边的青纱帐，颜万辉儿感慨的说“咱们眼下走的这条路。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几百年是这样。几千年也还是这样。乡下人成年累月走这条路。从秦始皇统一中国，走到了今天，这条路还是这奶奶样儿！” 高爷说“何止是路呀，人不也是这个样子吗？从秦朝到今天，中国人的想法就没变过。几千年来走马灯似的改朝换代，无论是谁上台老百姓都漠不关心，第一是做顺民，第二是当奴仆，第三是做帮凶，至于为嘛皇上就得高高在上，老百姓就得任凭奴役呢？没人去想、去说、去争取自己的权益。” 颜万辉儿说“高爷，我跟尼了说，青帮这是在玩儿火，不定哪天哪个政府就把青帮灭喽！说到底咱是老百姓，赤手空拳跟枪炮子弹干仗，能行吗？打不过人家呀！ 老百姓愿意过这种揪心的日子吗？不愿意又能怎么办？人家有军队，有警察，不服不行呀！” 高爷说“文化在这儿呢，即便造反夺了江山，目的也不是为了老百姓打江山，而是为了自己做皇帝。远的不说，就说大明朝的李自成，大清朝的洪秀全，还没夺了江山呢，先就登基坐殿了。紧接着就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左拥右抱荒淫无度。文化不变，人心不变，谁当皇上也都是那玩意儿！” 颜万辉儿说“高爷，尼了应该算是个文化人，识文断字有学问，老百姓能有几个有文化的？就说我吧，不怕尼了笑话，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呢！” 高爷说“我哪儿敢说自己是文化人呀！识文断字并不见得就是有文化了，只不过是有了学习的基础。文化，是扎根儿在每个人的脑子里，指挥人的思维想法，决定人的前进方向，开启每个人对社会和人生的认识的一种信仰和意识。” 颜万辉儿说“高爷，尼了跟我说这些个玩意儿，就是对牛弹琴，对驴讲经，白费劲儿！我哪儿听得懂这玩意儿呀！尼了说的这是学问，这是见识，别说是一般人，就是来个二般、三般的也是白扯。” 高爷说“颜爷，尼了刚才说了学问，说了见识，我问问尼了，尼了说说嘛叫学问？嘛叫见识？” 颜万辉儿说“学问就是懂得多呗，见识就是见过的多呗！” 高爷说“颜爷，尼了说说，一个人怎么就有的懂得多，有的懂得少，有的嘛也不懂，有的干脆就是混蛋一个呢?!” 颜万辉儿说“这事儿不好说，有的孩子起根儿就聪明，有的生下来就混蛋，人分三六九等，那能一样吗？” 高爷说“你看，颜爷，人分三六九等这就是中国文化不对的地方。” 颜万辉说“高爷，人分三六九等不对吗？” 高爷说“孩子刚出生的时候知道好歹吗？” 颜万辉儿说“刚生下来能知道嘛？小屁孩儿一个，就知道吃奶，别的嘛也不知道！”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二九‍‍天下唯有皇权恶‍贫困之家且苟活‍‍‍ 高爷继续启发颜万辉儿“谁能知道这个孩子长大了能当皇上？能当宰相？能当将军大元帅？” 颜万辉儿说“那谁能知道?!” 高爷说“有的人家还给孩子找相面算命的给看看算算。” 颜万辉儿说“那纯粹是胡天儿！骗人呐！我从来不信那玩意儿！” 高爷说“所有人在出生那一刻都是平等的，既没有皇上，也没有宰相，既没有总统，也没有总理。那为嘛长大成人他就琢磨着当皇上、当总统呢？” 颜万辉儿说“那谁不想当皇上呀？身边儿美女陪着，想吃嘛吃嘛，想穿嘛穿嘛，放个屁没人敢说是臭的，这是捧不回去，要不然能把皇上放的屁捧家里供起来！” 高爷说“为嘛会是这样儿呐？” 颜万辉说“这个我可知道，皇上有种啊！人家皇上那是龙种！老百姓只能是贱种！有句老话不是说嘛，将相王侯宁有种乎？咱们就是普通人，普通人人种不行，只能让皇上管着。” 高爷说“这就是儒家文化对大众的影响。孔子一生不得烟儿抽，到处推销他的儒学治国方策，可惜就是没有皇上接受他的文化学说。直到孔老夫子死后，皇上才发现，这个儒学好呀！告诉老百姓听话别闹事儿。从此以后。什么庄子呀？墨子呀。老子呀。全都靠边儿呆着去。废黜百家，独尊儒术。把孔子推到了至圣大成先师的地位。把孔子的学说。尊称为儒教。‍ 尼了看看世界上。各种宗教都有。天主教，基督教。东正教。伊斯兰教。中国没有教吗？有啊。道教是中国的宗教。但是皇上不高兴啊。道教对统治阶级没用啊。嘛玩意儿对统治阶级有用啊？孔仲尼那套玩意儿有用啊。所以孔子那套学说就成了儒教。‍ 几千年来。孔夫子的学说。深入到了各个阶层，各个领域。孩子们在懂事的时候开始，就从大人们的身上潜移默化的接受着儒教的熏陶。尼了不信，就仔细看看，中国的社会中，凡是愚昧的、落后的，甭管是说法、做法、想法，都和儒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闫文辉说“高爷，尼了这个学问大了去了！” 高爷说“哪儿有什么学问呀？学问是嘛？不过就是多学多问。多学习，多请教这就是学问。见识是嘛？不过就是你看见了，经过思索考虑，对事物，对思想，你认识到了，这就是见识。 孔子的学说，有不好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不好的，我们要批判。好的一面我们就要接受。这就跟中国的传统一样，好的传统文化我们要继承发展。那些不好的传统文化，我们就要放弃，就要扔掉。” 颜万辉儿说“高爷，尼了再给我说说，哪些是好的传统文化？哪些是不好的传统文化呢？” 高爷说“颜爷，回头有空再说吧，我估计快到地方了。前边路上有辆马车，咱问问道儿吧！” 闫万辉这才把目光转向了前方，发现前边真有一辆马车。闫万辉说“高爷，今天可真是没白出来。您这是给我上了一道儿的课呀！尼了这一道儿上说的，全都是学问。我这回知道了，嘛叫学问？学问就是多学多问！”‍ 说到这儿，严爷对艾蛤蟆说“小艾子，你不是老琢磨。汪昊德和淑娟儿为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了个样儿吗？这回你明白了吧？” 艾蛤蟆说“颜爷，汪浩德还有淑娟儿，人家跟在高爷身边儿，见天儿的聊天儿说话，那是噶嘛呢？那是上课呢！听到了就学，不懂了就问，学问见天儿长，一天一变样儿！” 颜万辉儿说“小艾子，你也学着点儿吧，今天就变变样儿。前面停车，跟赶车的大爷问个道吧！” 艾蛤蟆在马车前边儿停下了车，自己迎着马车走过去，跟赶马车的老头儿问路。艾蛤蟆说“老爷子，我跟尼了打听个道儿，这儿离杨家洼子还有多远呀？” 赶车的老头儿说“没多远了，往前二里地，见到路口儿往左拐，下路就是杨家洼子。” 艾蛤蟆给老头儿鞠了个躬说“谢谢尼了老爷子！” 老头儿说“不用谢。到杨家洼子找谁家呀？” 艾蛤蟆说“我要找马贵儿马老爷子。” 老头儿说“找马贵儿呀？进村儿沿着路一直往前走，到村子大东头儿你再打听吧！” 艾蛤蟆说“老爷子，尼了是杨家洼子的吧？” 老头儿说“我们是一个村儿的。” 艾蛤蟆还想多问问，老头儿赶着马车已经走远了。 艾蛤蟆往回走了几步上了汽车说“颜爷，高爷，前边儿就到了。” 颜万辉儿说“就你那大嗓门儿，我们都听见了。” 艾蛤蟆按照赶车老头儿说的，见着路口左拐，把车一直开到了村东头儿，跟村边儿院子里的人一打听，很快就找到了马贵儿家的那条土路。 一条村路的两边儿，都是低矮的土坯房，麦秸泥抹的墙面儿，好多起脊的房子，房顶都是苫房草，更多的是用麦秸泥抹的平铺屋顶。快到中午了，有几家的烟筒已经冒起了袅袅的炊烟。 颜万辉儿说“能有个地方住，这就不错了，中国的农民，没有最苦，只有更苦！” 高爷说“是呀！这是中国最底层的老百姓，谁都可以欺负他们、盘剥他们。自古农民起义不断，尼了想想，不造反能行吗？” 艾蛤蟆说“我要是活不下去了，我也早就当土匪去了！” 汽车停在了马贵儿的小院儿前，艾蛤蟆下车拉开了车门，高爷和颜万辉儿下了汽车，打量着眼前这个农家小院儿。 树枝子扎起来的篱笆院儿，院子里几只鸡正在找食吃，土坯的两间草房，大门旁趴着一只懒洋洋的黄狗，见汽车停在了院儿外，下来了几个人，大黄狗一跃而起，对着院儿外狂叫起来。 随着黄狗的狂吠，一个苍老的男人推门走了出来，高爷一眼就认出了马贵，低声对颜万辉儿说“颜爷，这就是马贵儿，淑娟儿的亲爹。” 马贵儿喝止了黄狗的吠叫，看着院儿外头汽车上下来的三个人，疑惑的问道“你们找谁呀？” 高爷说“马贵儿，不认识我啦？” 马贵眯缝起两眼辨认着，突然惊叫了一声“高爷！是高爷吗？”说着奔过来拽开了篱笆院门儿，搓着两只手哽咽着说“高爷！没想到您老真的来了！”边说边用手抹眼泪。 颜万辉儿说“高爷，看见你，想起淑娟儿来了，心里难受呀！”‍ 高爷感慨的说“自己的亲骨肉，能不惦记着吗？” 马贵儿擦着泪水说“这二位爷，我该怎么称呼呀？” 高爷说“这位是颜爷，这位是艾爷，都是从天津来看你的。” 马贵儿诚惶诚恐的说“瞧您说的，我都不知道说嘛好了。几位爷，进屋吧！” 马贵儿领着三个人进了小院儿向屋里走去。大黄狗好像知道了这是客人，摇着尾巴再也不叫唤了。‍ 走进马贵儿的屋子，颜万辉儿被马贵儿的一贫如洗给震撼了！他瞪大两眼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靠屋门的地方是一个灶台，一口大铁锅正冒着热气，灶坑里的火苗已经快熄灭了。门的另一边儿是口水缸，墙上挂着一个舀水的葫芦瓢。灶台上有一个装着咸萝卜丁的小碟儿，看来这就是马贵儿的下饭菜了。 颜万辉儿想看看锅里是嘛主食，便伸手打开锅盖，锅里是一块贴在锅帮上的大饼子，锅底是飘着几块儿菜叶儿的棒子面儿稀粥。 马贵儿看出来了颜万辉儿的惊愕，不好意思的说“让颜爷笑话了！庄稼人，平常就是这个饭食。不知道几位爷到我这儿来，也没法让您在我这儿吃饭！” 马贵儿满含愧疚的话，让颜万辉儿颜爷的心感到了一阵针扎似的疼痛。颜万辉儿说“马爷，这日子尼了过到头儿了，跟我们走吧，上天津卫！” 马贵儿被颜万辉儿那一声马爷和紧跟着的没头没脑的话吓坏了。这辈子都是他管别人叫爷，从来也没人管他叫过一声爷。今天颜万辉儿这一声爷，让马贵儿觉得好像是一个大铁锤结结实实的砸在他的头顶上。 马贵儿懵了，心说这几位爷这是怎么啦？怎么会管我叫爷呢？还让我跟他们上天津卫？我上天津卫干嘛去呀？马贵儿心里划魂儿，嘴里说不出话来，惶惑的看着站在眼前的这三位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高爷说“马爷，尼了别想太多了，颜爷有些话没说明白，我跟尼了仔细说说。咱别站在这儿说话呀！能上里屋说去吗？” 马贵儿如梦初醒，慌乱的说“能！能能！咱上里屋说话！”马贵儿慌忙拉开里屋的门，高爷、颜万辉儿、艾蛤蟆迈步走进了里屋。 走进里屋的一瞬间，颜万辉儿再一次被马贵儿的生存状况震撼了！这也算个家吗？用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来形容这个所谓的家，绝对是恰如其分！ 一铺土坯炕，既没有炕席，连个木头炕沿都没有，土炕上铺的是干野草，炕角落叠着一床薄薄的被子，连一床炕褥子都没有！ 颜万辉儿、高爷、艾蛤蟆想到了马贵儿的生活不会太好，但是怎么也不会想到，马贵儿过的是绝对贫困的日子！ 马贵儿知道，来的这三位爷都是有钱人，这个村子有史以来也没见过谁家有人开着小汽车来的，马贵儿为自己的寒酸深深的感到对不起这三位爷。 看着马贵儿一脸的窘相，高爷说“都坐炕上吧，他这儿嘛也没有，将就一会儿吧！” 颜万辉儿说“没嘛，高爷，咱们说正事儿吧！” 高爷说“马爷，咱不是头模儿见面儿了。先告诉尼了淑娟儿的情况，让尼了宽宽心。尼了还记得在天津卫的时候，带你去吃饭的那个小伙子吗？” 马贵儿慌乱的说“记得！记得！高爷您接着说！” 高爷说“他叫汪昊德，是我的义子。” 马贵儿没听明白“义子？” 艾蛤蟆说“马爷，义子就是干儿子。” 马贵儿恍然大悟，连说道“干儿子，我懂！我懂！” 高爷指着颜万辉儿说“颜爷稀罕淑娟儿，收了淑娟儿当干闺女。” 颜万辉儿说“马爷，淑娟儿不光是你闺女，现在也是我闺女了！” 马贵儿说“好！好！淑娟儿给颜爷添麻烦了！” 高爷说“太多的情况，以后让淑娟儿慢慢跟你说。我们这次来是要接你尼了去天津卫，我那干儿子汪昊德，要娶你的亲闺女、颜爷的干闺女淑娟儿做媳妇儿，我就是淑娟儿的老公公，颜爷就是汪昊德我那干儿子的老丈人了！我说的尼了听明白了吗？” 事情来的太突然了，马贵儿猝不及防，完全听傻了！他结结巴巴张口结舌的说“高爷，您说的太、太乱了，我没捋清楚。您这是要接我上天津卫？上天津卫噶嘛去呀？”‍ 艾蛤蟆说“马爷，尼了的闺女要结婚嫁人了，要接尼了去天津卫送闺女上花轿！” 马贵儿怔呵呵的说“结婚？噢，淑娟儿要出门子啦？好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闺女长大了，要有自己的家了！” 颜万辉儿说“淑娟儿要出门子了，心里放不下你，惦记着你。我们几个专门儿来接你的，接你到天津卫，别在乡下过苦日子啦！” 艾蛤蟆说“马爷，咱们走吧！” 马贵儿晕头转向了，不知所措的说“接我上天津卫？那我这房子、院子、我的老母鸡、大黄狗、我那地里的庄稼怎么办呀？” 艾蛤蟆说“不要了！马爷，全都不要了！” 马贵儿心疼的说“你说嘛？不要了？那哪儿成呀！”‍ 艾蛤蟆还要说话，高爷冲艾蛤蟆摆摆手，转脸儿对马贵儿说“马爷，我给你的二十块现大洋，你是不是还了账，剩下的钱都买了地啦？” 马贵儿说“高爷，庄稼人没有地就没有活路呀！” 高爷安慰马贵儿说“马爷，接尼了去天津，见尼了闺女去，尼了乐意去吗？” 马贵儿犹犹豫豫的说“乐意去是乐意去，我这地里的庄稼还没收呢！”‍ 高爷说“我出钱，尼了让邻居帮尼了收庄稼。这房子呢，让邻居帮你看着，鸡和狗都让邻居帮你照顾着。庄稼收了让邻居帮你晾晒收拾好，让他雇个车，把鸡蛋和粮食给你送到天津去。咱不让人家白出力，你看看该给人家多少钱，这钱我出。明年开春儿种庄稼，也让邻居帮你种上，别让地荒了。一年从春到冬，多少钱，我出！尼了想回来看看，就让艾爷开车送尼了回来看看，尼了看行吗？”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三〇‍‍离乡背井难舍土地‍天高地广谁管穷人‍‍‍ 马贵儿说“高爷，让尼了花钱，这么做合适吗？” 颜万辉儿说“合适！没嘛不合适的。艾蛤蟆，搀着马爷上车！”转身儿对着高爷挑起了大拇哥说“高爷，尼了是真高呀！” 艾蛤蟆要搀着马贵儿上汽车，马贵儿说“我得跟邻居托付一下呀！一年给人家多少钱，我得跟人家说妥了呀！” 艾蛤蟆说“走吧，马爷，我跟尼了去！” 艾蛤蟆跟着马贵儿上邻居家，高爷感慨万端的说“中国的农民，养活着四亿五千万人，活成了这样儿！颜爷，离着造反不远了！” 颜万辉儿说“高爷，还是你懂农民。让他上天津卫享福去，他不答应。帮他把土地留住，把这个穷家安排妥当，他就放心的跟咱走了。” 高爷说“马爷刚才说了一句话，庄稼人没有地就没有活路呀！” 颜万辉儿说“我听见了，我今天才真正的明白了，土地就是农民的命呀！” 高爷说“颜爷，尼了能想到吗，一身儿衣裳一床被，一间房子一口锅，一双筷子一个碗，一群母鸡一条狗，这就是马爷除了土地以外的全部家当！” 颜万辉儿说“要是我这回没跟着过来，打死我也不能相信人会这样儿活着！你看看那口大锅里，一块贴饽饽，一点儿棒子面儿粥，锅台上一小碟咸菜，把亲闺女都扔在天津了，仍然活得这么憋屈！” 高爷叹着长气说“唉！当时我给了他二十块现大洋，都把他吓着了。他说能买块地了，那声音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满含着希望的声音。把闺女留给了我，马爷走的时候再也没回头，他不是不想回头再看闺女一眼，他是不敢回头呀！把闺女留在天津，是天堂还是地狱，马爷不会想，他想的是让闺女活下去呀！” 高爷的话把颜万辉说哭了，颜万辉儿抹着眼泪说“高爷，别说了，我真受不了了！老话儿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听着这种撕心裂肺的事还不当回事，那就不是人了！” 高爷说“颜爷，尼了能想着把马爷接到天津卫去，尼了这是做了一件男爷们儿的事，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颜万辉儿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咱不能让淑娟儿和他亲爹骨肉分离。咱是人，不是畜牲！” 话还没说完，艾蛤蟆和马贵儿回来了。高爷问马贵儿“都说妥啦？” 马贵儿说“高爷，都说妥啦！” 艾蛤蟆说“庄稼人实在，听说咱要把马爷接到天津卫去，都替马爷高兴。马爷托付邻居帮忙照应家里外头的事情，邻居两口子满口答应。一说到钱，人家说嘛也不要。说邻里邻居的住着，不过就是多出一把力气，不算嘛事儿，坚决不要钱。后来我说，这钱不是马爷出，是高爷给你们的辛苦钱，你们不收就是看不起高爷，邻居才勉强答应。” 颜万辉儿说“谈了一年多钱了吗？” 艾蛤蟆说“邻居说从来没有过这事儿，不知道该要多少钱，让咱看着给就行。我说那就一年两块大洋吧。谁知道邻居死活不干，就收一块大洋，还说本来就不应该收钱的。” 高爷说“庄稼人认为力气是自己的，出点儿力气不该收钱。就这样儿吧，马爷再回来的时候，给人家捎点儿礼物，也是番心意。” 颜万辉儿说“那都是小事儿，现在还有一件大事儿马上就得办。” 艾蛤蟆说“颜爷，还有嘛事儿？” 高爷说“还用问颜爷吗？到滦河镇找个饭馆儿，吃饭！” 颜万辉儿说“艾蛤蟆不饿吧？” 艾蛤蟆说“颜爷，能不饿吗?!” 颜万辉儿说“那还不快走?!” 艾蛤蟆把马贵儿搀着上车，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高爷和颜万辉儿坐在了车后座儿上，艾蛤蟆开车出村儿，直奔滦河镇。 马贵儿生平头一模儿坐汽车，在前边儿坐卧不安的。艾蛤蟆问他“马爷，尼了这是怎么啦？” 马贵儿说“这车太快了，我害怕，还头晕恶心！” 颜万辉儿说“小艾子，你开慢点儿，马爷还不适应呢！” 艾蛤蟆说“颜爷，再慢就赶上牛车了！回到天津就得后半夜儿了！” 刚说到这儿，马贵儿就喊起来“停！停车！我要吐！” 艾蛤蟆赶忙停车，跑过去拉开车门，马贵儿一步跨下车，没站稳好悬摔倒。艾蛤蟆赶紧扶住马贵儿，马贵儿不管不顾的冲到了路边儿，猫腰低头哇哇的一顿狂吐。 艾蛤蟆等马贵儿吐干净了，把马贵儿搀上了车，摇着头说“马爷吐的全都是水呀！这一早晨大概是嘛也没吃！” 马贵儿呻吟着说“不下地干活儿，就不吃早饭，穷日子就得省着点儿！” 颜万辉儿说“这话说的，听着就让人难受！” 马贵儿说“不难受，惯了！” 高爷说“马爷，尼了是惯了，颜爷听着难受呀！” 艾蛤蟆说“常年这样儿，人都糟践完了！” 马贵儿说“没事儿，人呀，到嘛时候说嘛话，下地干活儿的时候就得吃饭了。” 艾蛤蟆说“马爷，坐稳了，开车了，再要吐说话！” 马贵儿说“肚子里没食，不能再吐了。” 高爷说“艾蛤蟆，开稳点儿，晚回去点儿没嘛。” 马贵儿说“穷人穷命，生下来就是走路的命，不是坐车的命。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 颜万辉儿说“高爷，真就是按照尼了说的那样，认命了！” 马贵儿说“人得认命，不能跟命争。这辈子命中注定你只能吃三万斤粮食，你能活一百岁。你一天多吃一口，你就少活一点儿。你一天多吃一斤，活到五十岁你就到头儿了，你把三万斤粮食都吃了，你的命就没了！” 艾蛤蟆说“马爷，像尼了这样天天都少吃，多活几十年有意思吗？” 马贵儿说“没有高爷我和闺女早就饿死了，现在甭管好歹，能有口饭吃，知足吧！要是自己早有一块地，娟儿她娘也不会早早儿的就走了。这就是命！碰上高爷这也是命，命不该绝准有救儿！” 高爷说“不是我救的尼了，是尼了自己救的自己。马爷你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你就碰上我了。尼了不是信报应吗？” 马贵儿说“信！当然得信！老话说积善得福，咱不坑人不害人，老天爷看得清清楚楚的，不会让我得恶报。” 颜万辉说“马爷，那淑娟儿她娘早早儿的走了，她娘是恶人吗？不是恶人吧？善有善报，这叫嘛报应呢？” 马贵儿说“颜爷，这是老天爷看着淑娟儿她娘过得太苦了，不想让淑娟儿她娘再受罪了，超度她早点儿走了。我这罪还没受够呢，老天爷还得罚我几年儿，看着淑娟儿过上好日子了，我也就该走了。” 高爷说“马爷，这话说的不对，人生一世，沧桑百年，不过是三万六千五百天，数的过来的日子，怎么不往好处想呢？” 马贵儿说“高爷，怎么会不往好处想呢？天天想，日日盼，夜里做梦就从来也没梦见过上舒心的日子！唉！不想啦，活一天赚一天，要是还有下辈子，我就托生成牲口，当牛做马来给你高爷报恩！” 高爷说“下辈子的事儿，谁说了也不算。先把这辈子过好了，就是对人生的享受。马爷，我就服气天津卫的爷们儿，别管多穷，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塌腰，哪怕穿的补丁衣裳，出门拱手也都是爷！就说咱这四个人吧，小艾子是艾爷，尼了是马爷，这后边儿是颜爷和我高爷。爷是嘛？不是谁比谁高两辈儿，喊声爷是对人格的尊重。有钱人是爷，穷人也是爷，自己要是先把自己看低了，那尼了还怪别人瞧不起尼了吗？” 马贵儿让高爷问得一愣，想了想说道“哎，高爷，您这话说的在理呀！” 颜万辉儿说“行！马爷尼了有点儿开窍儿了。尼了也不是三枪打不透的人！” 马贵儿说“颜爷，不用三枪，一枪我就玩儿完了！” 马贵儿的话把大家都说笑了。艾蛤蟆说“马爷，前头就到了滦河镇了，尼了想想，一会儿尼了喜欢吃点儿嘛？” 马贵儿说“别让我想了，我满脑子都是贴大饼子、棒子面粥。” 颜爷说“别难为他了，要我说咱们简单吃点儿，先赶路回到家再说，回到家想吃嘛做嘛，好好迎接马爷！” 艾蛤蟆说“那就吃包子吧，好吃还快，来一大碗甩袖汤，吃饱喝足就走人。” 高爷说“行！小艾子你说了算！马爷尼了说行吗？” 马贵儿说“行！行！吃嘛都行！” 车进滦河镇，艾蛤蟆眼尖，一眼看到路边儿有个包子铺，把汽车开过去停到了路边儿，四个人下车进了包子铺，一看原来不是小包子，是大包子，猪肉白菜馅儿的。艾蛤蟆要了十六个包子，一大海碗甩袖汤。四个人都饿透了，吃得倍儿香。 马贵儿说“这辈子头一回吃包子，过年也没这样儿呀！我这是一步登天了呀！” 颜爷说“马爷，这算嘛登天呀，等到了天津卫，尼了想吃嘛，让厨子调着样儿给尼了做。” 马贵儿说“颜爷，没敢那么想呀！能有口饱饭吃就阿弥陀佛了！” 高爷说“马爷，悠着点儿吃包子，肚子里没食，吃多了胃口受不了。” 马贵儿说“我吃了仨了，不吃了，喝口汤，我这就过完年了！” 颜爷说“马爷，尼了准备好了吧，以后的日子天天让尼了过年！” 马贵儿疑惑的说“嘛玩意儿?!天天吃包子呀?!” 艾蛤蟆笑着说“马爷，不光包子，还有饺子呢！” 高爷说“中华民族创造了这个世界上最丰富的饮食文化，从宫廷到民间，从远古到现在，老百姓都是在饥寒交迫中寻找活下去的道路。尼了就说马爷吧，吃几个包子就是过年了，可是他却一辈子都没吃过包子。” 颜爷说“要是没有青帮，这些穷苦力谁会理你？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儿，拿着最少的工钱，那些把头儿、工头儿骑在穷苦力的脖子上拉屎撒尿，只能忍气吞声的受着、忍着，苦熬苦掖的勉强活着。有了青帮，谁还再欺负穷苦力试试？把他腿給打折喽！” 马贵儿没听明白，疑惑的说“青帮的……白菜吗？” 艾蛤蟆说“马爷，不是白菜，是个帮会。尼了看我，就是青帮的。” 马贵儿听艾蛤蟆一解释，更糊涂了，上下打量着艾蛤蟆说”你怎么会是青帮的呢？你是人呀，人怎么会长帮儿了呢？” 艾蛤蟆说“马爷，这话跟尼了一时半会儿的说不清楚，到了天津卫尼了就清楚了。” 高爷说“有话道儿上说吧，还得赶路呢！” 颜爷说“腿肚子上弦，走人！” 艾蛤蟆叫过来跑堂儿的结账，颜爷站起身要走，马贵儿说“颜爷，还有包子呐?!” 高爷对跑堂儿的说“把这剩下的包子给我们包上带走。” 堂倌儿答应一声“好嘞！”转身到灶房拿了一张大荷叶，把剩包子包好了，递给了马贵儿。马贵儿接过了荷叶包子说“拿着吧，回去还能吃，扔了可惜了的！” 艾蛤蟆已经把车发动了，三位爷出了包子铺上了车，继续着回天津的路程。 看着前方的道路，高爷感慨的说“人这辈子，打从出了娘胎就在赶路，忙三火四的向前跑。忙嘛呢？忙着糊弄一口饭吃。吃饭为了嘛呢？吃饭为了活着。活着为了嘛呢？为了混口饭吃。这就是个怪圈子，转进去了，出不来了。” 颜爷说“高爷，人嘛，吃饭干活儿，不能混吃等死。为嘛干活儿？不是为了活的更好一点儿嘛！” 马贵儿说“颜爷，我出了一辈子力气了，日子没见起色，到越来越苦了。” 高爷说“老百姓的日子苦，是社会不公造成的。几千年来一直都是照着孔子说的去做，学而优则仕，你念书念得好，就能当官儿。当官噶嘛呢？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先把人分成了对立的两拨儿，站在上头的是管制你、压制你的官僚，下头的是稀里糊涂的老百姓。上头的作威作福，下边儿的逆来顺受。县官儿理案，那是老爷，是太爷，比老百姓大了一两辈儿，美其名曰民之父母。混蛋到这种程度了，你见过谁思考思考？” 艾蛤蟆说“对呀！高爷，尼了这一说我才明白点儿，尼了今天要不说，我还是那些糊涂蛋里的一个！” ‍ ‍‍长篇小说·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三一‍‍发财原来有讲究‍洗澡还得进盆塘‍‍‍ 颜爷说“老百姓有老百姓的想法，高爷说了逆来顺受，其实老百姓也是一肚子怨气没处撒。自古以来穷人就仇富，所以有毛贼，有土匪，有强盗，偷富、劫富、杀富，说是劫富济贫，可是光看见杀人劫财了，没看见接济穷人的。有些事儿，真是说不清楚！” 马贵儿说“我不怕小偷儿、强盗，他们也从来不到乡下来。” 艾蛤蟆说“马爷，人家来了也是去财主家，上尼了家噶嘛去？还能给尼了送钱去吗？” 高爷说“都说为富不仁，那是现在的社会。老时年间的社会不是这样儿的。老年间逢年过节，有钱的主儿真就接济穷人。知道左邻右舍谁家过不去年节了，就用纸包上点儿散碎银子，吩咐下人给那些过不去年节的邻居送过去。‍ 送还不能明面儿送，怕伤了邻居的自尊心，让下人把银子在天黑了以后悄悄的放在穷邻居的窗台上、门槛下。第二天早起来邻居一开门，看见纸包儿了，这是嘛玩意儿呢？打开看看吧！打开纸包儿一看，哟！这是银子呀！哪儿来的银子呢？说不定是老天爷看咱日子太苦了，给咱送来点儿过年的钱！‍ 尼了看看，这个年就能过去了。老年间拜年，有钱人见面儿拜年，首先第一句就是恭喜发财。发嘛财？那是恭喜你又帮助穷人了，又给过不去年的穷苦人家发财了。这才是发财的真正意思，发财，不是自己赚钱，是让穷人活下去！” 颜爷说“高爷，这才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呢！发财不是光顾着自己搂钱，是帮助穷人。小艾子，记住喽，今年过年，咱也发财！” 艾蛤蟆说“颜爷，咱往后年年发财！” 颜爷说“回去告诉商会会长，找个日子，开个天津卫全体商人的大会，请高爷去给这些经商做买卖的讲讲，想不想发财，嘛叫发财！”‍ 艾蛤蟆说“颜爷，先给商会会长讲讲吧，他也糊涂着呐！” 马贵儿说“这辈子总算明白了一件事儿，闹了半天发财是这么回事！高爷，您把淑娟儿留在天津，也是给我们爷儿俩发财呢吧？“ 高爷说“咳！怎么说呢，说起来也是巧事儿。我让毛旺财出去买东西，他回来说看到了你们爷儿俩，说你手里还拿着个不知道是嘛玩意儿，让我去看看。 我是想看看你手里的东西，到那儿一看你们爷儿俩那个情况，心里就受不了了。想着先把闺女留下，等闺女的终身落了地儿了，再去看看怎么帮助尼了。 老百姓讲话了，这事儿也都是缘分。那天晚上大伙儿吃饭，颜爷感叹自己没个孩子，山东梁爷的媳妇儿就说，颜爷，你收了淑娟儿当个干闺女吧！淑娟儿这孩子也挺懂事儿，当时就喊了爹了，把颜爷高兴的，那天晚上喝了多半宿酒。” 颜爷说“我当时并不知道淑娟儿这孩子的亲爹还在，只想着这是高爷的儿媳妇儿，淑娟儿在天津没有亲人，我把闺女接过来，我不就是汪昊德的老丈人了吗？ 我借这个由子和高爷就攀上了亲家，这不就是亲戚了嘛！淑娟儿在我那儿全家都高兴，可就是淑娟好像有嘛心事。 后来听高爷说了我才知道，淑娟还有个乡下的亲爹呢！我就和高爷商量，要把你马爷接到天津卫，大家一块儿乐呵，别把你一个人扔在乡下，这才有了今天这个事儿。马爷，这回你明白了吗？” 马贵儿听了，老半天没说话。高爷奇怪的说“马爷，尼了寻思嘛呐？” 马贵儿说“高爷，颜爷，我这不是给你们添麻烦吗？我嘛也不会，你们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这哪儿行呀！” 艾蛤蟆说“马爷，尼了别胡思乱想了。把尼了接到天津卫，淑娟儿安心了，高爷放心了，颜爷开心了，尼了也不窝心了，多好的事儿呀，尼了还寻思嘛呀?!” 马贵儿说“艾爷您想想，把我接到天津卫，就我这么个满脑袋顶着高粱花子的人，你们不嫌丢人吗？回头人家知道了，我不是给孩子丢脸吗？不行，我还是回去吧！” 颜爷说“马爷，尼了这话说的不对劲儿。嘛叫顶着满脑袋高粱花子？庄稼人怎么就给我们丢人了？高爷说得好，做人，你先得自己看得起自己。 在天津卫，我和高爷都不算真正的有钱人，可是我们也是爷！小艾子是我的徒弟，也是爷！尼了走遍天津卫看看听听，别看穷，穷也是穷爷爷，不比那些有钱人低一脖子矬一脑袋！淑娟儿现在是大小姐，马爷尼了就是老爷子！” 高爷说“马爷，咱俩头模儿见面儿尼了还记得吗？” 马贵儿说“记得！那能忘嘛！” 高爷说“那时候你看我像个有钱人的模样儿吗？” 马贵儿说“高爷，那时候您在我眼里就是个有钱的主儿。” 高爷说“要是有钱，当时给尼了留下的就不是区区二十块现大洋了。” 马贵儿说“高爷，您可不知道，我这辈子手里也没攥过二十块现大洋呀！” 高爷说“马爷，这次到天津，尼了先过一下天津卫的日子。等淑娟儿出了门子，喜事儿办完了，尼了再做决定。是在天津生活呢？还是回杨家洼子过日子，由尼了自己决定。尼了看这样儿行吗？” 马贵儿说“高爷，不是我这个人不懂好歹，您看看我这个模样儿，跟几位爷站到一块儿，多扎眼呐！刚才吃包子的时候，旁边儿桌儿的就比比划划的。真的，我跟您几位爷站在一块儿，不搭调！” 颜爷说“今天是接尼了，只能在一块儿。到了天津卫，尼了自己住自己吃，还能老在一块儿吗？” 马贵儿说“我一个人也不能闲呆着呀？你们几位爷都忙，就我在那儿养大爷，我也呆不住呀！” 高爷说“我和颜爷有个通裕旅馆，尼了要是闲不住，在旅馆干点儿零活儿也行。在东门脸儿那儿还有个津沽轩，你也可以到津沽轩干点嘛。” 马贵儿说“高爷，颜爷，我一个乡下人，城里的活儿我能干得了吗？” 艾蛤蟆说“马爷，都是人，怎么就干不了呢？我也是从乡下出来的，尼了看看，现在连开汽车都会了。” 马贵儿说“艾爷，我能跟尼了比吗？尼了多年轻呀！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我这把骨头，这些年连骨髓都熬没了！” 艾蛤蟆说“尼了别心急，过些日子看看再说。马上进天津卫了，我不跟尼了聊了，我得开车了！” 车子进了天津，马贵儿又想起了上回来天津要饭的事情，不禁黯然神伤。可是万幸遇上了高爷，爷儿俩才活下来了。现在闺女眼瞅着就要结婚了，姑爷是嘛样儿的人脑子里已经没有印象了。 自己一个人了，真要是在天津卫活着，自己能活下去吗？高爷、颜爷说的千好万好，我可没经历过呀！可是回杨家洼子的话，自己一个人儿，地里的活儿还能干得动吗？ 路过的街景瞬间变化，天快黑了，闪烁的霓虹灯似乎在问马贵儿，你准备好了吗？ 马贵儿真没准备好，因为他不知道即将迎接他的是一个嘛样儿的生活。虽然是年纪到了，人生活了将近一甲子，但是生活的重压让马贵儿过早的衰老了。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感觉不到人活着的乐趣，他自己感觉到的，是他都不如陪伴他的那条大黄狗。 大黄狗不用他惦记，饿了自己跑出去找吃的，马贵儿亲眼看见过大黄狗抓耗子吃。田里的田鼠多的是，大黄狗可以通过自己的勤奋找到吃的。 而马贵儿勤奋了一辈子，却一直在吃糠咽菜的状态下挣扎着活命。他曾经想到过死，不活了是最幸福的，人死了，嘛也不知道了，一切痛苦都烟消云散了，他也就解脱了。 可是他不能死，他还有个闺女，闺女还小，他得把闺女拉扯大了，肩上的这副担子他不能卸下来，这是孩子她娘临走的时候嘱咐他的，马贵儿答应要把孩子拉扯大，马贵儿要对得起老婆孩子。 所以马贵儿一直咬牙坚持着，那是自己对老婆的一个承诺，要活下去，把闺女拉扯大了再去找孩儿她娘。 现在淑娟儿要出门子了，自己对生活已经没有奢望了，人生生死两茫茫，来的时候不是自己愿意来的，走的时候也不是自己愿意走的。可是来来去去都由不得自己，想着要去死的时候，高爷领着颜爷，艾爷开着汽车来了，接着马贵儿上天津卫，这是老天爷安排好了不让自己死吗？ 马贵儿跟着来天津卫，只不过是想看到闺女结婚，他的心愿就了了。其他的他嘛都没想，死都不在乎了，到了天津卫，还能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吗？在乡下的日子已经是生不如死了，跟着三位爷去一趟天津卫又能怎么样？一切到了天津卫再说吧！ 汽车进了南市，高爷说“颜爷，咱先到新化池洗个澡吧？” 颜爷明白高爷的意思，应声说“好好儿泡个澡，舒坦舒坦！” 艾蛤蟆直接把汽车开到了新化池门前，高爷和马贵儿先下的汽车。高爷领着马贵往新化池里走，马贵儿说“行，这辈子没白活，还能进一回澡堂子。值了！值了！” 高爷问马贵儿“马爷，嘛玩意儿值了？” 马贵儿说“都进澡堂子洗澡了，死也值了！” 颜爷在身后说“马爷，尼了这是哪儿跟哪儿呀？洗个澡怎么还跟死扯到一块儿去了呢？” 马贵儿说“活了快六十年了，还没进过澡堂子呢！” 说着话就走进了新化池，伙计迎上来对里边儿喊了一嗓子“三位爷……” 颜爷说“别忙，后边儿还一位呢！” 伙计急忙改嘴喊着“四位爷……” 颜爷说“别忙！别忙！尼了着嘛急呢！有盆塘吗？” 伙计说“爷，没盆塘，就是大池子，尼了要是用盆塘得上劝业场那儿的华清池，那儿有盆塘。” 高爷说“颜爷，凑合着洗吧，要不还得跑趟劝业场。” 颜爷说“跑就跑呗，盆塘泡着舒坦。” 仨人转身又出了新化池，不知道艾蛤蟆把车开到哪儿去了。马贵儿纳闷儿，不知道怎么又不洗了。马贵儿问高爷“高爷，盆塘是嘛玩意儿？” 高爷说“池塘是大伙儿都一块儿泡澡，盆塘是自己一个人泡澡，是个大澡盆。” 马贵儿似乎明白了，说“高爷，就是用大木盆洗呗？” 颜爷说“不是大木盆，是陶瓷的。” 陶瓷是嘛玩意儿马贵儿不清楚，但是颜爷要用盆洗澡，马贵儿是知道了。马贵儿想的是，这跟我在家用水缸泡一泡也差不多。洗干净就可以呗，还得挑个盆洗，有钱就是不一样！” 马贵儿正寻思呢，艾蛤蟆开车回来了。颜爷问艾蛤蟆“买啦？” 艾蛤蟆说“买啦，内外上下，齐活！” 颜爷说“走，上华清池，这儿没盆塘！” 高爷、颜爷、马贵儿上了车，没一会儿就到了葛公使路上的华清池。 马贵儿在车上一看，好家伙！这条大马路太热闹了！车水马龙，人潮涌动，卖吃的、卖喝的、卖穿的、卖用的，马贵儿看的眼花缭乱，心里说“天津卫，没钱能活吗？” 艾蛤蟆把车停到了拐弯儿的花园路，那趟街上人少，停车比较稳当。艾蛤蟆说他不去洗澡了，开车累了，想在车上歇会儿。颜爷带路，三个人原路返回，进了华清池上了二楼。 华清池的气派和南市的小澡堂子就不一样了，迎门就是柜台，服务生接待客人。三楼是男浴，四楼是女浴，二楼是单间盆塘。 颜爷要了三个单间盆塘，嘱咐服务生说“都要全套，这位马爷给我伺候好了。” 服务生恭恭敬敬的回答说“爷，尼了放心！” 马贵儿不知道全套是嘛意思，但是既然颜爷安排了，那就听颜爷的吧！ 高爷和颜爷进了自己的单间，马贵儿也要跟着高爷走，服务生把马贵儿拦住了说“马爷，尼了在这边儿这间。” 马贵儿说“不在一块儿吗？” 服务生看出来马贵儿是个乡下人，头模儿洗盆塘不懂规矩，就从心里头看不起马贵儿，嘲讽的说道“马爷，一块儿洗那是大池子，这是盆塘，只能一个人洗。要想俩人一块儿洗，那得是俩口子才行，俩男的……马爷，那说出去不大好听呀！” 马贵儿到是挺实在，对服务生说“我没这样洗过，你得告诉我怎么洗。” 服务生说“马爷放心，尼了定的是全套的，有人来伺候尼了。马爷稍候！”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三二‍‍马贵洗澡闹笑话‍全套必须都做完 服务生转身儿走了，把马贵儿扔在那儿了！马贵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好在原地站着等候服务生。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半截袖和大裤衩的伙计走过来问马贵儿“尼了是马爷吧？” 马贵儿说“是我，我现在该干嘛？” 伙计说“尼了跟我来吧！” 伙计领着马贵儿进了一个单间儿，马贵儿一看，这是里外两间，外间是客人换衣裳的地方，靠墙一个大衣柜，另一边儿靠墙放着一张床，床旁边儿是床头柜儿，床头柜儿上放着精致的茶盘，茶盘上是精致的茶壶、茶碗，茶叶罐儿就放在茶盘里。 伙计说“马爷，尼了该脱衣裳了。” 马贵儿说“都脱了吗？” 伙计说“尼了不都脱了怎么洗澡？” 马贵儿说“我知道得脱了再洗，你站那儿看我脱呀？” 伙计说“马爷尼了怕看呀？” 马贵儿说“我在家洗澡自己一个人儿惯了，你这站在这儿看洗澡我，我不得劲儿呀！ 伙计说“马爷，尼了不得劲儿我也没办法，尼了定的是全套，理发、刮脸儿、搓澡、修脚、推拿、洗衣裳、洗袜子、擦皮鞋，打鞋油，都得我伺候尼了，尼了不让看，我也得看，不然没法伺候尼了。” 马贵儿说“这个这个全套……能不能少套点儿？” 伙计说“马爷，尼了少套点儿，钱都交了，少套不了！” 马贵儿说“不退钱，光退套，行不行？” 伙计说“马爷，没这么干的！我们华清池讲究童叟无欺，收了钱不按照规矩把尼了伺候好了，传出去说华清池弄虚作假欺骗客人，马爷，你了这是诚心砸我们华清池的牌子！” 马贵儿没辙了，说“那那……那就脱吧！” 伙计一听马贵儿答应了，马上过来要伺候马贵儿脱衣裳，把马贵儿吓一跳！马贵儿紧张的说“别动手！尼了要噶嘛？” 伙计说“马爷，我得伺候尼了脱衣裳呀！” 马贵儿说“脱衣裳还用你伺候？我自己会脱！” 伙计说“尼了订的是全套，我就必须得伺候尼了脱衣裳！” 马贵儿无可奈何的说“那你就帮我脱吧！” 马贵儿紧闭着眼，让伙计把自己的全身衣裳都脱下来了。 伙计抬头看见马贵儿紧闭着两眼，奇怪的说“马爷，尼了闭着俩眼睛噶嘛？” 马贵儿恨恨的说“眼不见心静！” 伙计好笑的说“马爷，尼了是眼不见心静了，我可是眼睛看见心不静了！” 脱裤衩的时候，马贵儿两手护着裤衩不让脱。伙计说“马爷，尼了总不能穿着裤衩洗澡吧？” 马贵儿说“不行不行！我这地方除了我老婆从来没让别人看过！” 伙计说“到了澡堂子人人随便儿看，马爷尼了不能坏了规矩！” 马贵儿都快要哭出来了，带着哭腔儿说道“我就穿着裤衩洗不行吗？” 伙计毫不通融的说“马爷，这个真的不行。尼了不脱裤衩，老板说我没把尼了伺候好，就得把我开除了！我的饭碗就让马爷尼了给砸了！” 马贵儿没想到自己的裤衩竟然和伙计的饭碗连在一块儿了，一跺脚一咬牙说“豁出去了，你给我脱吧！” 伙计给马贵儿脱衣裳，弄得单间儿里爆土扬场的。伙计说“好么，马爷，尼了这身衣裳多长时间没洗了？” 马贵儿说“你管得着吗？你这全套儿里边有问多长时间没洗衣裳这条儿吗？” 伙计说“不是，马爷，尼了看看，給尼了脱衣裳，这地上抖落下来一层土！没见过尼了这样儿的！” 马贵儿说“没见过是不是？今天你不就见着了吗？” 伙计说“得嘞，马爷，我算是开眼了，尼了等着，我给尼了放水去。” 马贵儿说“放嘛水？” 伙计说“我得给尼了往盆塘里放洗澡水呀！” 马贵儿看了看房间，没看见盆塘，奇怪的说“这屋里没有盆塘呀?!" 伙计说“盆塘在里间屋呢！” 伙计打开了里间屋的房门，马贵儿才看到，在里间屋放着一个白亮白亮的大瓷盆，马贵儿明白了，这个白亮白亮的家伙就是盆塘。 马贵看着伙计往盆塘里放水，心想这个玩意儿真不错，不光是凉水，还有热水，这水是从哪儿来的呢？城里人真会享受，我这辈子又享受了一回洗盆塘，还是全套！这个全套还有嘛来着？刚才伙计说了，全忘了！ 伙计放完了水，试了试水温，对马贵儿说“马爷，尼了可以洗了。尼了试试水，凉了就兑点儿热水，太烫了就兑点儿凉水。” 马贵儿走到盆塘边上用手试试水温儿，觉得不良不热正好，就问伙计“我是不是现在进去呀？” 伙计说“马爷，尼了进去泡一会儿，我现在把尼了的衣裳拿过去洗喽。” 马贵儿说“别洗呀！尼了把我衣裳洗了，精湿的我怎么穿呀？” 伙计说“马爷，不等您洗完了衣裳就干了。” 马贵儿疑惑的说“是吗？怎么干得那么快呢？” 伙计说“马爷，尼了看伙计走了，放心，我们有烘干房，很快就干了。” 马贵儿看伙计走了，一迈腿就跨进了盆塘里。他从来没洗过盆塘，不知道脚底下滑，一条腿进了盆塘，另一条腿刚迈进去，重心失衡，噗通一声就躺进了水里。 马贵儿想站起来来，可是盆塘溜光水滑的不说，连个抓手儿也没有，心里又急又怕，想喊伙计快来帮忙，一张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吓得马贵儿把胳膊伸出了水面儿乱抓，一下子抓住了盆塘的边沿儿，使劲儿一拽，脑袋露出来了。 马贵儿大口袋大口的喘着气，脑袋上青筋崩出了老高，两手抓着盆塘的边沿儿再也不敢松手了，这盆塘，能要人命呀！ 伙计送完了衣裳回来，一看马贵儿抓着盆塘边沿儿不敢动劲儿，就问马贵儿“马爷，尼了怎么不躺里边儿泡会呢？” 马贵儿说“我进去就躺里边儿了，喝了两口水，差点儿把我淹死！这玩意儿也忒滑了，站不住呀！” 伙计说“没敢给尼了多放水，尼了松手试试，就是都躺水里边儿也不要紧，尼了俩手一撑盆底儿，脑袋就露出来了。” 马贵儿照着伙计说的试了试，真的脑袋就露出水面儿了。马贵儿说“你应该早告诉我，我刚才要是淹死了，冤不冤呀?!” 伙计说“马爷，尼了把后背靠在盆的这头儿，把脑袋放在盆沿儿上，尼了就可以泡一会儿了。” 马贵儿说“是吗？我再试试！” 马贵儿背靠盆的一头儿，脑袋枕在盆沿儿上，真的很自在。马贵儿说“嗯，这回没事儿了，我泡会儿吧！” 伙计看马贵儿眯着眼睛泡澡，想着过一会得给马贵儿沏茶，就出去拿开水去了。 伙计出去了，马贵儿躺在澡盆里四下打量这间屋子。 墙壁都贴着和洗澡盆一样的玩意儿，整个房间都是白亮白亮的。马贵儿想，城里人真能琢磨，洗个澡还那么多的讲究。 墙上的淋浴喷头马贵儿不认识，马贵儿想，这个东西是噶嘛的呢？回头得问问伙计。 靠墙还放着一张光板儿床，外间屋有张床呀，里间屋子还放张光板儿床噶嘛呢？马贵儿搞不明白了。 马贵儿往地上看了看，灰色的地面儿平平整整，马贵儿不知道这又是嘛新鲜玩意儿，连点儿土都见不着，真干净！再想想自己乡下的家，也就是比猪圈强点吧！ 马贵儿躺在澡盆里正在胡思乱想，伙计回来了。伙计说“马爷，尼了泡得怎么样了？舒坦吗？” 马贵儿说“舒坦！真舒坦！就这么泡着吧！” 伙计说“别介呀！尼了该出来搓澡了。” 马贵儿说“搓澡？搓嘛澡？” 伙计说“给尼了把身上的泥搓搓呀！” 马贵儿说“我自己会搓！” 伙计说“全套，尼了是全套，不能自己搓。尼了自己能搓干净吗？得有人专门儿给尼了搓澡。” 马贵儿无奈的想，这全套，真坑人！想自己搓澡都不行！ 伙计连拉带拽的帮着马贵儿爬出了澡盆，指着光板儿床说“马爷，尼了得躺在到这上边儿去，我去把搓澡的师傅叫来。” 马贵儿立刻反应过来，急忙说“等等！你去把搓澡的叫来？谁给我搓澡？” 伙计说“搓澡的是专门儿伺候尼了的。” 马贵儿说“嘛玩意儿？你那意思是说，我就躺在这儿，光腚拉叉的让人家看？” 伙计说“不是光看，还得搓呢！” 马贵儿急了，说“那不还是得看吗?!” 伙计说“马爷，不看怎么搓？” 马贵儿说“你嘛意思？光你看我光腚还不够是不是？还找个搓澡的来看我光腚？你给我搓吧！” 伙计说“马爷，搓澡那是个技术活，我搓不干净。再一说了，人家拿的就是搓澡的工钱，我给尼了搓，那不是抢人家的饭碗吗？” 马贵儿说“你们这个全套就是拿我糟改呢！” 伙计说“马爷，不光是拿尼了，全都是这样儿！” 马贵儿说“ 搓吧！搓吧！我这鸡巴玩意儿今天就得让你们摆弄！” 伙计心里暗暗发笑，转身出去找搓澡的师傅。伙计和搓澡的师傅回来的时候，看马贵儿趴在光板儿床上一声不吭。 搓澡的师傅打开了光板儿床上方的淋浴喷头，水一下子就喷到了马贵儿的后背上，马贵儿吓得立刻滚到了地上，站起身看着淋浴喷头发愣。 搓澡师傅也吓了一跳，没见过这样儿的客人呀！伙计说“马爷，尼了怎么啦？” 马贵儿指着淋浴喷头说“这玩意儿怎么抽冷子漏啦？” 搓澡师傅说“不是漏啦，是我放水给尼了冲冲身上。” 马贵儿说“尼了到是言语一声呀，吓我一跳！” 搓澡师傅说“爷，尼了是吓了一跳，尼了也把我吓了一跳！尼了还得趴上去，要不然我没法给尼了搓。” 马贵儿心不甘情不愿一声不吭的又爬上了光板儿床趴在那儿，搓澡师傅开始给马贵儿搓澡。 马贵儿趴在那儿心想，有人给搓澡真还挺舒服的，让人家看光腚，看就看吧，不都是这样儿吗？我又不是女的，都一个模样儿，看去呗！ 搓澡师傅给马贵儿搓完了后背，告诉马贵儿说“爷，别害怕，我要放水给尼了冲冲了。” 马贵儿说“冲吧，我知道了。” 冲过了后背，搓澡师傅说“爷，尼了翻身躺好了，我给尼了搓前边儿。” 马贵儿无奈的翻身躺好，心里边儿安慰自己，看吧！看吧！反正也看不丢，不是都得让人家看吗！ 马贵儿在乎的是自己的小鸡鸡，命根子不能让别人随便儿看，到了澡堂子，全都随便看了！这叫嘛玩意儿呢！ 搓澡师傅要给马贵儿搓卡巴裆了，搓澡师傅大概也明白了，这位爷可能是头模儿进澡堂子洗澡，对于赤身露体的不大习惯。尤其命根子是羞于让他人随便看的。要是碰了命根子，这位爷还不得急棱子喽！ 搓澡师傅也挺郁闷，搓卡巴裆这地方，必须触碰这位爷的敏感区域，这可怎么办呢？ 搓澡师傅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对马贵儿说“爷！我得跟尼了说说，要给尼了搓卡巴裆了，这个免不了碰着尼了的宝贝旮瘩，我得先跟尼了说明白了，别回头惹尼了不乐意。” 马贵儿一听，这是要动我的小鸡鸡呀？这个全套也真是太全了，不让动吧，又怕砸了人家饭碗。让动吧，这个玩意儿让别人动，那能好意思吗？ 马贵儿在那儿转眼珠儿，搓澡师傅不知道马贵儿想嘛呢，不能老在这儿等着呀！搓澡师傅小心的说“爷，我可给尼了搓了？” 马贵儿说“等等！尼了把那条手巾递给我。” 搓澡师傅不明白马贵儿是嘛意思，但是客人要手巾不能不给呀！搓澡师傅把毛巾拧干了递给马贵儿，马贵儿接过了毛巾，叠好了放在自己眼睛上，对搓澡师傅说“尼了爱噶嘛噶嘛，搓吧！搓哪儿都行，反正我看不见！”‍‍‍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一三三‍‍搓澡不准别人看‍剃头竟然不加钱‍ 搓澡师傅心说，这是嘛人呢？他自己糊弄自己，认为自己看不见就得了，一个鸡巴玩意儿，男人都有，我稀罕看你那玩意儿吗？没见过这道号儿的！ 搓澡师傅心里憋气，下手就重了点儿，马贵儿嗷的一嗓子就把腿蜷起来了，眼睛上的毛巾也掉了，皱着眉咧着嘴痛苦的对搓澡师傅说“尼了把我杀了吧！尼了碰我地雷上了知道吗？太疼了！尼了小点儿劲儿不行吗？” 搓澡师傅吓得够呛，紧着给马贵儿道歉，连说“对不起！对不起！爷尼了别吵吵行吗？柜上要是听见了我就得走人！” 马贵儿还是挺有善心的，一想这点儿事儿真就别吵吵了，人家也道歉了，说出去自己也丢脸。老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与人方便自己……自己真疼呀！ 马贵儿揉了揉小肚子，不怎么疼了，丧气的说“这澡洗的，拉倒吧，不搓了！” 搓澡师傅说“爷，尼了多包涵，尼了躺好喽，我得给尼了冲冲。” 马贵儿说“别再搓了，要我命呀！” 搓澡师傅给马贵儿冲了水，收拾收拾转身走了。 马贵儿想，全套完事儿了吧？摸了摸卡巴裆，觉着好像还有泥，自己用手搓搓，真搓下不少泥骨节儿来。 是自己不让人家搓的，那就自己搓搓吧！这一搓才知道，闹了半天自己身上真有这么多泥！低头看了看地上，还有不少没冲走的泥骨节儿。马贵儿想，全套还是不错的，要是自己搓，后背怎么也不会搓干净了。 正寻思呢，伙计进来了，说“马爷，尼了搓完了？” 马贵儿说“搓完了，挺好！” 伙计说“我给尼了把茶泡上，尼了泡完了澡，搓干净了身上，是不是觉得轻松了不少？” 马贵儿说“嗯，真是的，觉得身上掉了十斤秤似的。” 伙计说“尼了再喝会儿茶，一会儿我带尼了去理发剪头。” 马贵儿说“ 就是把头发给弄短了呗？” 伙计说“没错！” 马贵儿说“在家都是邻居帮忙剃的，也挺光溜儿。” 伙计说“马爷，尼了试试我们这儿师傅的手艺，绝对拿活儿！” 马贵儿说“那就先泡茶吧！” 伙计说“这是杭州龙井，好喝着呐！” 马贵儿说“杭州？不知道！我光知道棒子面儿粥，喝的我腿都软了！” 伙计说“棒子面儿粥跟杭州不是一码事儿！” 马贵儿说“不要杭州，光要你说的嘛井里的茶！” 伙计说“龙井！” 马贵儿说“对对，龙井茶，不要杭州！喝够了粥了！” 伙计没再理马贵儿，给马贵儿泡好了茶，伙计说“马爷，尼了先喝茶，我给尼了看看剃头修脚的师傅去。” 伙计走了，马贵儿自己喝茶。嘛叫龙井，马贵儿不知道，也不感兴趣。马贵儿只觉得有人伺候的感觉真好！在静海乡下的日子，现在想起来仍在眼前，而眼前的这一切，似乎是在梦中。 马贵儿狠狠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疼！这说明不是在做梦。颜爷说要全套，我还不领情，现在看来，这个全套真好！虽然小鸡鸡让外人看到了，这有嘛呀，看又看不没，看呗！那么多城里人都不怕看，我一个乡下人怕嘛？ 高爷说到了天津我也是爷，当时我还不信，现在看，高爷说的一点儿没错，昨天还是孙子呢，今天就是爷啦！哎呀呀呀！当爷的滋味儿，爽！忒爽了！静海是不打算回了去，留在天津卫当爷喽！ 马贵儿美个滋儿的正喝茶呢，伙计进来了，说“马爷，尼了是想先剃头还是先修脚？” 马贵儿说“剃头修脚一块来吧，省事儿！” 伙计说“马爷，来不了！好么，一个上头儿，一个下头儿，没这么干的！” 马贵儿说“那就……先剃头吧！脑袋在上头，先修理脑袋。” 伙计说“那尼了跟我来吧！” 马贵儿站起来就要跟着伙计走，伙计说“别介呀！马爷，尼了这阵儿不怕光腚拉叉的让人看啦？” 马贵儿说“不是都随便儿看吗？我现在不怕看啦！” 伙计说“马爷，尼了是不怕看啦，可是尼了不怕头发茬子掉尼了一身吗？那可扎的慌呀！” 马贵儿说“那怎么办？我衣裳让你拿走洗去啦！” 伙计说“马爷，尼了床头那枕头上放着毛巾浴袍呐，尼了穿上不就得了吗！” 马贵儿回头一看，枕头上真的有一件儿毛巾浴袍。伙计伺候着马贵儿穿上浴袍，马贵儿站到了穿衣镜跟前儿照了照，还真是人模狗样的。马贵儿说“这也是全套里头的吗？” 伙计说“没错儿！” 马贵儿说“穿好了，走吧，剃头去！” 伙计说“别走！马爷，尼了不能就这样儿光着脚丫子去剃头吧？” 马贵儿说“我那双鞋呢？” 伙计说“尼了那不是皮鞋，没法打油，我给尼了刷刷去了。” 马贵儿说“那我就得光脚丫子去剃头了。” 伙计说“尼了床底下有拖鞋，尼了可以穿拖鞋去。” 马贵儿没听懂，说“我可以穿拖鞋去？我到底是穿鞋去，还是脱鞋去？总不能我一边儿穿鞋又一边儿脱鞋，我折腾嘛呐？” 伙计说“不是尼了说的把鞋脱了，是拖鞋！” 马贵儿说“脱鞋不就是把鞋脱了吗？” 伙计说“马爷，尼了床底下有趿拉板儿，这回明白了吧？” 马贵儿说“尼了早说趿拉板儿不就结了嘛！” 马贵儿猫腰往床底下找趿拉板儿，没找着，起身对伙计说“没有趿拉板儿！” 伙计猫腰一看，拖鞋在那儿放着呢！伙计说“马爷，那不是趿拉板儿吗?!” 马贵儿说“趿拉板儿是木头的！” 伙计哭笑不得的说“马爷，床底下有双皮底儿皮面儿不硌脚的软趿拉板儿，尼了穿上吧！” 马贵儿说“这我不就知道了嘛！” 伙计说“马爷，我是真服了尼了！” 马贵儿跟着伙计去剃头，剃头师傅看着马贵儿的脑袋直纳闷儿，这是个嘛发型呢？实在看不出来，剃头师傅问马贵儿“爷，尼了这是中分，还是平头？” 马贵儿说“光头！” “光……”剃头师傅直挠头“爷，尼了这个光头怎么长这么长？都能梳小辫儿了！” 马贵儿笑着说“尼了别纳闷儿，我半年多没剃头了。” 剃头师傅说“好么，让我赶上了！尼了这头发都擀毡了，这玩意儿没法剃呀！爷，尼了刚才洗澡没用拢子梳梳头呀？” 马贵儿说“梳头？我剃光头不用梳头！” 剃头师傅说“爷，尼了现在不是没剃光头嘛！” 马贵儿说“尼了就当我现在是个光头不行吗？” 剃头师傅说“爷，尼了这是难为我。就尼了这脑袋，跟鸡窝似的，我没法下刀子呀！” 马贵儿说“尼了是剃头师傅，尼了肯定有办法。别的我不管，我这脑袋今天就交给尼了剃了！”‍ 剃头师傅说“爷，尼了这是难为我。就尼了这脑袋，跟鸡窝似的，我没法下刀子呀！” 马贵儿说“你是剃头师傅，你肯定有办法。我这脑袋今天就交给你了！” 剃头师傅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先用剪子把头发铰短了，再用推子給推平了，然后才是用剃头刀把头剃光。 马贵儿说“你了看看是不是，我就说你有办法嘛！” 剃头师傅说“爷，给你了剃这个头，费了我三道手儿，尼了是顺心了，我这手腕子都累得发酸了！尼了这是一个人长了仨脑袋！” 马贵儿说“我这是全套的！全套还管长几个脑袋吗？” 剃头师傅说“不是……爷，要是都像尼了这样儿长仨脑袋，我们都得喝西北风过日子了！” 马贵儿说“我听出来了，你是不是想要加点儿钱呀？” 剃头师傅说“谢谢爷，尼了体恤我们不容易，尼了多少加点儿，我这心里也好受点儿。” 马贵日“加钱没问题，不过我也是个穷人，剃头都没钱，你说能有钱就给你吗？” 剃头师傅说“得！等于没说！” 马贵儿说“不能没说，这钱你找颜爷要去。颜爷就在二楼盆塘呢！” 剃头师傅说“颜爷？哪个颜爷呀？” 马贵儿说“就是天津青帮的颜爷，你找他要去，准给你！” 剃头师傅说“爷，别说了，这钱我不要了。” 马贵儿奇怪了，刚才还说的好好的，怎么一提颜爷就不要了呢？马贵儿说“你怎么不要了呢？” 剃头师傅说“爷，我就是青帮的。颜爷那是我们龙头老大，尼了是颜爷的朋友，这钱我能要吗？” 咦！这可是个新发现！马贵儿想，原来颜爷的名头儿可以当钱花！ 马贵儿走在回包间儿的路上，还在回想着剃头师傅送自己出来时候的模样儿，点头哈腰，笑容可掬，毕恭毕敬，那是马贵儿对本村老地主的的模样儿。现在剃头师傅对待马贵儿就像自己对待老地主，马贵儿瞬间觉得自己也有势力了，马贵儿的势力就是颜爷！ 人都是势利眼，比自己有本事、有能力、有权有钱，都是势力和实力的表现，你不服人家不行！佃户见了地主得服气，因为土地是人家的。小偷见了警察得服气，因为警察手里有棒子，可以揍他。下属见了官儿得服气，因为他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总统呢？总统见了土匪得服气，因为土匪可以不讲道理。马贵儿不愧为农民哲学家，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伟大。 马贵儿有点儿飘飘然了，走路都觉得腰板儿挺直了不少，脸上那种谦卑的笑容也收敛了许多，自己是颜爷接到天津卫来的，不是自己想来的，颜爷有势力，自己的身价也就不比原先了，原先是马贵儿，现在是马爷了！ 回到了单间盆塘的外屋，坐在椅子上喝茶，马贵儿觉得茶的味道真他妈的好！怨不得有钱人都喝茶呢，喝茶是活着的享受呀！穷人不喝茶，因为舍不得把钱花在跟活着没嘛关系的事情上。现在必须喝茶，因为我得显得有钱有势才行！这样才能让别人服气！ 尼了看看，不过是洗澡这点小事儿，让马贵儿提升了对社会现实的认知。中国是个农业社会，最聪明的人都是农民，农民能够迅速的总结经验教训，立刻就能正本清源发现事情的本质，马贵儿就是农民，谁敢看不起马贵儿，那就是天下第一的大傻蛋！马贵儿很为自己的聪明才智骄傲自豪！ 伙计再次进门儿的时候，马贵儿已经快把暖瓶的热水喝光了。见伙计进门儿，马贵儿不客气的吩咐伙计说“去，给我再打壶开水！” 伙计说“马爷，尼了挺能喝呀！” 马贵儿说“喝茶不是全套里的吗？再打壶开水去！” 伙计说“马爷，开水随便喝，不过尼了是不是该换换茶叶了？尼了这水都没色儿没味儿了吧？” 马贵儿才感觉自己喝的茶水真的没色儿也没嘛滋味儿了！ 伙计提醒马贵儿说“马爷，那茶叶罐儿里有茶叶，尼了自己随便儿，该换茶叶尼了就自己换，这是全套里边儿的。” 伙计拎着暖瓶去打开水，马贵儿拿过来茶叶罐儿打开盖儿一看，茶叶还有很多，就把茶壶里的废茶叶倒在了痰盂儿里，从茶叶罐儿里倒了半罐儿茶叶在茶壶里，就等着伙计的开水了。 伙计打开水回来，打开茶壶盖儿刚要倒开水，一看茶壶里的茶叶，伙计直咧嘴，说“马爷，尼了这茶叶搁的太多了！” 马贵儿说“不是全套吗？尼了噶嘛那么小气！” 伙计说“马爷，不怕尼了喝茶，尼了搁这么多茶叶，茶就没法喝了，苦的！” 马贵儿强词夺理说“你不懂，这叫先苦后甜，喝到最后就是苦尽甜来了。倒水！倒水！” 伙计没招儿，只好倒水。伙计说“马爷，我给尼了叫修脚师傅去。”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三四‍‍满头乱发剃头难下刀‍连剪带推师傅要加钱 ‍ 剃头师傅说“爷，尼了这是难为我。就尼了这脑袋，跟鸡窝似的，我没法下刀子呀！” 马贵儿说“你是剃头师傅，你肯定有办法。我这脑袋今天就交给你了！” 剃头师傅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先用剪子把头发铰短了，再用推子給推平了，然后才是用剃头刀把头剃光。 马贵儿说“你了看看是不是，我就说你有办法嘛！” 剃头师傅说“爷，给你了剃这个头，费了我三道手儿，尼了是顺心了，我这手腕子都累得发酸了！尼了这是一个人长了仨脑袋！” 马贵儿说“我这是全套的！全套还管长几个脑袋吗？” 剃头师傅说“不是……爷，要是都像尼了这样儿长仨脑袋，我们都得喝西北风过日子了！” 马贵儿说“我听出来了，你是不是想要加点儿钱呀？” 剃头师傅说“谢谢爷，尼了体恤我们不容易，尼了多少加点儿，我这心里也好受点儿。” 马贵日“加钱没问题，不过我也是个穷人，剃头都没钱，你说能有钱给你吗？” 剃头师傅说“得！等于没说！” 马贵儿说“不能没说，这钱你找颜爷要去。颜爷就在二楼盆塘呢！” 剃头师傅说“颜爷？哪个颜爷呀？” 马贵儿说“就是天津青帮的颜爷，你找他要去，准给你！” 剃头师傅说“爷，别说了，这钱我不要了。” 马贵儿奇怪了，刚才还说的好好的，怎么一提颜爷就不要了呢？马贵儿说“你怎么不要了呢？” 剃头师傅说“爷，我就是青帮的。颜爷那是我们龙头老大，尼了是颜爷的朋友，这钱我能要吗？” 咦！这可是个新发现！马贵儿想，原来颜爷的名头儿可以当钱花！ 马贵儿走在回包间儿的路上，还在回想着剃头师傅送自己出来时候的模样儿，点头哈腰，笑容可掬，毕恭毕敬，那是马贵儿对本村老地主的的模样儿。现在剃头师傅对待马贵儿就像自己对待老地主，马贵儿瞬间觉得自己也有势力了，马贵儿的势力就是颜爷！ 人都是势利眼，比自己有本事、有能力、有权有钱，都是势力和实力的表现，你不服人家不行！佃户见了地主得服气，因为土地是人家的。小偷见了警察得服气，因为警察手里有棒子，可以揍他。下属见了官儿得服气，因为他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总统呢？总统见了土匪得服气，因为土匪可以不讲道理。马贵儿不愧为农民哲学家，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伟大。 马贵儿有点儿飘飘然了，走路都觉得腰板儿挺直了不少，脸上那种谦卑的笑容也收敛了许多，自己是颜爷接到天津卫来的，不是自己想来的，颜爷有势力，自己的身价也就不比原先了，原先是马贵儿，现在是马爷了！ 回到了单间盆塘的外屋，坐在椅子上喝茶，马贵儿觉得茶的味道真他妈的好！怨不得有钱人都喝茶呢，喝茶是活着的享受呀！穷人不喝茶，因为舍不得把钱花在跟活着没嘛关系的事情上。现在必须喝茶，因为我得显得有钱有势才行！这样才能让别人服气！ 尼了看看，不过是洗澡这点小事儿，让马贵儿提升了对社会现实的认知。中国是个农业社会，最聪明的人都是农民，农民能够迅速的总结经验教训，立刻就能正本清源发现事情的本质，马贵儿就是农民，谁敢看不起马贵儿，那就是天下第一的大傻蛋！马贵儿很为自己的聪明才智骄傲自豪！ 伙计再次进门儿的时候，马贵儿已经快把暖瓶的热水喝光了。见伙计进门儿，马贵儿不客气的吩咐伙计说“去，给我再打壶开水！” 伙计说“马爷，尼了挺能喝呀！” 马贵儿说“喝茶不是全套里的吗？再打壶开水去！” 伙计说“马爷，开水随便喝，不过尼了是不是该换换茶叶了？尼了这水都没色儿没味儿了吧？” 马贵儿才感觉自己喝的茶水真的没色儿也没嘛滋味儿了！ 伙计提醒马贵儿说“马爷，那茶叶罐儿里有茶叶，尼了自己随便儿，该换茶叶尼了就自己换，这是全套里边儿的。” 伙计拎着暖瓶去打开水，马贵儿拿过来茶叶罐儿打开盖儿一看，茶叶还有很多，就把茶壶里的废茶叶倒在了痰盂儿里，从茶叶罐儿里倒了半罐儿茶叶在茶壶里，就等着伙计的开水了。 伙计打开水回来，打开茶壶盖儿刚要倒开水，一看茶壶里的茶叶，伙计直咧嘴，说“马爷，尼了这茶叶搁的太多了！” 马贵儿说“不是全套吗？尼了噶嘛那么小气！” 伙计说“马爷，不怕尼了喝茶，尼了搁这么多茶叶，茶就没法喝了，苦的！” 马贵儿强词夺理说“你不懂，这叫先苦后甜，喝到最后就是苦尽甜来了。倒水！倒水！” 伙计没招儿，只好倒水。伙计说“马爷，我给尼了叫修脚师傅去。” 伙计走了，马贵儿喝茶等着修脚，不过感觉这茶水越喝越苦，茶水的颜色越喝越深，马贵儿想着自己说的先苦后甜，感觉这话不靠谱。先苦是有了，后甜……怎么还不来呢？这茶还怎么喝？没法喝了！跟中药汤子一个味儿了！ 马贵儿看着茶水正犯愁呢，伙计领着修脚师傅进来了。伙计说“马爷，尼了躺床上吧，方便修脚。 马贵儿说“你再拿一把茶壶来行吗？” 伙计说“马爷，尼了还要一把茶壶噶嘛？” 马贵儿说“把这茶壶里的水兑着喝！太苦了！” 伙计说“马爷，尼了多喝点儿就苦尽甜来了。” 马贵儿苦着脸说“太苦了！没法儿喝了！兑水喝吧！” 伙计说“这些茶水够十个人喝一天的了！” 马贵儿说“一块儿喝！你俩也喝！” 伙计说“谢谢马爷！尼了不知道，柜上有规定，不准我们跟客人喝茶聊天。” 马贵儿说“嘛规定？王八屁股才叫龟腚呢！你再拿把茶壶来，兑开水一块儿喝！” 伙计嘟嘟囔囔的说“我说了尼了不听，这会儿没法喝了吧？”一边儿嘟囔一边儿出门儿拿茶壶去了。 修脚师傅说“爷，该给尼了修脚了。尼了躺床上吧！” 马贵儿说“躺床上还怎么喝茶！坐椅子上行吗？” 修脚师傅说“爷，尼了坐椅子上得把腿抬起来，要不然没法给尼了修脚。” 马贵儿说“抬起来就抬起来，不耽误喝茶就行。”说者着抬起了一只脚说“抬起来我把脚搁在哪儿呢？” 修脚师傅说“爷，我坐尼了跟前儿，尼了只能把脚搁在我腿上了。” 马贵儿说“那你先坐好喽，我也得坐好喽，咱仨人得喝茶呐！” 修脚师傅说“爷，我不能喝茶，喝茶我还怎么给尼了修脚？” 马贵儿说“一边儿修脚一边儿喝茶，两不耽误。” 修脚师傅说“爷，不带这么玩儿的！一边儿修脚一边儿喝茶，哪能是味儿吗？” 马贵儿说“要不就先喝茶后修脚。” 修脚师傅说“爷，耽误不起功夫！咱还是先修脚吧，楼上还有客人等着呐！” 马贵儿一想，也不能强人所难呀，那就先修脚吧。修脚师傅自己带着一个小马扎，等修脚师傅坐稳当了，马贵儿把脚放在修脚师傅的膝盖上，就在这功夫，伙计拎着一暖瓶刚打的开水进来了。 伙计把马贵儿沏的浓茶倒进刚才拿过来的茶壶里，给马贵儿斟上一杯，给修脚师傅斟上一杯，伙计自己斟上一杯。 马贵儿喝了一口茶说“嗯嗯，这还差不多！不算太苦了。” 伙计说“马爷，尼了这是糟践茶叶！哪儿有半壶茶叶半壶水的？现在还苦着呢！ 马贵儿说“全套的，我要是不多放点儿茶叶，不是不合适吗？” 伙计说“马爷，尼了放了半罐子茶叶，沏的茶不能喝，不是更不合适吗？” 马贵儿说“全套的，不能剩下呀！” 伙计说“尼了哪怕拿回家去呢，别祸祸茶叶呀！这是杭州龙井，好茶叶！” 马贵儿说“你早说呀！我拿家……我拿家去噶嘛？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伙计说“我就是这么一说，尼了就这么一听，打比方，别当真。” 修脚师傅说“别念茶经了，马爷这脚有麻烦了。” 马贵儿吓一跳，急忙问“有嘛麻烦了？” 修脚师傅说，脚垫太厚了，这还好说。脚后跟上长了个大鸡眼，马爷尼了走道儿不疼吗？” 马贵儿说“怎么不疼，硌一下疼的钻心！” 修脚师傅说“尼了就让鸡眼这么折磨尼了？也不想办法把鸡眼拿出来？” 马贵儿说“这玩意儿长那么多年了，还能拿出来吗？” 修脚师傅说“我试试吧！” 伙计说“我们这修脚师傅在天津卫都有名，医院治不好的，到我们这儿都能治好喽！” 修脚师傅说“先别吹！马爷这个鸡眼太大了，这属于多年的老妖精了，要想拿出来还真得费点儿劲。” 马贵儿说“那尼了也得给我拿出来！全套呢！”修脚师傅说“我试试吧！你了可得忍着点儿，这玩意儿扎的根儿太深了，恐怕有点儿疼。” 马贵儿说“没事儿，疼是一时的疼，好了是一世的事儿，我忍着点儿，尼了就动手吧！” 修脚师服用修脚刀儿把急眼周围已经泛白的坏皮坏肉都挖了下去，露出来鸡眼的头儿。修脚师傅说“马爷，已经露头儿了！” 马贵儿和伙计正在聊天儿说茶叶，一听修脚师傅说露头儿了，俩人都端着茶杯凑到了跟前儿想看个究竟。就见马贵儿的脚后跟上一个大鸡眼，头儿露出来了，根儿还在肉里边儿。 伙计说“马爷，尼了这鸡眼多少年了？快成精了！根儿还扎得挺深的呢！” 马贵儿说“好么，容易吗？几十年了，老根儿了！” 修脚师傅趁马贵儿跟伙计说话走神儿了没注意，用钳子夹住了鸡眼的头儿，狠狠的往起一拔，马贵疼得哎呀一声，把架在修脚师傅膝盖上的脚丫子一抬，正好伙计凑在脚丫子跟前儿想看个究竟，马贵儿的脚丫子把伙计端在手里的茶杯就踢飞了。刚添加的开水从头上来了个天女散花，这一碗杯没浇在别人身上，全都便宜了修脚师傅了！ 好在还不是开水，就这样儿也把修脚师傅烫的够呛！ 马贵儿两只手紧紧抱着脚丫子疼得咝咝哈哈的直抽凉气，伙计也顾不上修脚师傅烫的怎么样，只是一连声的问马贵儿怎么样了。 马贵儿说“疼疼疼！疼死我了！” 修脚师傅说“马爷，别喊疼了，你这个鸡眼已经连根儿拔了！”说着把手中的钳子举到了马贵儿的眼前说“尼了看看，今后尼了就不会再喊脚疼了。” 马贵说“今后不脚疼，现在可是疼的受不了呀！好么，不上麻药楞往下薅，尼了也太狠了！” 修脚师傅说“马爷，咱说话可得凭良心，尼了这一脚踢出去，给我来了个水漫金山，尼了看看我这身上还是湿的呢！” 马贵儿说“尼了也不说一声，抽冷子就往下薅，谁受得了呀?!” 修脚师傅说“甭管怎么说，马爷，你了这脚丫子算是治好了吧？” 伙计说“马爷，这可不容易，这是我们师傅的手法高，尼了这要是在医院，就得算手术治疗，你了还不得掏点儿手术费？” 马贵儿说“我这可是全套的！” 修脚师傅说“马爷，全套的只有修脚，没有拔鸡眼。” 马贵儿说“我这儿还流血呢，这怎么算？” 伙计说“马爷，哪儿有手术不流血的？” 修脚师傅说“流点儿血怕嘛？鸡眼没了，尼了该高兴才对。” 马贵儿说“你俩是嘛意思？” 修脚师傅说“马爷，尼了这个拔鸡眼得另加钱。” 马贵儿说“我早就看出尼了这意思了。不就是要钱吗？没问题，找颜爷要去！” 修脚师傅问“哪个颜爷？我上哪儿找去呀？” 马贵儿一指伙计说“他知道，就在旁边儿的屋里，天津卫青帮的颜爷，他请客洗澡，还要全套的，那拔鸡眼这钱就得他出。”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三五‍‍马贵心里惦记帮会‍通裕旅馆就是新家 ‍ 修脚师傅摇摇头说“马爷，这钱绝对不能收，颜爷是我俩的龙头老大，尼了是跟颜爷来的，给颜爷的朋友拔个鸡眼，应该的。” 修脚师傅站起身，收拾了马扎，说了声“马爷尼了歇着吧！”然后转身走了。 马贵儿看着伙计说“怎么一提起颜爷来，你们这些青帮儿的白菜……” 伙计说“马爷，青帮不是白菜，是个帮会。” 马贵儿说“甭管是嘛，我就不明白了，为嘛一提起颜爷，凡是青帮都恭恭敬敬的，连钱都不敢收了呢？” 伙计说“马爷，尼了是不了解青帮。尼了知道袁克文吗？” 马贵儿说“不知道！” 伙计说“那尼了知道大总统袁世凯吗？” 马贵儿说“不知道！大总统是嘛玩意儿？” 伙计说“好么，尼了连大总统是嘛玩意儿都不知道，这话就没法说了。这么跟尼了说吧，颜爷是我们青帮的头儿，我们青帮的弟子全都靠着颜爷照顾着，这回尼了听明白了吧？” 马贵儿说“颜爷是你们的头儿，这点儿我听明白了。我问问你，帮会是个嘛玩意儿？” 伙计说“帮会就是……马爷，尼了是嘛都不知道呀?!” 马贵儿老老实实的说“我就知道种庄稼活着，吃饭睡觉，别的嘛都不知道。” 伙计说“打尼了一进门儿，我就看出尼了是个乡下来的。尼了一个乡下老农民，怎么跟颜爷混到一块了呢？” 马贵儿说“不瞒尼了说，我闺女是颜爷的干闺女。” 伙计大吃一惊说“马爷，尼了厉害了！尼了跟颜爷称兄道弟，走遍天津卫尼了就光膀子横晃没人敢惹。” 马贵儿说“我光膀子噶嘛？我怎么也得穿件儿衣裳呀！” 伙计说“我不过是跟尼了打个比方。” 马贵儿说“甭打比方，帮会，说说嘛叫帮会。” 伙计说“怎么说呢？帮会就是一大帮人，原来都是小老百姓，谁都欺负。这一大帮人就拉帮结伙儿的凑到一块堆儿，人多了，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这就是帮会。” 马贵儿卡巴着眼睛说“我好像明白了，青帮就是一大帮人凑到一块儿，原先不会的，凑到一块儿就会了，就叫帮会。” 伙计说“差不多吧，就这意思。” 马贵儿说“入你们这个帮会有嘛好处？” 伙计说“好处太多了，先说没人敢随便儿欺负我们了。原来流氓混儿混儿打你一顿你敢言声吗？不敢！原先工头儿少发你工钱了，你敢说话吗？不敢！原先谁骂你几句警察管吗？这些鸡毛蒜皮小来小去的破事儿从来没人管！入了青帮，有人管了，谁再敢欺负我们试试？青帮弟子一出动，吓死那些小逼尅的！” 马贵儿说“你们这个青帮有多少人？” 伙计说“那谁知道呀！海了去啦！天津卫三教九流、五行八作，这么跟你了说吧，凡是下九流的，几乎都是青帮的人。” 马贵儿说“我听说天津卫有厉害的，敢到滚开的油锅里下手捞铜钱儿，敢下手拿烧红的煤球儿点烟卷儿，这是你们青帮吧？” 伙计说“马爷，尼了说的那是流氓混儿混儿，我们青帮有帮规，不准欺男霸女，不准欺行霸市，不准无事生非，帮规可严呢，谁犯了帮规，轻了得三刀六洞，重了小命儿就没了！” 马贵儿说“这回好像明白了，你们这个青帮就是颜爷说了算呗？” 伙计说“好么，颜爷说句话，谁敢不听？那是我们老大！” 马贵儿想了想说“那我真得给剃头修脚的师傅交钱，我不能破了帮规呀！” 伙计说“马爷，尼了这点儿小事儿不算破了帮规。帮规还有一条儿，叫做青帮弟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互相帮扶，亲如一家。自家人的小事儿，都是应该的。” 马贵儿说“那艾蛤蟆艾爷在青帮里是噶嘛的？” 伙计说“好么，艾爷那是颜爷的亲信保镖，天津卫有名的二阎王爷！青帮要是碰到事儿了，出面儿的都是艾爷领着。” 马贵儿正和伙计说话呢，就听有人敲门。伙计走过去推门一看，门口儿站着的正是艾蛤蟆，手里提拉着一个大包袱。 伙计恭恭敬敬的说“艾爷吉祥！尼了这是找马爷吧？” 艾蛤蟆说“你认识我？” 伙计说“青帮弟子有谁不认识艾爷的。” 艾蛤蟆进了门儿対马贵儿说“马爷，颜爷吩咐给尼了换身儿衣裳，也不知道买的合不合身儿，尼了穿上试试，不合适我再去换。” 艾蛤蟆边说边解开包袱，马贵儿一看，不光衣裳，连鞋带袜子都有了。 马贵儿说“辛苦艾爷了！颜爷想的真是挺周到的。” 艾蛤蟆说“不辛苦，马爷尼了试试吧！” 马贵穿上背心裤衩，一身儿黑裤褂，圆口儿的礼服尼便鞋，干干净净的白袜子，对着镜子一照，有点儿不认识自己了。 艾蛤蟆说“诶，我看还行！颜爷说先买这一身儿，回头再把长袍马褂买了，让马爷尼了自己去选个中意的。” 马贵儿说“连衣裳带鞋都正好儿，艾爷你那眼睛就是尺子呀！” 艾蛤蟆笑着说“马爷尼了精神多了！” 马贵儿说“老话说，人是衣裳马是鞍，这话不假！” 艾蛤蟆说“马爷要是洗好了，咱就上颜爷那屋去，高爷、颜爷等尼了过去呢！” 马贵儿说“我那衣裳和鞋都洗了……” 艾蛤蟆说“都不要了，咱买新的。” 马贵儿心疼的说“还能穿呢！” 伙计说“正好艾爷拿来的包袱皮儿，我一会儿包好了给马爷送过去。” 艾蛤蟆和马贵儿来到颜爷的房间，高爷一看马贵儿的样子说道“马爷这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呀！从头到脚，换了个人儿！” 马贵儿穿着新衣裳有点儿不知所措，扭捏的说“高爷，冷不丁的穿一身儿新，有点儿不敢站不敢坐的，生怕弄脏了。” 颜爷说“马爷这穿装打扮一变，哪还找得着乡下人的模样儿？最次也得是个大管家的样子吧？” 高爷说“颜爷，是不是先把马爷送到南市通裕旅馆去呀？” 颜爷说，也行！先让马爷休息一下，咱么晚饭就定登瀛楼吧？步步登高，怎么样？” 高爷说“好！颜爷老说自己没文化，吃饭都挑好名头儿的饭庄，这是没文化吗？” 颜爷说“秃子跟着月亮走，我跟着高爷就得沾点儿文化光！” 高爷说“我除了文化，别的嘛也没有了！” 颜爷说“我嘛都有，就是没文化！” 马贵儿说“颜爷！高爷！我嘛都没有，除了有麻烦，还没文化！” 艾蛤蟆说“你们老哥儿仨到了一块儿，就嘛都有了！” 高爷说“马爷，来天津卫感觉还行吧？” 马贵儿说“好么，还行吗？尼了把那个‘吗’字儿拿下去，就光剩下还行了！” 高爷说“稳当住了心，往后尼了会越来越行。” 颜爷说“马爷，还惦记回静海乡下吗？” 马贵儿说“说真的，现在虽说还是放不下，可是已经不大想回家了。” 颜爷说“不回静海，咱们回通裕旅馆！” 艾蛤蟆说“几位爷，我先下去，把车开到马路对面儿去。” 艾蛤蟆说完走了，高爷说“咱也下去吧，到马路对过儿等车去。” 三个人出了华清池，刚走到马路对过儿，艾蛤蟆开着汽车也到了。仨人上了汽车，艾蛤蟆把车开到了南市通裕旅馆，仨人下了车。 马贵儿一看通裕旅馆，真还有点儿气派。对开的大玻璃门，宽边儿的黑门扇儿，厚实沉稳。抬头是黑底儿金字的匾额，上边儿写的是通裕旅馆四个大字。 马贵儿跟随高爷、颜爷推门儿进了通裕旅馆，一条宽宽的过道，粉白的墙壁下边儿镶着黑色的木板，显得黑白分明。二道大门是同样的玻璃门，右边儿是客人入住登记的接待室，接待室对面儿是一条宽阔的走廊，两边儿都是一样的客房。 汪昊德正在接待室里，见高爷、颜爷到了，身边儿还跟着一个老爷子，恍恍惚惚的有点儿面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最后边儿是艾蛤蟆。 汪昊德急忙迎出来说“干爹，颜爷，尼了回来啦？艾哥，一路辛苦！” 高爷指着马贵儿说“昊德，不认识啦？这是淑娟儿他爹，你见过的！” 汪昊德哎呀一声说“叔，把你老接来啦？一道儿辛苦了！” 高爷对马贵儿说“马爷，还记得上回带你去三不管儿吃饭的小伙子吗？这就是你的姑爷儿，淑娟儿的爷们儿！” 马贵儿激动了，拉着汪昊德的两手说“孩子，要不是高爷和你，上回我和淑娟儿就得扔在天津卫了！咱爷儿俩有缘，老天爷可怜我，又让咱爷俩见面儿了！” 想起了当初，马贵儿不由得心潮起伏流下了眼泪。 汪昊德说“叔，别伤心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回颜爷把鸿裕西里买下来改成了旅馆，就是要交给淑娟儿来管着的。淑娟儿是颜爷的干闺女，这个旅馆是颜爷给淑娟儿的陪嫁。” 马贵儿惊讶的张大了嘴合不上，半天才说“老天爷，陪送一个旅馆！这得多少钱呀！” 颜爷说“马爷，钱这玩意儿，花出去才是钱，花不出去是块铁疙瘩。把尼了接来，就是想让尼了在旅馆给淑娟儿看个大门儿，守住这个家。” 马贵儿说“颜爷，这旅馆是我的家了？” 颜爷说“没错儿，通榆旅馆就是你今后的家了。” 高爷说“东门脸儿那块儿还有个文物古董店，叫做津沽轩。尼了哪天过去看看，要是愿意在津沽轩也行，随尼了高兴。” 马贵儿不知道说嘛好了，只是不住口的说“好！好！” 颜爷问汪昊德“马爷的房间收拾好了吗？” 汪昊德说“已经都准备妥了，就等马爷来看看还缺嘛少嘛的，我再去添置。” 马贵儿说“不用看了，怎么的也比我在静海强。 高爷说“那就到旅馆里边儿转转吧，熟悉一下环境，然后让马爷歇歇，晚上咱登瀛楼见面儿。” 马贵儿说“高爷、颜爷，尼了二位爷为我操心受累一天了，也该歇会儿了。看后边儿有的是时间，今天就不看了。” 颜爷说“那就都在旅馆歇会儿吧，别折腾了。一会让艾蛤蟆到家里去接淑娟儿的时候，上津沽轩把毛旺财接来。高爷看看还接谁？” 高爷说“就是这些人吧！以后还得上家里去，那些奶奶是不是也都得见见马爷呀？” 颜爷说“那是必须的，哪天就是家宴吧，在家里吃浑和。” 汪昊德安排三位爷休息，这三位爷在澡堂子都休息好了，又都凑到了一个屋里喝茶聊天儿去了。 高爷说“马爷，一会儿尼了是不是得到淑娟儿的婚房看看呀？” 马贵儿说“看不看都行，高爷、颜爷，尼了二位爷比我想的周到，我还看嘛呀！到是我心里还有不明白的事儿，二位爷得费心给我说说。” 颜爷说“马爷，尼了别客气，一客气就不像一家人了。有嘛事儿尼了只管说，高爷在这儿，从古至今没有他不知道的。” 高爷说“好么，颜爷尼了把我说成嘛了？人活一辈子，知道的事儿、弄懂了的道理，太少了！不知道的事儿，不明白的道理是绝大多数儿。我哪敢说从古至今的事儿都知道、都明白呀！” 马贵儿说“高爷尼了是个明白人，颜爷也是个明事理的。我今天跟澡堂子的伙计聊天儿说话，这个伙计是青帮的，楼下剃头刮脸儿的是青帮的，给我修脚拔鸡眼的是青帮的，我怎么觉着天津卫的人好像都是青帮的呢？” 高爷说“这事儿得听颜爷说。” 颜爷说“天津卫的青帮是袁世凯的二少爷袁克文立起的香堂，当年袁世凯要想着登基坐殿当皇上，二少爷袁克文是坚决不同意。袁克文还写了一首诗劝他爹，那首诗当时广为流传，把袁世凯气得够呛，恨不得掏枪把袁克文毙喽。” 马贵儿说“不就写首诗嘛，至于把自己儿子枪毙吗？”‍‍‍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三六‍‍青帮帮规三十条吃饭还得‍登瀛楼 ‍ 高爷说“袁克文写的是首七律，这首诗是这么写的：乍著吴棉强自胜，古台荒槛一凭陵。波飞太液心无住，云起魔崖梦欲腾。偶向远林闻怨笛，独临灵室转明灯。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 马贵儿说“听不懂！这写的是嘛意思？” 高爷说“袁克文用‘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劝袁世凯，要知足常乐，不要当皇帝。因为《易经》第一卦就明明告诉天下人，九五至尊已经到头儿了，如果还是贪心不足，超过了九五到了九六，就要有麻烦了，到那时候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当了皇上虽然高高在上，但是太高了就无遮无挡了，必然就要经受更多的风雨。琼楼虽然美妙无比，但是又有多少杆枪躲在暗处随时准备开枪呢？” 马贵儿说“都看当皇上好，皇上是那么好当的吗？老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当了皇上，防不胜防！这个袁克文还是挺聪明的！” 高爷说“袁克文的这首诗，当年在中国从北到南广为流传。有人说，袁克文写这首诗的目的，是劝说袁世凯不要称帝，也有人认为，袁克文写这首诗真正的目的，是借这首诗来避祸。 袁世凯是要当皇上，袁世凯的大儿子准备当太子，是惦记着要继承皇位的。袁克文坚决反对袁世凯当皇上，这就对袁世凯和袁克定都是个极大的障碍。这就造成了父子反目，弟兄成仇。从袁世凯和袁克定的角度出发，那就顾不得亲情了，袁克文极有可能被他爸爸和大哥除掉。 为了躲灾避祸，袁克文南下到了上海。在上海，袁克文结交了上海青帮的领军人物，龙头老大杜月笙和黄金荣。在杜月笙和黄金荣的引导下加入了青帮，并且回到了天津卫开香堂创建了青帮，成为天津卫的青帮老大。 袁克文是袁世凯的二公子，更是文化名人，在社会有极大的影响力和号召力。这就造成了社会上一股不可小瞧的力量，上自达官贵人、社会名流、商界富豪，下到贩夫走卒、脚行挑夫、码头工人，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帮会组织。 青帮有严格的十大帮规，还有些小的帮规，大体上有这么几条。第一条是不准欺师灭祖，第二条是不准藐视前人，第三条是不准提闸放水，第四条是不准引水代纤，第五条是不准江湖乱道，第六条不准扰乱帮规，第七条是不准扒灰盗拢，第八条是不准奸盗邪淫，第九条是不准大小不尊，第十条是不准代髪收人。 青帮还有十大戒律是帮中弟子必须遵守的。这十大戒律是这么规定的，第一戒：自古万恶淫为源，凡事百善孝为先；淫乱无度乱国法，家中十戒淫居前。这就规定了人可以好色，但是不准淫乱。百善孝为先，必须孝顺父母。 第二戒：帮中虽多英雄汉，慷慨好义其本善；济人之急救人危，打劫杀人帮中怨。这是青帮坚实的基础之一，规定了青帮弟子要互帮互助，不准打劫杀人。 第三戒：最下之人窃盗偷，上辱祖先下遗羞；家中俱是英俊士，焉能容此败类徒。第三戒规定了哪怕你是穷人，也不准偷盗，把偷盗的弟子看作是败类。 第四戒：四戒邪言并咒语，邪而不正多利己；精神降殃泄己愤，咒己明怨皆不许。第四戒禁止了装神弄鬼儿，这是比较开明的一面。 第五届：调词架讼耗财多，倾家败产受折磨；丧心之人莫甚此，报应昭彰实难活。这一戒规定了不准搬弄是非、挑拨诉讼，要有这样的行为那就离死不远了。 第六戒：得人资财愿人亡，毒药暗杀昧天良；昆虫草木尤可惜，此等之人难进帮。规定了不准坑人害人，这样的人不能进入青帮。 第七戒：君子记恩不记仇，假公济私无根由；劝人积德行善事，假正欺人不可留。第七戒从道德层面上规定了积德行善，不可以欺骗好人。 第八戒：休倚安青帮中人，持我之众欺平民；倚众欺寡君须戒，欺压良善骂名存。青帮又叫安青帮，规定了不准仗势欺人、欺压良善，这就起到了保护老百姓的作用。 第九戒：三祖之意最为纯，少者安之长者尊；欺骗幼小失祖义，少者焉能敬长尊。第九戒规定必须要做到尊老爱幼，尊敬长辈，爱护幼小。 第十戒：饮酒容易乱精神，吸食毒品最伤身；安清虽不戒烟酒，终宜减免是为尊。青帮不是不让喝酒，而是规定不能酗酒，更不能吸毒。 青帮还有十个遵从，这十个遵从也很重要。第一遵从是这样说的：父母养育恩难言，骨肉情意重如山，自幼教育非容易，孝敬双亲礼当先。 第二个遵从是：凡事公益要热心，家里义气须长存，三祖传留安青道，仁义礼智信意真。 第三个遵从是：崇祖拜师孝双亲，师傅教训要谨遵，长幼有序人钦敬，当报尊长教诲恩。 第四个遵从是：凡我同帮为弟兄，友爱当效手足情，兄弟宽忍须和睦，安青义气传万冬。 第五个遵从是：夫妇之间要和顺，夫唱妇随福满门，妻贤子孝家庭乐，富贵荣华万年春。 第六个遵从是：和睦乡里胜远亲，近邻老幼须同心，义气联合须久远，百事不受小人侵。 第七个遵从是：交友诚信情意纯，诚实义气要长存，青帮家规牢牢记，周游十方不受贫。 第八个遵从是：正心常常思己过，修身积善即成佛，阴骘善事要奉行，牢牢谨记恶莫作。 第九个遵从是：三祖传留安青道，时行方便为紧要，义气千秋传万古，吃亏容让无穷妙。 第十个遵从是：老弱饥寒与贫苦，孤独鳏寡身无主，济老怜贫功德重，转生来世必报补。 青帮的十大帮规、十大戒律、十大遵从，是青帮弟子绝不能违背的，谁要是违反了帮规，那是要受到严厉的处罚的。这也是青帮能够受到老百姓拥护的原因。” 马贵儿说“颜爷，尼了是青帮老大，我这是到了天津才知道的。不过我犯了规矩了，这可怎么办呢？” 高爷说“马爷，尼了刚到天津卫这才多一会儿，怎么就犯了规矩了呢？” 马贵儿说“高爷，尼了是不知道，我在澡堂子剃头修脚拔鸡眼，人家师傅要加钱。我不是没钱嘛，我就叫他们找颜爷要去，谁知道他们一听颜爷，就都不要钱了。颜爷，我这是不是犯了帮规了？” 颜爷说“你不是青帮的人，你这不算违反帮规。回头我让艾蛤蟆去华清池，把钱给人家补上就行了。” 马贵儿说“颜爷，我这净给尼了添麻烦了。” 颜爷说“咳！马爷，尼了心里别老惦记这些事儿。哪儿添麻烦了？在我这儿没有麻烦，尼了想噶嘛了，告诉我，马上就办！” 马贵儿说“颜爷，要是我想当青帮尼了看看还行吗？” 高爷说“马爷，尼了就别打岔了！就尼了这岁数要进青帮？人家青帮是论备份的，尼了是进去了，管二十啷当岁儿的叫爷爷，这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呀！” 颜爷说“马爷，尼了怎么想起来进青帮了呢？” 马贵儿说“我要也是青帮，那不就没人欺负我了吗？” 高爷说“马爷，就尼了这岁数没人欺负尼了。要是有人敢欺负尼了，你了就告诉他，尼了是青帮的人，不信叫他问颜爷去！” 颜爷说“对！你提我就行了，可别提我不给钱呀！” 马贵儿说“高爷！颜爷！尼了二位爷那是真爷，我这个爷就是个假爷。可就是有一样儿，来天津卫我可开了眼了，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小汽车也坐了，盆塘也洗澡了，剃头修脚拔鸡眼也都没加钱，提颜爷就管事儿，这在昨天我连想都不敢想，今天就都碰上了！” 高爷说“这不奇怪，世上万物都没有定数，谁也说不清自己这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办呢？顺其自然，随遇而安，知足常乐，笑口常开，按照这十六个字去做，这就行了！” 马贵儿说“高爷，怎么个顺其自然？” 高爷说“马爷，比如就说尼了吧，我和颜爷去接尼了，尼了跟着来天津卫了，这就叫顺其自然。” 马贵儿说“那嘛叫随遇而安呢？” 高爷说“还是拿尼了打个比方，到了天津了，让尼了洗澡就洗澡，让你了剃头就剃头，让尼了修脚就修脚，让尼了换新衣裳就换新衣裳，不矫情，尼了就没烦恼，这就叫随遇而安。” 马贵儿说“还有个知足常乐？” 高爷说“尼了这一辈子都在不知足中过来了，成年论辈子吃窝头儿咸菜棒子面儿粥，尼了不知足，惦记着吃点儿大米白面。尼了吃到嘴里了吗？没吃到！没吃到心里就烦恼。可是尼了没想想，还有不如尼了的呢！咱不说那些冻死的、饿死的，就说那些满大街要饭的，尼了比他们要强多了吧？尼了烦恼一辈子了，也没管用。尼了也乐呵不起来。尼了换一种想法，尼了想想自己还活着呢，还没要饭去呢，知足吧！这么一想，就叫知足常乐。” 马贵儿说“怎么没要饭？也带着孩子要过饭呢！” 高爷说“这就得说到笑口常开了。” 马贵儿说“都要饭了，还能笑得出来吗？” 高爷说“笑口常开说的是人得有个好心态……” 马贵儿说“等等！高爷，嘛叫好心态？” 高爷说“好心态就是别跟自己过不去，也别跟别人过不去，更不能让别人过不去。大早起来自己睁开眼睛，尼了一想，好哇！我又活过来一天！尼了应该高兴吧？这就是好心态。一大早起来，尼了一想，我今天又得吃窝头咸菜棒子面儿粥，你越想越闹心，这就是不好的心态。天津卫讲话了，尼了得想办法给自己找乐儿，这就叫笑口常开！” 马贵儿说“还是跟高爷说话好，长学问呀！哎，颜爷，尼了怎么不说话呢？” 颜爷说“马爷，尼了跟高爷说话，我这就是上大学呢！尼了长学问，我也长学问呢！” 高爷说“学问就在生活中，生活处处是学问。光说话了，不是喝茶吗？茶呐？” 颜爷说“可不怎么的！光顾了说话了，茶也没沏，水也没喝。” 马贵儿说“在澡堂子喝了不少茶了，我得上茅房撒尿去！” 颜爷说“别去！别去！屋里就有厕所！” 马贵儿说“我上茅房！” 高爷说“马爷，茅房就是厕所，厕所就是茅房。外屋就有，我带尼了去。” 马贵儿嘀嘀咕咕的跟在高爷身后，嘴里嘟囔着“茅房在屋里？臭不臭呀？” 高爷拉开厕所门说“马爷，这就是茅房，也就是颜爷说的厕所。” 马贵儿进去又出来了，说“高爷，这屋里那么干净，是茅房……是厕所吗？” 高爷说“是厕所，就是这么干净。” 马贵儿说“这怎么用呀？我快憋不住了！” 高爷说“你看那个小池子，你往那里边儿尿，尿完了一拽墙那儿耷拉的绳子，水一冲就结了。” 马贵儿风驰电掣的冲进厕所，不一会儿捂着小肚子又出来了，呲牙咧嘴的说“高爷，不敢尿，还是上外边儿找茅房吧！” 颜爷正好过来了，说“我陪着你，咱俩一块儿尿！” 颜爷拽着马贵儿进了厕所，高爷听里边儿有冲水的动静了，知道马贵儿尿完了。 不一会儿马贵儿出来了，兴高采烈的说“真干净！还是得上厕所，再也不用上茅房了！” 颜爷也出来了，说“马爷这会儿又学了一招儿！” 高爷说“你们完事儿了，该轮到我了！” 颜爷跟马贵儿回到里间屋，马贵儿说“知足常乐！知足常乐！我这就是知足常乐！” 颜爷说“人哪儿有知足的，所以就都有烦恼。” 高爷进来说“别烦恼了，是不是该准备去登瀛楼了？” 颜爷说“我让艾蛤蟆先去接人，咱们稍等一会再去。” 马贵儿说“咱们先去呗，在这儿也是等着，还不如上饭店等着去呐！” 颜爷说“行！那咱就先走！” 高爷、颜爷和马贵儿坐车到了登瀛楼，艾蛤蟆去接淑娟儿、汪昊德、毛旺财。 马贵儿上了登瀛楼的包间儿，当时就有进了皇宫的感觉。 高爷说“登瀛楼是天津卫最大的饭庄了。据我所知，是一九一三年由山东人苏振芝创建的。咱脚下这条街叫建物大街，就在南市口儿里边儿。 　　为嘛叫登瀛楼呢？‘瀛洲’这两个字是秦始皇本纪里的，上边说海里边儿有三座神山，蓬莱、方丈、瀛洲，所以起名登瀛楼。唐王李世民当初做文学馆，就曾经起名‘登瀛洲’，饭庄采用‘登瀛’这俩字儿，有点儿历史文化的意思呢！”‍‍‍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三七‍‍吃喝首推天津卫‍中国饭菜有讲究 ‍ 颜爷说“了不得！我这土生土长的老天津卫，都不如高爷了解的清楚。” 高爷说“哪有了不得呀，不过是个习惯，到了山东就得了解山东，到了河南就得了解河南，到了天津就得了解天津。天津历史，天津文化，天津民俗民风，包括天津话，都得入乡随俗。” 颜爷说“这话说的到位，入乡随俗，来到天津，就得变成天津人。” 马贵儿说“到了天津卫，我也得变成天津人。颜爷尼了是老天津人，尼了给我说说这个登瀛楼吧！” 颜爷说“马爷这是要我的好看呢！吃在天津卫，要说哪儿有好吃的，马爷尼了问我，我告诉尼了，登瀛楼的菜好吃。要说为嘛好吃，尼了还是问高爷吧！” 高爷说“要说为嘛登瀛楼的菜好吃，这还得说一个人。当初登瀛楼开业以后，生意还真不错。但是由于经营不善，一九二〇年不得不停业了。 登瀛楼一九二四年在南市东兴大街一百〇三号重新开业，没有聘用经理，而是启用了服务人员王桂当经理。 王桂担任经理后，面对当时激烈的商业竞争，认真仔细地在生意经上做文章，制定了细致严格的制度，要求每一个员工，以高超的烹饪技术，热情认真的服务，精细的成本核算，来对待登瀛楼每一个细小的环节。登瀛楼的全体员工，克服了种种艰辛和困难，在当时天津卫饭馆行业取得了鹤立鸡群的位置。 一九三一年，登瀛楼在天津法租界兰牌电车道开设了北号，餐饮业务非常兴旺。一年后在北号的路南，增设了登瀛楼南号。 南号的装潢富丽堂皇，专门接待高级宾客，开业十年来广受赞誉，可以说是获利颇丰，挣了不少钱。 一九三八年王桂因病去世了．由王梅和栾希堂两个人接任经理。一九三九年又在法租界的山东略开设了分号，起名悦宾楼饭庄。 那时候的登瀛楼，已经发展到了四千个商号，员工总数达到了四百多人．经营着高、中、低档天津菜、山东菜达到了五百多种，营业收入占到了天津卫所有饭馆儿收入的四成．可以说是登瀛楼最辉煌的时期。” 颜万辉儿颜爷惊异的说“高爷，尼了比我这坐地户儿都了解登瀛楼，尼了简直就是活神仙！” 马贵儿说“高爷，我有不懂得就得问问，尼了刚才说天津菜、山东菜，炒菜还分地界吗？” 高爷说“马爷，炒菜真得分地界。中国地方太大了，各地方的风土人情、民俗民风、地理位置、气候条件都不一样，就形成了南甜、北咸、东辣、西酸的餐饮格局。” 马贵儿说“高爷，别忙别忙！尼了说各地方都不一样，这我懂，各地方不可能都一样。可你了又说了个南甜、北咸、东辣、西酸，要按尼了这个说法，各地方不就都一样了吗？” 颜爷没听明白，问马贵儿“马爷，你了说的怎么就都一样了呢？” 马贵儿说“刚才高爷说的，南甜、北咸、东辣、西酸，那不就是说南边儿的人都吃甜的，北边儿的人都吃咸的，东边儿的人都吃辣的，西边儿的人都吃酸的，这不是都给固定了吗？” 高爷说“马爷尼了钻牛角尖儿了，南方人喜欢在做菜的时候里边儿放糖。为嘛呢？因为南方天儿热，出汗比较多，吃的太咸了不行，所以为了不让菜做的没滋没味儿，就往菜里放糖。马爷尼了要是吃上海的红烧肉、东坡肉，都是甜味儿的。” 马贵儿说“红烧肉、东坡肉那就不吃了，我能吃块儿炖肉就不错了！” 颜爷说“，马爷，炖肉就是红烧肉，南方、北方叫法不同。” 马贵儿说“尼了看看，我又学点儿能耐！高爷，尼了再说说北咸。” 高爷说“北方人口比较重，吃饭做菜讲究鲜香。老话说，咸吃香，淡吃味儿。北方人习惯吃香的喝辣的，无论是鸡鸭鱼肉，还是四季蔬菜，吃到嘴里得让尼了感觉滋味儿回味无穷。南方人做菜放的酱油很少，北方人做菜酱油放的就比较多。做出来的菜，南方的就清香翠绿，北方的就棕红油亮。这就是南北方炒菜的不同。” 马贵儿说“那东辣呢？是不是山东人都愿意吃辣的？” 高爷说“不光山东人，东北也是东边儿的人。其实说到吃辣，不光是山东、东北，吃辣的地方有很多。四川、湖北、湖南、江西，陕西、山西很多地方都爱吃辣椒。但是为嘛单提出来说东辣呢？这就是中国东北气候太冷了。一年有半年是冰封雪裹，天气太冷，炒菜里边放点儿辣椒，炸点儿辣椒油，做点儿辣酱，都能够增加身体的热量。辣椒是调味儿的，但是山东人和东北人更乐意吃。” 马贵儿说“我就喜欢吃辣椒，咸菜里有辣椒，吃一口嘴里火烧火燎的，赶紧咬一口窝头，吃着解气！” 颜爷说“马爷，哪天我请尼了吃慈禧太后吃的小窝头儿，一口能吃四个！” 马贵儿说“这慈禧太后也忒能吃了！他是噶嘛的？” 颜爷说“她嘛也不干，慈禧太后是皇上他妈妈！” 马贵儿说“啊?!请我吃皇上他妈妈吃的窝头？颜爷，别拿我糟改了！皇上他妈妈能吃窝头吗！” 颜爷说“马爷，人家吃的不是棒子面儿窝头，是好几种面儿蒸的窝头，有大米面儿、小米面儿、棒子面儿、黄豆面儿、栗子面儿、豌豆面儿、绿豆面儿、蚕豆面儿，把这些面儿掺合到一块儿做出来的。咱们吃的叫窝头，人家吃的那叫八宝福地糕！” 马贵儿说“吃窝头都这么讲究，颜爷，哪天我也吃个八宝福地糕，也当回太后！” 颜爷说“马爷，尼了只能当皇上，当不了太后，这玩意儿得分公母儿！” 马贵儿说“就这么一说呗！高爷，还有西酸呢？” 高爷说“陕西、山西、甘肃是中国西边儿的省份，那儿的人爱吃酸的，来碗牛肉拉面，来碗油泼面，来碗拨鱼儿，来碗刀削面，浇上卤子，浇上肉汤，放上辣椒油，这时候尼了就必须倒上多多的醋，又香、又辣、又酸的面，吃到嘴里真是好吃得很！山西的老陈醋酸酸的、香香的，全国驰名，皇宫里吃的醋都是山西做的呢！” 马贵儿说“高爷，让尼了说的，我的哈喇子都快要流出来了！” 高爷说“南甜、北咸、东辣、西酸，各有千秋，风味儿不同。登瀛楼就主打津鲁大菜，绝对正宗！” 马贵儿说“怎么又出来津鲁大菜了呢？” 高爷说“就是天津菜和山东菜，要是点菜，那还得颜爷会点菜。” 颜爷说“我就是天津卫的吃货！喜欢吃，凡是有好吃的绝对不放过！尼了就说登瀛楼的菜谱吧，五百多种菜，哪儿都吃喽？但是尼了得知道点哪些菜，才能吃到登瀛楼的正经手艺。” 马贵儿说“颜爷尼了说说，一会儿咱点哪几道菜？” 颜爷说“必须要有糟熘鱼片！要说这道菜，那是以调料命名的。糟是嘛？糟是用香糟粬子加上绍兴老酒和桂花卤，泡制酿造成香糟卤。香糟虽然是调料，却在菜肴中占有独特的一席之地。用香糟卤烧出来的鱼片，肥厚滑嫩的鱼肉里钻进去一股糟卤香味儿，香中带鲜，鲜中带甜，甜中有咸，咸里透着香，那是绝对的味儿美无比呀！” 马贵儿说“那就是说，今天咱得点这个菜呗？” 颜爷说“必须的！还得点个九转大肠儿。要说这个九转大肠呀，那是鲁菜的经典名菜，也是登瀛楼的招牌菜。” 马贵儿说“九转大肠？不就是猪大肠儿吗？？ 颜爷说“猪大肠儿是猪大肠儿，可是做法不同，那味道就不同。先得把大肠儿洗干净去掉肠油，用大肠儿套大肠儿的方法，把整根儿大肠儿一层层套起来，套到八九层，这根儿大肠儿可以缩短到5寸左右，这才上锅烹制。用的调料最少要有9种，烹制的时候要提锅转动八九次，才能使汤汁全部渗入肠内，因此称为‘九转大肠’。 做好的九转大肠质地鲜嫩，盛出来装盘儿是枣红色的，有酸、甜、苦、辣、咸五种味道。有一点儿苦是因为炒糖的原因；一点辣是因为放了胡椒；一点酸是为了去除猪内脏的腥味儿。 登瀛楼的九转大肠儿，棕红入眼，油亮入味儿，把九转大肠夹在荷叶饼里，大口的嚼，那叫做香甜绵软、肥而不腻，太好吃了！” 马贵儿说“别说了，我快等不及了！” 颜爷说“马爷，尼了要是再看见登瀛楼的煎饺儿，那就更有的一说了！登瀛楼不光有上好的传统鲁菜，面食上那也是一流的。外边儿卖的锅贴儿、水煎包儿，好不好，绝对好！但是要是拿来跟登瀛楼煎饺儿一比，好是剩下了，绝对就没了！ 登瀛楼煎饺儿，继承了天津卫传统小吃锅贴儿的做法，做出了新的花样。登瀛楼的煎饺不再是一个又一个散乱的油煎饺子，是在煎锅里一个儿挨一个儿连在一起的，整整齐齐、漂漂亮亮。如果家里边儿有喜事儿，把煎饺儿放在模具里边儿，可以做出双喜字儿的煎饺儿、福寿字儿的煎饺儿，尼了能不高兴吗？ 登瀛楼的煎饺有肉三鲜和素三鲜两种口味，肉三鲜是猪肉、虾仁和海参；素三鲜是西葫芦、海参和鸡蛋，都有丰富的营养和鲜美的口感。再加上煎饺底部那层金黄香脆的薄咖儿，在嘴里一嚼，喷喷儿香呀！” 马贵儿说“天津卫的饭庄，大地方的厨子，真是名不虚传！” 颜爷说“还有煎烤大虾、醋椒鲤鱼、烩肚丝儿烂蒜、酱爆桃仁鸡……有名的菜太多了！就说这个酱爆桃仁鸡，那是登瀛楼大厨推荐的菜。 酱爆桃仁鸡用新鲜的鸡腿肉切成鸡丁，搭配核桃仁，甜辣口味，鸡丁要做得外焦里嫩，核桃仁酥脆爽口，老人孩子全都爱吃，绝对是一道饭桌上的压轴硬菜！” 高爷笑着说“颜爷的报菜名比说相声的要丰富多了！” 马贵儿说“颜爷，还有吗？再说说，我也长点儿见识。” 颜爷说“马爷，那就太多了。比如说塞外羊脖儿吧，羊脖儿是青海有名的一道菜。好吃是因为羊脖子是活肉，羊脖子的肉几乎没有肥肉，所以吃到嘴里格外香。 羊脖儿营养丰富，不腥不膻，肉多鲜嫩，吃羊脖儿能大补肝肾，中医说有补虚益气的功效。羊脖子上没有腥膻的杂味，是天然的肉香味。尼了吃一口羊脖儿肉，能品出西北大草原上嫩草的清香。再加上登瀛楼的厨子多年的制作工艺，拌上特制的蘸料，松软可口，劲道有力，来登瀛楼不吃塞外羊脖儿，就等于没来登瀛楼！ 马贵儿说“颜爷，这也吃不过来呀！” 颜爷说“马爷，吃不过来咱得知道，下回来了好点菜。还有，登瀛楼的香麻海藻尼了也不能不知道。” 马贵儿说“海藻是嘛玩意儿？上海里洗澡去吗？” 高爷插嘴说“洗海澡不能吃，颜爷说的海藻是海菜的一种。海藻可以做药可以做菜，药用和食用价值都比较高。药性咸寒，具有清热软坚散结以及美颜的功效。我插个嘴，还让颜爷继续念吃经！” 颜爷说“吃经天天念，和尚心也乱！登瀛楼的香麻海藻，采用香油和麻油凉拌，不添加其他任何香料调味品，保证了海藻的脆爽，又香又麻的口感尤其适合夏天吃。” 马贵儿说“颜爷，天津卫在海边儿，这个香麻海藻是天津菜吧？” 颜爷说“真正的天津卫本地菜，那还得说传统风味老爆三。” 马贵儿说“老抱三？颜爷，老抱着哪三样儿呀？” 颜爷说“老爆三不是总抱着三样儿菜，老爆三是天津卫流传了几百年的一道菜，登瀛楼又是天津老字号，老厨师传下来的的老爆三绝对是传统风味。传统老爆三以肝、肉片和腰子为主，这道菜是最受欢迎的下酒下饭菜，老天津卫人们最爱的家常炒菜之一。 在天津卫，老爆三、鱼香肉丝、宫保鸡丁、木须肉这四样儿菜，叫作四大家常菜。 老爆三做法很简单，三样儿主料先用湿淀粉挂上浆，锅里先把油烧热，肝、肉片和腰子放进油锅滑开捞出来，用葱蒜末炝锅，倒进清酱、醋、盐、料酒、高汤，再把过油的肝，肉片和腰子放进锅里，大火快速爆炒，勾点儿薄芡出勺儿。这道菜对厨师的要求非常高，用油、用火都吃功夫，老爆三盛到盘子里要菜色红亮，口味咸鲜，蒜香入口，老人孩子都爱吃。” 高爷说“天津人讲究吃，到了天津卫就得懂得天津菜。甭管是在家吃还是上饭馆儿，尼了都得知道这道菜应该怎么做，端到桌子上是嘛样儿的，吃到嘴里是嘛味儿的，要不然尼了就不能说自己是天津卫的人！” 　　颜爷说“高爷这几句话，真给天津人长脸抬面儿了。在天津卫尼了要不是个吃货，尼了都不好意思出门儿！”‍‍‍ ‍‍长篇小说·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三八‍‍人生得意须尽欢‍颜爷嫁女规矩多‍‍‍ 淑娟儿止住了哭声，小声的对马贵儿说“爹，别哭了，你姑爷劝咱来了。” 马贵儿擦了擦眼泪说“没想到我还能活到今天，能看着你有了自己的家，能看着我有这么个好姑爷，我知足了。这辈子总算没白活！” 淑娟儿仍旧跪在地上挺直了身子，对高爷和颜爷说“淑娟今天说句心里话，您这三位老人家就是淑娟儿的三个爹。一个是我的亲爹，一个是我的干爹，一个是我救命的老公爹。亲爹给了我生命，可是这个社会不让我活着。公公爹把我救出来了，您就是淑娟儿的再生爹娘。干爹疼我爱我，干娘亲我护着我，干爹干娘就是淑娟儿的重生父母。今天三个爹都在这儿，昊德，你过来，也跪下，给咱这三个爹一块儿磕仨响头，这仨爹都是咱最亲最亲的亲人呀！” 汪昊德也跪在淑娟儿的身边儿，俩人一块儿给高爷、颜爷、马爷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磕了仨头。 饶是高爷、颜爷经历多多，眼角也已经湿润了。 艾蛤蟆说“高爷！颜爷！尼了老哥儿俩行啦，高爷有了儿子、儿媳妇儿，颜爷有了姑娘、姑爷，马爷也得有个亲近人儿呀？我看呀，毛旺财就认马爷当干爹吧！马爷，尼了看行不行？” 高爷说“颜爷，这是好事呀！” 颜爷说“我看挺好的！毛旺财，还不赶紧磕头认爹！” 毛旺财上前和汪昊德、淑娟儿跪成一排，冲着马贵儿说“老爷子，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今天同着高爷和颜爷的面儿，孩子给尼了磕头了，从现在起，尼了就是我毛旺财的亲爹了！” 毛旺财趴在地上咣叽咣叽就给马贵儿磕仨头。 马贵儿可以说是猝不及防，赶紧上去把毛旺财扶起来说“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快起来吧孩子，我这回也有儿子了！” 高爷说“淑娟儿！昊德！你俩也起来吧，心意我和颜爷都清楚，青帮有规矩，咱都是一家人！” 颜爷说“就是！就是！今天又是个好日子，马爷到了天津卫，不光见了姑爷，还有了儿子，可喜可贺呀！高爷，跟尼了在一块儿，喜事连连呀！小艾子，把跑堂儿的喊过来，点菜！” 那天点的菜，都是登瀛楼的看家菜，有老爆三、糟溜鱼片、九转大肠、登瀛楼煎饺……好家伙，专挑特色名菜点，别说吃了，看着都过瘾！ 那天的酒，颜爷又没少喝！马贵儿从来也没喝过酒，那天见了淑娟儿，哭了一暴儿。虽然不是号啕大哭，也算是倒出了心中的憋屈，所以也尝试着喝了一盅酒。 颜爷用的是高脚杯喝白酒，连喝几杯面不改色，豪横！ 马贵儿用的是三钱的小酒盅，喝得是咧嘴皱眉痛苦不堪，后悔！ 高爷看马贵儿喝酒的样子，对马贵儿说“马爷，别喝了，你这哪儿是喝酒呀，你这简直就是在受罪。” 马贵儿说“高爷，我这辈子今天是头模儿喝这玩意儿，我才知道这玩意儿真不是人喝的！” 马贵儿的话把颜爷说得一愣，手里拿着筷子没夹菜，笑着问马贵儿“马爷，那像我这样喝酒的就都不是人了呗？” 马贵儿说“颜爷，我没说明白，我的意思是说，能喝这玩意儿的都不是普通人，都得是英雄好汉才行。 尼了就说这玩意儿吧，看着像水，喝着咧嘴，喝多了迈不开腿，拿着南当成了北，好好的人喝成了醉鬼，他还直说不后悔！” 高爷说“诶，你还别说，马爷这几句话合辙押韵的，可以写成打油诗了。” 颜爷说“马爷，尼了真有意思！喝酒是享受，愣让尼了给喝成了痛苦。” 马贵儿说“颜爷，尼了说说，这玩意儿就跟喝一串儿火苗子似的，顺着嗓子眼儿就钻进去了，我这胃里就跟火烧的似的，不是英雄好汉谁受得了呀？我要是当官儿审案子，不招供就给他灌酒，看他说不说实话！” 艾蛤蟆说“马爷，尼了这招儿绝对不行。要是按尼了这法子审案，酒包、酒神、酒仙儿、酒鬼全都得争着抢着犯案子，社会就得乱成一锅粥了！” 高爷说“喝酒是一种乐趣，是一种境界，喝多了也得喝出名堂来才行。喝完酒胡说八道就没意思了。你看李白，斗酒诗百篇，喝多了文思泉涌，下笔如神，这才是喝酒的最高手儿呢！” 汪昊德说“干爹，全世界不就一个李白吗？我看见喝酒的再也没见过嘛叫李白，都是里不太白！” 颜爷说“怎么又出来个李不太白呢？” 汪昊德说“喝糊涂的多，心里边儿都不太明白，这还不是里不太白吗？” 淑娟儿说“好么，都喝出外号儿来了，里不太白，就这样还得喝，等喝成里边儿全都黑了，就喝到头儿了。三个老爹儿呀，是不是喝的差不离儿了呀？” 颜爷说“大小姐呀，今儿个高兴，再喝一会儿，再喝一会儿，正喝在兴头儿上，这就散伙了这一桌子菜就糟践了！” 淑娟儿说“爹，尼了不是可惜菜，尼了是可惜酒呢！” 艾蛤蟆说“大小姐，这才哪儿到哪儿呀？颜爷那酒量，是论瓶算账，这还没到一瓶儿呢，差远赫儿的呢！” 颜爷高兴的说“看见了吧，闺女，知我者，蛤蟆也！” 马贵儿说“颜爷都喝出蛤蟆来了！” 大伙都笑了，颜爷也笑了，说“不是我喝出蛤蟆来了，是蛤蟆一直在那儿坐着呢！” 毛旺财冷不丁的插上嘴说“艾哥，你喝酒耍过赖没有？” 艾蛤蟆说“兄弟，喝酒耍赖那就让别人瞧不起了！哥哥我喝酒从来不玩儿赖！旺财兄弟，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毛旺财说“艾哥，幸亏你喝酒不耍赖，要不然艾蛤蟆就成了癞蛤蟆了！” 毛旺财一句话，惹得大伙儿哄堂大笑。艾蛤蟆说“兄弟，拿我找乐儿？罚酒三杯！” 毛旺财说“艾哥，闹着玩儿，不说不笑不热闹嘛” 艾蛤蟆说“兄弟，尼了是热闹了，哥哥我成癞蛤蟆了！不行，必须罚酒三杯！” 毛旺财说“颜爷，尼了给讲讲情，少罚点儿，罚一杯吧？” 颜爷说“旺财是老实人，三杯有点儿多了，一杯吧！” 毛旺财高兴的说“谢谢颜爷饶了我了！” 颜爷说“先别谢，我也不能驳了艾蛤蟆的面子，一次喝一杯，三次罚完。” 毛旺财咧着嘴说“颜爷，还得喝三杯呀?!” 艾蛤蟆解气的说“叫你再拿我糟改！”‍ 毛旺财拿过来马贵儿的酒盅倒上酒说“喝！喝死只当睡着了！”说着就连喝了三盅酒。 爱蛤蟆不依不饶的说“旺财兄弟，你这个是三盅儿，不是三杯，这个不算！” 毛旺财告饶说“艾哥，饶了兄弟吧！真喝三杯我就完蛋了！” 颜爷说“艾子，他没你那量，这就算三杯了。给我个面子！” 艾蛤蟆说“颜爷说话了，饶了你了！” 毛旺财立马趴地上就给颜爷磕了仨头说“颜爷，尼了就是我的救命活菩萨呀！” 马贵儿说“看你再敢跟艾爷胡闹！” 毛旺财爬起来说“干爹再不敢了！” 淑娟儿说“这话没说明白！你说的是干爹再不敢了，干爹后头你得喘口气儿再说呀！” 毛旺财说“姐，是我再不敢了，不是干爹再不敢了。” 高爷说“这一阵儿光打嘴仗了，把喝酒都耽误了。” 颜爷说“就是！来，大家伙儿举杯，干！” 吃着，喝着，还得说着。毛旺财说“高爷，尼了说说，有人说，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这么说对不对呢？” 高爷说“旺财，这得看怎么说。要是从生命这个角度说，人活着离不开吃喝，不吃不喝那还是活人吗？ 可是要是从生命的意义上来说，人活着不能只是吃喝。尼了说说，混吃等死就算是活着，尼了觉着有意思吗？”‍ 毛旺财说“颜爷，可就是中国人混吃等死的太多了！”‍ 八月初八是淑娟儿和汪昊德大喜的日子，高爷儿那边儿媳妇儿进门儿，颜爷这边儿是闺女出门子，马贵儿是淑娟儿的亲爹，怎么着也得上颜爷家住着去，得送闺女上花轿呀！ 说到上花轿，那还是颜爷那五个太太的意思。要依着颜爷，就按照民国娶亲聘闺女的样子，淑娟儿穿红袄绿裙子，红皮鞋，红袜子。汪昊德一身儿西装革履就行了。可是颜爷的说法遭到了家里五位太太的一致谴责和反对！ 大太太说“当初你娶我的时候，就是简简单单的糊弄过来的。那时候家里没嘛钱，也就那样儿了。现在家里不差钱了，咱就这么一个闺女，你还想着糊弄，那能行吗？” 二太太说“大姐说的绝对在理！结婚嘛，女人这辈子就这一回。咱这个家庭，在天津卫虽然说不是嘛名门望族，可也不是塞到地沟里过日子的人家。大小不济在天津卫提起青帮颜万辉儿颜爷，那也是个跺跺脚天津卫得哆嗦一阵子的人吧？尼了要让咱闺女也跟别人家一样，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出门子，尼了不觉得有点儿潲色吗？” 三太太说“老爷不是我说尼了，平常日子咱家都没省着花钱，闺女出门子尼了到算开细账了。尼了有头有脸儿的不怕丢人，我们还丢不起这个人呢！就这么水裆尿裤的把淑娟儿嫁出去了，你让我们今后怎么出门儿见人？” 四太太说“就是嘛！人有脸，树有皮，要是打算没皮没脸嘛也不在乎，那别说简简单单的聘闺女，就是让淑娟儿夹个小包儿出这个家门儿，也没嘛不行的。可有一样儿，老爷子你自己另找个地方送闺女走，别在咱这个院子办喜事儿，尼了愿意自己撤自己嘴巴子我们管不着，我们可不想跟尼了身后边儿让人家戳脊梁骨！” 五太太说“颜爷，尼了是爷，别听我这四个姐姐的。她们跟尼了不是一个心，我坚决的站在尼了这边儿说话。我的意思呢，是嘛也不用置办了。淑娟儿那衣裳也不少了，随便儿穿两件儿就得了。嘛叫面子？现在讲话了，那叫虚荣！咱不来虚的，就来实际的。叫毛旺财蹬着洋车过来，把淑娟儿往通裕旅馆一送，神不知鬼不觉，鸟悄的谁也不惊动，省钱、省心、省劲儿，颜爷，我说的怎么样？” 颜爷说“你说的最损！几位奶奶，我不过就是想着这是民国了，人家不是都这么办嘛！我这儿刚一张嘴，你们姐儿几个可到好，把我一顿嗙击，最损的是小五儿，还跟我一条心儿呢，你那就是同着大伙儿的面儿在骂我不是东西！我这不是跟你们商量嘛，你们要是说我说的不行，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大太太说“反正不能就这样儿简简单单的把淑娟儿打发走了。先说第一条儿，中国人结的是中国婚，学洋鬼子那一套绝对不行！得按照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办！” 几个太太异口同声的说“对！” 大太太说“天津卫结婚自古以来也没这么肃静过，从老辈儿人那就都是热热闹闹的。咱就照老规矩、老讲究、老模样儿办，让老祖宗看看，这些后辈儿孙没把老祖宗忘了！” 这几位太太又是不约而同的说“对！” 大太太说“我跟尼了说，不光咱这边儿要照老规矩办，高爷那头尼了也得告诉人家一声。别回头咱这边儿是老规矩，高爷那边儿是新式样儿，弄得半拉磕叽的就不像样子了！” 颜万辉儿说“行！我亲自去跟高爷说！” 大太太说“男方那边儿的礼数你得提醒高爷，姑爷穿的戴的也得提早预备齐喽，别到时候抓瞎。” 颜爷说“高爷嘛都明白，人家比我懂。” 二太太说“颜爷，尼啦可别不当回事儿！高爷虽说是个明白人，可是架不住走的地方太多了，走南闯北的，事情太杂了，背不住就兴许记串喽！” ‍ 三太太说“天津卫办喜事可讲究，跟高爷说，通裕旅馆的大门两边儿别忘了贴喜字儿。” 颜爷说“那能忘得了嘛！大门两边儿贴喜字儿还用提醒高爷？” 三太太说“贴嘛喜字儿知道吗？” 颜爷说“贴嘛喜字儿？喜字儿就是喜字儿，还贴嘛喜字儿！” 三太太说“高爷那边儿是男方，是娶媳妇儿，添人进口儿，得贴双喜字儿，知道吗？爷！” 三太太一句话差点儿把颜爷咽一个跟头！颜爷说“学问！这都是学问！男方是娶媳妇儿，添人进口儿，得贴双喜字儿，这还真得跟高爷念叨念叨！咱这边儿也得贴双喜字儿吗？”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三九‍‍五位奶奶遵古例‍凤冠霞帔无处寻‍‍‍ 三太太说“咱这边儿是单喜字儿，告诉外边儿，这家聘闺女，随礼别走错了门儿！” 颜爷说“这妈妈例儿还真不少，忘了哪样儿也不行！那高爷那边儿还得准备嘛？” 四太太说“颜爷，咱家是聘闺女，他家是娶媳妇儿，主要的事儿都在高爷那儿呢，都得他做准备！就说迎亲的仪仗、执事，高爷准备了没有？” 颜万辉儿有点儿懵了，问四姨太“仪仗？嘛仪仗？执事？执事是嘛玩意？” 四姨太说“好么！别说高爷明不明白了，就咱眼目前儿当家主事儿的爷们儿也是个晕头！” 颜万辉让四姨太说的臊眉耷拉眼的，好在是没外人，想发火又发不出来，谁让自己真就不懂呢，只好低声下气的请教四姨太说“嘿嘿，这些小事我平常也不大关心，结婚就结婚呗，怎么还出来仪仗和执事了呢？” 四姨太说“执事就是忙和结婚前前后后这些事的人，没有执事谁来管事？仪仗就是迎亲那天的要排列的队伍，队伍中的旗、锣、伞、扇，举着的迎亲牌子，抬着的给娘家的礼盒，那都是仪仗！” 颜万辉儿更觉得乱了，说“四奶奶，尼了慢点儿说，嘛叫旗锣伞扇？” 四姨太说“爷！尼了是白丁一个呀?合算尼了嘛都不懂？” 颜万辉儿陪着笑脸说“旗锣伞扇！旗锣伞扇！说说！说说！” 四姨太说“迎亲总不能是一个人迎亲吧？接新娘的时候打头儿的队伍要在执事人的指挥下，前边高举开路旗，最少要四杆大旗，一般是八杆大旗，在前边儿开路。 后边儿紧跟着就是两个人抬着的一面大筛锣鸣锣开道，少说得两面大筛锣，一般都得是四面大筛锣鸣锣开道。 你没见过皇上出行头上那把明黄色的华盖伞吗？华盖伞是老年间罩在皇上头顶的，结婚的时候新娘有华盖伞护佑，百病不侵，顺遂康宁。 皇上有华盖伞，娘娘就有遮阳扇。华盖伞在前边儿引路，遮阳扇就是给娘娘打着的。娘娘出行不是得有手拿遮阳扇的宫女儿吗？那是给新娘准备的，驱邪避祟。 旗、锣、伞、扇必须要有，这叫气派！” 颜万辉儿颜爷听得目瞪口呆！ 四姨太说“爷！尼了别发傻呀！还有呐！” 颜爷瞪大了两眼说“嘛玩意儿？还没完事儿呐？” 四姨太说“执事、仪仗的后边儿还得有吹鼓手和锣鼓镲呢！” 颜万辉儿说“这是哪个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呀？这不是祸祸人呢吗？要照这样儿办喜事儿，穷人就别娶媳妇儿了！” 四姨太说“高爷也不是穷人呀！” 颜万辉儿说“办完喜事儿就是穷人了！” 四姨太没听这一套，照样儿往下说“敲锣打鼓吹唢呐，小喇叭儿得吹一道儿。” 颜万辉儿说“吹吧！太能吹了！这不得把谁吹死呀?!对了，锣鼓镲，敲锣打鼓吹唢呐，打镲的呐？还没打岔呐？四奶奶你这是拿我打岔呢！我看过人家娶媳妇儿的，也就是坐花轿。还旗锣伞扇？真拿自己当娘娘啦？尼了不寻思寻思，高爷跟前儿有谁？不就是汪昊德和毛旺财吗？给高爷提这一大堆的事儿，高爷受得了吗？” 颜万辉儿颜爷这是真生气了，还要往下说，五奶奶把颜爷给拦住了“爷，我说两句……” 颜万辉儿说“你别说了，五奶奶，你又跟我一条心儿了吧？骂人不带脏字儿，我可服了你了！” 五姨太说“这回我们姐儿五个是一条心！我说颜爷，我就想问问，尼了是哪头儿的？出嫁的是咱家闺女，尼了怎么帮着男方说话呢？” 颜万辉儿说“不是我帮着高爷说话，咱办事儿不能太过分喽。 大伙儿都想想，高爷来到天津卫，自己一个人儿，两眼一嘛黑，谁都不认识。凭自己的能耐闯江湖，容易吗？ 咱家淑娟儿那是人家高爷收留下来的，我一句话收淑娟儿当干闺女，人家高爷二话没有，当场就答应了。这叫义气！这才是大胸怀呢！ 你们觉着咱家有钱是吧？你们有空儿上津沽轩溜哒溜哒就明白了，咱家这点儿家底儿，跟人家高爷没法比！ 津沽轩拿出一件儿古董文物来，少说就得几千块现大洋。可是人家高爷不显山不露水儿，丝毫不张扬。 咱再说为人处事，高爷到了河南，河南青帮折服，高爷到了山东，山东青帮折服，高爷来到咱天津卫，我是五体投地的折服！ 说到底，淑娟儿和他亲爹，那是高爷救的。把淑娟儿送给咱当闺女，这是多大情分？ 八月初八结婚，汪昊德就是咱家姑爷，那也是咱家半个儿子！从无儿无女到儿女双全，你们不念高爷的好儿吗？结婚不过就是个过场，穷人没钱就不结婚了吗？差不离就得了，别让高爷瞧不起咱！” 颜万辉儿一口气嘡嘡嘡嘡说了一大堆，这几个太太都傻眼了！眼看着二姨太到五姨太都不言声儿了，大太太说话了。 大太太说“爷！尼了是爷，我们往常都围着尼了转。这回为嘛要拿个主意呢？还不是因为淑娟儿这丫头真是讨我们喜欢。我们也是不想亏了这孩子，并不是想要难为谁。 你要是觉着旗锣伞扇太过分了，那这出门子坐花轿总不能少了吧？要按照老理儿老例儿来说，我们都觉着麻烦。 咱也不是全都按照老话说的去要求高爷，真要是那样儿，迎亲的时候是结婚最热闹的时候，男家花轿就得在旗罗伞扇、仪仗和吹鼓手的陪同下，到女家门口催妆。” 二姨太接过来说“新娘的妈妈一边儿给闺女吃红鸡蛋，一边儿还得嘱咐这天不能踩地上，不能去厕所，这叫保平安！闺女出嫁还得哭两声，甭管真假，也得装着舍不得离开这个家。” 三姨太说“新娘子要头蒙着红盖头，上下里外一身红坐进花轿，怀抱着一只装着枣儿和栗子的大瓶子，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迎到男家。花轿后面跟着送亲的人，还得有一个人夹着凉席，一个抱着公鸡的小小子儿，和一个抱着一对儿大瓷瓶的小丫头儿。这些是嘛意思？抱鸡是拍打公鸡，让公鸡叫唤辟邪。为嘛抱凉席呢？凉席的席字儿跟喜字儿一个音儿，就是图个喜庆。两只瓷瓶有双双平安。这些我们都还没说呢！” 四姨太说“到男家之后要先铺红地毯，新娘两脚不能落在地上，必须踩着着地毯往前走。没进大门儿以前，应该先跨碳火盆儿，这叫日子过得火红兴旺，九灾十八难都挡在了门外，从此步步登高，天天走鸿运。” 五姨太说“热热闹闹拜完天地，进了洞房，新郎还要用秤杆挑起新娘的红盖头，这叫称心如意。喝完交杯酒，还得吃子孙饽饽长寿面，子孙饽饽就是饺子，不能煮的太熟了，新郎夹个半生不熟的饺子喂新娘，还得问新媳妇儿生不生，新媳妇儿得说生，这是表示以后能生孩子。还得煮一碗面条儿，这碗面条儿只有一根儿，这叫长寿面，吃完面条儿，这婚礼才算圆满结束。” 大太太说“新房里的摆设规矩也很多。床上要放枣和栗子，早立子，早早生孩子的意思。还要放花生，就是不能光生小子，也不能光生丫头，得花着生。还得放核桃、放苹果、放柿子，这是讲究家庭合合美美，平平安安，事事如意，这都不要了，结婚还有嘛喜庆热闹劲儿了？” 颜万辉儿说“这些零七八碎儿的可以有，就是那个旗锣伞扇的免了吧，你让高爷上哪儿寻摸去呀?!都说完了吧？” 大太太说“谁说的？哪儿呀就完事儿了？” 颜万辉儿说“怎么没完没了的呢？还有嘛事儿？” 大太太说“刚才说的是男方，还有咱家这边儿呢！” 颜万辉儿说“咱家还有嘛事儿？” 大太太说“我闺女出门子，穿的戴的总得像个样儿吧？” 颜万辉儿说“把金首饰都戴上，再买身儿红衣裳，还不行吗？” 大太太说“不行！我闺女出门子，必须得凤冠霞帔，穿的得热闹点儿！” 颜万辉儿说“没听说过！穿得鲜活点儿、漂亮点儿、整齐点儿、干净点儿，这都说得过去。没听说过穿热闹点儿的！衣裳穿在身上怎么热闹起来？不像话！” 大太太说“噶嘛？怎么不能穿热闹点儿？我闺女出门子得穿凤冠霞帔！” 颜万辉儿说“嘛玩意儿？凤冠霞帔？我上哪儿给你寻摸去？” 大太太说“那我不管，这是你的事儿！” 颜万辉儿说“尼了可真行，想一出儿是一出儿。凤冠霞帔那是哪八百年的事儿了？现在都民国了，有钱咱都买不着呀！现做别说时间来不及，也没人会做呀！” 大太太说“又不用你跑，天津卫青帮这么多人，你叫艾蛤蟆扫听扫听。” 颜万辉儿说“行，这事儿交给艾蛤蟆去办，还有事吗？” 大太太说“没事儿了，抓紧吧！” 颜万辉儿说“那我上高爷那儿去了，有事儿往津沽轩给我打电话。” 凤冠霞帔的事儿落在了艾蛤蟆身上，艾蛤蟆可是没少费力气。天津卫青帮三十六个堂口，艾蛤蟆都问遍了，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甭说凤冠霞帔没能找到，这些人连听都没听说过！ 艾蛤蟆一想，也难怪这些人没听说过，都是出大力的穷人，谁知道凤冠霞帔是嘛玩意儿呀！ 艾蛤蟆一琢磨，这事儿还得找有钱人问问。艾蛤蟆真是跑遍了天津卫，问遍了有钱人，没人知道上哪儿能找着凤冠霞帔！ 可把艾蛤蟆愁坏了，心说这不是要命嘛！八百年前的玩意儿，现在要用？我上哪儿找去呀？这些太太们这不是胡出主意嘛！颜爷也不想想，这凤冠霞帔不是现在的玩意儿呀！ 艾蛤蟆实在是没辙了，正好走到了津沽轩附近，干脆先不找了，我上津沽轩高爷那儿喝杯茶歇歇腿儿吧，都快跑折了！ 艾蛤蟆走进津沽轩，汪昊德正在一楼，见是艾蛤蟆来了，忙乐呵呵的迎上来说“艾哥来了！尼了可真有口福，我刚泡好了的茉莉花茶，一口还没喝呢，就等尼了来了。” 艾蛤蟆说“茉莉花茶虽好，我也没心情喝呀！” 汪昊德给艾蛤蟆斟了杯茶端过来说“艾哥，嘛事儿让艾哥不痛快了？” 艾蛤蟆说“别提了！这不颜爷交代我一件事儿嘛，跟你结婚有关系。淑娟儿出门子那天，也就是八月初八，几位奶奶非要让淑娟儿穿热闹点儿！嘛叫热闹点儿呢？就是要穿凤冠霞帔。我把全天津卫都跑遍了，也没找着这个凤冠霞帔，不瞒兄弟你说，凡是颜爷交代的事情，没我办不成的。这回嘬瘪子啦，腿都快跑断了，也没找着凤冠霞帔！” 艾蛤蟆正说着呢，高爷从楼上下来了。高爷边下楼梯边说“我在楼上就听见艾爷的动静了，这嗓门儿，没当军官真是可惜了！昊德给艾爷沏茶了没有？” 艾蛤蟆说“高爷，我这都喝上了！” 汪昊德说“艾哥正在这儿发愁呢！” 高爷走到艾蛤蟆身边儿说“哟！有嘛事儿能让艾爷发愁呢？” 艾蛤蟆说“家里几位太太让淑娟儿出门子那天穿凤冠霞帔，这个凤冠霞帔我算是找不着了！腿都快跑断了，愁死我了！” 高爷说“这有嘛可发愁的，不就是凤冠霞帔吗？有现成的，到那儿就拿！” 艾蛤蟆说“高爷尼了真会安慰人！” 高爷认真的说“不是安慰你，我说的是真事儿。” 艾蛤蟆说“高爷，我问遍了青帮三十六个香堂，问遍了天津卫的大小商家，可是都说没有呀！” 高爷说“艾爷，你是人没找对，地方没找对。早来问我不就手到擒来了嘛！” 艾蛤蟆说“高爷，尼了就是活神仙呀！” 高爷说“不是活神仙，是有根由儿的。颜爷来我这儿，说要搞个老式的婚礼，我就想到了淑娟儿的凤冠霞帔。我告诉你上哪儿去找，到那儿准有。” 艾蛤蟆高兴的说“高爷，尼了说哪儿有，我立马就去！” 高爷说“天津没有戏班子吗？” 艾蛤蟆说“有哇！评戏、京戏、河北梆子，都有！” 高爷说“找评戏的戏班子，凤冠霞帔是成套儿的。尼了得找角儿才行，别人买不起，手工苏绣的呢！这身儿凤冠霞帔没有一百块现大洋下不来！”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四〇‍‍珍珠衫看傻艾蛤蟆‍冯班主恨说狗兵痞‍‍‍ 艾蛤蟆说“小事儿，我现在就去！” 汪昊德说“急嘛呢，喝完茶再去！” 艾蛤蟆说“昊德兄弟，这是给大小姐准备的喜服，颜爷交代的，能不着急吗？” 艾蛤蟆说走就走，很快就找到了评戏班子。班主姓冯，听说有人找，穿的挺像样儿的，不知道是嘛人呀？这年月谁也得罪不起，赶紧就迎出来了。 艾蛤蟆见从门里出来个人，五十岁上下，剃着小平头儿，穿着一身儿舫绸的中式对襟黑裤褂，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说“爷，尼了找我吗？” 艾蛤蟆说“尼了就是这个戏班子的班主儿吗？” 冯班主儿答应说“爷，我就是班主儿。” 艾蛤蟆说“尼了贵姓呀？” 冯班主儿说“爷，尼了客气，我免贵姓冯。” 艾蛤蟆说“你们这儿演戏有穿的那个凤冠霞帔吗？” 冯班主儿说“戏班儿缺不了这个，尼了问这个噶嘛？” 艾蛤蟆说“我跟尼了打听一下，这个凤冠霞帔尼了能借我用一天吗？” 冯班主儿说“爷，这个恐怕借不了！这个凤冠霞帔不是我们戏班儿的，都是个人置办的。买这一套凤冠霞帔得在苏州定做，不是角儿也买不起。这个还得请爷尼了多担待！” 艾蛤蟆说“冯班主儿，那我要是出钱买这套凤冠霞帔，大概得多少钱？” 冯班主儿说“爷，尼了也是戏班子的？” 艾蛤蟆说“我不是唱戏的，我就是要用这个凤冠霞帔，就用一天。” 冯班主儿说“爷，尼了别说用一天，就是用一个钟头儿，尼了也得自己跟角儿商量去，我不敢随便答应尼了！” 艾蛤蟆说“我得找你们哪个角儿呀？” 冯班主儿说“尼了得找李文芳李老板商量，是借，是买，尼了找李老板吧！” 艾蛤蟆说“李老板在吗？” 冯班主儿说“对不起爷，李老板不在，白天尼了找她就得上她家了。” 艾蛤蟆说“李老板家住在哪儿，劳驾尼了能不能告诉我呀？” 冯班主儿说“爷，李老板那儿不是随便谁都能去的。我看尼了也不是个普通人，我给尼了提前打个招呼，李老板的爷们儿可是个军队当官儿的，闹不好尼了可能连门儿都进不去。” 艾蛤蟆说“没事儿，我又不是找李老板要账去，能借就借，能卖就卖，谢谢冯班主儿提醒，尼了把李老板家在哪儿住告诉我就行。” 冯班主儿说“李老板住在杜总领事路，尼了到四面儿钟一打听唱评戏的李老板，都能告诉尼了。” 艾蛤蟆谢别了冯班主儿，顺着杜总领事路来到了四面儿钟，跟周围的人一打听，很容易的就找到了李老板的家。 李老板住的是个独栋小洋楼，小院儿不大，院门紧闭。艾蛤蟆上前摁响了门铃，很快院门儿打开了，一个老妈子狐疑的看着艾蛤蟆说“尼了找谁呀？” 艾蛤蟆说“麻烦尼了通报一下李文芳李老板，我是青帮的，我姓艾，找李老板有事儿！” 老妈子一听艾蛤蟆是青帮的，马上点头说“艾爷，尼了稍候！”说着关上院门进了小洋楼。 时间不长，从楼里走出一个男人，嘴里叼着烟卷儿，开了院门儿上下打量着艾蛤蟆说“青帮的是吧？找李文芳嘛事儿？” 艾蛤蟆说“这位爷，尼了是李老板的……” 男人说“我是李老板的爷们儿，有嘛话尼了跟我说吧！” 艾蛤蟆看着这个男人一身兵痞的模样儿心里就来气，但是来人家这里是有求于人，只好压着火气说“这位爷，我们青帮老大想求李老板帮个忙，借李老板唱戏的行头用一天。” 这个男人到是挺干脆的，就回了俩字儿“不借！”就要关院门儿。 艾蛤蟆说“哎，这位爷，尼了问问李老板，要是不打算借，我们出钱买也行。” 男人扭回身子恶狠狠的说“少他妈的废话，滚！” 艾蛤蟆哪儿受过这个气呀，一股火儿就窜上了天灵盖。艾蛤蟆说“这位爷，尼了说话客气点儿。我是来找李老板说话，跟你没嘛关系吧？尼了怎么张嘴就骂人呢？” 男人说“叫你滚你就别赖在这儿，不然老子叫你个小崽子回不了家！” 艾蛤蟆说“你想怎么着？” 男人说“我想废了你！”说着话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勃朗宁小手枪。 艾蛤蟆一看，还真不能吃这个眼前亏，赶忙向后退了两步说“好好，尼了厉害，我走还不行吗？” 男人说“别再来了，知道吗？再看见你我就不客气了！” 艾蛤蟆心说，傻子，我还能再让你看见吗？看样子这就是那个当兵的了？把李老板看得死死的，这个李老板是个嘛样儿的人呢？ 当天晚上，艾蛤蟆生平第一次看评戏，戏码是《珍珠衫》。为了了解《珍珠衫》的剧情，艾蛤蟆专门儿到高爷那儿求教。 高爷说“评剧我不大熟悉，但《珍珠衫》这个故事我还是了解的。《珍珠衫》这个故事是根据明代小说《今古奇观》改编的。内容说的是东阳县有个商人名叫蒋兴哥，蒋兴哥出外经商，这个蒋兴哥的媳妇儿上当受骗，失身于一个姓陈的商人。蒋兴哥回来以后，发觉王三巧和别人有奸情了，就把王三巧休回了娘家。后来王三巧改嫁知县吴杰，成了县官儿的夫人。县官儿吴杰到合浦县上任，王三巧跟着丈夫到了合浦县。这一天王三巧听说前夫蒋兴哥遭遇了人命官司，就跟吴杰说蒋兴哥是自己的胞兄，向知县吴杰求情。经过审理蒋兴哥洗清了冤情，被吴杰当堂宣判无罪释放。在吴杰的家中，蒋兴哥与王三巧重逢，王三巧向蒋兴哥说明了被骗失身的经过，事情终于真相大白。知县吴杰看王三巧和蒋兴哥夫妻情深，放王三巧和蒋兴哥夫妻二人破镜重圆。这就是《珍珠衫》的故事。 艾爷，尼了怎么忽然喜欢上评戏了呢？” 艾蛤蟆说“咳！这不是八月初八快到了吗，颜爷家的几位奶奶张罗着淑娟儿出门子的事儿，提出来要按照老规矩结婚。” 高爷说“这事儿我知道呀！颜爷已经过来跟我说明白了。这跟你喜欢看评戏有嘛关系呀？” 艾蛤蟆说“高爷，老话儿说的真是一点不假，女人多就是事儿多！五个奶奶提出来迎亲要旗锣伞扇，让颜爷一顿嗙叽都灭火儿了。 旗锣伞扇不提了，高爷尼了就省老心了，可是五个奶奶不折腾尼了了，开始折腾颜爷，提出来淑娟儿出门子要凤冠霞帔。 颜爷不能都不答应呀，结果这件事儿就撂在我身上了。我呢，起根儿没拿这个凤冠霞帔当回事儿，不就是一身儿衣裳吗？好么，就这身儿衣裳，我跑遍了天津卫不是没找着吗？幸亏尼了点拨我，我就上戏班子去了。 还别说，戏班子还真有凤冠霞帔，可就是不是戏班子的，是唱评戏的名角儿李文芳李老板的。我就上李老板家里去了，结果连门儿都没进去，还差点儿让他爷们儿一枪给毙了！” 高爷说“哟！这个李老板她爷们儿是嘛人呀？” 艾蛤蟆说“是个国民党军官，官儿还不小！当时就放话给我，再看见我就不客气了。我就寻思，家里不能去了，那就只能晚上上戏园子看戏去了。等散戏以后，我跟李老板商量凤冠霞帔的事情，这就是我看评戏的原因。” 高爷想了想说“艾爷，这件事儿尼了可得多加小心。唱戏的女伶，大多都是穷苦人出身。长相漂亮，唱的再漂亮，那就是个是非的苗子。凤冠霞帔的事儿办完了以后，别再招惹这个李老板，离她远点儿，别惹麻烦！” 艾蛤蟆说“高爷尼了放心，平常我也没那闲心上戏园子看戏去，这都是那个凤冠霞帔闹的。行了，高爷，我不在这儿搅和尼了，我得盯着今儿晚上看戏了！” 艾蛤蟆告别了高爷，出了津沽轩就直奔南市，看戏得在南市荣业大街华乐戏院，艾蛤蟆就在荣吉大街的白记饺子馆要了一盘儿饺子，点了两个小菜儿，喝二两小酒儿就为了消磨时间。 白记的饺子真就是不错，真材实料绝对不凑合。别看饺子馆儿不大，天天满员，去晚了都没有座位。艾蛤蟆去的还挺是时候，饺子馆儿的里边儿还有个空座位，艾蛤蟆就坐下了。同桌儿的看样子是个做买卖的商人，饺子还没上，两盘子炒菜吃了不多，正在喝着老白干儿。天津人爱说话，看艾蛤蟆坐下了，这位就跟艾蛤蟆聊上了。 碰巧了，这位也是来看评戏的。 艾蛤蟆问同桌儿的“爷，尼了贵姓呀？” 同桌儿的说“爷，尼了客气！我免贵姓张。” 艾蛤蟆说“看样子尼了是个买卖人儿？” 同桌儿的说“小生意，杂货铺儿，卖点儿零七八碎的，让尼了笑话。” 艾蛤蟆说“那尼了就是张老板了。杂货铺可不好干，南北杂货，过日子缺东少西的都得尼了供着。” 张老板说“小打小闹，混口饭吃。爷尼了贵姓？在哪儿高就呀？” 艾蛤蟆说“张老板尼了高抬我了！我姓艾，给人家跑腿儿办事儿糊弄口吃喝。” 张老板说“原来是艾爷，失敬了！艾爷这是出来办事儿回不去了，在外边儿将就点儿？” 艾蛤蟆说“晚上华乐戏院看《珍珠衫》，不想折腾了，在白记吃点儿饺子。” 张老板一听艾蛤蟆也是来华乐戏院看戏来的，不禁眉飞色舞的说“李文芳李老板的评戏，那叫天下一绝！尼了就说李老板那扮相，那身段儿，那嗓子，那唱腔儿，哎呀妈呀，瞎子害眼，没治了！园子天天爆满，来晚了都买不着票！” 艾蛤蟆说“看来张老板常来听评戏呀，一听尼了说话就是内行。” 张老板说“内行可不敢当，不过就是喜欢听李老板的戏。” 艾蛤蟆说“尼了这是捧角儿呢！” 张老板说“捧角儿可不敢说，没有那份大洋钱！这就是个乐儿，没嘛事儿了，来戏园子听个玩意儿，看看李老板的戏，这也是享受！” 艾蛤蟆说“张老板活的真叫自在！” 俩人自喝自的酒，自吃自的菜，等把饺子吃完了，开戏的钟点儿也快到了。俩人出了白记饺子馆儿，一块儿向华乐戏院走去。 《珍珠衫》一开场，俩小生上台，看着没嘛意思。王三巧一上场，还没唱呢，先有个碰头好儿。艾蛤蟆听出来了，那个碰头好儿是张老板喊的。张老板一带头儿，喊好儿的就此起彼伏。 就算艾蛤蟆不懂评戏，但是先看李文芳的扮相，艾蛤蟆就在心里暗暗的喝彩。再看李文芳在舞台上的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显示着中国女性的优雅风姿。艾蛤蟆目光紧随着李文芳的身影一步不落，他都看呆了！ 艾蛤蟆心想，怨不得那个军官把李文芳看的死死的呢，这个李文芳李老板就是个货真价实的万人迷呀！ 可是有一样儿，在舞台上那是唱戏，扮上以后那跟实际生活是不一样的。卸了妆不定是嘛样子呢！ 艾蛤蟆正想着呢，王三巧唱上了。艾蛤蟆一听，这个李老板的嗓子太好听了！那声音太甜了！太美了！太动听了！别说听李老板唱呀，就是听李老板说话儿那也是个享受呀！ 《珍珠衫》究竟演的如何，艾蛤蟆根本没往心里想，只是在心里盼着快点儿演完了，好去后台找李老板说说凤冠霞帔的事情。 好不容易等着戏演完了。看戏的都往外走。等人走的差不多了。艾蛤蟆站起身。从舞台旁边的一个小门儿走进了后台。 戏散了，后台的灯大多都关了，灯光不是那么明亮了。拉开了后台的门儿，艾蛤蟆差点和一个人撞上。借着角门儿微弱的灯光一看，不是别人，原来是冯班主。 冯班主的身子一闪，也看清了艾蛤蟆。冯班主说“哟，我当是谁呢？闹了半天是艾爷。尼了那事儿办妥了吗？” 艾蛤蟆说“事儿真就照着尼了说的来了，别说办事儿了，连院儿也没让我进。” 冯班主儿说“李老板的爷们儿就是个混横不讲理的玩意儿！说是个军官，脱了那身皮就是个地痞流氓。当初来看戏，一眼就相中了李老板。后来带着一帮兵来提亲，李老板不乐意。那小子带着兵差点把戏园子给砸了！” 艾蛤蟆说“那就由着他把李老板给娶走了？”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一四一‍‍李文芳应允借凤冠霞帔‍仨赌徒找倒霉拦路抢劫‍‍ 冯班主儿说“不然又怎么样呢？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何况李老板是个女流之辈，惹不起他呀！哎呀，尼了是来找李老板还是来听戏的？” 艾蛤蟆说“连面儿都没见着，也不让进屋，也不让进院儿。我也没别的招儿了，只能是买张票先看戏，等散戏了，我要见见李老板，跟他说说凤冠霞帔的事情。” 冯潘主儿说“李老板正在卸妆呢，尼了得稍等一会儿。我跟尼了说，李老板那倒霉爷们儿，天天散戏了在戏园子门口等着接李老板。见着李老板，你俩有事就快点说，别等那小子进来撞上就不好了。” 艾蛤蟆说“谢谢冯班主！我知道了。” 后台的演员三三两两的差不多都走尽了，艾蛤蟆才看见有两个人过来了。到了跟前儿艾蛤蟆才看清，前边走的那个女的，就是在李老板家给自己开院门儿的那个老妈子。 艾蛤蟆想，原来这个女的是给李老板跟包的。那甭问，后边过来的肯定是李文芳李老板。 艾蛤蟆把跟包的让过去，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打量着李文芳。就见面前这个女人，年纪大约在二十二、三岁，高挑的身材细细溜儿溜儿的，烫着大波浪的发型，弯弯的眉毛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红红的嘴唇，鹅蛋脸上显露的是文静俏丽。 艾蛤蟆心里暗暗的赞叹，好漂亮的美人儿！可惜这一朵鲜花让牛粪給沤坏了！ 艾蛤蟆上前拦住李文芳说“李老板，耽误您一小会儿，我找尼了有点事儿。” 李文芳只顾低着头走道，没想到散戏了还有人找自己。抬眼一看，原来是个年轻人。穿的很得体，长得俊眉靓眼的，是个挺帅气的小伙子。 李文芳疑惑的问道“这位爷，您是找我吗？” 艾蛤蟆说“我姓艾，是青帮的。想找您借点儿东西，或者说是租、是买也行。实在不好意思。我走遍了天津卫也没有这东西。只有尼了这儿有。” 李文芳说“我就是个唱戏的。不是买卖人。我这儿能有嘛玩意儿能是您需要的呢？” 艾蛤蟆说“李老板，我找遍了天津卫，都没找着这玩意儿。他们说这东西就是李老板这儿有，是尼了演戏用的凤冠霞帔。我就用一天，算借用也行，算租也行。尼了要是担心损坏了，我可以出钱把它买下来。您出个价儿，我绝不还价儿！” 李文芳奇怪的说“你们青帮要演戏吗？” 艾蛤蟆说“李老板尼了误会了。是我们帮主的闺女要出阁，当妈的心疼闺女，要让闺女穿凤冠霞帔出门子。这玩意儿劝业场，天祥、百货公司都没有卖的。听说您这儿有凤冠霞帔，我是实在没辙了，这不就给您添麻烦来了。” 李文芳说“不瞒您说，唱戏的行头从来没有外借的。也没听说谁置办了行头，再把他卖了的。这套凤冠霞帔贵了贱了不说，这是在苏州量身定制的。我虽说不是阔家主儿，可也不差这几个钱儿。让您说说，我能租能卖吗？” 艾蛤蟆说“李老板，为了能见您一面儿，我上您家里去过。您那爷们儿连院门儿都没让我进，还掏出手枪来差点把我毙了。要不是为了我们大小姐出门子，我也不会冒这个风险，到戏园子后台来找尼了。我是青帮颜爷的手下人，颜爷让我办的事儿，我必须得办好。这事儿要是办不好，我的饭碗也就砸了。李老板您高抬贵手，这套凤冠霞帔用完了，我照着原样到苏州再给尼了做一套。您看这样行不行？” 李文芳说“你也挺不容易的，我可不是有意难为你，这种事儿从来没有过。您走遍了梨园界打听打听，您可以随便问，哪儿有借行头的呀？我要是不借给您吧，又怕把您的饭碗给砸了。您明天晚上还是到后台来找冯班主吧，我让他把凤冠霞帔交给您。穿上以后小心点儿，别弄脏了，弄坏了。要不然您真得给我重新做一套。我爷们儿在门外等着接我呢，他是个浑人，等我们走了以后您再出去，别惹麻烦。” 李文芳说完以后，叫着跟包的就走了。 艾蛤蟆呆呆的看着李文芳的身影儿，鼻子里好像还在回荡着李文芳身上卸妆后的香味儿，百无聊赖、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华乐戏院。 凤冠霞帔的事儿解决了，淑娟儿结婚的事儿也就没有更大的麻烦了，艾蛤蟆却高兴不起来。走在南市的大街上，路灯闪着鬼火儿般的亮光，路上几乎见不到其他的行人。南市穷人多，所谓有点儿闲钱的，也不过是些小商小贩。没嘛事儿都早早儿的睡了，谁也不愿意点灯耗油的浪费电钱。 艾蛤蟆正无精打采的低着头往卢庄子走呢，忽然觉着前边儿有东西挡着道儿。抬头一看，是三个中年汉子把路挡住了。 艾蛤蟆说“挡着我噶嘛？” 当中的汉子说“爷爷们玩儿输了，想找你借几个零钱儿翻翻本儿。不拘多少，爷爷赢钱了再还给你。” 艾蛤蟆笑了，这一笑把这仨小子笑迷糊了。 左边儿那小子说“小兄弟儿，尼了乐嘛？五更半夜的尼了像个鬼似的，尼了这动静都不是好声儿！” 艾蛤蟆说“尼了三位今天运气不好，碰上我了。知道我是谁吗？” 右边儿的小子说“我管你是谁呢！皇上二大爷碰上我们哥儿仨也得留下买路钱！” 艾蛤蟆说“可惜皇上二大爷没来，我来了。告诉你们，我是阴曹地府的夜游神，都叫我二阎王。” 中间那个小子说“别听他瞎白话，敬酒不吃吃罚酒，揍他！” 艾蛤蟆把这两天心里的不痛快都集中在拳头和巴掌上了，没容左右两个小子上来动手，艾蛤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当先出拳，正捣在中间那小子的鼻子和眼睛上，中间这小子哎呀妈呀一声喊叫，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鼻涕眼泪都淌出来了，躺在马路当中疼的嗷嗷叫唤。 艾蛤蟆没容另外那俩小子回过味儿来，抡圆了胳膊甩出去巴掌，就听啪啪两声清脆的的声音，那俩小子原地转了好几圈儿，啪叽都躺在了地上。 艾蛤蟆走到跟前低头看着这仨小子说“都给我听着，真穷的没钱花了，找青帮颜爷，给你们找个活儿干挣钱吃饭。赌钱赌输了，这叫活该！今天这几巴掌，是劝劝你们。从明天开始，再敢上赌场赌钱，我剁了你们仨人的手，信吗？” 仨小子哼哼唧唧的说“爷，尼了绕了我们吧，再不敢赌了！” 艾蛤蟆说“别胡猜乱想瞎琢磨，明人不做暗事，打你是轻的，告诉你们我是谁，我是青帮的艾蛤蟆，有嘛不服气的，明天可以找我去！” 艾蛤蟆说完扬长而去，那仨小子赶紧爬起来跑远了。 艾蛤蟆回到颜爷府上自己的房间，洗漱之后躺在床上睡意全无。两眼望着屋顶，无端的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 是呀，他打了那三个拦路抢钱的赌鬼，教训了他们，可是没有施暴后的痛快感，心头萦绕的仍然是那个清秀可爱的女戏子李文芳的倩影。耳边仍然回荡着她那温婉可人的声音。 李文芳那令人憎恶的军官丈夫嚣张跋扈的样子，让艾蛤蟆浑身血脉贲张。那把精致小巧的勃朗宁手枪深深的刺痛了艾蛤蟆的神经。艾蛤蟆想起了冯班主的话，想象着军官带兵抢走李文芳的场面，想象着李文芳在威逼恐吓下被逼无奈的答应结婚，心中不禁英气勃发怒不可遏！ 艾蛤蟆在那一刻决定了对那个无赖军官的惩罚计划，他要让李文芳那个混蛋老爷们儿明白，这个社会不是他可以为所欲为的！ 艾蛤蟆做出了决定，放下了心头的重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起来，艾蛤蟆发现自己睡过头了，赶紧洗漱完毕，到厨房吃了点儿东西，上颜爷屋里把凤冠霞帔的事情告诉了颜爷。 颜爷挺高兴，对艾蛤蟆说“艾子，你小子又帮我办了件大事儿！我当时还没觉着怎么样，后来越想这件事儿越难办。没想到你小子竟然办成了！难得！难得！” 艾蛤蟆说“还不是多亏高爷点拨，要不然我也想不到上戏班子去找。就是可惜了李老板，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颜爷说“咳！这个是社会就是这样，好汉子无好妻，赖汉子娶花枝。” 艾蛤蟆说“颜爷尼了是不知道，这个王八蛋竟然掏出手枪来吓唬我，我艾蛤蟆是吓唬大的吗？我还告诉他我是青帮的，这小子竟然没往心里去！” 颜爷说“当兵的，有几个好玩意儿？好人不当兵，好铁不碾钉。别真跟当兵的致气。” 艾蛤蟆说“今儿晚上我还得去华乐戏院，找冯班主拿凤冠霞帔。我得教训教训那个小子，别太飞扬跋扈了，会遭报应的！” 颜爷看了一眼艾蛤蟆，意蕴无穷的说“艾子，点到为止，别惹麻烦。记住我的话，戏子无情，你别真动心呀！” 艾蛤蟆说“爷，我知道轻重！” 颜爷跟艾蛤蟆说的，是几千年来老辈儿人传下来的话，原话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两句话传了几千年了，人们口口相传，随口而出，时常当做劝人方而流传在民间，殊不知这两句话的真正含义被歪曲了。‍ 婊子无情，是说妓女出卖身体是一种被逼无奈的商业行为，卖笑的生意是为了买主的愉悦而需要笑脸相迎、笑脸相送，迎来送往是为了能够活下去的人生本能，这其中没有丝毫的情感所言，纯粹是金钱和肉体的交换。‍ 难道婊子真的无情吗？要知道妓女也是人，是人就有真情实感的存在，从古至今有多少关于妓女的风流佳话在中华大地上不胫而走，卖油郎独占花魁，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李香君情断桃花扇，舞台上演绎的悲欢离合，曾经感动了多少痴男恋女？事实告诉我们，婊子并非无情，只不过生意需要她们虚与委蛇，总不能对所有的嫖客都付出真心真情吧？‍ 再说戏子无义，也是一句含义颇深的警句。戏子是以戏养家糊口，在舞台上展现的义气千秋，无非是实实在在的演绎着中华大地上千年不变的远古传说。舞台上演的是戏，戏字的其本义为古代宫中的残酷娱乐，即让死囚或奴隶手持戈戟，在鼓号声中与虎豹猛兽搏斗，是古代奴隶主戏谑人生的无情与残酷！到人类进入了文明社会，戏字就变为了游乐和模仿秀的代名词了。当人们把游戏编排成有故事情节、有特定人物、有鼓乐伴奏的舞台表演的时候，戏字又引申为逗乐、开玩笑、娱乐的解释。舞台上的戏，是剧情的需要，并非实际的发生。所谓的戏子无义，并不是指的舞台上戏子本身，而是指演绎的故事和人物。而生活中真实的艺人，是最知道人生的艰难困苦的。‍ 从事演艺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从童年就学艺，踢腿、劈叉、拉山榜、跑圆场，青衣的水袖功、武生的厚底靴，舞台上的一举手一投足，那一招一式哪一点不都是血汗凝练成的百年艺业？‍ 所谓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要想人前显贵，就得台下受罪，就是艺人的真实写照。‍ 台上是帝王将相、富商巨贾，脱下了锦衣玉带，不过是穷艺人一个。吃不上喝不上的时候，艺人间的互相帮扶是很常见的事。戏子无义是特指舞台上的故事呈现，生活中的艺人是最懂得人生义气两个字深邃内涵的人！‍ 而现实生活中那些无情无义的人，在社会上比比皆是。背叛亲情、背叛友情、背叛人情、背叛事情的大有人在。这些人真的不如婊子、不如戏子！生活告诉我们，婊子也有真情，戏子也有情义！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是在警示、提示我们，这个社会中还有那么多不如婊子、戏子的人存在，您要深刻理会、慧眼识人！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四二 ‍凤冠霞帔军官拦路‍一声枪响驾鹤西行‍ 晚上艾蛤蟆又看了一场评戏，华乐戏院今晚上演的是《杜十娘》。票早就卖光了，艾蛤蟆找的冯班主，冯班主也没招儿，最后把艾蛤蟆安排在舞台边儿上二层灯光架子那儿，做着个小板凳看了一场戏。 李文芳扮演的杜十娘，把一个风尘中的奇女子演绎得入木三分。在场上的一颦一笑一哀一怒无不恰到好处。尤其是听到李甲负心的绝情话时，那种情难自抑的表情通过唱腔和音乐的渲染，让艾蛤蟆痛心不已。李文芳那高亢的声音切齿的愤怒唱出那“闻听此言我大吃一惊，好一似冷水浇头我的怀里头抱着冰。木雕泥塑我止不住嘚嘚嘚嘚颤……”的时候，艾蛤蟆感同身受的禁不住泪水湿了眼眶。 娼妓自古就是下九流，但是李文芳扮演的杜十娘，不但没有让艾蛤蟆感到杜十娘的卑微，反而让艾蛤蟆对有情、有爱、有仁、有义的名妓，由衷的敬仰和发自内心的爱慕。通过杜十娘遭遇负心汉李甲，触发了艾蛤蟆对李文芳被迫与国民党军官结婚的愤恨。艾蛤蟆在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举动中，分明感到了李文芳的怨愤与绝望。 杜十娘最后投江而死，使艾蛤蟆突然间坚定了要保护李文芳不再受国民党军官欺凌的男子汉情结。戏演完了，艾蛤蟆在二层的灯光架子下早已经哭得一塌糊涂。艾蛤蟆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对李文芳的爱和对国民党军官的恨融合在一起，这种爱恨交织的情怀让艾蛤蟆欲罢不能。 当艾蛤蟆从二层架子那儿下来，从冯班主手中接过来一个装着凤冠霞帔的皮箱后，没有直接走出华乐戏院，却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李文芳的化妆间。 艾蛤蟆敲响了化妆间的门，听见化妆间屋里传来李文芳那柔美靓丽的声音说“请进”的时候，艾蛤蟆拽开了化妆间的门，对李文芳那凄美的身影说“李老板，八月初九我给尼了送凤冠霞帔来。谢谢了！” 李文芳回身说“是你呀，拿到啦？”却惊愕的没有看到艾蛤蟆的身影。 艾蛤蟆说完话不待李文芳回答就转身走了。出了华乐戏院，艾蛤蟆看到了戏院门前停着一辆军用吉普，李文芳那个浑蛋爷们儿正叼着烟卷儿坐在方向盘的后边。 看到艾蛤蟆提着皮箱走出华乐戏院的大玻璃门，国民党军官眼睛突然一亮，他认出了艾蛤蟆手里提着的正是李文芳装行头的皮箱。军官跳下了吉普车，对艾蛤蟆用低沉的声音不容置疑的说“站住！你手里拿的是嘛玩意儿？” 艾蛤蟆用一种玩世不恭的神态和语气说“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手里拿的嘛你管得着吗？” 军官被艾蛤蟆的神态和语气激怒了，指着皮箱说“小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把箱子给我放下，滚蛋！” 艾蛤蟆说“真没滚过，你滚个蛋让我看看？” 军官说“小王八蛋，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个东西。李文芳这个骚货，勾搭不上小白脸儿，勾搭这么一个驴粪球儿，也不嫌掉价儿！” 艾蛤蟆说“你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呀？我怎么觉着你不是个物儿呢？” 军官说“你他妈的找死是吧？” 艾蛤蟆说“找死的不是我，我看见勾魂的小鬼儿拿着锁链子已经找你来了！” 军官邪恶的一笑，顺手就从腰间的枪套中拔出了手枪。 艾蛤蟆早有防备，见军官掏出手枪，立刻飞起一脚，从下往上一踢，手枪很听话的从军官的手中飞上了天空。军官愕然的瞬间，艾蛤蟆的大巴掌早就甩过来了，就听见“啪”的一声，军官都没来得及喊出声儿来，就重重的跌倒在地上。与此同时，艾蛤蟆接住了从夜空中落下来的手枪，抵在了军官的脑门儿上。 军官被艾蛤蟆的大巴掌抽得顺着嘴角儿淌血，从惊愕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艾蛤蟆的枪口已经顶在了军官的眉心。 艾蛤蟆不经意的说“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我才知道，闹了半天滚蛋就是你现在这个揍性。” 军官冷冷的看着艾蛤蟆说“小子，会开枪吗？玩儿这个你得有这份儿胆子！” 艾蛤蟆轻蔑的看着军官说“这玩意儿还没打开保险是吧？”说话间艾蛤蟆的手中传来轻轻的“咔哒”一声响，军官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艾蛤蟆竟然会熟练的打开了手枪的保险，这是出乎军官意料之外的。军官情不自禁的说“你会玩儿枪?!” 艾蛤蟆说“也不常玩儿，背不住有个玩儿走火的时候，死个把人那就多个倒霉鬼。” 军官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看着艾蛤蟆脸上带着邪恶的笑意心惊胆战的说“你敢杀党国的军官，知道是嘛后果吗？” 艾蛤蟆笑呵呵的说“可惜这条街上没人看见这个倒霉鬼是谁杀死的。” 军官觉得自己的危险在一步步走近，改变了口吻说“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怎么样？” 艾蛤蟆说“你霸占李老板的时候，想过放过她吗？” 军官恍然大悟说“你看上了李文芳了？你放过我，我把她让给你。” 艾蛤蟆说“善恶有报，当兵的拿枪不是仗势欺人用的，你欺负我是个老百姓，你这是欺男；霸占李老板，这是霸女。像你这样儿欺男霸女的玩意儿，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个祸害。” 军官已经明显的听出了艾蛤蟆说话中隐含的杀气，哀求艾蛤蟆说“爷，尼了是好汉，我是王八蛋，尼了别跟我一般见识，放了我吧！” 艾蛤蟆说“佛爷有好生之德，超度你去极乐世界，下辈子记住，做狗也做条好狗，别做疯狗乱咬人！” 夜空中一声清脆的枪响，把已经走到华乐戏院前厅的李文芳吓了一跳。跟包的张妈拦在了李文芳的身前说“李老板，这是嘛响，半夜三更怪吓人的！” 李文芳毕竟是军官的家属，听出来这是枪声，心惊胆颤的说“张妈，我听着好像是枪声！” 张妈说“李老板你先在这儿等等，我出去看看。” 张妈推开华乐戏院的玻璃门，被军官的死尸吓得惊叫起来。李文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冲出了华乐戏院，瞬间也花容失色，凝滞了双脚。 李文芳知道是谁死了，因为熟悉的军用吉普车就停在面前。军官死了，被人枪杀了。李文芳没有哭，反而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张妈从惊恐中恢复过来，回身拽着李文芳说“李老板，长官被人杀了！” 李文芳平静的说“走吧，咱俩去派出所报案吧！” 张妈提心吊胆的说“警察不会把咱俩抓走吧？” 李文芳说“抓咱噶嘛？人又不是咱俩杀的。” 张妈慌乱的说“对对！不是咱杀的！不是咱杀的！” 派出所的值班警察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张妈和李文芳谁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只是说听到了枪响，出了华乐戏院就看到了尸体，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警察说“这活儿干的挺漂亮，可是杀的是个军官，这事儿麻烦了！二位姐姐，受累在这个询问笔录上签字摁个手印儿，二位姐姐就可以回家了，有事儿我再去找你们。” 离开了派出所，李文芳让张妈叫了两辆胶皮，汽车停在华乐戏院，回家只能另雇车了。 散戏已经快半夜了，走到派出所报案，涉及命案，警察询问做笔录问的特别详细，姓名、职业、年龄、住址、去华乐戏院噶嘛去、在华乐戏院呆了多长时间、发现有不对劲儿的人和事没有、几点离开华乐戏院的、为嘛这么晚才出来、听到枪响是几点钟、谁先发现的死者，认识死者吗、死者和俩人是嘛关系……这一问一答结束，从派出所再回到家，天已经快亮了。 进了家门儿张妈说“李老板，饿不饿，我做点儿宵夜吧？” 李文芳说“别做了，天都快亮了，宵夜改早点吧。先歇会吧，一会你去早点铺买点儿豆浆、馃子，吃完了睡一觉，这一宿折腾的，累了！” 张妈说“长官这是得罪了谁呢？怎么就让人杀i了呢？” 李文芳说“就他那狗怂脾气，得罪人还少得了？这要不是把人得罪狠了，也不会死的这么惨！” 张妈说“岁数不大，没死在战场上，死在大街上了！” 李文芳说“人活百岁难免一死，不过是早晚罢了。” 张妈说“这下子李老板你也解脱了，今后可以放心的唱戏了。” 李文芳说“张妈，这话可不敢乱说。在家说说就得了，出去可不能说！”‍ 张妈说“李老板尼了放心，出了家门儿我就是个哑巴！” 张妈出去买回来早点，刚吃完了准备睡觉，派出所又来人了。来的是个警长，说军队来人看了现场，发现死者的手枪不见了，问李文芳和张妈看到手枪没有。 张妈说“吓都吓死了，哪儿还顾得上看枪呀！” 李文芳说“那时候半夜三更的，就是有枪也看不见呀！” 警长说“我是例行公事，枪没了，我们怎么着也得问问。打扰二位姐姐了！李老板的戏演的真好，我常听！” 李文芳说“尼了是夸我在台上演的好呢？还是讽刺我现在演的好呢？” 警长说“台上！台上！当然是台上！我这话说的不是时候是吧？李老板别往心里去！我告辞了，有事儿我再来麻烦李老板。” 警长走了，李文芳和张妈也都困了，上床睡了一整天。 艾蛤蟆早早儿就起来了，吃完了早点，把凤冠霞帔拿给颜爷和五位奶奶看看，大伙儿都挺高兴，直夸艾蛤蟆能办事儿。 正说着凤冠霞帔，就听门铃响，老妈子出去开了门，看见院门前站着两个警察。老妈子赶紧回来说“老爷，院门口儿来了俩警察。” 艾蛤蟆说“我去吧！”说着出门儿到了院门儿那儿。 警察都是熟人，见面客客气气的打招呼说“艾爷，尼了吉祥！” 艾蛤蟆说“吉祥！吉祥！二位爷吉祥！大早起来的就过来了，找颜爷有事儿吗？” 警察说“昨儿晚上半夜发生了命案，我们哥儿俩奉命走走，颜爷府上没发现嘛动静吧？” 艾蛤蟆说“嘛事儿也没有，尼了老二位放心。” 警察说“死的是个军官，一枪毙命，人死了，枪找不着了，我们哥儿俩还得接着挨家儿走走。” 艾蛤蟆说“还没吃早点吧？进屋垫巴垫巴？” 警察说“不了，谢谢艾爷！我们还得转悠呢！” 艾蛤蟆说“辛苦了二位！” 送走了警察，艾蛤蟆进了客厅，奶奶们都回房了。颜爷还在等着艾蛤蟆。看艾蛤蟆回来了，颜爷说“警察噶嘛来了？” 艾蛤蟆说“死了个军官，枪找不着了，警察问问。” 颜爷问艾蛤蟆“死在华乐戏院了吧？” 艾蛤蟆说“可不是嘛！死在华乐戏院门前了。” 颜爷说“诶，艾子，你昨儿晚上是不是上华乐戏院去了？” 艾蛤蟆坦然地说“是呀！我去找冯班主拿凤冠霞帔去了。” 颜爷看着艾蛤蟆的两眼说“死鬼是李文芳的爷们儿吧？” 艾蛤蟆说“颜爷，嘛事儿都瞒不过尼了去。” 颜爷说“除了个祸害，解脱了李文芳，帮了自己喜欢的人，自己落了一把手枪，还能全身而退不留痕迹，这是个高人呀！” 艾蛤蟆不动声色的说“颜爷，这事儿要是搁尼了身上，尼了也会这样儿做的，尼了说是吧？” 颜爷说“没错儿！要是搁我身上，我还得把李文芳娶过来，不能让人家没了下梢儿，这才是个爷们儿！” 艾蛤蟆说“那得看人家李老板愿不愿意。” 颜爷笑着说“这好办，我去做媒，明媒正娶，日子也在八月初八，艾子你说行不行？” 艾蛤蟆说“爷，那可不行，那不让警察一下子就破案了吗？” 颜爷说“还用警察？我就把案子破了！” 艾蛤蟆说“爷，那个嘛玩意儿，尼了别把话说的太明了行不行？没打算瞒着尼了，尼了也得装不知道才行！” 颜爷说“我是不知道呀！诶，艾子，我不知道嘛呀？” 艾蛤蟆说“颜爷，尼了嘛都不知道！” 颜爷说“就是！就是！我嘛也不知道！”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的大笑起来，那笑声，荡气回肠，真痛快！‍ 　　艾蛤蟆跟颜爷说“那小子是倒霉催的，他要是不掏手枪，我也就是揍他一顿就完了，结果那倒霉鬼掏手枪，我要是不把他打死我就没命了。”颜爷说“人呀，得学着好好的活着，路是自己走的，他这是走到头儿了。”‍‍‍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四三‍‍龙腾四海凤舞九霄闹南市‍鞭炮飞天敲锣打鼓喜盈门 ‍ 日子在不经意间过的飞快，转眼儿就到了八月初八。天津卫青帮三十六堂口七十二掌门齐聚南市芦庄子颜府大院儿，从颜府屋里的客厅和各个房间直到大院儿，到处张灯结彩鼓乐喧天。 院子中央摆开了一溜儿二十张八仙桌子，上边儿都铺盖着红彤彤的桌布。各色的干鲜水果和美酒佳肴任凭享用。 从上午到晚上，流水的宴席不断溜的人群，只要是来贺喜的，不分官民，无论贫富，哪怕是乞丐，都可以放开肚皮吃喝。 青帮弟子在大院儿里边儿维持秩序，外面有警察巡逻站岗。小汽车排在路边儿，胶皮车放下客人一律停在东兴大街道边儿，洋车停到建物大道边儿，青帮弟子戴着袖标指挥车辆行人，一切行动的总指挥是艾蛤蟆。别看青帮不是军队，从策划到实施，丝丝入扣没有一丁点儿偏差，真是让人另眼相看！ 河南郑州青帮的龙头老大张大胡子，济南青帮的龙头老大梁山，带着全家老小两天前就都住到了南市通裕旅馆，通裕旅馆八月初八正式开张营业，所有的房间都摆着宴席，光临的客人三天免费吃住。接待客人和迎来送往的都是青帮的弟子，扭秧歌、踩高跷的敲锣打鼓震耳欲聋。跑龙灯划旱船的闹的是个喜庆，扛中幡儿的玩儿的是个精彩，整个南市旗幡招展，比过年过节都热闹。 早上八点整，汪昊德穿着黑缎子祥云长袍红缎子团龙马褂，脚下是白洋布的袜子，蹬着一双南市老美华的礼服尼圆口儿便鞋，头上是一顶礼服尼青礼帽，帽上插着一朵红双喜字鲜红的绒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前边儿是杨柳青的高跷秧歌队，后边儿是李七庄子的锣鼓社，中间是一顶八抬大红花轿，毛旺财跟着汪昊德牵马坠镫，迎亲的队伍鼓乐喧天，锣鼓镲敲得地皮儿直打哆嗦，大盆鼓通天彻地的敲得是个豪横，小堂鼓敲得是个人间富贵八方荟萃，挠铂大镲打得是个民富国安，这样的迎亲队伍，哪个见过呀？从南市通裕旅馆出发，一路上家家店铺的人出来看新鲜景儿，老百姓跟着迎亲的队伍不离不弃，一路上漫天洒喜糖喜烟，乐坏了小孩子和行人，马路上沿街的巡警兜儿里边塞得鼓鼓囊囊的满是喜气充盈。三不管儿里边儿百家百业跟随李七庄子的锣鼓社爆豆般的齐声叫好，东兴市场的大小商家蜂拥而出呐喊助兴。一路上钻天猴儿直奔南天门，小响鞭放了一挂又一挂只闹得天应地和！ 上岁数的老爷子高喊着问“这是谁家办喜事儿呀？” 跟着接亲队伍跑的小孩子乱哄哄的回答“津沽轩汪爷娶儿媳妇儿！” 警察们慨叹“嘛叫气派？青帮的颜爷让尼了见识见识！” 商家们议论“嘛叫有钱？津沽轩的高爷给咱做出个样子了！” 小伙子挑着大拇哥喊着“这钱花的，给咱天津卫增光长脸！” 大姑娘指着八抬大红花轿说“这辈子能坐这样儿的花轿，值了！” 迎亲的队伍进了芦庄子口儿，高跷秧歌队扭得是金蛇狂舞，锣鼓社敲得是大闹天宫，眼颜府大院儿外边儿的马路上铺满了鞭炮，艾蛤蟆接着迎亲的队伍敞开了蛤蟆嗓子嗷唠一声狂吼“恭喜发财！”瞬间鞭炮点燃，惊天动地的烟花绽放、鞭炮齐鸣！ 颜爷在楼上临窗看着外面志得意满的対马贵儿说“马爷，嘛叫规矩？这就叫规矩！谁立的规矩！我颜万辉儿！钱得这样儿花，不然要钱噶嘛？” 马贵儿脸上早就笑成了一朵花，眼看着楼下马路上炸响的鞭炮红红的纸屑漫天飞舞，心疼的说“这钱，不都变成碎纸了吗？” 颜万辉儿说“马爷，当年我结婚，当年尼了结婚，那阵子谁会把咱看在眼里？尼了说是喜事，人家都没人拿正眼瞧。今天咱闺女出门子，咱玩儿的就是个心跳，要的就是个豪横！钱花出去了，闺女高兴，媳妇儿高兴，亲朋好友高兴，咱就图个乐呵！” 马贵儿说“颜爷，这是有尼了给淑娟儿做主操办，不然还不是鸟悄的嫁出去了。” 颜爷说“这事儿先不说了，鞭炮放完了，该进院儿接新娘了。” 花轿临门，汪昊德下马接亲。娘家的亲属在淑娟儿的房间里候着，等待新郎汪昊德的到来。院子里的宾客都被艾蛤蟆挡在门外了，这要是一窝蜂的都进来看接亲，这亲就接不成了，人太多了！ 颜爷是五个太太，五个太太都有娘家人，尼了想想淑娟儿那屋子也都挤满了人。淑娟儿坐在床上，身穿凤冠霞帔，满身珠光宝气，再加上俊俏的脸蛋儿，更显得容光焕发。 接亲的过程比较简单，汪昊德搀扶淑娟儿下床，到客厅去拜别父母。颜爷和马贵儿在沙发上并肩坐着，五个太太分坐在两侧。淑娟儿在汪昊德的搀扶下走到爹娘面前，低声说“爹！娘！闺女今天要出门子了，爹娘还有嘛要嘱咐的吗？” 颜爷说“闺女，从今天开始，你就走上了人生新的一段儿路了。现在是民国了，不再提那些老规矩了。今后过日子，两口子免不了舌头碰牙。怎么办呢？商量着办。你和昊德都是苦出身，你这两个爹也都不是阔家主儿的孩子，五个娘没有一个是娇生惯养的。为嘛这大喜的日子要说这些话呢？我就是想要告诉你，人不能忘本，日子要往好里过。你和昊德都别忘了当初，别忘了你们那个干爹公爹！没有高爷就没有你们的今天！不但你们要记在心里，将来有了孩子也要告诉他们，该如何做人做事，把高爷的为人处事一代一代传下去，这就是家风！” 马贵儿说“我也不会说嘛，就想接着你们颜爸爸的话再说几句。高爷的恩情不能忘，你们颜爸爸的恩情更不能忘！我是个没嘛本事的爹，可是你们的这个爹有一颗善良的心。要像你们这五个娘一样，一心向善，持家有方。要像你们这五个娘扶持颜爸爸那样儿，扶持你爷们儿闯出一片天地来！” 大太太说“该嘱咐的爷们都说了，我们几个就不再唠叨了。淑娟儿呀，咱娘儿几个都还没处够呢，你这眨眼儿的功夫就要出阁了。好在通裕旅馆离家不远，随时可以回来，你这几个娘去着也方便。缺嘛少嘛了，随时跟娘说，别自己捂着盖着的。 你这几个娘送你和昊德一件儿结婚纪念品，是我们老姐儿几个亲手绣的一幅书法，每个字都是用的五种颜色的丝线，也还有点儿意思。书法是你爹求华世奎书写的，那是天津书法八大家的头子。今天你要上轿了，带在身边儿吧，这是你几个娘的心！” 五娘和四娘站起身，从沙发后边儿抬出来一块装裱成框的红色锦缎，八个大字映入眼帘，绣的是“衔泥共筑举案齐眉”。 汪昊德和淑娟儿夫妻二人一块儿接过了这幅珍贵的书法锦缎，艾蛤蟆挎着照相机，定格了这珍贵的瞬间。 汪昊德说“爹娘的话我和淑娟儿都记在心里了。几位老人家放心吧，淑娟儿是您的宝贝旮瘩，也是我这一辈子最珍贵的九天仙女儿。我不会让淑娟儿受委屈的。爹！娘！我要带着淑娟儿走了，在这儿给尼了磕个头，拜谢尼了的养育之恩！爹娘长寿康宁！” 艾蛤蟆接过了汪昊德和书娟儿手中的书法匾，小夫妻双双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如果按照老规矩，新娘离家一路不能脚落地，身沾尘，这个规矩还是要遵守。汪昊德抱起了淑娟儿，艾蛤蟆一声号令“新人上轿，鼓乐齐鸣，燃放鞭炮，步步高升！” 随着艾蛤蟆的号令，鼓乐鞭炮响成一片，汪昊德抱着淑娟儿放在花轿里，接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热热闹闹的向南市通裕旅馆走去。 高爷这些日子陪着郑州的张大胡子全家、济南的梁山全家，在南市通裕旅馆畅情欢聚。 张大胡子别看满脸的络腮胡子，泪窝子特别的浅，稍微提到点儿伤感的事儿，眼泪马上就掉出来了。 梁山总是拿张大胡子泪窝子浅来取笑大胡子，梁山问大胡子“大胡子兄弟，你啥时候把大胡子都刮干净喽再掉眼泪，要不然你真对不起你这把大胡子！” 大胡子说“唉！我也犯愁，这事儿我自己做不了主呀！” 梁山不相信的说“你自己的大胡子自己还做不了主？谁信呐！” 大胡子说“我说的是眼泪！心太软，看窦娥冤那出戏我想起来就掉眼泪，替窦娥冤得慌！” 梁山说“大胡子，你说你冤不冤呀？” 大胡子说“我有啥可冤的？” 梁山说“长着满脸大胡子，心软的像个娘儿们儿，你不冤呀？” 大胡子笑了，说“老梁你净扯淡！要说冤，高爷冤不冤？跟他没关系的事儿，闹了一个倾家荡产。” 梁山说“可是人家高爷没掉一滴哒眼泪，没喊一句冤，这才叫真爷们儿呢！” 大胡子说“要说高爷，我是绝对的服气。从陕北到河南，从河南到山东，从山东到河北，从河北到天津卫，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虎死威风在，倒驴不倒架子，青帮这么多人，谁敢跟高爷比比？” 梁山是“还真是找不出来！你说是从学问上，从见识上，从为人上，从做事上，高爷那真是做到家了。” 大胡子说“就说收留淑娟儿这件事儿，你我恐怕就做不出来！” 梁山说“高爷那是大格局，大心胸，那岂是我辈可以比的。可惜不能常在高爷身边，这是人生一大憾事！” 正说着话呢，就听通裕旅馆外边儿鞭炮声震天价响起来，梁山说“花轿到了！” 大胡子说“快接侄儿媳妇儿去吧！” 梁山和大胡子快步往门口走去。 门前指挥的还是毛旺财，这两天也忙坏了。陪着汪昊德把新娘接回来了，老规矩，拜天地之前新娘双脚不能落地。这得照办呀！从旅馆门前停花轿的地方，到汪昊德和淑娟儿的婚房，铺着长长的红地毯。抬轿子的轿夫一落轿，汪昊德下马，正要从花轿里把淑娟儿接出来，毛旺财手里拿着一张弓三支箭跑过来，把汪昊德给拦住了。 汪昊德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问毛旺财“旺财兄弟，有嘛事儿？” 毛旺财说“德哥，我差点儿忘了一件大事儿！淑娟儿下轿以前，你得照着花轿里边儿射三支箭，这叫降妖伏魔！” 汪昊德说“旺财兄弟，别闹了！往花轿里射三支箭？射着淑娟儿怎么办？” 毛旺财说“这是老规矩，早先都这样儿！” 汪昊德说“你看见过朝新娘射箭的呀？” 毛旺财说“没见过！” 汪昊德说“还是的！万一射到淑娟儿眼睛上，我娶个独眼儿龙媳妇儿？” 毛旺财说“不能那么寸吧？” 汪昊德说“万一万一，万里还有个一呢！” 正在俩人争竞的时候，大胡子和梁山到了。一看俩人正争竞呢，大胡子忙问“争竞啥呀？” 汪昊德说“旺财兄弟非要对准花轿射三支箭，这要是射着淑娟儿怎么办？” 梁山说“还真不能这么办！” 毛旺财说“射三支箭，把娘家的妖魔鬼怪都拦在外边儿，这是老规矩！” 梁山想了想说“箭可以射，可是不能照着花轿里射，昊德你照着花轿上边儿射。” 汪昊德说“梁爷，射着后边儿的人也是个麻烦事儿！” 梁山说“拿剪子把箭头儿铰下去，让它不能伤人！这不就行了吗？” 毛旺财说“只要把箭射出去就行！” 毛旺财要回去找剪子，汪昊德说“这三支箭也是糊弄人的，还用剪子？这玩意儿一掰就折！” 汪昊德拿过来三支箭，没费劲儿就把剪头儿掰下去了，照着花轿上头嗖嗖嗖射出三支箭，这才掀开轿帘儿接淑娟儿下轿。 汪昊德搀扶着淑娟儿顺着红地毯往前走，刚走到通裕旅馆门口儿，毛旺财又把汪昊德拦住了。 汪昊德说“还有嘛事儿呀？” 毛旺财说“德哥，尼了没看见门口地上放着马鞍子，门上头还吊着个苹果吗？” 汪昊德说“看见了，怎么啦？” 毛旺财说“得让新娘咬一口苹果迈过马鞍子，这叫平平气安安！” 汪昊德说“这又是老规矩呗?!” 毛旺财说“打有老黄狗那年就都这样儿！” 汪昊德说“行！哥哥照办！” 汪昊德掺着淑娟儿去咬苹果，结果没想到，苹果栓高了，淑娟戴着凤冠根本咬不着！汪昊德一看，别装了！上前把淑娟儿抱起来，淑娟儿照准苹果咬下去，终于把苹果咬下来一口！‍‍ ‍ 毛旺财说“这样儿咬苹果算不算呀”汪昊德说“兄弟，尼了可得想明白喽，尼了可还没结婚呢！” 毛旺财说“德哥，今天可是我说了算！苹果就得淑娟自己一个人咬！”‍‍‍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四四‍‍刁难新娘毛旺财咬苹果‍一根面条长寿面两人吃‍ 刁难新郎是中国民间的一种陋习，人们都要在人生喜庆的结婚仪式上，添加一点儿善意的让新人窘迫的小谐趣，人们都习以为常，形成了民俗民风。 有些民俗民风往往伴随着迷信的色彩，例如让新郎对着花轿射箭。让新娘咬苹果迈马鞍子则蕴含着祈求生活平平安安的愿望，新人都会照着做。而栓苹果的人往往为了博得众人的欢笑，把苹果栓得高一点儿，给新娘增加点儿咬苹果的难度。 汪昊德抱着淑娟儿咬苹果，淑娟儿可是蒙着红盖头的。大街上围观的人们满足了在婚礼过程中对新人戏谑的心里期待，淑娟儿再迈过了马鞍子，也就算过了关了。 偏偏这个毛旺财是个认死理儿的人，认为汪昊德抱着淑娟儿咬苹果不算数儿，这就有点儿过于执了！ 眼看婚礼陷入了僵局，送亲的娘家人也不知如何是好了，梁山和大胡子过来了。 梁山说“旺财，这个苹果是谁栓的呀？太高了吧？” 毛旺财执着的说“不高吧？” 大胡子说“这还不高呐？你要说不高你就咬一口试试？” 梁山转身对大街上看热闹的人群说“大伙儿说说，咱们让他咬一口苹果怎么样？” 婚礼看的就是个热闹和刁难新人的乐趣，这回要看小个子执事人咬苹果，这个从来没有过，人群中百分之百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心理找到了一致的共同点，轰然一声高喊“好！让他咬！” 毛旺财不知高低好歹的说“咬就咬，这有嘛呀！” 可是毛旺财低估了咬苹果的难度。苹果是圆的，平常吃苹果还得削了皮儿用手拿着吃呢，何况现在是没削皮儿不准动手只准用嘴去咬？ 毛旺财个头儿本来就不算高，刚才汪昊德抱着淑娟儿一口咬到了苹果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看热闹的没能达到预期的刁难新娘的目的，未免有点儿失落感。现在看着毛旺财歪着脑袋张着嘴蹦起来咬苹果的一副怪样子，都高兴得欢声雷动爆笑不断。 梁山对淑娟儿说“淑娟儿，迈马鞍子，进旅馆！” 汪昊德搀扶着淑娟儿迈过了马鞍子，毛旺财一看新郎新娘走了，赶紧追过去了。身后传来大街上看热闹的人群不依不饶的喊声和哄笑声。 在通裕旅馆的第二道大门前，毛旺财追上了汪昊德和淑娟儿。看着毛旺财狼狈逃来的样子，汪昊德得意的笑了，对毛旺财说“兄弟，苹果咬着了吗？” 毛旺财说“折腾人！没安好心！淑娟儿蒙着盖头一口就咬着了，厉害！” 毛旺财指着二道门前放着的炭火盆儿说“还得迈火盆儿呢！” 淑娟儿说“这个简单！” 毛旺财高喊了一声“新人进家门儿，日子越过越兴旺！迈火盆儿！” 汪昊德搀着淑娟儿迈过了火盆儿，顺着红地毯一直走到了通裕旅馆的天井。 天井又是一个人们没见过的喜庆局面，铺着大红桌布的圆桌面儿大餐桌一个接着一个的围成了一个半圆形，桌子上摆放着各种美酒佳肴，高脚杯隔着不远就摆放成一个宝塔的形状，碗筷就放在菜肴的旁边随用随取。 所有的宾客喜气洋洋的在天井中等待新人拜堂成亲。高爷坐在了天井的中央，银发皓然，白须潇洒，一身长衫飘飘然若有神仙的气概。送亲的娘家人把装有淑娟儿随身用品和娘家陪送嫁妆的八个大礼盒摆放在高爷左右。红彤彤的大礼盒，红彤彤的地毯，高爷居中巍然上座，一副仙风道骨令人肃然起敬。 毛旺财高唱赞礼“一拜天地！” 汪昊德、淑娟儿面向外跪倒三叩首。 毛旺财再唱赞礼“二拜高堂！” 汪昊德、淑娟儿站起返身下跪恭恭敬敬向高爷三叩首。 毛旺财三唱赞礼“夫妻对拜！” 汪昊德、淑娟儿站起身，二人相向站立，深情作揖、万福。 毛旺财四唱赞礼“送入洞房！” 汪昊德搀着淑娟儿在送亲的娘家人和宾朋客人的簇拥下走进了自己的婚房。 新娘坐在床上，红盖头蒙着头脸儿，凤冠霞帔显耀着气势。再看送亲的娘家人，从穿装打扮上和言谈举止上，就分明的看出来这来的也都不是普通的人呢！ 亲友和来宾到新房，对新娘都是连声夸赞。对新房的家具和摆设，也都是赞叹连声。娘家人听了也都很高兴，大伙儿说的这些话，送亲的人回去是要跟阎爷和太太们汇报的。 有娘家人陪着淑娟儿，汪昊德到前边应酬亲友和客人去了。天津卫的风土人情，在结婚上也是有讲究的。上午结婚，中午办婚宴，那是二婚。上午接新娘子，中午吃喜面条儿，然后中午典礼，晚上举办婚宴，这是新婚。 阎爷说“哪儿那么多讲究啊？头婚二婚不都是俩人到一块儿过日子吗？不搞那么多讲究，典完礼就开席，多吃多喝多热闹。子孙饽饽长寿面要有，有闹洞房的就快点儿闹，完事儿早点儿回家。新娘新郎都折腾一天了，也得早点儿休息不是吗？” 颜爷提议，高爷同意，今天的婚礼就是照着颜爷说的来的。大伙儿觉着也都挺不错的。 说实话，来贺喜的，来随礼的，也都不想在这儿折腾一天。早完事早回家，谁家不是有一大堆事儿啊？ 中国人自古以来的想法就是多子多福，认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孩子多后代就多，四世同堂、五世同堂的人家，那才叫人羡慕呢！ 给新娘吃饺子，结婚这一天也有新叫法，吃的不能叫饺子，叫饽饽。要按说这应该是北京的叫法，从宫里传出来的，现在都这么叫，大家也都认可了。 子孙饽饽长寿面，结婚这天做法也有讲究。煮饺子不能煮熟了，新郎喂新娘，新娘一边吃饺子，新郎一边还得问着，问新娘生不生？饺子本来没煮熟，新娘肯定得回答生。 生是嘛意思？是生孩子的意思。饺子不煮熟了，不能让新娘知道，据说让新娘知道就不灵了。 汪浩德不信这套，把这话就告诉给淑娟儿了。淑娟也不信这套话，两人没拿这个当回事儿。 可是规矩定下来了，毛旺财这个执事就得执行。饺子煮的半生不熟的，其实给新娘吃有两三个就可以了。毛旺财说“不是多子多福吗？能生就生呗。知道哪块儿云彩有雨呀？” 毛旺财实实在在的给盛了一大碗半生不熟的饺子！该给新娘送子孙饽饽了，毛旺财到外边儿把应酬客人的汪昊德招呼回来了。进屋把一碗半生不熟的子孙饽饽递给了汪昊德。 汪昊德就要喂淑娟儿吃这碗半生不熟的子孙饽饽了！要按照老例儿说呢，这时候所有在新房的人，都不能在新郎新娘跟前儿，必须要在新房的外边儿，偷偷的听新郎问新娘的时候，新娘怎么回答的。这叫听窗根儿！ 高爷说“通裕旅馆的房子，都是客房，听不了窗根儿。应个景吧，端了就吃，吃了就说，不用偷听，当着大伙的面说个实话就得了。” 所以毛旺财端着碗告诉汪昊德，该给新娘吃子孙饽饽了。淑娟在盖头里边儿就乐了。乐嘛呢？因为淑娟知道这吃子孙饽饽是嘛意思了！ 汪昊德喂淑娟儿吃饺子，因为淑娟儿蒙着盖头，别人也不知道淑娟儿究竟是吃了还是没吃。但是汪昊德按照规矩得问呀！ 汪昊德呢，吭哧瘪肚的不想问。毛旺财在旁边紧着催，说“德哥，赶紧问呀！” 汪昊德说“问嘛？” 毛旺财说“问生不生呀？” 汪昊德还没搭腔呢，淑娟儿说话了“旺财哥，饺子是你煮的，还是谁煮的呀？生熟你们还不知道吗？” 汪昊德说“挺好的饺子不好好煮，这不是糟践东西吗？” 淑娟儿说“我看出这个主意的人就是不安好心眼儿！吃几个生饺子就能生孩子了？那旺财哥你把这一碗都吃下去，我看你能不能生！” 毛旺财说“淑娟儿尼了都知道啦？拉倒吧！我别催你俩吧，你俩的事你俩掂量着办吧，我得去端长寿面了！” 由于这个吃子孙饽饽出了个岔头儿，前前后后耽误了点儿时间，长寿面倒是煮出来了，就是放的时间有点长了，毛旺财端起碗一看面条，有点儿泡腐囊了，就没敢往上端，叫厨师另给做一碗长寿面。 厨师正忙着炒菜呢，也没细寻思。心想不就是一根面条吗？就揪了一块面，抻出一根儿面条来。 这根儿面条抻的就有点长了，等锅开了捞出来一看，好嘛，杠尖儿的一大碗！厨师浇上点儿三鲜卤儿，毛旺财就端上去了。 汪昊德接过了长寿面，就直皱眉头子。问毛旺财“旺财兄弟，这碗长寿面是给淑娟吃的还是给我吃的？还是给我们俩一块儿吃的？这根面条得多长啊？杠尖儿的一大碗呢！谁吃得下去呀？” 毛旺财说“德哥，长寿面不过就是这么个意思。淑娟儿要能吃下去呢，那最好。淑娟一个人要是吃不下去呢？尼了接过来继续吃。 德哥，长寿面嘛，不能剩下知道不？” 汪昊德说“那就吃吧！好歹这面条不是生的。” 汪昊德拿筷子夹起了长寿面最上边儿的一头儿，送到了淑娟儿的嘴边儿说“淑娟儿，长寿面来了。吃完了多福多寿，你尽量吃，吃的越多寿命越长。” 淑娟儿说“我知道！你俩说话我都听见了，反正我吃不了，你就接着吃。长寿面不能剩下，听见了吗？” 汪昊德说“尽量尽量，尽量是嘛意思？就是吃光了你那个量！” 淑娟儿说“你说的不对，尽量是嘛意思？是你把碗里的面条儿都吃进去了，才知道有多大饭量！” 毛旺财说“哥哥、嫂子、姐姐、姐夫，别逗嘴啦，快吃吧！再不吃一碗就糗成两碗了！” 汪昊德说“旺财兄弟，怎么还叫出一堆名字来呢？” 毛旺财说“德哥，从尼了这头儿论，我得叫哥哥、嫂子。从淑娟儿那头儿论，我得叫姐姐、姐夫。那要是两边儿全都论呢，我就得叫哥哥、嫂子、姐姐、姐夫！” 淑娟儿说“叫嘛都行，反正没差了辈儿。就是这面条儿太长了不行，吃着不得劲儿呀！” 由于新娘吃长寿面必须得由新郎喂，汪昊德端着碗，从盖头的边沿下边儿接着面条儿别掉下来。 淑娟又不能像平常吃饭那样往嘴里扒拉，只能是拿嘴往里嘬这根儿面条儿。 淑娟儿把面条儿往嘴里一嘬，汪昊德把端着的面条儿碗往淑娟跟前一凑合。淑娟儿把面条儿往嘴里一嘬，汪昊德把端着的面条儿碗往淑娟跟前一凑合。 三凑合两凑合的，淑娟儿说话了“别再往前凑合了，该你接着吃了！” 汪昊德说”你吃了多少？” 淑娟儿说“怕你不够吃的，都给你留下了！” 汪昊德把碗端过来一看，说“淑娟儿，几乎都给我了！” 淑娟儿说“别剩下，都吃干净了啊？” 汪昊德看着毛旺财说“兄弟，你也长寿长寿？” 毛旺财说“德哥，尼了赶紧吃吧，这碗长寿面不能让别人吃！” 汪昊德叹了一口气说“唉！穷的时候吃不饱，有钱的时候撑死人。人这辈子，三穷三富过到老。可是有一句老话儿得记住喽，宁吃少年苦，莫受老来贫呀！” 毛旺财说“德哥姐夫，别说那些没用的了，现在是尼了得吃下去这碗长寿面才行！” 眼看着汪昊德吃完了长寿面，毛旺财说“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四大幸福时刻，我别在这耽误时间了，我也得歇着去了。” 送亲的回去了，贺喜的都走了，毛旺财一出了婚房的门儿，屋子里就只有汪昊德和淑娟儿了。 汪昊德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拿出一根秤杆儿来，走到淑娟儿的身旁，用秤杆儿挑起了淑娟儿的红盖头，露出了凤冠下那张美艳动人俏丽的脸庞。 淑娟儿说“噶嘛呐？还没看够是吗？一辈子呢，慢慢儿看！” 汪昊德说“新娘的模样儿，只有今天才能看到。” 淑娟儿说“你从哪儿弄来根儿秤杆儿呀？” 汪昊德说“毛旺财给我预备的，还告诉我说，这是老规矩，用秤杆儿挑开新娘的盖头，是要称称新娘子几斤几两。” 淑娟儿说“几斤几两？这老规矩也真是的，我这么一个大活人才几斤几两？这是谁的主意呀?!” 　　汪昊德说“中国的老规矩太多了，把心思都用在折腾人上了。你看”外国人，结婚上教堂，你爱他吗？爱！行了，你俩是两口子了。多简单！咱这是颜爷做主，不然，更折腾！”‍‍‍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四五‍‍大谋化重建升平大戏院‍合一心三元开泰齐出资‍ 婚后的日子，就是人们常说的过日子。因为日子是需要一天天过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繁琐小事，对于一个人来说都是天大的事情。 对于穷人来说，婚好结，日子难过。对于汪昊德和淑娟儿来说，则又是另一番景象。 马贵儿从颜爷家送走了淑娟儿上轿出阁，随着四天回门的淑娟和汪昊德回到了南市通裕旅馆，老太爷的日子马贵儿过不惯，每天打扫天井，打扫楼道，打扫客房，就成了马贵儿的日常营生。住店的客人都拿马贵儿当个杂役使唤，马贵儿觉得很舒心。毕竟年纪到了，活动活动筋骨总比每天无所事事要好。总呆着就要闲出毛病来了，马贵儿就每天自己找活干。 汪昊德每天要去津沽轩，文物古董的学问那是需要下大功夫浸润的。所谓的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文物古董任何一个细节都将决定真迹或是赝品的判断，大自然在文物古董上留下的印痕，那是岁月的烙印，更是历史和人生，任何一件文物或古董，都会如实的告诉我们几千年来的是是非非、王朝更迭究竟是个嘛样子。 汪昊德不是摸金校尉，他缺少倒斗的实践机会，只能在文物古董的圈子中深入探索研究。好在有高爷在身边耳提面命，这又是汪昊德比其他行内人独得的优势。跟随中国顶尖儿的文物古董专家潜心学习，汪昊德的能耐日益精进，在天津卫的文物古董圈子里已经名声鹊起不可小视了！ 淑娟儿经营着通裕旅馆，到也不用花太多的心思，旅馆业重要的是服务，把客人的食宿起居伺候好了就可以了，颜爷和几位太太到是接长不短儿的经常来通裕旅馆坐坐，淑娟儿管理着旅馆，有颜爷在后边儿鼎力支持，客人入住的情况一直不错。 艾蛤蟆也要结婚了，女方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人这种动物很奇怪，喜欢上了就会念念不忘。自从头一回见到了李文芳以后，艾蛤蟆的心里边儿就再也放不下这个女戏子了。 艾蛤蟆不像别的男人那样到戏园子去捧角儿，但是以艾蛤蟆在青帮的地位和社会影响力来办这点儿小事儿来说，那简直是轻而易举的。 捧角儿那是需要时间和财力的，这两点对于艾蛤蟆来说都不是问题。颜爷是过来人，对于男女情事看得很开，对艾蛤蟆看上了李文芳全力支持。而艾蛤蟆则采取了大力支持李文芳的演艺事业来获得李文芳的倾心相爱。 艾蛤蟆把目光放在了华乐戏院上，艾蛤蟆找到了冯班主，跟冯班主说“冯爷，华乐戏院太小了，演个曲艺杂耍正好，唱大戏得换个大园子。李老板这么好的角儿，在华乐唱戏有点儿掉份儿呀！” 冯班主说“艾爷，尼了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换个戏园子哪儿那么容易？都知道华乐是评戏，听评戏的都奔华乐。李老板是角儿这个不假，可是角儿是唱戏的，唱戏的是看戏的捧出来的。离开了捧李老板的看戏的人，能行吗？南市这片地界别的不多，就是戏园子多。可是每个园子都有自己固定的演出班子，艾爷想要给李老板开一块新地，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艾蛤蟆微微一笑说“冯爷，尼了看看李老板去升平戏院行吗？” 冯班主说“艾爷，别逗了！升平到是个大园子，可是那是个老园子，是大清朝光绪三十年盖的，当年那是个一顶一的好地方。一色儿的好木头盖起来的，园子里的楼板、边廊、包厢、舞台全都是上等的木材。也就是因为木材年头儿太长了，破损的地方太多了，大概在民国九年吧，怕出事儿闹出人命，升平就被民国政府勒令停业了，到今天还在那儿扔着呐！” 艾蛤蟆说“那还不简单，把升平戏院重新盖起来不就得了吗？” 冯班主惊讶的说“嘛玩意儿？重新盖起来？好么，艾爷，尼了以为这是唾沫粘家雀呐？盖个大戏园子那是得用大洋钱堆起来的！这么大的资金，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艾蛤蟆说“冯爷，为了让李老板唱戏开心，我要把升平再高升一步平步青云！” 冯班主说“艾爷，捧角儿也没有这么捧的，尼了敢说，我可不敢想！艾爷的心意我可以跟李老板说说，心到了就行了，心到佛知嘛！” 艾蛤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告别冯班主就走了。艾蛤蟆是空口说大话吗？跟尼了说，绝对不是！艾蛤蟆是真心实意的要为李文芳的演艺事业更上一层楼，打造一个在天津卫来说是最好的发展空间。 艾蛤蟆有这么大的资本吗？没有！可是艾蛤蟆有广阔的社会资源和强悍的社会影响力，天津卫的青帮已经深入渗透到了社会的各个阶层、各个角落，从政府要员到码头苦力，从企业大亨到车间工人，甚至连偏远的农村，都有青帮的身影！ 艾蛤蟆是青帮老大颜万辉儿的爱徒，在天津卫的青帮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颜万辉儿号称阎王爷，艾蛤蟆就是实打实凿的二阎王！ 颜万辉儿发话了，说艾蛤蟆喜欢上了唱评戏的李文芳，要把升平戏院重新盖起来，凡是青帮弟子，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这件事儿要在半年之内完成！ 颜爷发话，劲头儿真大！天津卫的企业家里就站出来三个人。一个是稳坐天津卫海运大户头把金交椅的邝默元，第二个是稳坐天津卫盐业大户头把金交椅的方亦圆，第三个是稳坐天津卫化学工业大户头把金交椅的江凯源，这三位合在一起号称天津卫的“三元开泰”，财大气粗却低调做人，不愿意出头露面儿，都是闷声儿发大财的主儿。 颜万辉一看是这三位出头儿，心里有底了，可也犯难了。有人出钱怎么还犯难了呢？尼了不知道，这三位任何一位就可以独自完成升平大戏院的重建。可是现在是三位都要出头，这就得好好掂兑掂兑了。 颜爷犯寻思，艾蛤蟆却没当回事儿。艾蛤蟆对颜万辉儿说“颜爷，尼了为这点儿小事儿费心思不值当的。叫他们仨人一块儿上呗！” 颜爷说“艾子，这不光是钱的事儿，还有个戏园子盖完了产权的事儿呢！人家这也是投资，支持天津卫地方戏曲发展……” 艾蛤蟆说“爷！尼了跟市长说的话别跟我说行吗？嘛叫支持天津卫地方戏曲发展？这是尼了发话了，盖个大戏园子有钱可赚，赔本儿赚吆喝还会有人干吗？” 颜爷说“你看你看，来不来的你还打上横炮了！这里边儿涉及到是一家赚钱还是三家赚钱，利益在这儿明摆着，谁也不是傻子，这就得摆弄明白了，别回头得罪人，好事儿没办好。” 艾蛤蟆说“仨人合着干不行吗？利益均分？” 颜爷说“那得协调，得仨人都乐意才行。” 艾蛤蟆说“那就打个电话，约个时间，见面儿谈谈呗？” 颜爷想了想说“艾子，你找他们仨人约一下吧！” 按照约定的时间，天津海运的邝默元，天津盐业的方亦圆，天津化学工业的江凯源，都到了天津大饭店。仨人一见面就都笑了，互相之间都是老熟人了，心里有嘛打算都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颜爷招呼，仨人不期而遇，都在瞬间反应过来，对方肯定也是为了重盖升平大戏院来的。 中国是个饭桌谈判的社会，大小事情没有一顿饭解决不了的，真要是一顿饭没能解决，那就再吃一顿。都是明白人，事儿也是明摆着的，颜爷举杯说话就开门儿见山，拉弓射箭照直里崩。 颜爷说“今天请三位来为的是嘛事儿，我想三位也都清楚，我也就不说客套话了。升平大戏院重建，为嘛青帮要出头张罗这件事儿呢？我颜万辉儿明人不做暗事，首先要给大家做个交代。” 邝默元谦恭的说“颜爷吩咐一声，我也不过就是拿几个小数目的事儿，究竟为嘛青帮出头，我想颜爷肯定有颜爷的道理，这个我知不知道都没关系，只要知道是颜爷张罗的事儿就可以了。” 颜爷说“邝老板这话说的够意思，绝对给我面子。我先谢谢了！” 方亦圆说“颜爷尼了是老江湖了，青帮这些年没少给我姓方的出力帮忙，我也是咱天津卫青帮的一员，颜爷是咱的老大，颜爷说要重建升平大戏院，那我姓方的必须冲锋陷阵，为嘛要重建？为嘛都行，只要颜爷乐意，我拿盐给尼了堆起来一座新升平！” 颜爷笑了，说“好么！方爷盖起来一座齁咸的戏园子，看戏的还好说，唱戏的受得了吗？” 江凯源说“颜爷，我这点儿家底儿比不了邝爷和方爷，不过盖个戏园子还能够勉为其难。颜爷说个数儿，我给尼了把款划过来，齐活！为嘛重新盖升平，那我不过问。” 颜爷说“江爷说话办事儿都敞亮，这是一贯就这样儿。可是我今天必须把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说明白喽，三位爷再仔细斟酌敲定。 先说为嘛要重建升平大戏院。诸位应该都熟悉我的徒弟艾蛤蟆。” 邝默元、方亦圆、江凯源一块儿说道“熟悉！熟悉！” 颜爷说“艾蛤蟆看上了唱评戏的李文芳。” 方亦圆说“颜爷，我可知道李文芳已经嫁人了，他爷们儿好像是个军官？” 颜爷说“是个军官，不过前些日子被人用枪打死了。李文芳现在是守寡在家，这事儿怎么让艾蛤蟆动了心了呢？这还得说我闺女出门子。那天几位爷不是都来了吗？” 江凯源说“好么，颜爷，尼了那千斤大小姐太俊了！就没见过谁家闺女出嫁穿过那么漂亮的喜服！” 颜爷说“艾蛤蟆看上了李文芳，起根儿就因为这身儿衣裳。这身儿衣裳叫凤冠霞帔，找遍了天津卫没找着这身儿凤冠霞帔，艾蛤蟆就嘬瘪子了。后来还是津沽轩高爷点拨，说是戏班儿里有这玩意儿。艾蛤蟆上戏班儿找凤冠霞帔，这凤冠霞帔在李文芳李老板的手上，艾蛤蟆从那天见着李文芳开始，魂儿就丢了！” 邝默元没听明白，说“颜爷，这个凤冠霞帔跟重建升平大戏院有关系吗？” 颜爷说“太有关系了！当初艾蛤蟆找李文芳借凤冠霞帔，虽说看上了李文芳，但是人家李老板是有夫之妇，也就只能多跑几趟戏园子，聊慰相思之苦。 现在李文芳的爷们儿死了，艾蛤蟆要娶李文芳。李文芳现在在南市华乐戏院唱戏，爱蛤蟆说华乐那个戏园子太小，要给李文芳一个大点儿的戏园子，这才动了重建升平大戏院的念头儿。” 江凯源说“颜爷，都是爷们儿，理解！” 颜爷说“重建升平大戏院，对各位来说，等于是帮艾蛤蟆还了心愿，又是一笔投资，还是对文化艺术的一个支持。当然了，谁投资谁受益，园子建成了，产权就是投资人的，跟青帮和艾蛤蟆没有任何关系。事儿我说完了，各位再仔细斟酌掂兑。三位爷寻思着，咱先喝一杯酒，诸位，我先干为敬！” 邝默元、方亦圆、江凯源也都端杯一饮而尽。酒过三巡，邝默元首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邝爷说“颜爷说的我都听明白了。心里思谋了一阵子，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对不对的说出来请几位批评。” 方亦圆说“邝爷办事一向深谋远虑，方某愿意洗耳恭听！” 江凯源也说“邝爷，能在颜爷面前举杯谋事就都不是外人，邝爷尽管说，大伙儿一块儿听听。” 颜爷没说话，示意邝默元可以说了。 邝默元说“来之前我以为就是我一个人的事儿，看见方爷和江爷也都到场了，就知道二位爷也都是为了重建升平这件事儿来的。 颜爷也把为嘛要重建升平大戏院说清楚了，帮艾爷还愿我觉得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 从支持文化艺术这个方面来说呢，也是件好事，毕竟是道光年间的老戏园子了，再把园子建起来，也是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我想既然我们三位都到场了，把谁扔到了外头也不是那么回事。能不能从原先打算一家独谋，变为三家合谋？这样呢，各家既不伤筋也不动骨，和三家之力，盖一个专门儿演评戏的戏园子，产权归三家共有，合力出资，利益共享，也算是咱们青帮的一处集会议事的场所，平时就委托艾爷管理。这是我的一个不成熟的想法，颜爷、方爷、江爷，我说的哪儿不对了，尼了千万别客气，给我指出来！” 方亦圆第一个响应说“邝爷，大处着眼，小处落笔，纤毫毕现，思谋周到，基本框架就是这样了，我第一个赞成！” 江凯源说“邝爷说的就是我心里想的，这就叫不谋而合。出资上不可能三一三十一，四三三吧，一名董事长，两名董事，艾爷是总经理，颜爷是总顾问，诸位爷看看是不是这么个意思？” 　　颜爷说“听你们这么一说，简直就是水到渠成、天衣无缝！就是还把我拉进来当个顾问，我能顾得上问吗？” 邝爷说“顾得上就问，顾不上就不问，有身份好说话，尼了看行不？”‍‍‍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四六‍‍升平大戏院开工盛典华乐李文芳初见颜爷‍‍颜爷乐呵呵的说“那我这个总顾问就先上任了！谁拿四成、当董事长呀？”方亦圆和江凯源齐声说“邝爷的董事长！”邝爷还要说话，颜爷说“邝爷，这就别推了，多操点儿心不说，还得多往外拿钱呢！就这样儿吧，回头邝爷起草个协议书，大伙儿分头审核签字盖章，一切按照规矩来，别乱了章法！下边儿的事情就是……”邝默元、方亦圆、江凯源三位爷异口同声的说“喝酒！”天津卫企业界三元开泰重建升平大戏院一时之间在坊间传为美谈。天津青帮龙头老大颜爷颜万辉儿鼎力相助出任总顾问，颜爷的徒弟艾蛤蟆艾爷为评剧名伶李文芳李老板开辟评剧专属大戏院，让多少天津卫的爷们儿给艾蛤蟆挑大拇哥。升平大戏院开工重建的那天，鞭炮齐鸣，烟花绽放，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天津市市长亲临现场宣布开工，警察局长亲临开工现场维持秩序，这份儿派头儿在天津卫也没谁了！那天开工，李文芳在老妈子的陪同下也去了。李文芳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听着市长宣布升平大戏院重建现在开工，随着第一声的鞭炮响，李文芳激动的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流出来了。老妈子体贴的说“李老板，真心喜欢你的，那是有情有义的艾爷，人家不说那些甜言蜜语，干的是真事儿！嘛叫爷们儿，这才真是爷们儿呢！打从艾爷到四面儿钟叫门那天，我就看出来这个年轻人了不得！能屈能伸，是个场面上的人。你就说人家做人做事吧，喜欢你可是不纠缠你、不骚扰你，该给你办事儿人家一点儿没含糊。盖个大戏园子专门儿演评戏，李老板你盼了多少年了呀！艾爷这样儿的男人，走遍天津卫打着灯笼也难找呀！”老妈子絮絮叨叨的在李文芳的耳边说个没完没了，把李文芳的心搅和的乱七八糟的。李文芳想，自己从小学艺，到今天唱红了，成了角儿了，可是在有钱人的眼里不过是个下九流的戏子！别看他们当面儿恭维着叫你李老板，背后他们把你和窑姐儿归到了一堆儿里。死鬼丈夫拿手枪逼着我结的婚，拿我当个玩意儿死死的攥在手里，我像条被栓上了铁链子的狗似的！艾爷来找我，他连院门儿都没让人家进，还掏枪要杀艾爷。他没把艾爷打死，自己却不明不白的死了。艾爷来还凤冠霞帔的时候，跟我说让我等着他。等着他噶嘛？艾爷没说，我也不敢乱问。寡妇门前是非多呀！可怜我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谁还能要我呀？艾爷是青帮的人，青帮可不好惹，他没有枪，万一他拿刀子来逼着我成亲怎么办？可是他没来逼我，反而促成了重建升平大戏院！我这辈子没别的愿望，一是唱好了评戏，二是有个真心疼我爱我的男人。评戏我算唱好了吗？我说不好，但是听戏的都说好。好角儿还有不少呢！白玉霜，羊兰芬，鲜灵霞，那也都是响当当的角儿呀！我排得上号儿吗？找个好男人这辈子怕是没希望了，那个死鬼毁了我的一生！艾爷是有那个意思，他没明说，但是我看的出来。可是艾爷他是个社会人儿，有钱有势力，能真心的看上我这个寡妇戏子吗？”陪着李文芳万千思绪的，只有老妈子絮絮叨叨的车轱辘话。李文芳任凭老妈子说去，心里有话能说出来也是一种幸福，李文芳心里有那么多话要说，可是她跟谁说去呀?!李文芳没回四面儿钟，而是直接去了华乐戏院。他要跟冯班主说说升平大戏院重建的事儿，让冯班主去打听清楚了，升平大戏院今后真的是专门儿演评戏吗？冯班主儿看李文芳这么早就来到了戏园子，觉得挺奇怪的。冯班主问李文芳“李老板，尼了怎么来这么早呀？”李文芳说“我这是刚从升平大戏院那边儿回来。市长也去了，有头有脸儿的去了不少，还真拿这个戏园子当回事儿了！”冯班主说“李老板可能不知道，升平大戏院从大清朝道光年间开业以来，一直都是天津卫最好的戏园子。多少名角儿都是在升平唱红了的。楼板、台板、围栏的木板，椅子的用料，舞台的四框，都赶上北京紫禁城里的舞台了！几十年的辉煌呀，就是年头儿太长了，管理不善，卯榫松了你灌点儿胶，时不常的你刷刷漆，你别拿它当钢筋铁骨的呀！可惜了的一个大戏园子，在华北这一片儿那是数一数二的，就这么垮塌了！后来在荣安街西头儿盖了个天津大舞台戏院，比升平就差个节气了。就说鲜灵霞吧，在大舞台唱苏三起解，郑耐梅郑老板的崇公道，火得是一塌糊涂。想当年都是在升平大戏院唱红的！”李文芳说“冯班主，你说说这个升平大戏院要是建好了，真的能专门儿唱评戏吗？”冯班主说“好么，李老板，尼了还没看出来吗？艾爷那是嘛人，吐口吐沫砸个坑，说话都能碾个钉，艾爷说要专门儿演评戏，京剧、梆子谁还敢往升平大戏院凑合呀？艾爷为了谁，李老板你还不明白吗？别人捧角儿，包个全场的票请客，那就是好大的面子了。尼了见过哪个捧角儿的爷太，能掏出大把的洋钱给角儿盖个大戏园子的？”李文芳说“冯班主，艾爷可是青帮的人，有个山高水低的，咱不还是惹不起吗？”冯班主说“李老板，这你就不知道了。尼了听着青帮心里就害怕是吧？” 李文芳说“能不害怕吗？你看看这马路上打架的，动刀子动枪的，哪天不得有几伙儿呀？”冯班主摆了摆手说“李老板，尼了说的那都是些个流氓地痞小混儿混儿，跟青帮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尼了不知道，青帮有帮规，不准欺男霸女，不准偷盗抢劫，不准奸淫妇女，不准寻衅滋事……太多了，我记不下来。青帮的弟子要是触犯了帮规，往小里说，最起码也得三刀六洞！”李文芳说“往哪儿流动呀？”冯班主说“好么，三道六洞尼了都不知道？我跟尼了说，青帮弟子犯了帮规，那是要开香堂的。众弟子都得到场，受罚的弟子得给大伙儿跪下，当场认错儿，然后用刀子在自己的大腿上扎三刀，要刀刀见血。刀子从上边儿扎下去，刀尖儿要从下边儿露出来。一刀上下两个血窟窿，三刀就是六个血窟窿，这条大腿就废了。这就叫三道六洞！”李文芳说“这也太狠了吧？”冯班主说“狠？李老板，他那是犯在那儿了！我听说青帮有个小子，把一个在火车站卖花儿的小丫头给祸祸了，这个小丫头找到了青帮的堂主。堂主一看这事儿太大了，自己没敢做主，把这事儿跟龙头老大颜爷说了。颜爷召集弟子开香堂，要把这个祸祸小丫头的小子沉海河处死。”李文芳说“要真是这样，这个青帮还不是流氓地痞？”冯班主说“李老板尼了想多了！艾爷在青帮里地位可不一般，他是龙头老大颜爷的大徒弟，跟在颜爷身边儿给颜爷办事儿的，天津卫青帮里的二阎王，流氓地痞看见艾爷都跑得远远的。”李文芳说“这么说那个姓艾的还不是坏人。”冯班主说“天津卫的青帮弟子，大多数是穷苦人，原来谁想欺负就欺负，自从加入了青帮，谁也不敢欺负穷人了。”李文芳若有所思的说“能给穷人做主，这个社会真应该有这样的人。”冯班主说“升平大戏院是青帮在后边儿，艾爷是总经理，李老板尼了想想，今后地痞流氓还敢来捣乱来吗？咱这坤角儿也不用担心受欺负了。”李文芳心里有根了，高兴的说“冯班主，这么说这还真是个大好事呀！”冯班主说“艾爷这个人究竟是好是坏，李老板尼了再品品。男人不少，好男人不多，尼了可别错过喽！”李文芳想了想问冯班主说“冯班主，这个姓艾的，没老婆吗？”冯班主笑了，说“李老板，艾爷还是童男子呢！”李文芳听冯班主说艾蛤蟆还没结过婚，苦笑了一下说“那人家还能看得上我这个寡妇？”冯班主说“李老板，你别老是寡妇寡妇的挂在嘴边儿上。找个机会和艾爷好好聊聊，两个人把心里话都说说。有些话得当面儿锣对面儿鼓的说开了才行。你和那个死鬼军官那不叫婚姻！李老板，我帮你约一下艾爷吧？”李文芳犹豫了一下说“冯班主，再等等吧！”没等冯班主约艾蛤蟆，当天晚上散戏以后，颜万辉颜爷出现在后台。冯班主看见从舞台侧门儿走进来一位客人，赶忙迎上前去说“这位爷，这是后台，你了出戏园子得去前边儿。”来人说“我是来找人的，麻烦尼了通报李文芳李老板一声，就说青帮颜万辉特地来拜访李老板！”冯班主吓了一跳，这位令天津卫流氓地痞小混儿混儿闻风丧胆的颜爷，今天竟然来到了华乐的后台！冯班主慌乱的说“颜爷，我是这个戏班儿的班主，我姓冯。”颜爷客客气气的说道“原来是冯班主，失敬失敬！李老板在吗”冯班主慌乱的说“颜爷尼了恕我眼拙，我没想到颜爷能到戏班子后台来。这儿都是行头箱子，乱七八糟的没个下脚的地方，颜爷尼了多担待！”颜万辉儿说“尼了别客气！我来拜访李老板，麻烦冯班主行个方便。”冯班主忙不迭的说“是！是！颜爷尼了稍候，刚散戏，李老板现在正在卸妆、换衣裳，我不方便进去。这么办，颜爷尼了先在这把椅子上少坐一会儿，我催催李老板去，让她马前……尼了看我，一着急把行话都说出来了！我让李老板快点儿。”颜爷很随意的坐到了演出用的椅子上，拦住冯班主说“不急！不急！别催李老板，着急容易出错儿，我没别的事儿，坐这儿等李老板就是了。”冯班主满脸堆笑的说“颜爷，您别怪罪，后台就是这样儿，散了戏乱乱哄哄的，也没个正经说话的地方。”颜爷说“冯班主尼了别客气，我呢，提前也没打招呼，想来就来了，这是给尼了添乱来了。尼了再这么客气，我这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冯班主说“颜爷尼了千万别这么说！升平大戏院托尼了的福，今天重新打地基，新戏园子指日可待，这是天津卫头一个专门儿唱评戏的园子，颜爷尼了干的是一件大好事儿，戏班子的人说起来，都念颜爷的好处呢！”颜爷笑着摆了摆手说“我不过是出面联络一下，真正拿大洋钱的，是天津卫的三元开泰，以后经营戏园子的是艾爷，这才是实打实的办事儿人呢！”冯班主发自内心的说道“颜爷，唱戏的不容易，从小做科，练嗓子、练身段儿、练唱腔、练乐器，打鼓敲锣的也都得有人去干，衣箱、化妆都得有专人伺候着，天多热该捂着也不能嫌热，天多冷穿的再单薄也不能怕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出了徒登台唱戏，能像李老板这样儿唱红了成了角儿的能有几个？戏班子的人，苦呀！”颜爷用心的听着，同情的说“人们光知道听戏热闹，哪儿能想到这其中的苦辣酸甜呢！”冯班主说“颜爷，有尼了这句话，我真得好好谢谢颜爷！”颜爷不无感慨的说“干哪行也不容易，人活着就是遭罪来的！”冯班主说“谁说不是呢！颜爷，我去看看李老板完事儿了吗，估摸着差不多了。”颜爷说“受累！受累吧！”冯班主说“应该的！应该的！”说罢向李文芳的化妆间走去。李文芳卸妆洗脸，刚换上自己的衣裳，就听见有人敲门，说了声“请进！”就见冯班主推门走了进来。李文芳说“冯班主，有事儿吗？”冯班主紧张的说“李老板，青帮的颜爷到后台来了，是特地来拜访李老板说，现在就在侧幕条儿那儿等着呢！”李文芳感到很意外，说“青帮的颜爷？要见我？这回重建升平大戏院是人家颜爷提出来的，咱得好好谢谢人家。外边儿没有合适的地方，冯班主，尼了请颜爷到我的化妆间说话吧！”冯班主说“我也是这个意思！”说着走出化妆间，到侧幕条儿那儿对颜爷说“颜爷，后台也没个正经说话的地方，李老板请颜爷到他的化妆间说话。”颜爷说“行啊，说来就来了真是头一回进戏班儿的后台，也算是开了眼了。”冯班主引着颜爷进了李文芳的化妆间，对李文芳说“李老板，这位就是青帮龙头老大颜万辉颜爷！”指着李文芳说“颜爷，这位就是李老板！” 　　颜爷说“舞台名伶，评戏的名角儿，颜某突然造访，李老板还得海涵呀！” 李文芳说“颜爷尼了客气了！尼了请坐吧！”‍‍‍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四七‍‍颜万辉保媒拉纤上后台‍艾蛤蟆埋怨师父太着急 ‍ 李文芳指着跟包的老妈子对颜爷说“这是跟着我的张妈。” 张妈鞠躬说“颜爷好！颜爷尼了和李老板慢慢聊，我给尼了泡茶去！”说着走出了化妆间。 冯班主对颜爷说“尼了和李老板有事儿说，我先告退了，有需要我的时候，颜爷尼了再招呼我。” 颜爷说“冯班主尼了请便！” 张妈和冯班主都走了，化妆间里只有颜万辉和李文芳两个人。 颜爷抱歉地说道“今天冒昧的打扰李老板，实在不好意思，还请李老板原谅！” 李文芳说“颜爷过谦了！尼了一句话，成就了天津卫一座大戏园子的重建，给评剧开了一片天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颜爷呢！” 颜爷笑着说“李老板尼了别这么说话，颜某担当不起！要说起升平戏园子，那是我徒弟小艾子的提议。我不过是帮他完成这个心愿而已。李老板真要感谢，尼了还得感谢我这个徒弟才对。” 李文芳说“颜爷，我们戏班子讲话，名师出高徒，好徒弟是师父带出来的，没有师父哪儿来的徒弟呢？俗话说师徒如父子，尼了爷俩对评戏的支持，文芳感激不尽、铭记在心！” 颜爷摇了摇手说“不说这个了，我今天这么晚了来拜访李老板，是来给李老板做媒来了。这个人李老板也该知道是谁吧？” 李文芳爽快的说“颜爷，艾爷是尼了的徒弟，就凭尼了颜爷的身份，能亲自来给徒弟保媒，可见颜爷尼了对徒弟的尽心尽力。艾爷的心思文芳能不明白吗？不是我驳颜爷的面子，文芳有几个担心得跟颜爷念叨念叨，尼了可别嫌烦。” 颜爷说“怎么会呢！李老板有话尽管说，颜某洗耳恭听！” 李文芳说“颜爷，不是文芳不懂好歹，颜爷尼了想想，文芳现在是个寡妇，前一段儿婚姻虽说是被迫的，但是甭管怎么说也已经不是个黄花大闺女了。凭艾爷的身份和能为，在天津卫找个像模像样儿样儿的女人那不就跟玩儿似的吗？怎么艾爷就会看上了一个寡妇呢？” 颜爷恳切的说道“李老板，颜某说句托大的话，尼了还年轻，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尼了还没看懂、没看透、没看明白。 尼了是个唱戏的，是个角儿，尼了应该明白唱戏的本质是嘛。唱戏不是单纯的说故事，是在警醒世人，是在用戏中的人物和故事，告诉世上的普通人做人做事的道理。 所谓的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李老板应该比颜某领会得更深。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世界上所有的故事，都是这俩人折腾出来的。 喜欢一个人，需要道理吗？这其中没嘛道理可讲。李老板你刚才说了，就凭小艾子，在天津卫的女孩子中尽可以挑挑选选的，为嘛他就看上了李老板尼了呢？我只能说这是缘分。 姻缘姻缘，婚姻是俩人的缘分，缘分是上天定下来的，尼了这辈子该嫁给谁，那是老天爷定好了的，不能改变的。 李老板的前夫想要改变老天爷定下的婚姻，结局尼了也看见了。顺天应人就一顺百顺，逆天行事必定家破人亡！ 别人我不敢说，我的徒弟我敢打保票。用世俗的眼光看人，那是俗人的眼睛。小艾子是凡人活在俗世，但是他超凡脱俗。他喜欢尼了，那是真心实意的。李老板应该能感觉到的！” 李文芳正色说道“听了颜爷一番话，让文芳感觉到了嘛叫见识不凡。可是文芳心里还有个疙瘩，也请颜爷帮文芳解开。” 颜爷说“李老板，请说！” 李文芳说“文芳出身是个贫苦之家，七岁学艺进了戏班儿，就注定了我这辈子就是个戏子。 戏子是个嘛玩意儿？颜爷，几千年来戏子在人们眼里心里就是个下九流！尤其是女人从艺，就如白染皂，列入了娼妓的行列。 有钱人管我们叫玩意儿，进戏园子叫看玩意儿去！我们这行自己都管自己的能耐和本事叫做玩意儿！ 颜爷，文芳现在还算年轻，模样儿也还说的过去，名声也还算个角儿。可是颜爷，常言说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一个年轻寡妇的戏子，已经经受不起再一次的婚姻践踏了！颜爷，我说的尼了应该理解吧？” 颜爷被李文芳的话深深的刺痛了！ 颜爷说“李老板，尼了刚才说的话，实际上就是在控诉！世俗偏见流传了几千年，谁也没能跳出这个圈子！ 中国人的社会，两个极权在闹鬼，一个是皇权，一个是男权。皇权折腾了中国几千年，把中国人折腾的嘛也不是，就是个牲口！供养着那群高高在上的畜牲荒淫享乐！ 男权奴役了中国女人几千年，把中国女人当做奴隶和生孩子的母牛，供男人高高在上随意的打骂使唤。 现在是民国了，一切都在改变，但是几千年的习惯势力，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过来的。 不瞒李老板说，就为了要个孩子，我就娶了五房太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凭嘛女人就必须从一而终？ 等我想明白了，想撒手放那姐儿几个走，可是尼了想想，颜万辉儿的姨太太，谁敢要呀！ 李老板，尼了可别再让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说法给绕住了。寡妇再嫁是天经地义，按照时下流行的说法，小艾子是死心塌地的爱上尼了李老板了！我的徒弟我了解，李老板尼了要是不答应，小艾子这辈子都不会娶别的女人了！” 李文芳听了颜爷的话，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颜爷没有催促李文芳，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文静纤弱而又美貌的女人。 人生苦短，岁月如丝，命运悬挂在如丝的岁月上，总是让人惴惴不安。艾蛤蟆想把李文芳拢在自己的怀里温着暖着呵护着，谁能想象这个刚毅的男子汉竟然会是个情种呢？ 艾蛤蟆并没有说过非李文芳不娶，可是颜爷是嘛人，早就从艾蛤蟆的举止言行中，看出了艾蛤蟆那颗执着的恒心。 曾经有人几次给艾蛤蟆提亲，都被艾蛤蟆婉言谢绝了。艾蛤蟆说要自己找个可心的人，不然就宁可自己一个人。 颜爷有一次跟艾蛤蟆爷儿俩聊天问过艾蛤蟆，想要找的那个可心的女人究竟是个嘛样儿的？艾蛤蟆说，他也说不出来个实际的标准，反正就是得让自己看见了得找着感觉的那种。颜爷问他是嘛感觉，艾蛤蟆说，就是颜爷当年娶那几房姨太太的感觉吧？颜爷说艾蛤蟆扯淡，说当年娶姨太太就是要个年轻漂亮，问艾蛤蟆也是要年轻漂亮的吗？艾蛤蟆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 颜爷看李文芳低头不语，也觉得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总不能逼着李老板立刻就答应吧？颜爷放缓语气说“李老板，小艾子究竟如何，尼了不能光听我说，尼了可以四下扫听扫听。行与不行，尼了给个回话。要是觉着行，就让小艾子明媒正娶操办喜事儿。如果李老板觉着不可心不如意，那就给个痛快话，让他也死了这颗心。天儿不早了，耽误了李老板回家。我的车在外边儿，我送李老板回家吧！” 李文芳犹豫了一下说“真是不好意思，让颜爷为我这事操心。艾爷那边儿，尼了给我点儿时间，让我考虑考虑，我肯定给尼了个回话。” 颜爷和李文芳关灯走出化妆间的时候，见张妈和冯班主在侧幕条儿那儿就着灯光在说话。 张妈见李老板陪着颜爷出来了，站起身迎上前说“您看我这人，一说上话把给颜爷您沏茶的事儿给忘了！” 颜爷不在意的说“没事儿！没事儿！我和李老板说正事儿，你和冯班主聊闲篇儿，各说各的，两不耽误。” 冯班主说“颜爷，以后有空儿尼了多来华乐听听评戏，李老板的玩意儿那叫一绝，听惯了想不听都不行！” 冯班主说起玩意儿来，颜爷不由得想起李文芳说的话，摇了摇头说“谢谢冯班主！我外边儿有车，送各位回家吧！” 冯班主说“我就在旁边住，太晚了，颜爷尼了送送李老板吧！” 告别了冯班主，李文芳和张妈上了颜爷的汽车，张妈发现开车的就是艾蛤蟆。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车到四面儿钟，李文芳和张妈下了车，艾蛤蟆没有立刻开车走人，用车灯给李文芳和张妈照着路，直到李文芳和张妈走进小楼。 这一宿李文芳没怎么睡好，辗转反侧的寻思颜爷的话。是呀，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那么这个男人值得我爱吗？这就说不清楚了。爱是嘛？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我喜欢这样的男人吗？他哪一点值得我喜欢？哪一点值得我信任呢？要是从他不言不语不声张的就把升平大戏院重建了这件事儿上看，这个姓艾的对我李文芳似乎是真情实意的。可是谁又说得清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他真的不嫌弃我是个戏子吗？他真的不在乎我是个寡妇吗？ 李文芳在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中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梦中的艾蛤蟆时隐时现，让李文芳看也看不清，抓又抓不着。这一宿觉睡的，真累！ 第二天李文芳没有按时起床，而是躺在床上想心思。张妈看看快到中午了，李文芳还没出房间，担心别有嘛事儿，就敲门走进屋到床前仔细的看着李文芳不说话。 李文芳嗔怪的说“张妈，你这样看着我噶嘛？一句话不说，怪吓人的！” 张妈说“我吓人？你一早晨不起床、不下地、不出屋子，你不吓人？我还一个劲儿的担心呢，颜爷昨晚上都跟你嘚啵嘛了？怎么尼了都起不来了呢？” 李文芳知道瞒不住张妈，就实话实说的告诉张妈“颜爷昨天晚上給艾爷提亲来了。” 张妈说“尼了看看是不是！我一寻思就是这事儿！尼了答应了吗？” 李文芳说“能答应吗？我对那个姓艾的一点儿也不了解，就凭颜爷一张嘴我就答应了？” 张妈着急的说“哎哟我的祖宗，尼了真要把我急死！怎么不了解？尼了还要怎么了解？尼了就看艾爷，说话稳稳当当，办事嘁哧咔嚓，不多言不少语，没半句废话，喜欢你李老板，可是不来跟你黏黏糊糊的，而是真心实意的给尼了办事儿！ 就说升平大戏院这件事儿吧，明摆着就是为你重新盖的，这还不说明问题吗？你还等嘛呢？青帮的颜爷上赶着给你提亲，面子够足了吧？我说姐儿，差不离就得了，啊?!” 李文芳翻了个身，冲着张妈说“你说了解？那我问问你，姓艾的叫嘛名字？今年多大年纪？老家是哪儿的？家里还有嘛人？父母在世吗？有没有兄弟姐妹？跟着颜爷一个月能开多钱？自己有房子吗？你要是了解你给我说说！” 李文芳这一串儿问题，把张妈彻底问哑巴了。李文芳看张妈不说话了，就放缓了语气对张妈说“这些我还都不知道呢，就稀里糊涂的把自己嫁出去了，能行吗？” 张妈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就说“我是替你着急！你刚才问的那些，都不难弄清楚。你把艾爷约出来，当面儿问问不就都知道了吗？” 李文芳一骨碌坐起来说“几点啦” 张妈说“快十二点啦！再不起来就吃晚饭啦！” 李文芳说“起！吃完饭再睡！” 张妈说“啊?!还睡？再睡脑袋都睡扁了！” 四面儿钟这边儿张妈替李文芳着急，芦庄子那边儿颜爷给艾蛤蟆鼓劲儿。 颜爷上华乐戏院后台找李文芳给艾蛤蟆做媒提亲，艾蛤蟆一点儿不知道！听颜爷说半夜三更的去当媒婆儿了，艾蛤蟆哭笑不得！ 艾蛤蟆说“颜爷，尼了怎们不跟我说一声呢？” 颜爷说“当师父的给你保媒拉纤儿还用跟你说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古到今都是这样儿，我做的有错儿吗？ 艾蛤蟆说“我不是说尼了不能去做媒提亲，我是说尼了跟我说一声总行吧？” 颜爷说“你小子别蹬着鼻子上脸！还跟你说一声？你是谁呀？咱爷儿俩谁听谁的？你喜欢李老板这是真事儿吧？我没说不同意吧？你要重建升平大戏院我没拦着吧？我大晚上的去华乐戏院不是去拆散你跟李老板吧？小艾子你跟我说说我怎么就得跟你说一声呢？我不能给你做主是吧？” 艾蛤蟆说“爷，尼了别着急，我不是这个意思！” 颜爷说“那你跟我说说，我听听你是嘛意思？” 艾蛤蟆说“爷！李老板现在是一只惊弓的小鸟，爷们儿死在枪口下，咱不得让人家缓过这股劲儿来嘛！” 　　颜爷撇着嘴说“切！是你懂女人还是我懂女人？还缓过劲儿来？我跟你说，那李老板能愿意跟那个兵痞过日子吗？你跟李老板现在就隔着一层窗户纸，这层窗户纸多碍事呀！我把这层窗户纸给你俩捅破了，你俩的事儿不就挑明了吗？有嘛就当面儿说呗！”‍‍‍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四八‍‍四目相对尽述心曲‍海上婚礼独出心裁 ‍ 艾蛤蟆说“是呀，爷！尼了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我想不当面儿说也不成了！” 颜爷挠着脑袋说“诶？这叫嘛事儿呢？太监不急皇上急？……不对！太监急也没用！再说你也不是太监呀！” 艾蛤蟆说“爷！我把车开走啦！” 颜爷说“把车开走噶嘛去？” 艾蛤蟆说“噶嘛去？找李老板，接着捅窗户纸去！” 颜爷说“去吧！去吧！只要不要人命，要嘛给嘛！” 艾蛤蟆到了四面儿钟，再次独自一个人摁响了小院儿的门铃。出来开门的仍是张妈。 张妈一看是艾蛤蟆来了，那份高涨的热情和上次判若两人。张妈连连说着“艾爷？哎呀真的是艾爷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艾蛤蟆笑着说“张妈，李老板在家吗？” 张妈笑得合不拢嘴，喜笑颜开的说“在家！在家！李老板在家！” 艾蛤蟆对这个小院儿和这座小楼并不陌生，只不过两次来这个地方境遇不同。头一次来连小院儿都没能进去，是在枪口的威逼下无功而返的。当然更别说走进小楼了。这次仍然是张妈来开院门，但是已经是扫尽阴霾阳光灿烂了。 张妈带着艾蛤蟆登上小楼的台阶，张妈急匆匆的拉开楼门，迫不及待的高声喊着“李老板！李老板！尼了看看谁来啦！是艾爷！是艾爷来啦！” 艾蛤蟆走进楼门，这是一个前厅，整个前厅都是欧式的设计和装饰，前厅的地面上铺着密实的波斯地毯，脚踩在上边悄无声息。一组厚重的俄罗斯沙发占据了多半个前厅的面积。 通向屋里的还有一道门，随着张妈的高声通报，通向内室的门打开了，李文芳出现在艾蛤蟆的面前。 艾蛤蟆看着李文芳，突然明白了李文芳身上让自己梦牵魂绕的是嘛，是气质，是女性儒雅、端庄、高洁的气质，是李文芳发自内在的与众不同的修为、修养，和潜藏在内心的自尊、自重、自强、自立、自爱而显示出来的刚毅。 一个弱女子，自己孑然一身年纪轻轻独闯津门，能够在声色犬马的天津卫洁身自好，凭着自己的努力在梨园界争出一席之地，以自己扎实的功底、出色的表演、靓丽的形象征服了天津卫的戏迷，也征服了艾蛤蟆。 李文芳对着艾蛤蟆嫣然一笑，宛然说道“艾爷来了，请坐吧！张妈，看茶！”那声音犹如清流坠深井，叮叮咚咚的敲击着艾蛤蟆的心弦，使艾蛤蟆感觉到了余韵无穷。 艾蛤蟆在李文芳的面前感觉不到女人的色相，而是李文芳独有的凛然不可轻视的人性魅力。 艾蛤蟆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的说“李老板，不揣冒昧，贸然前来，是来跟李老板尼了解释一下，颜爷深夜拜访尼了的事情，我事前并不知道。 颜爷是一片好心，但是做法过于唐突，可能会使李老板产生某些误会和疑虑，这是小艾子不希望看到的。小艾子心里的话让颜爷说出来了，其实那是应该让我自己对李老板来说更好。但是既然颜爷已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么小艾子就厚着脸皮把自己的身世向李老板抖落出来，让李老板看的更清楚一些。 我叫艾子刚，因为嗓门儿大，说话豁亮，大伙儿都叫我艾蛤蟆。我是孤儿，一个流落在天津卫街头的小叫花子。是颜爷收留了我，让我活下来了。颜爷走进了青帮，我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颜爷的大徒弟。颜爷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所以有些事情颜爷为我独断专行，还请李老板谅解、理解。 我的老家是哪儿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模模糊糊的记得爹娘是饿死的，娘临死前指着前边儿的路，让我一直往前走，把要来的最后一块窝头给了我，娘就咽了最后一口气。我按照娘指的路，一路要饭吃，就这样走到了天津卫。那年我五岁。 我就像是一条狗一样，流落在天津卫的街头，直到有一天饿晕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颜爷的手，那只手拿着一个雪白的瓷饭勺儿，勺儿里是雪白的大米粥，颜爷正在喂我。我只记得小时候娘喂我玉米面儿粥，我睁开眼睛喊了声娘，把颜爷给喊哭了，我才慢慢的看清了，这不是娘，是个男爷们儿。 从此我就在天津卫有了个家，从此颜爷身边儿就多了一个人。我就是颜爷的一个影子，颜爷让我练武强身，让我读书认字，教我做人做事，直到我为了凤冠霞帔见到了李老板，我的心忽悠一下子就开了一道缝儿，我知道我没救了！ 如果李老板不是独身一人，小艾子会把李老板当作天上的仙女敬着。李老板现在是独身一人了，小艾子想把孤独给李老板赶跑了，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痴心妄想，会不会有这份儿福气。 升平大戏院的事儿尼了别放在心上，那是我的个心愿，无论能不能陪伴李老板一生，这件事情我都要做。事儿是颜爷帮我张罗的，钱是号称天津卫三元开泰的邝爷、方爷、江爷三位爷共同出的。有钱人出钱是为了赚钱，不是搞慈善，李老板也不必为此而感谢谁。 想说的，该说的，小艾子跟尼了都交代了，说的哪儿不对了，尼了别责怪，好在屋里没别人，说错了的，尼了就多担待吧！” 艾蛤蟆低着头坦坦然然的说完了，站起身准备告辞的时候，才发现李文芳是淌着眼泪听完了自己倾诉的。 李文芳见艾蛤蟆站起身要告辞，就轻轻的说道“艾爷，尼了把话扔到了天上，我想要把尼了的话接住，尼了往起一站，我怕尼了的话掉在地上摔碎了呀！” 艾蛤蟆说“李老板，我把尼了说的伤心了。对不住了！只是想让李老板知道小艾子是怎样的一个人，没想到勾起了李老板的伤感。我手边儿没有手巾，尼了自己擦擦泪吧！” 李文芳摇了摇头说“没事儿，眼泪就是冲洗眼睛的，洗洗好，眼睛更亮点儿。艾爷的话说完了，文芳的话还没说呢。艾爷要是走了，文芳的话说给谁听呢？” 艾蛤蟆的心嘭的一下，好像是钟表的指针向前走了一步似的，撞得心里、脑袋里嗡嗡的直响！他慢慢的坐回到沙发上，看着李文芳说“李老板，尼了请讲，我听着。” 李文芳说“艾爷说了自己，让文芳心里有了底气。文芳的故事不像艾爷的故事那么凄婉悲凉，可也不是那么一路平坦。 文芳七岁学艺，是师父的板子棍子打出来的本事。年纪小，不懂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怕吃苦，想偷懒，师父就用板子打手心儿，藤条儿往身上抽，一抽就是一条血凛子。师父说，不打不成材，想出人头地，想当角儿，就不能偷懒儿！ 三年学评戏，出徒以后从小丫鬟演起，从跟着戏班子跑乡下赶大集演起，夏天老爷儿（太阳）晒着，冬天西北风吹着，我自己一个人儿躲到没人的地方哭去，哭够了，擦干净了眼泪，还得上台！ 在天津卫唱红了，听戏的都知道有个李文芳了，有钱人就开始打你的主意了。唱堂会，演包场，流氓地痞都上来了，都想占你的便宜。当个戏子守身如玉，我挡得住大洋钱，挡得住黑道儿白道儿，可还是没挡住枪口。那个不是人的说，我要是不答应，戏班子就得从天津卫消失。 当兵的砸园子已经不是新鲜事了，可真要是闹出人命来，那我的罪孽就大了。 说是出嫁，连个登记都没有！连个结婚都没有！吃在我家，住在我家，霸占着我，我算个嘛呢？媳妇儿？姘头儿？姨太太？我嘛也不是！在他的眼里我不过是个玩意儿，玩儿腻了他可以随时把我扔喽！他不准我接近任何男人，只要是个男人来找我他就敢掏手枪开火儿。 那阵子我天天的是眼泪洗脸还不敢让他看见，看见了就是一顿毒打。我就盼着打仗，打仗他就得上前线，死了我就解脱了，可是他作到头儿了，就在你来拿凤冠霞帔那天晚上，他被人用他的手枪打死了。 艾爷你的心思我知道，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想跟艾爷说，尼了要知道，我可是个下九流的戏子，是个唱评戏的寡妇，我现在还年轻漂亮，有朝一日我也会像别的女人一样人老珠黄。艾爷，我不想到那时候再被人抛弃，如其那样，那不若就独身一人，终老于孤独。” 艾蛤蟆静静的听着李文芳的倾诉，当李文芳结束了诉说时，艾蛤蟆把话接过来了。 艾蛤蟆深情的说“李老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不是轻易动情的人，也不会说那些海誓山盟骗人的鬼话。戏子是人，在我的眼里和心里没有下九流这一说。台上你是大伙儿的角儿，台下你是我生命的角儿。我的世界里没有寡妇，李老板你永远是清白之身。如果李老板能够接受我艾蛤蟆，我就用我的一生来守护着你，直到地老天荒！” 艾蛤蟆平静的侃侃而谈，一如他平日那样的平静如水。李文芳静静的听着，一如她平日的波澜不惊。 李文芳说“艾爷，那咱们就抽个时间去登记吧！” 艾蛤蟆说“李老板，你决定了？” 李文芳说“决定了，从现在起改个称呼吧，别再李老板、李老板的了，叫我的名字吧，直接叫文芳。我叫你嘛呢？” 艾蛤蟆说“颜爷喊我小艾子，大伙儿都喊我艾蛤蟆。你喜欢叫嘛就叫嘛，要不你就直接叫蛤蟆。” 李文芳噗哧一声捂着嘴乐了，说“等你老了也这么叫？” 艾蛤蟆说“怎么不行？老蛤蟆，成精了！” 李文芳觉得天晴了，浑身沐浴在阳光里似的。都说名花有主儿了，李文芳这才真的找到了有主儿了的感觉。 嘛叫出双入对？那是真心感觉着生活是甜蜜的！艾蛤蟆和李文芳立马儿就出门办理了结婚登记，回到家又操持着结婚典礼。 艾蛤蟆问李文芳“文芳，你想要个嘛样儿的婚礼？” 李文芳不加思索的说“别人怎么办咱就怎么办呗！” 艾蛤蟆想了想说“跟在别人后边走，那不行！咱们办个不一样的婚礼吧？” 李文芳打趣的说“婚礼不都是那样儿吗？还能办到天上去？” 艾蛤蟆认真的说道“天上没法办，咱也不在地上办，咱办一个海上婚礼行不行？” 李文芳奇怪的说“海上婚礼？上塘沽洗海澡办婚礼？” 艾蛤蟆说“那不是婚礼，是游泳去了！邝爷是海运大亨，我让邝爷把游轮开出去，咱在游轮上办婚礼，请所有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在渤海湾玩儿一天，你看行不行？” 李文芳一听连连说“好主意！我跟冯班主商量商量，在游轮上演一出评戏，咱这也叫与众不同的婚礼。” 紧接着艾蛤蟆和李文芳又去拜见了颜爷，把颜爷乐得嘴都笑得合不上了。 颜爷见艾蛤蟆和李文芳一块儿走进来，故意说“哟呵！艾爷和李老板这是唱的哪一出儿呀？人面桃花？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然笑春风呀！” 李文芳被颜爷说得满脸通红，嗔怪的说“颜爷，人家来拜见颜爷，颜爷还来羞我们，让我们怎么下台阶呀？” 颜爷不依不饶的说“我这儿是不是有台阶儿，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李老板都进屋了，我才知道原来有台阶儿。” 艾蛤蟆赶紧打圆场说“爷！爷！这不文芳第一时间就赶紧来看尼了来了，尼了就别挑礼了！” 颜爷笑了，说“听听！听听！李老板没了，文芳都喊上了。小艾子，你这进度够快的呀?!” 李文芳说“颜爷，尼了半夜三更的保媒说亲，为了徒弟这么上心，我们也不能辜负了尼了这片心意呀！” 颜爷高兴的说“这就对了嘛！愿天下有情人尽成眷属，这神仙伴侣才会让我亲自保媒提亲呐！” 李文芳说“文芳这不来拜谢老爷子来了嘛！没给尼了买嘛礼物，只有文芳这诚心诚意的一声改口，颜爷尼了是蛤蟆的师父，自古师徒如父子，老公爹在上，徒弟媳妇儿给尼了磕头了！” 话音未落，李文芳双膝跪倒，规规矩矩的給颜爷磕了三个响头。 李文芳这三个响头磕的，是颜爷没想到的，颜爷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赶紧抹着眼泪说“艾子，快帮我扶起来！快帮我扶起来！这是怎么个话儿说的，这还给我行上大礼了！” 艾蛤蟆搀扶起李文芳说“爷！前前后后没少让尼了操心受累，文芳这个头该磕。” 颜爷拍着巴掌说“好呀！好呀！日子越过越兴旺，添丁进口儿一家人！喜事儿多多呀！艾子，你好福气！全天津卫青帮弟子你这媳妇儿是拔头筹的，婚礼我给你们办！”‍ 　　艾蛤蟆说“爷！我想让邝爷帮忙发个游轮，我和文芳办个海上婚礼，请所有的亲朋好友逛逛渤海湾，爷尼了看看行不行？”‍‍‍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四九‍‍计划虽好不如变化太快‍买凶绑架不料命丧街头 ‍ 颜爷一拍大腿说“好主意！谁想出来的？作妖儿就得往大里作！把日子定下来，邝爷那儿我去说，我要给天津卫的老少爷们儿看看，青帮艾爷的婚礼是怎么办的，都学着点儿吧！” 李文芳说“颜爷，这是老天睁开眼了，李文芳一步跨进福窝儿了！” 颜爷兴奋的说“文芳呀，咱今后一步一个福窝儿！艾子，带着文芳到各屋转转，跟你五个师娘都见面儿认识认识！” 颜爷的五个太太对李文芳的名字都是耳熟能详，尤其是大太太，那是个评戏的戏迷，屋里的电匣子（收音机）经常响着白玉霜、鲜灵霞、李文芳的唱段，大太太听高兴了还能跟着哼两句。 今天一看艾蛤蟆领来个漂亮媳妇儿就是李文芳，就好像天上掉下来个星星似的，拉着李文芳的手不放，问长问短的打听戏班子里的事儿，看那意思要不是因为年纪大了也跟着李文芳唱评戏去了！ 临走的时候大太太还一个劲儿的紧着嘱咐说“文芳呀，到各屋转完了再回来，晚上在家吃饭。喜欢吃嘛告诉艾子，叫厨子给你做！” 李文芳说“婆婆妈吔，我一会儿再回来，您先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其他那四个太太也都挺高兴的，都没想到艾蛤蟆能把李文芳娶回家。太太们每天没别的事，就是打牌听戏看电影逛商场，所以对戏班子的事儿特别感兴趣。怎么练功呀，怎么下腰呀，怎么压腿呀，怎么劈叉呀，白玉霜真是姓白吗，鲜灵霞为嘛姓郑呀……各种问题五花八门，就连咬牙放屁吧唧嘴的事儿都问到了！ 李文芳回到大太太屋的时候，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餐桌上多了一个李文芳，气氛就活跃了很多。角儿就是角儿，李文芳说话可以说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这顿饭又吃了个心旷神怡。 要依着大太太，晚上就不让李文芳回家了。李文芳说“大妈呀，晚上我在华乐还有戏呐！这可不能耽误喽，票都卖出去了，误了场就坏事了！” 大太太没招儿了，这回拦不住了，就再三再四的嘱咐“文芳呀，往后这儿就是你的家，得空了就来家里坐坐，缺嘛少嘛了就跟妈说，想吃嘛了妈给你买。妈在家里也没嘛事儿，你来了，家里就热闹了，也显得浑和。” 李文芳挺理解这些太太的，人就怕没嘛事儿闲呆着，人一呆着，毛病就都出来了。好在这家里有个颜爷，阎王爷在家里坐镇，没人敢惹是生非。实在闷得慌，就凑一桌儿打麻将，不为了输赢，就为了解闷儿。 李文芳也清楚，女人多了就是是非之地，不管谁是谁非，都不能掺合，更不能搅和。逢年过节颜府不能落（音：辣）过儿，礼节必须到。五个太太跟谁走的太近了都是麻烦，等距离交往，一视同仁，这是最基本的处世之道。 艾蛤蟆心里还有件事，想在婚礼之前跟李文芳商量商量。虽然艾蛤蟆不露声色，但是还是被李文芳察觉出来了。 艾蛤蟆现在天天晚上临散戏去接李文芳，他可是直接到后台去，大大方方的不遮不掩。有的时候晚上颜爷那边儿没事儿，艾蛤蟆就到后台看戏。 这天晚上艾蛤蟆在化妆间等着李文芳卸妆，李文芳突然问艾蛤蟆“诶，蛤蟆，你这些日子好像有嘛心思似的。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呀？” 艾蛤蟆说“常听人说女人的感觉特别灵，我还不信，今天一看，真就是这样。” 李文芳得意的说“怎么样？服气了吧？有事儿就直说，在心里憋着好受是吗？” 艾蛤蟆说“不是想瞒着你，是怕你不高兴，就一直没敢跟你说。” 李文芳转过身来看着爱蛤蟆说“这回让我看出来了，别藏着掖着的啦，说吧！” 艾蛤蟆说“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在南市这边儿再买处房子。” 李文芳诧异的说“四面儿钟的房子不是挺好的吗？噶嘛还买房子？” 艾蛤蟆说“你看是这样儿，我是个爷们儿，把媳妇儿娶回家是正道，四面儿钟的房子是挺好的，但是那是你的房子。结婚回到你家，那不成了你娶我了吗？” 李文芳听艾蛤蟆这样儿说，撇着嘴说“蛤蟆，你这大男子主义也太厉害了吧？结婚是两个人的事，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有意思吗？” 艾蛤蟆说“文芳，我知道你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可是我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娶媳妇儿连个窝都没有，在外边儿让别人瞧不起！” 李文芳爽快的说“那还不好办，把房契的名字改过来，换成艾子刚不就成了吗？” 艾蛤蟆想了想说“也行，但是有一样儿，房钱我得给你。” 李文芳皱了皱眉说“噶嘛？我卖房子呀？” 艾蛤蟆陪着笑脸儿说“不是你卖房子，是我必须买房子结婚！” 李文芳把脸一沉说道“买房子你上别处买去，我的房子不卖！ 艾蛤蟆说“你同意我买房子啦？” 李文芳觉出了这话说的有毛病，急忙更正说“不对！不对啦！是我的房子不卖，也不准你买房子！ 艾蛤蟆为难了，看着李文芳噘着嘴不再说话。 李文芳看着艾蛤蟆的样子笑起来，捂着嘴说“有房子结婚就行了，噶嘛分的那么清楚？你不想想，就算你把钱给了我，那钱不还是咱俩的吗？你们男人不总是说媳妇儿是你们男人的吗？我问你，蛤蟆，我是你的吗？” 艾蛤蟆瓮声瓮气的说“你当然是我的！” 李文芳说“连这么个大活人都是你的了，何况房子呢？” 艾蛤蟆愣了一下，没回答上来。 李文芳说“一家人了，还没结婚呢你就想跟我分心，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艾蛤蟆挠着脑袋说“文芳，不是跟你分心，我就是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 李文芳说“蛤蟆，你是个场面上的人，可是怎么看你现在这样儿，都赶不上我个女人了呢？你要是实在想不开，你去问问颜爷，看颜爷怎么说。” 李文芳卸完了装换上衣裳，艾蛤蟆和文芳走到了华乐戏院大门口儿刚要出大门，李文芳突然想起手包落在化妆间的衣架上挂着呢。艾蛤蟆说“别出门儿，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艾蛤蟆回去拿手包，李文芳在黑乎乎的华乐前厅觉得还不如出门等着呢，大门外边好歹还有路灯呢！ 艾蛤蟆取回来李文芳的手包儿，来到前厅李文芳却不见了。艾蛤蟆拉开华乐的大玻璃门，仍然没有李文芳的影子。艾蛤蟆感到出事了，向左右两边儿看了看，隐约约看到荣业大街南边儿有几个人影，艾蛤蟆拔脚就追了上去。 艾蛤蟆穿的是皮软底儿的靸鞋，跑起来不但轻快而且抓地，很快就悄无声息的撵上了这几个人。 艾蛤蟆发现正是这几个人绑架了李文芳。李文芳被两个人架着，虽然拼命挣扎却没有任何动静。很显然，李文芳的嘴是被东西堵上了。还有两个小子负责殿后，看来这是有计划有预谋的绑架。 绑架李文芳的看样子不像是流氓混儿混儿，得手以后迅速撤退，这不是平常绑架以勒索钱财为目的，这是一伙危险的亡命之徒！以一对四，必须痛下杀手，不然一旦被匪徒缠上，李文芳就危险了！ 艾蛤蟆把李文芳的手包塞到了上衣胸前，逼近殿后的两个小子，用上了铁砂掌的削砍华山，照准了左边儿的小子脖子颈动脉处狠狠砍下去，那个小子正跑着呢，突然就瘫软在地上。右边儿的小子扭身查看的瞬间，艾蛤蟆果断出手，仍然是铁砂掌削砍华山，右边儿这个小子也瘫软在地上。 解决了殿后的两个小子，前边架着李文芳的两个小子觉出了不对劲儿，左边儿的刚一回头，艾蛤蟆一个泰山压顶，铁砂掌狠狠的拍在了这小子的天灵盖上，这小子闷哼了一声，当即口鼻窜血死在路上。瞬间连杀三个匪徒，右边儿的小子放开了李文芳，刚想撒腿逃跑，被艾蛤蟆迎面拦住去路。 艾蛤蟆冷冷的说“朋友，别走呀，把话说清楚呀！” 剩下的这个小子知道跑不掉了，没动手就感觉到了艾蛤蟆身上散发出的煞气，壮起了胆子低声说道“好身手！好汉，人我已经放了，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然你没了背后偷袭的机会，鹿死谁手可就说不定了！” 艾蛤蟆冷笑了两声说“听话音你是南方人？把事情说清楚，我不杀你。先说说谁派你们来的？” 这小子说“别问了，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花钱雇我们的人是为了给儿子报仇，那是个有钱的家主儿，别的就不知道了。” 艾蛤蟆说“既然开口了，那就说仔细点儿！你如果不细说，我就不客气了！” 那个小子叹了口气说“唉！生死有命，就这样我也没法回去。和你拼了吧，你我无冤无仇。我们四个是受雇于人，从江苏赶过来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既然上天不让成事，那就是李文芳命不该绝。道儿上的规矩，我们只拿钱干事，别的一概不过问。能说的就是这些，是放我走，还是送我走，你划出道儿来吧！” 艾蛤蟆说“你走吧，别回江苏了，这种买卖伤天害理，再别干了！” 那个小子说“不多说了，就这样儿吧！”说罢狂奔而去。 艾蛤蟆转身解开了捆住李文芳的绳子，拽出了李文放嘴里的毛巾，抱起了瑟瑟发抖的李文芳，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夜色中。 这一夜艾蛤蟆没回颜爷的宅院，李文芳吓坏了，艾蛤蟆送李文芳到家，坐在李文芳床前陪了李文芳一夜。 第二天早上李文芳醒了，看着趴在床边睡着的艾蛤蟆，心中百感交集。如果不是这个男人，自己有可能就不在人世了！自从有了艾蛤蟆，张妈就只是做些家务，晚上已经不再陪着李文芳去园子了。昨天回到家张妈已经睡了，这件事儿不能让张妈知道。李文芳想下地去厨房给艾蛤蟆做点饭吃，刚一动，艾蛤蟆就醒了。 艾蛤蟆警醒的说“文芳，你要噶嘛？” 李文芳深情的看着艾蛤蟆，柔声说“蛤蟆，你上床睡吧，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 艾蛤蟆站起身来直了直腰说“别动！你歇着吧，一会儿咱们出去吃。” 对于昨晚的事情，艾蛤蟆和李文芳谁也没再提，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用四个字就说明了一切，那就是心照不宣。‍ 为子寻仇，千里雇凶杀人。还会不会有再次的凶险呢？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艾蛤蟆握着李文芳的手，关切的问道“文芳，好些了吗？” 李文芳笑了笑轻声说“没事儿了，蛤蟆，有你真好！” 艾蛤蟆不在意的说“没事儿，有我呢！” 李文芳说“我知道，有你在，我放心。” 艾蛤蟆说“我得跟颜爷说说，把婚期提前吧！” 李文芳毫不犹豫的点头说“行！起床，吃早点！” 洗漱完毕，吃早点回来，艾蛤蟆嘱咐李文芳好好休息，就回到了芦庄子的颜宅。路上随手买了张晨报，头版头条大字标题：昨夜南市突现无名男尸，警察今晨封锁现场。艾蛤蟆心想，记者真够快的！ 颜爷见艾蛤蟆进屋，笑呵呵的问艾蛤蟆“已经开始不回自己家啦？” 艾蛤蟆正色道“爷，不是尼了想的那样。”说着把晨报递给了颜爷。颜爷接过了晨报，仔细看了头版头条，标题挺大的字，内容简简单单：南市荣业大街昨夜发生命案，三名死者均系男性，无明显外伤，死因不明，警察已经封锁了命案现场。 颜爷放下报纸抬起头问艾蛤蟆“怎么回事？” 艾蛤蟆说“从江苏来的，绑架李文芳。” 颜爷皱着眉头不解的说“从江苏来的？” 爱蛤蟆平静的说“死的那个军官是江苏人。” 颜爷说“三个人？” 艾蛤蟆说“四个，都是练家子，我放走了一个。” 颜爷看了一眼艾蛤蟆说“问清楚了？” 艾蛤蟆说“雇凶杀人，说不出太多的，职业杀手。” 颜爷叹气说道“红颜祸水，多事之秋，出头儿的椽子经风雨呀！艾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艾蛤蟆说“婚期提前，不办婚礼了，我打算和文芳去一趟江苏，就算旅行结婚吧，也把这件事做个了断，让对方别再折腾了。” 颜爷想了想说“也行！婚礼回来再补办，咱不能让别人看笑话呀！” 艾蛤蟆说“行！那我就按照这样儿去安排了？” ‍ 颜爷说“去吧！诶，艾子，你下手太狠了吧？仨人呀！” 艾蛤蟆说“顾不得了，他们是四个人，容他们的空儿，我和文芳就都没命了。”‍‍‍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五〇‍‍杀手有情临别留迹‍旅行结婚直奔扬州 ‍ 颜爷语重心长的说“艾子，人生的路刚刚开始，你要了李文芳，必定怀着怜香惜玉的心。肩膀上挑起了这副担子，手底下该留情的时候也得留情。能不杀生，就多积阴德，给自己留条后路。” 艾蛤蟆低头说道“爷！尼了说的我都记下了，只要能给我留条活路，我不会随意灭口的。爷尼了还有吩咐吗？” 颜爷摇了摇头说“你去忙吧，早点儿回来！” 艾蛤蟆答应了一声“知道！”就匆匆的告别颜爷走出大门。 艾蛤蟆刚出芦庄子口儿，迎面儿就碰上了喝破烂儿的刘翰林，蹬着洋车吆喝着过来了，看见艾蛤蟆走过来，刘翰林慌忙跳下车老远就跟艾蛤蟆打招呼“艾爷！尼了早啊！” 艾蛤蟆扬起胳膊摇了摇手说“刘爷，行啊，俩轱辘的胶皮换成仨轱辘的洋车，尼了发财了！” 刘翰林点头哈腰的说“艾爷，发财！发财！借尼了吉言，谢谢啦！艾爷这是要上哪儿去？我送尼了去吧？” 艾蛤蟆笑着说“不了不了，尼了忙去吧！回头见！” 刘翰林说“回见回见！”转身上车吆喝着“破烂儿的卖！”蹬车走了。 艾蛤蟆拐弯儿顺着罗斯福路过了百货公司，出了日租界前边儿没多远就是四面儿钟。艾蛤蟆正走着，就见张妈急三火四的迎面儿走过来。艾蛤蟆喊了声“张妈！” 张妈猛然停住脚看见了艾蛤蟆，喜出望外的说“艾爷，早起来有人往院子里扔了封信，李老板说让我找尼了看看。”说着就要从衣兜儿里掏信。 艾蛤蟆摆手说“不急，张妈，咱到家里再看。” 走在路上张妈说“艾爷，尼了走了，我和李老板在家，就听有人摁院子的门铃，我开了院门一看，没人！关院门的时候，看见地上有封信，我就捡起来交给李老板了。李老板看了信，让我上芦庄子颜爷那儿找尼了，这不刚出门儿没多会儿，半道就碰上尼了。” 张妈走了一路说了一路，进了家门儿才住嘴。李文芳见艾蛤蟆回来了，这才把心放下。艾蛤蟆打开信，只见一张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谢谢手下留情！我不回扬州了！” 写信的人没有署名，信封上没有邮戳，看得出来是写信的人自己把信扔到院子里的。 李文芳担心的说“蛤蟆，看完了吧？这个人认得咱家！” 艾蛤蟆说“没事儿，不用担心。他要是还想着下手，就不会给咱写信了。” 李文芳想了想，觉得艾蛤蟆说的有道理。就问艾蛤蟆“你跟颜爷商量了吗？” 艾蛤蟆说“商量了，颜爷同意咱的想法。这件事儿的根子在江苏，咱俩得去一趟江苏扬州。” 李文芳不解的问艾蛤蟆“咱俩去江苏扬州？噶嘛去？” 艾蛤蟆说“旅行结婚。” 李文芳说“为嘛非得去扬州呀？” 艾蛤蟆扬起手中的信说“昨天晚上我放了的那个小子把地方告诉咱了，他没明说，但是告诉咱‘我不回扬州了’。扬州！他为嘛要这么写？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没必要写封信，更没必要写上扬州。明白他是嘛意思了吧？” 李文芳恍然大悟说“这是在告诉咱，花钱雇他们的人在嘛地方！” 艾蛤蟆夸赞李文芳说“聪明！” 李文芳说“还聪明呢？傻子！你才是真聪明呢！看一眼信就马上知道该去扬州，我还傻乎乎的纳闷儿呢，为嘛非得去扬州呢？” 艾蛤蟆说“你的心思用在了唱戏上，不会往别的上寻思。我的心用在应对各种事情上，所以反应就比你快。术业有专攻，各有千秋。” 李文芳说“你看你多会说话，不像我连个弯儿都不拐。” 艾蛤蟆说“走直道儿省劲儿呀，我就得比你多费不少劲儿。” 李文芳说“反正你比我聪明！” 艾蛤蟆说“不是聪不聪明，是你比我单纯，我比你复杂。你只需要把戏唱好了就得了，我得应付外边儿复杂的社会，像你这么单纯就擎等着吃亏上当吧！” 李文芳敬佩的说“真心佩服你！今后办事儿都听你的！” 艾蛤蟆说“别介呀！你也不能当甩手掌柜的。俩个人的日子就得商量着过，一个巴掌拍不响，家里边儿要是独断专行，那就快出问题了！” 李文芳打趣的说“听你这么说话，好像结过婚似的。” 爱蛤蟆笑了，说“跟着颜爷长了不少能耐，颜爷那可是娶了五房太太，居家过日子从来没闹过叽硌，这我不得学着点儿呀？就咱眼目前的事儿说吧，颜爷说了，旅行结婚可以，婚礼回来还得办。这是嘛意思？” 李文芳又懵门儿了，说“你就别问我了，我哪儿知道是嘛意思！” 艾蛤蟆说“这就是颜爷的高明之处！我只想到刚出了人命案子，而且就在华乐戏院附近，那个该死的军官死在了华乐戏院门口儿，如果警察把目光集中到了华乐戏院，那就多少有些麻烦。咱俩旅行结婚，避开了警察的视线，顺道儿去趟扬州，把事情彻底了结喽，低调不张扬，不是挺好吗？” 李文芳赞同说“就是呀！” 艾蛤蟆说“颜爷想的就是棋高一招儿！你想想，青帮的艾蛤蟆艾爷，要娶评戏名角儿李文芳李老板，按照常理能会是这样不声不响的就过去了吗？所以颜爷说婚礼后办，就是为了不让警察起疑心！” 李文芳担心的问艾蛤蟆“蛤蟆，你跟颜爷承认了那仨人跟你有关系啦？” 艾蛤蟆说“文芳，那老爷子一辈子经历过多少事情？闭着眼都能把事儿看明白喽！身上的汗毛儿都是空心儿的，拔根儿眼睫毛儿能吹哨，那是聪明到家了！嘛事儿都别想瞒过颜爷，有些事儿不用明说，点到而已。文芳，老话说的好，得服高人，不服高人有罪呀！” 李文芳由衷的点头服气说“蛤蟆，你就是我的高人！我得好好跟你学！” 艾蛤蟆说“我算嘛高人呀！等有机会我领你去津沽轩，那儿还有个一等一的高人呢！那叫世外高人，隐身闹市，不露痕迹，颜爷都得佩服的人！高爷，那是旷世奇才！” 李文芳懊悔的说“我就光知道唱戏了，戏是没少唱，人却越唱越糊涂！戏里边儿的人生道理不少，都让我给唱出去了，没给自己留下点儿！” 艾蛤蟆说“人呀，聪明得分用在嘛地方。就说我和颜爷吧，名分上是师徒，可是亲如父子，无话不谈。我们爷儿俩绝对不隔心，说句粗话，我一撅屁股，颜爷就知道我放的屁有味儿没味儿！ 真正学能耐，不是师父手把手的教你，嘴儿对嘴儿的喂你，是你跟在师父身边儿，听师父是怎么看事，怎么说事，怎么办事，怎么分析事，日积月累的你这本事自然而然的就见长。 有人不明白，还说师父也没教我能耐呀？对了，你年年儿的都不上师父那儿去几趟，等着师父追你屁股后头教你本事呀？ 老话说了，要想学得会，得跟师傅睡，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李文芳说“还真是这么个理儿！想我学徒三年，从早到晚吊嗓子、踢腿、走台步儿、跑圆场，不是见天儿到晚的跟在师父身边儿，能有今天的李文芳吗？” 艾蛤蟆还要说话呢，张妈过来了，说“艾爷，你们光说话了，也不渴呀？别聊了，该吃饭啦！” 李文芳抬头看了看表说“可不是嘛，光顾着说话儿了，都快十二点了！吃饭！” 张妈说“艾爷，自打尼了一过来，李老板的钟点儿就过得快了。这就叫欢乐时光短，愁烦嫌夜长呀！” 艾蛤蟆说“文芳，你听听，张妈说的都是人生大道理！” 张妈说“好么，艾爷，我哪儿懂嘛叫人生大道理呀，这都是李老板唱戏说的词儿！” 李文芳说“词儿不少，都让我就着饭吃了！” 艾蛤蟆打趣说“要不咱饿一顿？” 李文芳说“我也不差这一顿，还是吃了再说吧！” 张妈感叹着说“真是的，艾爷来了，日子都不一样了，我们李老板也会说笑话了！” 李文芳真的感到了开心快活的日子是嘛滋味儿。对于来到自己身边儿的艾蛤蟆，好像真是挑不出一丁点儿毛病来。这是个好男人，是个近乎完美的男人，遇事冷静，思维敏捷，识文断字，文武兼备，聪明敏锐，决策精准，有情有爱，扶危济困……艾蛤蟆这次出手救李文芳时候的干净利索，出乎这个评剧名角儿的意料和想象。怎么就会让三个精壮的男人瞬间就倒下了呢？如果艾蛤蟆是个文弱书生，那结果就会是另一个样子了！李文芳事后想起来有些后怕！对这些唱戏以外的事情，李文芳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好在有个艾蛤蟆，这是个实实在在不会甜言蜜语的男人，是个值得信赖和依靠的男人，是个让李文芳梦牵魂绕的男人，是个柔情似水又……该怎么说呢？艾蛤蟆出手相救时的狠辣决绝，那不是一般男人能够做到的！艾蛤蟆很阳光，却又很神秘，这个男人还有哪些是自己不了解、不知道的呢？李文芳想过，但是凭她的阅历怎么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后来想开了，管他呢！只要艾蛤蟆真心实意的对自己好，只要艾蛤蟆心疼自己、爱自己、能够保护自己就行了，至于艾蛤蟆是个嘛人，李文芳决定不再花费心思去琢磨这个事，日子还长着呢，着嘛急呢？ 晚上散了戏，艾蛤蟆准时来接李文芳，两个人跟冯班主说了想要旅行结婚的打算。虽然会影响一些收入，但是结婚这是人生大事，冯班主还是答应了，班子里青衣还有别人，戏还可以照常演出。照规矩艾爷和李文芳结婚的喜讯应该在报纸上刊登的，这回是明媒正娶，青帮艾爷是冯家班儿的后台，今后的日子会更加顺风顺水儿的。 第二天的天津各大报纸上刊发出艾蛤蟆和李文芳婚讯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去往扬州的火车上了。 艾蛤蟆买的是软卧包厢，包厢里没有外人，这是个相对私密的空间，如果不出意外，乘警也不会随便到这样的包厢来骚扰的。李文芳感叹人生的无常，眼看着车窗外不断变化的江南秋色对艾蛤蟆说“蛤蟆，我感觉现在的日子就跟做梦似的。做梦没能梦见的，现在就在身边儿。我离开师父搭班儿唱戏的时候，师父跟我说，日子是流水，流过去了，就回不来了。不能想着自己年轻，不在乎日子的溜走。其实，溜走的不是日子，是你的生命。这个世界，好的日子少，闹心的日子多。好日子要好好过，不好的日子要咬着牙过。孩子，记住师父的话，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好日子。那时候小，不理解师傅父说的，现在回头看看，溜走的生命，再也回不来了！” 艾蛤蟆安慰李文芳说“文芳，小时候不懂事儿，都是这样儿。人活百岁又能怎么样？老了，吃不动了，喝不动了，走不动了，能去的地方就剩下上阎王爷哪儿去报到了。谁也不想去，可是谁也不能不去。那怎么办？高爷说得好，过去了的不追悔，没到来的不奢望，现在的日子不虚度，能把握的幸福不浪费，这就是明白人该做的事情。” 李文芳心服口服的说“这话说的，真是精辟到家了！这个老爷子你一定要带我去拜访，这样的高人如果错过了，那非得把肠子都悔青了不可！” 艾蛤蟆满口赞同的说“这就是缘份！儿女是缘份，师徒是缘份，朋友是缘份，两口子也是缘份！缘份是天定，这个我是相信的。” 李文芳连连点头说“这个我也相信！” 艾蛤蟆接着说“古人说，世间熙熙皆为利来，世间攘攘皆为利往。这是嘛意思呢？这是告诉我们，世间万物都是趋利避害的。利益，是绝对的目标。再亲再近的人，如果损害了对方的利益，也就不亲不近了。” 李文芳仔细的咂摸艾蛤蟆这些话，觉得真是那么回事。于是对艾蛤蟆说“你说的真对！你把世上的事儿说到根儿上了。” 艾蛤蟆说“文芳，这哪儿是我说的呀！道理是颜爷说的，这些话是高爷讲的，常言说学无止境，天下万物为师，小猫小狗儿都有值得我们学的地方，何况身边的人和事呢！” 李文芳感慨的说“平常的日子一门儿心思的钻进了戏里边儿，哪儿会想到这些呀！蛤蟆，你懂的多，就多给我讲讲，让我也开开窍儿！” 艾蛤蟆说“多往高爷那儿跑吧，你听听高爷说话，出口不凡，每句话都是学问。这辈子认识高爷，那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李文芳向往的说“蛤蟆，回去咱就去拜见高爷，我想拜高爷为师，你说高爷能收我这个徒弟吗？” 　　艾蛤蟆习惯的挠着脑袋说“看在颜爷的面子上，高爷应该能够同意。这老爷子，人善良，心眼儿好，我们这些人都是他老人家最亲近的人，不能把你扔在外边呀！”‍‍‍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五一‍‍旅途且说扬州事‍高屋建瓴有高人 ‍ 李文芳听艾蛤蟆说话的意思，好像高爷的身边还有很多人似的，就问艾蛤蟆“哎，蛤蟆，高爷不是天津人呀？“ 艾蛤蟆说“高爷是从大西北走过来的，要说起高爷的经历来，可真是来路艰难，人生曲折，颠沛流离，大起大落呀！‍ 名满天下文物古董界的西北秦汉斎，异军突起的河南文物古董大门脸儿阴虚阁，响遍华夏的山东文物古董头号儿店面崂山坞，咱天津卫文物古董头把金交椅的津沽轩，那可都是高爷一手提拔起来的呀！别处的我不清楚，天津卫跟着高爷的汪昊德、毛旺财、淑娟儿，每个人都有个让人羡慕的故事，就连淑娟儿在静海乡下的老爹，现在都在天津卫跟着享福呢！文芳你应该知道荣业大街鸿裕西里改成通裕旅馆的事吧？” 李文芳说“好么，那能不知道吗？” 艾蛤蟆兴奋的说“那旅馆就是颜爷给淑娟儿的陪嫁！” 李文芳这回彻底糊涂了，不明所以的问艾蛤蟆“蛤蟆，我听糊涂了！怎么颜爷也掺合进来了呢？” 艾蛤蟆说“南市这块儿地方，说大不大，说小还真不小。五方杂居，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人物纷呈，等回到天津，我给你慢慢儿的讲，足够你编出个连台本儿的评戏来！” 李文芳心急若渴的说“我让你说的都等不及了，你现在说呗！” 艾蛤蟆笑了，说“说书讲究扣子，唱戏讲究轴子，别忙，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这江南的风光不同于天津卫，好好的看看一路的风景，回去也好跟戏班子里的人说说，要不然不是白出来一趟了吗？” 李文芳问艾蛤蟆“蛤蟆，咱们去扬州，你以前去过扬州吗？” 艾蛤蟆说“前二年还真是跟着颜爷去了一趟扬州，不过没呆住，办完事儿马上就回来了。这回可以好好的看看扬州了。” 李文芳高兴的说“不说天津了，你给我说说扬州呗？” 提起扬州，艾蛤蟆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说“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李文芳惊讶的说“蛤蟆，你还会作诗呐?!” 艾蛤蟆打趣的说“说相声的讲话了，尿裤子了，我坐哪儿哪儿湿！这是我听高爷说的，我记下来了。这首诗是唐朝的大诗人李白写的。李白有个好哥们叫孟浩然，也是个唐朝的大诗人。孟浩然要走了，李白去送孟浩然。古时候文人相别，都要写一首诗词留作纪念，这首诗就是李白写给孟浩然的。” 李文芳说“我一肚子戏词儿，就记住了一首人面桃花，别的都不知道。你说的这首诗是嘛意思呀？” 艾蛤蟆说“文芳你这可是难为我了！要说起古文化，那还得去跟高爷学去。要叫我一说，就是误我贤妻了。” 李文芳不在意的说“误就误呗，反正我也不懂，你胡说，我瞎听，说错了不怪你，回天津我再问高爷去！” 艾蛤蟆无奈的说“这可是你说的，我可开始胡说了？” 艾蛤蟆边寻思边说“故人西辞黄鹤楼……” 李文芳不解的说“你先等等！故人不是形容已经故去的亲人吗？怎么还能上黄鹤楼去呢？” 艾蛤蟆说“这个故人指的是老朋友的意思，像故乡、故园、故旧、故事，都带有久远的意思，所以故人不是死去的人。” 李文芳说“那故意呢？故意是嘛意思？” 艾蛤蟆说“我看你现在就是故意！别考我，再烤就糊了！咱们说诗里的意思，故人就是老朋友。” 李文芳顽皮的笑了，扮个鬼脸儿说“接着胡说！接着胡说！故人西辞黄鹤楼，该说西辞了！” 艾蛤蟆说“文芳，诗词不能单挑出一个词来解释。西辞黄鹤楼先得说黄鹤楼。 黄鹤楼不在扬州，在扬州西边的湖北武汉长江南岸的武昌蛇山。就在万里长江边儿上，黄鹤楼、晴川阁、古琴台并称武汉三大名胜。而黄鹤楼又是江南三大名楼之一，自古就享有天下江山第一楼和天下绝景的美誉。 李白的诗第一句写的是孟浩然辞别了扬州西边儿的武汉，故人西辞黄鹤楼。” 李文芳说“那烟花三月下扬州呢？孟浩然来到了扬州，李白放烟花迎接孟浩然？” 艾蛤蟆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了，对李文芳说“尼了比我还能胡说！” 李文芳疑惑的说“怎么啦？又不对了吗？” 艾蛤蟆说“烟花不是咱们过年放的那种烟花，烟花是形容三月的扬州已经是繁花似锦了。用烟字来形容花朵的艳丽，无边的花海在景中，人就好像走进了画里的情境，来点缀三月的扬州美不胜收。” 李文芳说“中国的诗词太美了！这也就是糖炒里边儿白才能写出来，里边儿要是不白绝对写不出来！” 艾蛤蟆纳闷儿的说“怎么又出来个糖炒里边儿白呢？” 李文芳说“你刚才不是说糖炒里边儿白吗？” 艾蛤蟆说“我说的是古代的唐朝，大诗人李白，姓李，叫李白！不是糖炒，李老板，李白不是栗子！” 李文芳说“我哪儿知道呀！我又不认识他！” 艾蛤蟆无可奈何的说“是呀，咱俩一样，我也不认识他！” 李文芳看艾蛤蟆的样子好像有些不高兴了，于是说“学生比较笨，老师可别不高兴呀！” 艾蛤蟆说“我这点儿墨水儿，胡说八道还怕说不好呢，你再打岔，更说不清楚了！” 李文芳说“我不打岔了，你接着说！下一句是……是嘛来着？” 艾蛤蟆说“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李文芳说“先说说那句孤帆远影。” 艾蛤蟆说“这句是以景抒情，最能深切的描述李白当时的心情。文芳你想想，李白站在岸上，送孟浩然登船。孤舟只是一条船，但是不可能江中只有一条船。但是诗人写了孤舟，那是李白当时自己的心境，感到孟浩然走了，自己孤单单的一个人，顾影自叹，所以写孤舟。” 李文芳追问着说“还有远影呢？” 艾蛤蟆说“孟浩然的船走远了只能看出船的轮廓了，遥望着船的影子，李白祝愿好友一路平安！” 李文芳紧接着催艾蛤蟆“继续！碧空尽！” 艾蛤蟆说“碧空是蓝天，蓝天都看没了吗？不是的。孤帆远影碧空尽，是写船已经看不见了，李白已经看到了蓝天的尽头。嘛叫望眼欲穿？诗人的心情跃然诗中！” 李文芳说“还有最后一句，唯见长江天际流。” 艾蛤蟆说“望尽碧空，望穿江水，好友如孤帆，今生还能再见吗？都没有了！只有脚下的长江水，诉说着千年万代的故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流淌着不尽的情怀。天际流，长江已经和蓝天融为一体了！” 李文芳半天没说话，陷入了沉思中。艾蛤蟆看着默默无言的李文芳，不知道李文芳为嘛突然不说话了。艾蛤蟆心想，女人的思维方式和男人是不一样的，既然李文芳现在不说话了，那就让这个时刻安静一会儿吧！艾蛤蟆眼望着火车窗外的南国风光，没有惊扰李文芳的沉思。 火车的车轮碾压着铁轨，发出有节奏的声音。李文芳像是被惊醒了似的，用低低的声音问艾蛤蟆“蛤蟆，我曾经听师父讲过，清兵入关，扬州屠城，曾经杀光了扬州城里抵抗的官兵和老百姓，那现在扬州人是后来的吗？” 艾蛤蟆说“真实的历史是什么样子，有谁知道呢？据说当年清兵屠城的那个扬州，不是现在这个扬州。明朝时候的扬州，是现在的南京，那么史可法据城抗清的，应该是南京。” 李文芳哀婉的叹了口气说“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多美的诗呀！烟花三月下扬州，应该是孟浩然下扬州吧？” 艾蛤蟆说“是呀！今天咱俩是秋华十月下扬州呢！” 李文芳说“南方人喜欢写诗，是因为有写诗的环境，小桥流水，柳绿花红，日子过得幽静，才能有写诗的心情。” 艾蛤蟆说“其实不然，李白就不是南方人，他是陕西人，喜欢喝酒。古人说，李白斗酒诗百篇，能喝还能写，厉害吧？” 李文芳说“喝了一斗酒还不得喝死了，还能写诗吗？” 艾蛤蟆说“后人夸张呗！古时候的酒和现在的酒不一样，应该是米酒吧？武松打虎喝了十八碗，官兵丢失生辰纲也是因为酒里下了蒙汗药，当年的酒是甜的，不是辣的。喝酒写诗才会有曲水流觞。不然都喝趴下了，就没有这些诗流传下来了。” 李文芳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花草树木说“扬州城里应该比野外美，那扬州也应该有不少诗人和诗吧？”。 艾蛤蟆说“写诗得有这份闲情逸致，生活首先得过得去，吃饱了喝足了才有心情写诗。饿着肚子写不出好诗来的。扬州自古就是个富裕的地方，鱼米之乡呀！所以扬州自古就是个产生诗人的地方。” 李文芳说“我光觉得唱词美，没想到诗更美。能当个诗人，这辈子得多潇洒、多浪漫呀！” 艾蛤蟆说“我在津沽轩曾经听高爷说过扬州。高爷说扬州是座古城，到今天已经有二千四百多年历史了。 唐代有个诗人叫徐凝，他就写过‘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唐代诗人王建写扬州，是‘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文芳你想想，普天之下有着明亮之月的夜晚，有一多半儿是属于扬州的。到了晚上，夜市亮着的千万盏灯照亮了天空，高楼上美女舒展红袖且歌且舞，宾客喝酒写诗，这样的日子过得多舒心呀！扬州就是这样一座城市。” 李文芳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可惜了！” 艾蛤蟆没明白，李文芳怎么会冒出一句“可惜了”。艾蛤蟆问李文芳“文芳，你说的嘛玩意儿可惜了？” 李文芳愤恨的说“可惜了的这么一座历史名城、文化名城，竟然也会出浑蛋人物！” 爱蛤蟆才知道李文芳又想起来那个混蛋的国军军官了，不由得劝慰李文芳说“文芳，这和城市没关系。出英雄豪杰的地方不见得就没有浑蛋。命运让你遇上了英雄豪杰，你就能成就一番事业。命运让你遇上了浑蛋，你就得忍辱负重寻觅阳光。万事由人，这就是天道！” 李文芳恨恨的说“富庶之地，应该出富庶之家，富庶之家应该是书香门第吧？” 艾蛤蟆说“也不尽然！大清朝的八旗子弟，那都是皇上的亲戚，生下来就带着一份儿家业，应该是开疆拓土光宗耀祖吧？可是你看看有几个成气候的？老话说的好，惯子如杀子，当爹妈的如果想坑害自己的后代，你就从小娇生惯养吧，准把自己的儿女坑害喽！” 李文芳说“我们到了扬州，能见到嘛样儿的浑蛋爹娘呢？” 艾蛤蟆说“但愿能是明事理的爹娘，不然还是个麻烦事！” 李文芳说“不说这个了，还是给我多说说扬州吧！” 艾蛤蟆说“到了扬州，一切都看到了。我知道的那点儿，都是从高爷那儿听来的。要想听天下故事，回天津咱天天去津沽轩，听高爷给你说天下人生。你就是上大学，也没有高爷肚子里的学问多。高爷不光是读万卷书，更厉害的是走万里路。高爷经历的，大学教授没经历过，他就讲不出来，这就是高爷所以是高人的奥秘！” 李文芳坚定的说“回天津我一定要拜高爷为师！晚上唱戏，白天跟着高爷长学问！” 艾蛤蟆说“行！我坚决支持你！你就看看汪昊德吧，那是高爷的义子，比亲儿子都亲。原来汪昊德就是个剃头匠，现在你再扫听扫听，天津卫古玩文物这行，一提起汪昊德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都是高爷调教出来的！” 李文芳说“唱戏我不能扔，古董文物我也不感兴趣。我认师父就是要跟高爷学做人学做事，听高爷给我说人生讲典故谈历史。” 艾蛤蟆说“其实，文物和古董当中就藏着知识，装满历史，就是需要挖掘求证。古时候究竟是嘛样儿的？谁见过？你没见过，我没见过，可是文物古董见过！历史传说大禹治水，谁能证明真有这事儿？九州九鼎在那儿摆着呢！几千年前的古董，这九座青铜鼎就能证明真有这个事儿！这里边儿学问大了去了，别说学一辈子，学八辈子也学不完！汪昊德见天的从通裕旅馆到津沽轩，折腾嘛呢？折腾能耐呐！” 　　李文芳说“人活着噶嘛？人活着就是折腾呐！从小折腾到老，等折腾明白了，也快走人啦！还得看着儿女们接着折腾。” ‍ 艾蛤蟆挑起大拇哥说“文芳，你算说到根儿上了。一代一代人就是这么折腾过来的，从混沌到文明，容易吗？”‍‍‍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五二‍‍扬州青帮摆平烂糟事‍天津颜爷惦记艾蛤蟆 ‍ 李文芳感慨的说“人呀，活着就不容易，死最容易了。也不折腾了，也不受累了，也不遭罪了。” 艾蛤蟆接过李文芳的话说“可是人也没了！人都没了，那就全都没了！” 李文芳说“所以还得拼命的活着！” 艾蛤蟆说“还得活得舒坦点儿，要不这辈子就白来了。” 李文芳发自内心的说“蛤蟆，这辈子有你，我就没白来！” 艾蛤蟆说“从来也没想过，会有一个漂亮的角儿跟我成了一家人，我不光是没白来，我还赚了呢！” 李文芳没听明白，问艾蛤蟆“没白来还赚了？你赚嘛了？” 艾蛤蟆说“赚了儿女呀！都在你那儿存着呢！” 李文芳说“呸！美得你！谁给你存着！” 正说笑呢，就听有人敲软卧车厢的门，艾蛤蟆起身拉开车厢门一看，原来是列车员。 列车员恭恭敬敬的说“先生，扬州快到了，您收拾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吧！” 艾蛤蟆说“知道了，谢谢！”随手关上门对李文芳说“文芳，扬州到了！” 李文芳是初次到扬州，下车的人不多，出站也很从容。出站口外有人举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天津艾先生、李女士”，字写的很漂亮，看来扬州书法家遍地呀！ 李文芳看了一眼艾蛤蟆，艾蛤蟆也正低头看李文芳，见李文芳是询问的目光，就笑着说“扬州青帮帮主肖广义派的车，来接咱的。” 李文芳心想，青帮真是厉害，走到哪儿都有人接待！ 艾蛤蟆和李文芳上了接他们的小汽车，很快就到了扬州青帮老大的宅院。 李文芳随着艾蛤蟆下了汽车，就见宽大的门楼前站着一位儒雅的男士，身边是一位穿着旗袍清秀的女士。见艾蛤蟆和李文芳下了汽车，二人急忙迎上前来。男士双手抱拳当胸，嘴里边高声问安道“艾老弟！鞍马劳顿，一路辛苦了！” 艾蛤蟆拱手朗声说道“肖大哥、嫂夫人，久违了！一向可好哇？” 肖广义笑呵呵的高声应道“同好！同好！这是弟妹吧？” 艾蛤蟆说“大哥，这是你的小弟妹。”又给李文芳引荐说“这是肖大哥，这是嫂夫人。” 李文芳微笑点头说道“肖大哥好！嫂子好！给您添麻烦来了！” 肖广义说“弟妹，到了扬州就是到家了，别说客气话，一客气就不像一家人了。” 肖太太也笑着说“扬州小地方，不像天津卫，弟妹别笑话呀！” 肖广义说“咱们家里说话，站在门外不是待客之道呀！兄弟、弟妹，里边请！” 艾蛤蟆来过扬州，到过肖广义的家里，所以也算是熟门熟路。李文芳头一次到南方，头一模儿到南方人的家中坐客，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肖广义的宅院在扬州那是绝对上属的宅院，坐落在扬州的中心地段，是一所大型的苏州园林建筑。 当年肖广义的曾祖是光绪年间的举人，担任过两广布政使，在安徽、江西、甘肃做过巡抚、道台。当年曾祖是用了六十万两银子在扬州修建了这所宅院。 肖广义是继承的祖业，在扬州也属于财大气粗的家族，有钱庄、盐场、商行、印染厂，属下的青帮弟子遍布扬州各行各业，也是个咳嗽一声扬州都打哆嗦的人物。 就说眼下这所宅院吧，虽说是继承的祖业，但是经过了肖广义的维护修缮，风光不减，胜过当年。 宅院占地一万多平方，当年是从苏州请来的苏州园林设计施工人员，结合扬州建筑风格，建成了具有江南特色的民宅 按照中国的风水布局，整座宅院坐北朝南。布有五条轴线，中轴线除了肖家主宅以外，主宅的北面建有一所花园，名为“瘦园”；主宅的南面是肖家的祠堂，祠堂面迎肖家的大门，进大门首先敬祖，然后进主宅，通过主宅才能进“瘦园”。 沿着中轴线的两侧都是住宅和二层的楼房，楼房的建筑都是飞檐斗拱，纯粹的中式古典建筑。 “瘦园”是圆形的布局，宅院成四方形的布局，形成了天圆地方的中国古代理念。 宅院的四周是用特地烧制的青砖垒砌的高大镂空雕花的院墙。临门是一座宽敞的大门厅，门厅悬挂着匾额，上书“进士及第”、“举人及第”、“状元及第”、“武状元”，显示着这个家族的不同寻常。 穿过大门厅，左边一侧依次是望海楼、观海楼、踏海楼、贮海楼，观音堂、听风堂、松鹤堂、万寿堂。 右边一侧依次是舒心轩、爱心轩、读心轩、赏心轩，对面的都是一些杂役的住所、洗衣房、库房、粮仓、厨房、马厩、轿厅等，门厅的两侧是仪门和照壁等组成。 整个宅院融入了中国古典建筑与西洋古典建筑的特色；这所宅院展现了中国古典文化与旧时代官府文化的精髓，是不可多见的江南古典建筑。 宅院设计完美，规模宏大，结构精巧，独具匠心，雕工精致，保存完整，以江浙独有的建造理念为基础，又不失扬州传统的建筑风格，是扬州古建筑中独具风姿的住宅建筑群落。 建筑群分为前后三进，周围建有回廊，通往各个单独的楼堂馆所，楼房间隔有花池、鱼池，宅院间通道是宽厚的石板铺路，整洁严谨，做到了院内四通八达。 所有的楼门前都配有两个圆形门当大石鼓，主宅的门前左右配有两只憨态可掬的大型石雕貔貅。 所有的鱼池都是活水，汉白玉的栏杆彰显着气势，池水与宅外水域相通。鱼池之大、之多是扬州之外再难见到的。 李文芳边走边在心里惊叹，我的妈呀！这得多有钱呀?!皇宫我没去过，不知道是嘛样儿，可能也就不过如此吧？这个肖帮主是扬州的土皇上了！ 肖广义夫妇把艾蛤蟆和李文芳迎进了会客厅，下人立刻就把茶水端过来了。精巧的盖碗茶盏精致可人，让人爱不释手。下人奉茶后倒退着出门厅，这样儿的规矩，李文芳是头一回见。 下人走后，肖广义豪爽的对艾蛤蟆说“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哥哥我先说两句。 第一句，来到扬州就稳住心神，住在我这儿，吃喝住由你嫂子安排，听你嫂子的。出行由我安排，从明天开始有朋友接风洗尘，每天一顿友情酒，都安排在中午，还是老规矩，都是青帮的，没有一个外人。 第二句，来扬州不是单纯来玩儿的吧？有需要办的事情，就交待给哥哥我，需要你出头的，哥哥我陪着你去，不需要你出头露面的，你就一切放心放手，别的地方哥哥我不敢乱说，在扬州，哥哥就是没任命的警察局、法院，合情合理的杀人放火，在扬州都没事儿。不是吹牛，在这块地盘上，没有青帮办不了的事情！” 艾蛤蟆也是豪横的说“大哥，兄弟带着你弟妹来扬州，有两件事要办，事情都不大，但是两件事情有关联，有点儿小麻烦。 第一件事，是你弟妹的事情。需要哥哥安排一下，私下里找个人，不能声张，别让对方知道。这件事儿原本跟你弟妹没有一丁点儿关系，这家人不大懂事，得跟他说明白了。 第二件事，有人买凶要取你弟妹性命，杀手我在天津已经解决了，四个人扔那儿仨，剩下一个我留了个活口儿，把事问清楚了我把他放了。这小子没敢回扬州，自己跑了。临走给我留了封信，我才知道是扬州的根子。这事儿留着尾巴呢，我得把花钱的主儿找着，不能让他再瞎折腾了。” 肖广义不在意的说“就这点儿事儿呀？放心吧，我马上就安排。知道对方姓名吗？” 艾蛤蟆说，“有姓名，没住址，应该不是小家小户的。”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肖广义说“都在这上边呢！ 两件事儿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家，只要他保证不折腾了，就别伤人。如果必要的时候，别让扬州的兄弟们动手，我的事情，我来处理。” 肖广义仔细看了看纸上写的，说“这就更好办了！两件事，明天摆平！在扬州多住些日子，风景还是要逛逛嘛！别像上回似的，办完事儿就跑回天津了，让哥哥我老是想念颜爷和你，没呆够呀！” 艾蛤蟆说“这回是自己出来，只要颜爷不召唤，我就不回去了！” 肖广义高兴的说“兄弟，说话算数儿？” 艾蛤蟆说“绝对算数儿！” 肖广义说的话真是板上钉钉，第二天回信儿就来了。 肖广义对艾蛤蟆说“人找到了，兄弟你说的对，是同一家人。住在扬州市边儿上，还算个富裕的家主儿。家里没别人了，老爹刚死了没两天儿，就剩下一个人了，是天津那个死鬼军官的老婆。见扬州青帮的人上门，吓得够呛，把实情都说了。他老婆说军官一走就没回来，等军队上把死亡证明送来了，家里才知道死在天津了。 死鬼他爹一股急火攻心，当时就半身不遂了，他老爹花钱找的那四个人他不知道是谁，现在老爹也死了，她打算把房子和地都卖了回娘家去。 兄弟，这回你放心吧，没事儿啦！” 艾蛤蟆说“大哥，那就是喝酒，看风景了！” 肖广义安排的头头是道，喝酒喝好不喝多，扬州的美景可不能落下。李文芳和肖广义的夫人也好得成了一个人。逛商场，给李文芳买衣裳，光是旗袍就买了五件儿，还说不够呢！高跟鞋配套，也买了五双，丝袜买了五……打！女人买穿的，疯了！ 每天一桌儿接风洗尘的酒席，杨州的饭庄换着吃。 淮扬菜的风味儿和天津卫的截然不同，讲究清鲜平和，咸甜浓淡适中，南北皆宜。 并且淮扬菜的选料特别强调注重鲜活、鲜嫩，厨师在制作上注重精细用心，注意刀工的细腻。 特别是扬州的瓜雕，那叫天下一绝！一个普通的瓜，雕龙凤，要龙飞凤舞。雕牡丹，要富贵迎春。雕个菜罐儿，要风华满园。雕个鱼盘儿，要鱼跃龙门。只有尼了想不到的，没有厨师雕不出来的！ 菜肴的调味儿上更是非同一般！调清淡味儿，强调本色本味儿。调各色汤碗儿，强调风味要清鲜，色彩鲜艳，做到清爽悦目； 菜肴的摆盘儿造型要美观，摆盘儿要别致新颖，造型要生动逼真。淮扬菜菜式繁多，淮扬菜体系庞大、做工精细，特别讲究刀工，注重菜品形态和雕刻；色香味形都要做到最佳。烹饪的时候掌控火候，擅长炖、焖、煨、焐、蒸、烧、炒。尼了诸位说说，这要是吃馋了可怎么办呢？ 扬州的名胜古迹不少，特色景点儿更多，肖广义安排的满满的。上午是扬州的朋友陪着逛风景，中午是扬州的朋友接风洗尘酒宴。吃喝完毕接着逛风景，晚上回去喝茶说话聊天儿。第二天睡醒了继续昨天的程序，不过景点儿换了，饭庄子改了，酒宴变了，这日子过得，没治了！ 终于把颜爷给等急眼了，一个电话打过来，问艾蛤蟆“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艾蛤蟆唉声叹气的说“爷！摊上事儿了！” 一听艾蛤蟆说话的动静，把颜爷吓了一跳，急忙问艾蛤蟆“摊上嘛事儿了？” 艾蛤蟆说“广义大哥不让回去呀！” 颜爷把心放下一半儿，继续追问“你在扬州的事呢，办完了吗？” 艾蛤蟆说“爷，来的第二天就办完了。” 颜爷着急的问艾蛤蟆“办的怎么样？动手了吗？” 艾蛤蟆说“没动手，广义大哥派个青帮弟子去的，跟咱琢磨的一样，都是死鬼军官他爹干的。” 颜爷问“现在是嘛结果？” 艾蛤蟆说“爷，甭担心，老头死了，军官还有个媳妇儿，准备卖了房子和地回娘家，一天风云散了！” 颜爷生气的说“你到是给我来个电话呀！我这儿成天提心吊胆的，你可到好，没事人儿似的！” 艾蛤蟆愁眉苦脸的说“爷，广义大哥不让我打电话，怕我说办完事儿了，尼了让我回天津。” 颜爷说“你不会偷着打呀？” 艾蛤蟆说“爷，我身边儿一刻不离人，广义大哥采取的是紧盯死守寸步不离，我现在是血招儿没有哇！” 颜爷说“肖广义呐？” 艾蛤蟆说“广义大哥就在我身边儿呢！” 颜爷说“叫肖广义接电话！” 　　肖广义边冲艾蛤蟆挑大拇哥，边接过了电话说“颜爷，您老人家好呀！是不是惦记艾爷啦？”‍ 颜爷在电话那边儿笑了，说“广义你别给我来这套，你把事儿都办完了，你到是叫小艾子告诉我一声啊！” 肖广义说“颜爷，干脆您老人家也过来吧！”‍‍‍‍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五三‍‍两姐妹难舍难分情义深‍哥兄弟义气相投一家人 ‍ 颜爷说“我真想过去的，就是天津这边儿离不开。其实你应该让艾子给我打个电话，我好放心。” 肖广义说“颜爷，我这兄弟鬼心眼儿那么多，我怕他跟您串通一气早早的回天津，所以这个电话不能让他打！” 颜爷说“艾子媳妇儿呐？” 肖广义说“颜爷，不瞒您说，艾子媳妇儿被我媳妇儿给霸占了！俩人形影不离，就差跟着回天津了！” 颜爷说“那就一块儿都过来吧，到天津住些日子，虽说没你那儿宽绰，吃住行都还将就吧！” 肖广义说“颜爷，您说的不对，您那哪儿是将就呀，您那是太讲究了！满汉全席换着样儿的吃，到天津卫当皇上，回到扬州我都不会过日子了！” 颜爷说“那这回你们两口子跟艾子两口子一块儿到天津，我请你们两口子尝尝地道的天津菜！” 肖广义说“颜爷，离不开呀！这两天南京有人要到扬州，我真是走不开。艾子回去的车票我都安排完了，这两天就到家了，您放心吧！” 放下电话，肖广义对艾蛤蟆说“颜爷真心的惦记你呀！亲爹也就是这样儿吧？” 艾蛤蟆掏心掏肺的说“别人家的爹我不知道是怎么对待儿女的，颜爷对我那是绝对的亲人。” 肖广义羡慕的说“身边儿有个老爷子，你就有个主心骨儿。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呀！” 男人和女人不同，心大，想得开，放得开。女人和男人不同，好姐们儿一旦要分手，那简直就是撕心裂肺呀！ 知道李文芳要回天津了，肖广义媳妇儿这两天都是眼泪汪汪的。南方的女人，娇小玲珑，眼泪一掉下来，就显得楚楚可怜。灯光下拉着李文芳的双手，眼眶子里含着两汪水儿，说着话淌一串儿眼泪，把李文芳也闹得眼泪巴嚓的。 这姐儿俩这两天形影不离，除了睡觉不在一块儿，李文芳走到哪儿都是肖广义夫人陪着，说的话都是贴心的、暖心的、掏心的、真心的。马上要走了，说的都是痛心的！ 肖广义媳妇儿说“嫁给肖广义，外人都羡慕，说是嫁入豪门了，多大的福气呀！可是谁能知道，一入豪门深似海，这么大的一家子人，做一个当家婆事事都得操心，我累得很的！ 你看你们两夫妻，出双入对的，在天津形影不离，来到扬州也是夫唱妇随。文芳你能够小鸟依人，幸福满满的。我也想要小鸟依人，可是我依不到人的！肖广义家大业大的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家里的大事小情都得我拿主意。我哪里像个太太，我就是个肖家的老妈子，一颗心都操碎了，早就不是囫囵个儿的了！” 说到伤心处，肖广义夫人这眼泪，又是噗哒噗哒成双成对的滴哒下来了。 李文芳同情的安慰肖广义夫人说“嫂子，人各有命，就得各安其命。原先我不信命，现在我是绝对信命！嫂子你说你是受累的命，可是你好歹不济是在有钱人家受累，你这是操的钱太多了的心。你再看看那些没钱的穷人，那缺吃少穿清锅冷灶的日子难道不操心吗？谁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居家过日子，早晨一睁眼，柴米油盐酱醋茶，全都冲着你喊没有，让你说说这样的日子还让人怎么过？嫂子，都说知足常乐，咱姐们有吃的，有喝的，有穿的，有戴的，不为没钱操心，就得知足吧！” 肖广义夫人说“文芳妹妹，你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人呐，都是不知足。我就是这样儿，想起来就觉得委屈，这一大片宅子，一大家子人，肖广义当个甩手掌柜的，在家里横草不拿、竖草不捏，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白天不着家，晚上回来往床上一倒跟个死猪似的，想说几句话都没人理你。文芳妹妹，我也不怕你笑话，你说这十天半个月的两口子都不能亲热一回，我这心啊，都掉到冰窖里去了，凉透了！” 李文芳宽慰着肖广义夫人说“嫂子，就算肖大哥是头死猪，也是你独自占着这口猪。这口猪要是给咱弄个三妻四妾的，咱不也得受着吗？嫂子你就看看现在这个社会，有钱有势的男人有几个不纳妾的？弄到家里几个姨太太，成天到晚的搬弄是非，你就没个安生日子了。嫂子你这个累是人累，再弄几个姨太太来，那就是心累了！” 肖广义夫人说“文芳妹妹，肖广义花花心到是没有，一个媳妇儿他都没功夫打理呢，再娶几房姨太太，他有那本事吗？唉！想着能有个孩子陪陪我也行，就是怀不上！我这命啊，苦的不是个地方呀！” 肖广义夫人说到伤心的地方，眼泪止不住的又掉下来了。 李文芳同情的说“嫂子，晚上你不让他睡，把他扒拉醒喽！” 肖广义夫人说“没用！要不我说他是死猪呢，我这回才知道什么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别说扒拉他，拿针都扎不醒的！” 李文芳不相信的说“能累成那样儿吗？不会是在外边儿跟别的女人疯的吧？” 肖广义夫人说“不是的，天天拿酒泡着，没有那么大的酒量，还挺能张罗，回家就是一个醉葫芦，怎么办呢？” 李文芳笑着说“嫂子，这个真的不好办。总不能拿针线把他的嘴缝上，你又不能天天跟着他。嫂子，其实肖大哥也挺不容易的，就说我们来这一趟吧，肖大哥忙前忙后的，能不操心受累吗？就算是喝酒交朋友，肖大哥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 把家都交给了嫂子，也是肖大哥对嫂子的信任，真要是让旁人来管这个家，别说肖大哥不放心，就是嫂子你能放心吗？” 肖广义夫人听李文芳说的在理，不禁破啼为笑，把眼泪擦干净了说“我不糊涂，也挺体贴肖广义的不容易。我就是一个人忙呵，连个说说知心话儿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文芳妹妹你来了，没呆几天又要走了。想起来就难受！” 李文芳说“那还不好办吗，想我了就打个电话，能安排好家里的事儿就到天津去玩儿几天。火车也方便，吃住行都不用犯愁，到天津还能天天听我唱戏。” 肖广义夫人说“当姑娘的时候我最喜欢听戏了，扬州的戏班子也多，各种各样的戏都有。俗话说京昆大戏，昆曲可是中国戏曲的老祖宗！你知道吗，扬州可是昆曲的发源地呢！ 扬州有锡剧、淮剧、淮海戏、滑稽戏、柳琴戏、江苏梆子、海门山歌、苏剧、丹剧、泗洲戏，这些戏曲都是江苏本省的地方戏曲。还有外地的戏班子也有不少，沪剧、黄梅戏、越剧、吕剧常年在扬州演。扬州本地的戏叫扬州香火戏、扬州花鼓戏，也叫扬州清曲，戏班儿不同，叫的就不一样，其实都是一种戏。可惜你听不懂扬州话，不然就安排你看戏了。” 李文芳说“一方水土生一方戏，一方戏曲唱一方情。天津本地的的戏曲就是评戏和河北梆子，京剧是北京的，还是徽班儿进京演变成京剧。评戏是从大口落子蹦蹦戏发展起来的，在唐山发展起来的，后来唱红火了才走进天津卫。因为演时装戏，有评论眼下时弊的内容，在上海演出后改名叫评剧，是评论时政的意思。跟南方戏曲不一样。” 肖广义夫人说“扬州的戏曲也是慢慢唱红了的，在清朝乾隆年间叫扬州乱弹，到现在我也没闹明白，大清朝的时候为什么叫乱弹呢？到了民国又改名字了，这个班子改名叫扬州香火戏，那个班子起名叫扬州花鼓戏，还有叫扬州清曲的，老百姓看了三个班子的戏，后来一琢磨，都是一种戏！乱起名字！你看看京剧，北京的戏。评剧，天津的戏。沪剧，上海的戏。晋剧，山西的戏。扬州的戏就不能叫扬剧吗？” 李文芳说“天津的老百姓最乐意去的是杂耍园子。花不了几个钱儿，听几段儿相声、大鼓、靠山调、单弦牌子曲，张寿臣、常连安的笑话，小蘑菇、张庆森的相声，谢瑞芝的牌子曲，小彩舞的京韵大鼓，那都是天津卫的名角儿！ 小彩舞本来叫骆玉笙，就连小彩舞这个名字都是袁世凯的二公子袁克文給起的，那能是一般的角儿吗？ 听小彩舞的京韵，上边儿唱着，底下能给你打着拍子，该上板的时候他也能跟上，该甩板的时候也都落不下，新手儿登台唱错了底下马上就给你指出来，这样的事儿全中国也找不着！ 北京怎么样？京剧也得看天津的，说相声的大腕儿都在天津卫呢，想要获得相声界的承认，得先到天津历练历练。 跟我们回天津吧，听评戏，听相声、听大鼓，过瘾，没治了！” 两个好姐们儿促膝谈心就戏说戏，越说越近乎，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肖广义的夫人说“文芳妹妹，你别叫嫂子了，咱俩姐妹相称，叫姐姐妹妹，比小姑子和嫂子又近了一步。” 李文芳说“就应该这样，叫他们俩也改嘴，叫姐夫、妹夫！” 肖广义夫人高兴的说“就这么定了，咱俩做主，不能总是他们男人说了算！” 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男人都接到了媳妇儿的通知，身份变了，从明天开始叫姐夫、妹夫。肖广义没当回事，躺下就想闭眼睛，夫人拍打着肖广义的脑袋，把肖广义的睡意给打没了。 肖广义瞪着眼睛问媳妇儿“不好好睡觉作啥妖儿？” 媳妇儿说“今天晚上没喝酒吧？” 肖广义老老实实的回答说“没喝酒，你问这个干啥？” 媳妇儿说“没喝酒就好，我想要个孩子，知道吗？” 肖广义说“这事儿离开我还真不行！” 肖广义和媳妇儿云蒸霞蔚，艾蛤蟆和李文芳却是另一番光景。 李文芳说“蛤蟆，是不是明天回天津呀？” 艾蛤蟆说“是呀！颜爷都着急了，冯班主估计也快急疯了。明天肖广义大哥还有上海的客人要接待，咱就别跟着添乱了。” 李文芳说“从明天开始，你不能管肖广义叫大哥了。” 艾蛤蟆不明所以，奇怪的说“不叫大哥叫嘛？” 李文芳说“从明天开始叫姐姐、姐夫。” 艾蛤蟆立刻反应过来了，笑着说“噢，改啦？从你们姐们儿那轮了？” 李文芳趴在艾蛤蟆的胸脯上，看着艾蛤蟆的两眼问道“你就说行不行吧！” 艾蛤蟆搂着李文芳的腰说“不是没差辈儿吗？行行！叫姐夫，只要不是叫祖宗就行！” 李文芳说“胡说！别阴阳怪气儿的，不乐意是不是？” 艾蛤蟆服服帖帖的说“媳妇儿说话，圣旨接下，臣艾蛤蟆接旨！不就是叫姐姐、姐夫吗？明天你看我怎么叫！” 李文芳高兴的说“明天要是叫错了罚你一个月不准上床睡觉！” 艾蛤蟆假装害怕的说“真狠心呀！要谁命呀！明天开始，那今天说今天的吧！” 人生的故事其实都一样，情欲、爱欲，不过都是本能的欲望。没有邪恶，没有污秽，没有你所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情之所至，金石为开，别拿男女情事当什么神圣，也别拿人生的性爱当什么大礼，动物的本能而已。 孔爷说的是实在话，食色性也，不吃饭就饿死了，不交媾就绝种了。要想幸福人生，都是从性福开始。孔爷说的再明白不过了，人留后代草留根，生物的必然，草也是有生命的！ 别光羡慕皇上可以游龙戏凤，我就佩服武则天，你男人可以粉黛三千，我就可以面首十万，尼了听听，戴绿帽子去吧！皇上让老娘戴了几十年绿帽子了，我当皇上了，也得让我给皇上多戴点儿绿帽子！ 这娘儿们儿，够狠！ 第二天肖广义两口子亲自送艾蛤蟆和李文芳上火车。李文芳逼着艾蛤蟆说“昨晚上说嘛了？” 艾蛤蟆装糊涂“昨晚上……昨晚上说一个月不准上床！” 李文芳伸手打了艾蛤蟆一下说“嘛话都敢说呀？也不怕让别人笑话！叫！我听听对不对！” 肖广义夫人也就坡儿上驴，对肖广义说“你也得改嘴，该叫啥你心里清楚。叫的不对……我让你天天上床！” 肖广义看着艾蛤蟆说“女人要是疯了，老天爷都拦不住！天天上床？你想要谋害亲夫呀?!” 艾蛤蟆笑了，说“那就叫吧！姐夫大哥，快开车了，就此一别，找个机会跟姐姐嫂子到天津卫走走，盼望在天津见面！” 肖广义一听，这招儿好呀！马上跟着学“妹夫兄弟，你和妹妹来扬州，姐夫大哥有招待不州的地方，妹夫兄弟你们多担待吧！天津卫肯定得去，咱们天津见！” 这姐儿俩一听，傻眼了！ 　　李文芳气哼哼的说“蛤蟆，你这是玩儿赖！” 肖广义夫人说“没错儿！这就是玩儿赖！” 艾蛤蟆嬉皮笑脸的说“玩儿赖就玩儿赖，顶不济了我就是只癞蛤蟆呗！” 艾蛤蟆蔫头耷脑的模样儿把大家都说乐了！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五四‍‍三教九流无稽之谈别当真‍情深爱深心有所依且入梦‍‍ 从扬州上火车，李文芳又提起了所谓的三教九流。艾蛤蟆说“社会上不过就是那么一说，你别真相信那套说法。” 李文芳说“咳！我信不信的又能怎么样？人家还不都是这么看的。” 爱蛤蟆看勾起李文芳的心思来了，过去搂着李文芳说“其实说起来这不过是当年各阶层对社会的不同认识，九流的前边儿还有个三教呢！ 三教指儒教、佛教、道教这三教。九流原本的定义是指从先秦到汉初的九大学术流派。这九个流派是儒家流派、阴阳家流派、道家流派、法家流派、农家流派、名家流派、墨家流派、纵横家流派、杂家流派。这就形成了三教九流这个提法。 后来社会的形成更复杂了，三教的地位在不断的演变，儒教的思想占据了上风。对于九流的区分也就更加具体化了。当时所谓的九流，实际上是指三教之中的三类人；由于中国人认为九是最大的数字，所以就认定了九种人，每个教派九种人，三个教派就是二十七种人。古代的阶级观念和阶层划分非常严格，于是就形成了上九流、中九流、下九流。那时候还有个九流十家的说法，分别指儒家、道家、墨家、法家、名家、杂家、农家、纵横家、阴阳家。在这九家之外又加上小说家，这又形成了十家。 把人分成上中下三个等级，即便是在古代也只是一种市井文化，从来也没被主流的士大夫阶层所认可，你也别太拿这种说法把自己困住了。” 李文芳淡然的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这个社会不是不讲道理嘛！” 艾蛤蟆说“文芳，岂止是这个社会，中华五千年的历史了，尼了看看哪个社会讲过道理？常言说的好，哪个背后不说人，哪个不曾被人说？你以为皇上背后就不说别人的坏话吗？不是的！皇上也是人，着急生气也会骂街摔东西的。听到别人说他的不是，他也会窝火儿的！” 李文芳倒在艾蛤蟆的怀里，慵懒的说“那我比皇上要强多了，我是知道别人怎么看，我拿别人怎么看没当回事儿，所以我也不窝心。” 艾蛤蟆拍打着李文芳的肩膀说“这就对了！咱不是为别人的嘴活着的，谁愿意说嘛就叫他说去，别人放屁总不能把他屁眼儿堵上吧？” 艾蛤蟆的话又把李文芳逗笑了，他抬起头说“你也太坏了！骂人不带脏字儿，你都是跟谁学的？” 艾蛤蟆说“成天在江湖上混，全都是我的老师！” 李文芳说“嘛人都当老师，你不怕把你领到岔路上去呀？” 艾蛤蟆随着火车行进的节奏声，轻轻的摇晃着李文芳，自信的说“这个社会本来就没有什么正道儿、歪道儿、岔道儿。人正不怕影子斜，自己走的路别人影响不了，认准了这条道儿，那就抬着头一直往前走。” 李文芳闭着眼睛享受着没人打搅的温馨时刻，又回忆起在扬州那种恬静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她轻轻的呢喃着说“蛤蟆，你要真是一只蛤蟆多好！我把你捧在手心儿里，你就再也跑不掉了。” 艾蛤蟆说“那你就变成青蛙娘娘，我就是青蛙皇上，我们会有多少小蛤蟆呢？” 李文芳呢喃着“小蛤蟆！小蛤蟆……”在艾蛤蟆的怀里睡着了。 艾蛤蟆仍然轻轻的摇着李文芳，忽然感觉到，人生的这一时刻，太少了！此时此刻，李文芳不用再粉墨登场唱戏了，不用再假惺惺的扭捏作态，不用听舞台下的喝彩声，像一只本性本真的小猫，想睡就睡了。睡的是如此的安逸，如此的香甜，没有天下的杂事乱世，没有居家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她倒在艾蛤蟆的怀里，头歪在艾蛤蟆的胸前，感觉着艾蛤蟆的心跳，倾听着艾蛤蟆的呼吸，享受着艾蛤蟆的温存，没有舞台上震耳欲聋的锣鼓狂躁，没有琴师们的轻柔音乐，没有舞台上细碎的台步，无忧无虑、无所事事、无惊无险、安然恬静的睡着了。 艾蛤蟆搂着李文芳，轻轻的摇啊摇，像是摇着一只睡娃娃的摇篮，像是摇着一条顺水漂流的小舟，这只摇篮、这条小舟盛载着他的整个世界，这里边有他的天地，有他的生活，有他的挚爱，有他的责任和义务，有他生命中的另一半儿，有他全心全意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艾蛤蟆多么希望这趟列车永远不要停下来，就这样不紧不慢的驰骋在广袤的田野上，让世界在车窗外流逝，让时光在车厢内定格，让李文芳永远依偎在自己的胸怀，让人间永远静默着这难得的幸福时刻…… 感悟生命，感慨生育，感谢生活，感叹生存，感觉生长，一个“生”字注定了你的来路，一个“逝”字说清了你的归途。时间和空间构成了人类的一切，人类的七情六欲皆在其中。你欢乐也好，你忧愁也罢，哭笑都是一天，为嘛不让自己身心愉悦的过去，而去自寻烦恼呢？ 火车慢下来了，稳稳的停在了塘沽。车窗外的站台上是上车和下车的人群。 李文芳醒了，醒了仍然依靠着艾蛤蟆一动不动，轻轻的问艾蛤蟆“蛤蟆，到哪儿了？” 艾蛤蟆轻轻的回答“醒啦？到塘沽了，醒醒盹儿，到家了，准备下车吧！” 李文芳把身子往艾蛤蟆的怀里又拱了拱，撒娇的说“不嘛！着嘛急呀，还得一会儿到天津呢！” 艾蛤蟆拍打着李文芳，像哄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似的，抚摸着李文芳的秀发低声说“一会儿开车列车员就该来了，起来吧！” 李文芳不情愿的坐直了身子说“蛤蟆，我睡了多长时间？真舒服呀！” 艾蛤蟆说“你睡了整个山东，像只小猫崽儿，睡的可香了！” 李文芳开心的说“在你怀里睡着了，比在床上睡都好。” 艾蛤蟆伸了个懒腰说“能睡着了就是幸福！” 李文芳惬意的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我又想起肖大哥两口子了！” 艾蛤蟆感慨的说“细致、细密、细心、细腻，肖广义两夫妻，做到家了！” 李文芳说“南方真好！在扬州买处房子吧？就在瘦西湖旁边儿，怎么样？” 蛤蟆惊讶的说“这才去了几天呀，就要搬家了?!你要是走遍了全中国，看哪儿都好都要买房子，那还了得！” 李文芳笑着说“走到哪儿都有家，多好！” 艾蛤蟆跟着凑趣儿说道“好呀！亲爱的媳妇儿，先开个银行吧，行不行？” 李文芳坚决的说“还唱嘛戏呀？开银行！” 艾蛤蟆指着车窗外边儿说“美女，别做梦了，到天津啦！” 艾蛤蟆拿着大包小裹的扬州土特产，这都是肖广义送给颜爷和艾蛤蟆两口子的的。李文芳手里拎着的，是送给戏班子里大伙儿的。还有拿不了的，都在扬州火车站托运了。 出了天津站，艾蛤蟆叫了一辆洋车，过了法国桥，沿着海河取道直奔四面儿钟。 坐在洋车上，艾蛤蟆跟李文芳商量“文芳，先到四面儿钟把咱自己的东西卸下来，然后咱俩把肖大哥两口子給颜爷买的东西送去，从颜爷那儿送你回家，我去火车站取托运的东西，你看行不行？” 李文芳想了想说“你不累呀？” 艾蛤蟆说“不累！你累吗？” 李文芳说“不累，我在火车上睡了。就按你说的，先到四面儿钟，再去芦庄子，然后送我回家，你再去火车站。” 蹬洋车的说“爷，这可就不是刚说的车钱了！” 艾蛤蟆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儿。” 洋车过了法国桥沿着海河拐进了松岛街穿过罗斯福路，街口儿就是四面儿钟。洋车再往前蹬了没多远，艾蛤蟆和李文芳就到家了。 艾蛤蟆从车上往下拿东西，李文芳去摁门铃。很快张妈就跑出来了，一边儿跑一边说“李老板你回来啦！我估摸着你这两天就该到家了。” 张妈开了院门，接过李文芳手里的东西。李文芳说“张妈，我和艾爷还得先去了芦庄子颜爷那儿，你先把东西拿屋去，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张妈说“早点儿回来李老板，我给尼了和艾爷做饭！” 张妈关上了院门儿拎着东西回去了，李文芳回身上了洋车，车夫蹬车很快就到了芦庄子颜爷的府上。 李文芳和艾蛤蟆提着大包小裹的走进了颜爷的府上。还挺巧的，颜爷和五位太太刚吃完饭，正在喝茶聊天儿。 李文芳一进楼门就喊上了“我的老公爹吔！我的婆婆娘啊！您的徒弟和徒弟媳妇儿回来啦！” 老妈子赶紧过来接东西。可是东西太多了，接不过来了。三姨太，四姨太，五姨太也都过来，大家分头把东西接过去。放在了桌子上。 颜爷高兴的说“好好好！终于回来了。肖广义这个家伙也真不怕你们累的慌，买这么多东西噶嘛？留着我们上扬州吃去多好。” 李文芳说“老公爹呀，这里边儿还有我们俩儿孝敬尼了的呢！” 大太太说“文芳啊，艾子和你都给我们捎嘛好吃的了？” 艾蛤蟆说“都是扬州当地的土产特产。除了吃的还有穿的呢！给老娘和几位姨娘转着圈儿的选衣裳。肖广义的媳妇儿陪着文芳，把扬州几个大的商场都逛遍了。究竟都买的吗？我也说不清楚，还是叫文芳说吧。” 李文芳说“老公爹呀！婆婆娘呀！吃的、穿的、用的好东西太多了，我和艾子真是拿不过来了！这回我俩带过来的，都是肖广义大哥两口子给您们买的，还有我和艾子孝敬您老人家的。我俩自己的东西拿不了了，都扔在扬州火车站了！” 大太太说“妈呀！这俩孩子真是的，怎么就扔在扬州火车站了呢？” 李文芳说“婆婆娘吔，是扔在杨洲火车站托运了！” 大太太说“这孩子，说话大喘气，一句话分两句说，吓我一跳！” 李文芳说“说的太着急，得缓口气儿再说！” 艾蛤蟆说“文芳可惦记着大伙儿呢！买这些东西精挑细选的，文芳你慢慢说，别再大喘气，这个真容易吓着人！” 李文芳说“我都打听好了，广义嫂子是高参，我首先从扬州十大特产当中选择的。扬州盛产漆器，历史悠久，外国都知道。据说在两千多年前的汉代，就名传海内外。隋唐时期，扬州漆器的工艺格外精致，在漆器上镶嵌金属也让外国人大加赞赏。明朝和大清朝这两个朝代，是扬州漆器的最兴盛的时期，除了彩绘和雕漆外，平磨螺钿、骨石镶嵌、百宝镶嵌装饰出来的，都让人拍案叫绝。 我给老公爹选了一对儿红色的龙腾云海漆瓶，这叫做鸿运当头，龙腾四海！老公爹，尼了看看喜欢不喜欢呀？” 颜爷接过了一对精致的红色髤漆宝瓶，乐得合不上嘴，连声夸赞“好好！太好了！上次去扬州，我就没能买回来。这回你们给我买回来了，了了我的心愿了。好！好！张妈，给我摆到会客厅里去！” 老妈子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对儿髤漆宝瓶去了。 李文芳说“婆婆娘呀，徒弟媳妇儿给尼了选的是好吃、好玩儿、好营养的扬州邵伯菱！扬州叫菱角，咱天津卫叫老乌亮。邵伯菱与太湖的红菱、嘉兴的风菱并列为江浙三大名菱。天津的老乌亮是两个角，扬州的邵伯菱有四个角，上下两个角稍长，尖尖的翘着，左右两角弯弯的卷起来，像是羊角似的。所以杨州人都管这种邵伯菱叫羊角青。这个羊角青跟其他菱角比较，外壳比较薄，出水的鲜菱角是嫩绿色的，煮熟以后就变成橙黄色。嫩菱角是上好的水果，特点是鲜、甜、脆、嫩，跟梨和苹果相比，羊角青风味独特，可以祛寒去火，生津解渴。婆婆娘，这可是艾子和我特地给尼了大伙儿买来的呢！” 二姨太直夸李文芳，说“好孩子，你就知道我们老姐儿几个喜欢吃嘛，我得头一个儿尝尝！” 李文芳说“婆婆娘，还有高邮湖的大闸蟹呢！高邮湖大闸蟹是扬州高邮的特产。高邮湖好东西太多了，最为突出的要数高邮湖大闸蟹了，堪称天下一绝！来到扬州，如果没吃高邮湖大闸蟹，尼了就等于没来扬州！婆婆娘，这可是头号儿的活大闸蟹，尼了大伙儿可得抓紧吃呀！” 三姨太说“文芳，辛苦你了，旅行结婚变成采买土产了，谢谢你惦记着我们！” 李文芳说“三娘，我知道老公爹喜欢喝茶，而且最懂得嘛是好茶！” 颜爷说“文芳先别说，让我猜猜，你是不是给我买了仪征的绿杨春茶？” ‍ 李文芳拍着巴掌欢呼起来说“老公爹你真是个行家里手！西湖龙井、苏州碧螺春贵比黄金，扬州名茶绿杨春在品质上并不逊色。今年扬州绿杨春秋茶刚刚采摘，我和艾子可是到茶园去买的头茬秋茶绿杨春，老公爹，尼了细细品味，香着呢！”‍ 颜爷说“好茶到家，谁能不夸？各屋都分点儿尝尝，好茶叶就得大伙儿喝！” 李文芳说“我买回来的还有高邮的咸鸭蛋呢！”‍‍‍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五五‍‍蛤蟆下蛋笑趴下一片‍界首茶干吃美了乾隆 ‍ 四姨太迫不及待的说“红红的鸭蛋黄儿，油汪汪的，解馋还下饭呢！” 李文芳说“我买的高邮咸鸭蛋都是用稻壳和泥包着的，放个半年六个月的没问题，照样好吃！” 四姨太说“高邮的咸鸭蛋，个儿大油多还不太咸，咱家老爷子最爱吃，顿顿儿不落！” 颜爷说“别光说我，人人有份儿啊，你们大伙儿也都爱吃！” 李文芳笑了，说“老公爹，尼了喜欢吃，就放开了吃，别舍不得，吃没了叫肖大哥再买，有艾子在尼了跟前儿，还怕少了咸鸭蛋吗？” 艾蛤蟆突然拦住李文芳说“哎！等等，我怎么听着文芳这话说的有点儿不对劲儿呢？” 一开始李文芳说的时候大伙儿都没仔细琢磨，见艾蛤蟆一拦着李文芳，再想想艾蛤蟆、咸鸭蛋，不禁哄堂大笑。 大奶奶笑得直岔气儿，摇着手说“哎哟！哎哟！笑死我了！人家文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俗话说越描越黑，大奶奶这一解释，大伙儿笑得更厉害了。李文芳手里拿着高邮的咸鸭蛋，只笑了个花枝乱颤！ 颜爷没闹明白，说个咸鸭蛋怎么都笑成了这个样子呢？现在又听大太太说，文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不由得问道“你们笑的是嘛意思？” 大太太指着艾蛤蟆说“文芳说咸鸭蛋……”话没说完，又笑得拿不成个儿了。 大伙儿看大太太笑得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全都笑得天翻地覆的。 颜爷更糊涂了，看大伙儿都笑成这样儿，只好问艾蛤蟆“文芳说嘛了，她们都乐成了这样儿？” 艾蛤蟆一脸尴尬的说“颜爷，这个文芳说有我在尼了身边儿，尼了就缺不了咸鸭蛋。” 颜爷愣了一下，也突然咧开嘴大笑起来。 艾蛤蟆苦笑着说“中国人说话，尼了别细寻思。人家文芳说的是咸鸭蛋，你们非往我身上想！” 大伙儿的笑声刚平息一些，看艾蛤蟆一副无端受害又解释不清的憋气窝火儿样子，大太太一带头儿，众人二次笑起个没完。 颜爷笑得从沙发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艾蛤蟆赶紧过去搀扶，颜爷看着艾蛤蟆本来想说咸鸭蛋跟你没关系，刚说了咸鸭蛋三个字觉得这话说的不是时候，也就没再往下说。这下子连艾蛤蟆也受不了了，搀扶着颜爷也笑起来了。 颜爷说“别笑了，快把我扶起来呀！这有嘛呀？说话说话，别光打岔，不就是一个咸鸭蛋吗？” 李文芳收住笑说“老公爹呀，尼了就别提这茬儿了，赶明儿个我们家小艾没人叫蛤蟆了，改叫咸鸭蛋就麻烦了！” 哄的一声笑声又响成一片，五姨太笑得不行不行的，指着文芳说“你怎么还带提醒的呢?!” 好不容易笑过了劲儿了，颜爷说“好几年没这么乐呵过了，今天算是笑痛快了！” 李文芳说“人家话还没说完呢，一个咸鸭蛋惹得大伙儿笑起来没完了。我还给大伙儿买了扬州的沙头绿壳鸡蛋呢！” 大太太说“不笑了，买个鸡蛋怎么还杀头呢？” 李文芳说“一开始我也纳闷儿呢！后来才弄明白这个沙头不是砍脑袋，沙头是个地名儿，那儿的鸡下的鸡蛋不是白色的黄色的，是绿色的。” 五姨太奇怪的说“哟！这是嘛鸡呀？绿皮儿的鸡蛋，我还真没见过呢！” 李文芳说“扬州有个地方叫广陵，广陵有个沙头镇，沙头镇那一片儿农村家家户户养着一种草鸡，下的蛋是绿皮儿的。肖大哥说，绿壳鸡蛋跟平常的鸡蛋不一样，我跟艾子就买了十斤，老公爹和婆婆娘都尝尝。” 五姨太说“世界大了，无奇不有，鸡蛋还有绿皮儿的，好几千里地带回来的，真不容易呢！文芳，我们大伙儿都沾你光呢！” 李文芳说“这都是应该的！咱在天津卫，出去的机会很少，这次到扬州，那就要换换口味，尝尝扬州的好吃的。不光是艾子和我吃，有好吃的还必须得给咱一家人带回来都尝尝。这次带回来的界首茶干就是乾隆皇上称赞过的。　　界首茶干叫全了应该是陈西楼五香茶干。茶干是扁圆形的，尼了要是不仔细看，跟天津卫的炖肉一个颜色，很鲜亮的酱红色。把茶干切开尼了再看，里边儿稍微有点儿黄色，咬一口细嫩细嫩的，嚼起来清香可口。传说乾隆皇帝下江南，龙船路过扬州界首，乾隆皇帝就闻着岸上飘过来一阵阵的香味儿。乾隆就寻思了，老话儿说饿了吃糠甜如蜜，饱了吃蜜也不甜。朕现在肚子也不饿呀，怎么闻着这股子香味儿勾起朕的馋虫来了呢？乾隆马上吩咐停船，叫小太监到岸上查查，这是什么东西那么香。小太监回来禀报，说启禀皇上，这个地方正在做茶干呢，这个香味就是茶干的香味儿。乾隆说朕吃的满汉全席也没这个味道呀？不行，我得看看去！ 乾隆爷微服私访陈西楼茶干店，究竟如何，尼了尝过了陈西楼茶干，我再给尼了细说！” 李文芳模仿着天津卫说书艺人得腔调，到也惟妙惟肖。 大太太听的正有意思呢，李文芳刹车了，大太太不干了，说“别介呀！皇上要去查看了，文芳你嘎噔一下子不说了，那不得把皇上給晾在那儿了吗？接着说！接着说！” 颜爷用手指点着李文芳说“文芳呀，你惹祸了，以后你大婆婆娘让你说评书讲故事，你就别干旁的了。” 大太太着急的说“文芳，别听你老公爹的，听评书我听电匣子里的，现在我听乾隆皇上到茶干店。文芳，接着说！” 其他四个姨太太也都夸文芳说的不错，都说要继续听。李文芳说“那我就接着白话！话说乾隆爷弃舟登岸，小太监头前引路就奔了陈西楼茶干店。这个陈西楼茶干店离着岸边儿不远，前边儿的门脸儿卖茶干儿，店铺的后院儿做茶干儿。 乾隆爷走进店铺，卖茶干儿的伙计一看，进来两位爷，头前走的这位，头戴明黄色的瓜皮帽儿，金黄色的顶珠儿，瓜皮帽儿绿围子镶边儿，显得那么高雅。身穿明黄色的苏杭缎子的长袍马褂，脚下蹬着一双黄缎子面儿的厚底儿靸鞋，那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后边跟着个年轻的跟班儿，打扮也不像是平常人。伙计心说这是个有钱的财主呀！赶紧招呼说‘二位爷来啦！您这是照顾小店的生意来了！您需要来点儿茶干儿呀？’ 乾隆爷说‘你这茶干儿闻着可是挺香的呀！’ 伙计一听客人夸赞，心里高兴了，满脸堆笑的说“这位爷，一看您老就是个识货的。不是跟爷吹，您老走遍全中国，只有我们这个小店儿做的陈西楼茶干最正宗、最地道、最好吃。爷，在我们这儿买茶干儿，您可以先尝后买，不好吃您转身儿就走，不用给钱。’ 乾隆爷说‘那你就给爷来一块儿尝尝吧！” 伙计说‘爷，尝尝没有尝一整块儿的，小店小店，本儿小利薄，都尝整块儿的，我们这买卖就别做了。爷您看这有个盘子，有切好的茶干儿，爷您尝这个吧，这是专供品尝的。” 小太监急了，这是谁呀？这是乾隆爷，当今的皇上！你让皇上吃别人剩下的，不想活啦？不是你不想活啦，连我都活不成啦！”赶紧拦着说“皇……皇爷，我先来点儿尝尝吧！” 乾隆心说你早该替朕尝尝！乾隆点头允许，小太监拿起一块儿茶干儿往嘴里一扔，嚼了没两下，眼珠子就瞪圆了。乾隆一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问小太监“怎么啦？你瞪着眼睛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小太监说“皇、皇爷，您先给我买二斤吧，太好吃了！” 乾隆也憋气，还没尝着嘛味儿呢，二斤茶干儿先赏给小太监了！ 乾隆说“先给这位爷来二斤尝尝！” 伙计一听，好家伙的，先来二斤……尝尝？这一尝就尝出二斤去，这要是尝好了，还不得买个十斤二十斤的？” 伙计给称了二斤茶干儿，这回乾隆可没客气，先拿起一块儿来咬了一口，嗯?!乾隆的俩眼珠子也都瞪圆了。 小太监说“爷！您的眼睛更大了！” 小太监多会说话呀！不说皇上吃瞪眼了，而是说皇上的眼睛更大了。伙计不知道这是皇上呀，看乾隆瞪眼他丝毫不在意，伙计跟乾隆说“爷！凡是在我们这儿吃头一口茶干儿的都得瞪眼睛，都管这个叫茶干儿瞪！” 小太监差点儿没吓趴下！你这胆子也太大了，敢给皇上起外号儿？偷眼看看皇上，见皇上没生气，不但没生气还乐呢！ 乾隆说“这个茶干儿真挺好吃，我想多买点儿行吗？” 伙计说“爷，您要买几斤呐？” 乾隆说“哎呀，你这个店里能有多少斤呀？我都包圆儿了！” 伙计一听，这是大买主儿呀！说“爷，您稍候，这事我不敢做主，我给您叫掌柜的去！” 伙计说完转身儿就往后院儿跑，一边儿跑一边儿大声喊掌柜的，从前店儿跑到后院儿，把掌柜的吓了一跳，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赶紧从屋里出来了，紧着说“别喊了！别喊了！我在这儿呢！” 伙计激动啊，有要把茶干儿全包园儿了的，大买主儿呀，能不激动吗？，一激动话就说不利索了。伙计说“掌柜的！掌柜的！掌柜的！……” 掌柜的说“你给我叫魂儿呐？” 伙计说“不是！是卖啦！卖啦！掌柜的！” 掌柜的一听“怎么着，你把我给卖啦？” 伙计说“不是，是、是、是茶干儿包圆儿掌柜的卖啦！” 掌柜的一听“这不还是把我给卖了吗？行啦，你也别说啦，我还是上前边儿看看去吧！” 掌柜的到前边儿的店铺，一进店铺就吓了一大跳！怎么呢？因为他看见乾隆的穿装打扮了。掌柜的懂这个规矩呀！大清朝祖制，明确规定，除了皇上以外，任何人的服饰上不准出现明黄的颜色，如果胆敢使用明黄色的衣料做服装，则视同謀逆，入极刑并株连九族！这是嘛意思呢？就是说明黄色只能用在皇上的衣服上，除了皇上，谁要是敢穿明黄色的衣裳，那就是要谋皇篡位，不但本人要杀头，还得株连九族！要不怎么皇上赏件黄马褂儿，没一个敢穿的，得回家供上呢！不能穿，穿上脑袋就没啦！ 掌柜的一看这位爷，从头到脚都是明黄色，甭问，这是皇上到了！马上就跪倒磕头，口称“吾皇万岁万万岁！小民不知皇上驾到，未能远迎，请皇上恕罪！” 乾隆一看，让人家看出来了，就别假模假式的装着了。说“掌柜的，我不怪罪你，不知者不怪罪嘛！别跪着了，你起来吧！” 掌柜的说“谢皇上！”又磕了个头爬来了。 乾隆说“你这个茶干儿真挺好吃的，你是怎么做的，能跟我说说吗？” 掌柜的说“皇上，小民正在制作茶干儿，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兴趣看看？” 乾隆说“正好，我看看这么好吃的茶干儿是怎么做出来的。” 乾隆跟随掌柜的走到后院儿，就见院子里整整齐齐的排了几十口大酱缸，里面盛满了深褐色的酱。 掌柜的说“皇上，我们做茶干儿的酱油，全都是采用最古老的方法手工酿制。酿出酱油后再进行熬炼，最后用来浸泡茶干入味的酱油浓稠成膏体，十斤普通酱油才能熬出一斤老卤。 乾隆笑着问掌柜的“有没有人到你这里买酱油呀？” 掌柜的连连摇头“酱油是不会卖的，纯手工酿制的酱油味道鲜啊，只供自家做茶干用。” 乾隆看着几个女工用铜勺在大缸里舀出“豆腐脑”，熟练地装进小蒲包。再用手把蒲包拧紧，整整齐齐地放在木板上。一块木板上大概可以放八十个小蒲包。放好板后，男工人将木板摞起来，用力压豆腐脑，把豆腐脑中的水分挤出去，再把蒲包剥去，茶干就初步成型了。 掌柜的说“皇上，茶干定型以后还要进行提白去味儿、熬煮入味儿。一块小小的茶干，要经过二十四道工序才能完成呢！” 乾隆说“茶干的美味既然来自古老的手工工艺，那么这配方是不是也是祖传的呢？” 掌柜的说“皇上圣明！配方确实是从老一辈人手中传下来的。制作茶干时，里面加入了茴香、丁香、桂皮等等十几味中药材，最主要的是‘莳萝’。‘莳萝’有一种异常的香味儿，这是别处没有的。” 乾隆高兴的说“界首茶干，名不虚传！你给朕送点儿到北京吧，让宫里的人也都尝尝界首陈西楼茶干！” 掌柜的送茶干儿进北京，乾隆亲笔题诗一首：天光水色美扬州，界首茶干亦珍馐。民间美食说不尽，且看淮扬陈西楼！”‍‍‍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五六‍‍五行八作开口饭难吃‍通裕旅馆充溢着亲情‍ 李文芳把说口一收，颜爷高兴的说“艾子，叫你媳妇儿改行说评书吧！” 大太太一拍巴掌说“我看行！老爷子给引荐个师父，把南市燕乐剧场给文芳当书场，然后上电台说去，肯定红！” 李文芳赶忙摇着双手说道“可别说了！可别说了！我这哪儿能叫评书呀？从小儿学戏，能把戏唱好了就不容易，还想着改行说评书去？那说评书都是能人干的，我这样儿的，只能是唱几句还将就。” 艾蛤蟆也就坡儿下驴的说“得空儿让文芳过来瞎白话还行，真要说评书就得出丑让人家笑话了。” 李文芳说“还有几件儿旗袍和纱巾、披肩也都挺洋气的，婆婆娘自己挑着对心思喜欢的拿吧。我和艾子先回家看看，艾子还得到火车站取东西，我俩就先走了。” 大太太说“你们过来一趟，这个家就热热闹闹的，你俩一走，这个家就少个活泛劲儿。就我们几个没事儿，淑娟儿忙呵旅馆的事儿，汪昊德忙呵津沽轩的事儿，老爷子忙呵他自己的事儿，就我们几个人没嘛事儿闲呆着！” 艾蛤蟆见李文芳不知道说嘛好了，急忙接过大太太的话说“师娘，尼了要想有事儿就有干不完的事儿，要想没事儿谁也不能给尼了找事儿。等一会儿我从火车站回来，我给尼了没事儿找点儿事儿！” 大太太乐了，笑着说“就你会说话！没事儿别找事儿了，咱都老实儿的在家呆着吧！” 颜爷说“钱越多越好，事儿越少越好，有事儿别怕事儿，没事儿别惹事儿，这就是聪明的活法！” 李文芳说“老爷子说话，一锤定音。我们这就告辞了，过两天再来搅和尼了！” 洋车还在外边儿等着，艾蛤蟆和李文芳上了洋车，蹬洋车的车夫嘟嘟囔囔的抱怨说“尼了二位这是没住下，这得耽误我多少活儿呀！” 李文芳说“不能亏了你，车钱上算账就得了。” 洋车蹬到了四面儿钟，李文芳在院门口儿下了洋车，看着洋车拉着艾蛤蟆向火车站方向去了，这才摁响了门铃。 艾蛤蟆回来的时候，张妈正好儿把午饭做熟了。李文芳出去給艾蛤蟆打开院门，帮艾蛤蟆从车上往院子里搬东西，艾蛤蟆给洋车结账。 李文芳走过来对艾蛤蟆说“蛤蟆，别亏了人家，这一头午的，光伺候咱俩了！” 艾蛤蟆说“知道，都是养家糊口的，不容易。” 艾蛤蟆把兜儿里的零钱都掏出来了，也没细数，都给了蹬洋车的。车夫接过钱来数了数说“爷，尼了给的多了，用不了这么多！”说着要把多余的钱还给艾蛤蟆。 艾蛤蟆说“你是出力挣钱，不容易。车不是你自己的吧？” 车夫说“爷，我哪儿买得起洋车呀！” 艾蛤蟆说“回去还得交车份子钱，拿着吧！” 车夫感激的说“尼了这才真是爷太呢！我谢谢尼了！” 李文芳看着蹬洋车旳千恩万谢的蹬车走了，感慨的说“蹬车的在外边儿转悠一天，吃不上一口热饭。你多给了几个钱儿，就一口一个谢谢爷。叫的我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 艾蛤蟆颇有同感的说“说嘛都没用，钱才是爷呢！别站在这儿了，回家吧！” 吃完午饭休息了一会儿，李文芳说“蛤蟆，我想去园子里看看。” 艾蛤蟆说“这么着急？明天再去吧？” 李文芳说“走了好几天了，不能总在外边儿飘着。戏班儿指着唱戏活着，看戏的看的是角儿，我好歹也算是有点儿戏缘儿，这些日子不露面儿了，也不知道园子的上座儿受不受影响。” 艾蛤蟆心疼的搂着李文芳说“怎么就这么放不下你的戏班子呢！这要是今后不让你唱戏了你该怎么办？” 李文芳娇嗔的说“别搂着我说话，在你的怀里，我就真的有一种享受的冲动。从小学戏，长大了唱戏，我的生命在戏台上，如果不让我唱戏了，我的生命就没了！这些日子没唱了，得叫拉弦儿的给我吊吊嗓子，老也不唱，嗓子就回去了。” 艾蛤蟆搂着李文芳没放手，想了一下说“行，那我送你过去。连把从扬州带回来的东西，給冯班主和戏班儿里的同仁们带过去。你不是想去认识一下高爷吗？从华乐出来我带你去津沽轩，怎么样？” 李文芳高兴的脸上像是开了一朵花儿似的，歪着头仰起脸儿说“蛤蟆，还记着我的话呐？” 艾蛤蟆就势亲了一下李文芳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说了不算的，那不是男人！” 李文芳噘起了小嘴儿说“要依着你说，说话不算话的就都是女人呗？” 艾蛤蟆笑着又亲了一下李文芳的头发说“说话别挑字眼儿，不是说女人说话不算话，中国几千年来都是男尊女卑，女性在外边儿没有话语权，所以就留下了这么个印象。社会上对女人说话也就不那么认真对待。除了武则天说了就得算，牡丹不开花还被武则天贬到洛阳了呢！还有哪个女人能有这么霸气的举动？” 李文芳不服气的说“武则天不是当了皇上了嘛！她要是还在庙里当姑子，那不还得是说话没人听嘛！” 艾蛤蟆说“你看，只要不掌权，是不是女人说话没人听？” 李文芳一下子被艾蛤蟆给问住了，愣了一下说“不说了，说不过你，又叫你抓着理了！” 艾蛤蟆疼爱的抚摸着李文芳的胳膊说“光会唱戏不行，光是唱得好也不行，要想在任何社会中混个出人头地，要想不被人欺负，首先要学会的，就是说话占住理，更重要的是，要学会没理较三分，不然你就干等着受欺负！” 李文芳点头说道“这是你的蛤蟆道理，不过说的很对！松手吧，收拾东西，一份儿给冯班主，一份儿给戏班儿，一份儿给高爷，还有一份儿给通裕旅馆那边儿。” 爱蛤蟆夸赞说“想得真周到呀！” 李文芳说“宁落一群，不落一人。在天津卫还有谁跟咱是亲人的？不都在这儿呢吗？” 艾蛤蟆和李文芳俩人一块儿动手，分好了东西，雇了一辆洋车，拉着东西就先奔了南市。 冯班主的家住在通裕旅馆对过儿的鸿裕东里，洋车停在了通裕旅馆门前，李文芳在前边儿带路，艾蛤蟆两只手提着礼品，两个人走进了鸿裕东里。 冯班主住的是个二层小院儿，可并不是独住，院儿里还有另外好多家，这就是个大杂院儿。 陈旧的楼梯踩上去吱吱呀呀的直叫唤，艾蛤蟆直担心楼梯会不会塌喽！ 艾蛤蟆说“好歹是个戏班儿的班主，怎么住在这么个地方呢？” 李文芳不在意的说“你以为班主是财主呀？冯班主原先也是个唱戏的，嗓子倒仓了，唱不了了，成立了个戏班儿，当了个班主。平时对大家都还不错，比大家没多挣几个钱，他一大家子人呢，也不容易！” 到了冯班主家门前，李文芳敲了敲门，里边儿有个女人的声音说“谁呀？” 李文芳回身对艾蛤蟆小声说“冯班主的老婆！”说完放大声音说“嫂子，是我！” 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站在门前，见是李文芳来了，热情的说“是文芳呀！快进屋！这屋里乱七八糟的，你们坐，我给你们沏茶！” 冯班主的老婆忙呵着要去烧水，李文芳说“嫂子，别忙呵了，我们不渴。这是小艾子，我那口子。我们刚从南边儿回来，来看看冯班主和嫂子。” 冯班主的老婆说“听老冯说你们俩去南边儿旅行结婚去了，这是回来啦？” 李文芳说“今天刚回来，从南边儿带来点儿土特产，送给冯班主和嫂子尝个新鲜。” 冯班主的老婆说“好么，这大老远的，还给我们带东西，谢谢啦！谢谢啦！” 正说着话呢，门呼啦一下子被推开了，两个差不多大的小小子儿跑进屋来，你追我跑的满屋乱窜。 冯班主老婆吼喊着“出去疯去！出去疯去！没看家里来人了嘛！” 两个孩子又像来时一样，追打着跑出去了。 冯班主的老婆叹了口气说“血招儿没有，俩倒霉孩子成天到晚的不拾闲儿，转的我头都晕了！” 李文芳说“嫂子，家家都这样儿，操心受累是免不了的。冯班主是不是上园子去啦？” 冯班主老婆说“谁知道他噶嘛去了，出门儿也不言语一声，八成是上华乐了。” 李文芳说“那嫂子你忙吧，我俩上华乐看看去。” 冯班主老婆说“这个家也没个落脚的地方，就不留你俩了。谢谢来看我们！闲着来串门儿呀！” 出了冯班主家门儿，艾蛤蟆又一次提心吊胆的走下了叫唤着的楼梯。走出冯班主的院子，艾蛤蟆说“冯班主这日子过得也不省心呀！” 李文芳深有感触的说“评戏班子不同于京剧班子，像我这样儿的，也算是个角儿，跟人家京剧的角儿没法比。京剧是角儿领班，戏班儿是角儿的。你像梅兰芳梅老板，那才是真正的戏班儿大老板。天津唱京剧的名角儿厉慧良，那是蒋介石的干儿子，厉家班儿的班主，唱评戏的跟人家能比吗？” 艾蛤蟆说“咱跟谁也不比，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得啦！” 说话间到了通裕旅馆的门口儿，艾蛤蟆说“到门口儿了，先去看看淑娟儿吧？” 李文芳说“行啊！这回你在前边儿带路吧！” 俩人在洋车上拿了一份儿礼品，艾蛤蟆领着李文芳走进了通裕旅馆。 马爷正在登记室坐着喝茶，听见动静是有人进门儿了，抬头一看是艾蛤蟆，马爷高兴的说“艾爷！尼了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尼了也不想我呀！” 艾蛤蟆乐呵呵的大声说道“马爷！尼了吉祥！这不带着我媳妇儿过来看尼了来了嘛！叔娟儿在家吗？” 马爷从窗户口儿探头出来看着李文芳说“艾爷，这是你媳妇儿呀？大美人呀！你小子好福气！” 李文芳说“马爷，您老好身板儿呀！” 马爷说“将就活着！将就活着！淑娟儿在她屋呢，你们去吧！” 艾蛤蟆说“马爷，我们上南边儿去了，带来点儿好吃的，给您老放在淑娟儿那儿了，回头您上淑娟儿那屋尝个新鲜去！” 马爷说“谢谢！谢谢！艾爷出门儿还没忘了我老头子，谢谢啦！” 艾蛤蟆的大嗓门儿惊动了淑娟儿，淑娟儿拉开屋门一看就笑了，说“艾哥，还没给你道喜呢，新婚快乐！” 艾蛤蟆抱拳拱手说“谢谢妹子！同乐！同乐！” 淑娟儿迎上前来仔细端详着李文芳说“艾哥，这是嫂子吧？” 艾蛤蟆说“别人也不能随便儿领到你这儿呀！” 淑娟儿高兴的跑过来拉着李文芳的双手说“好漂亮的嫂子呀！艾哥你是从哪儿骗来的呀？” 艾蛤蟆笑着说“你先给你嫂子说说你是怎么被汪昊德骗来的吧！” 李文芳看着艾蛤蟆和淑娟儿无所顾忌的闹着玩儿，羡慕的说“看看你们哥儿俩，真近乎呀！” 淑娟儿说“嫂子，艾哥可是个好男人，你可得把他看住喽，别让他花了心！” 李文芳笑嘻嘻的说“好男人都是花心儿的吗？” 艾蛤蟆说“汪昊德不花心儿，那要按照淑娟儿妹子的说法，汪昊德就不是个好男人啦？” 淑娟儿说“说不过你！嫂子，走，进屋说话！” 艾蛤蟆假装着委屈说“唉！过了河拆桥，下了车踹开车的，结完婚了就用不着我了，连个进屋都不让我了，悲哀呀！” 淑娟儿回头说“你进这屋还用请呀？爱进不进！” 艾蛤蟆假装生气的说“好！那我就走了！” 淑娟儿说“把手里的东西放屋里再走！” 艾蛤蟆笑嘻嘻的说“都进屋了还不得喝杯茶再走？” 李文芳看着这哥儿俩逗着嘴进了屋，感受着兄妹之间没有任何隔阂的亲情和温馨，心里自然的就和淑娟儿拉近了距离。 艾蛤蟆进屋放下了礼品就去抓茶壶找茶叶，李文芳看艾蛤蟆那随便的样子说“蛤蟆，你拿这儿当自己家啦？” 艾蛤蟆一边儿找茶叶一边儿说“自己动手，找嘛都有！别等她，等她就喝不上茶了！” 淑娟儿不管艾蛤蟆，由着他乱翻，自己和李文芳说话。 李文芳说“听蛤蟆说起你的故事，心里想着我得和你见面说说心里话。没想到这么快咱姐儿俩就见着了。” 　　淑娟儿说“嫂子，我听干爹说你是角儿，在天津卫一提起唱评戏的李文芳，全都夸你是头子！”‍‍‍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五七‍‍通裕旅馆姑嫂初见‍三纲五常高爷细说‍ 李文芳说“颜爷是在高抬我呢！白玉霜、鲜灵霞唱的评戏那才叫头子呢！” 淑娟儿说“白玉霜、鲜灵霞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嫂子你唱的好。嫂子，我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就连野台子戏都没看过。哪天我得拽着全家人，一块儿上华乐戏院听嫂子唱戏。” 艾蛤蟆没找着好茶叶，故意说“我去把大门儿，没有好茶叶不让进！” 淑娟儿笑嘻嘻的故意气艾蛤蟆说“好茶叶嘛，就在这屋里，要是太笨呢，肯定就得将就点儿凑合着喝点儿茶叶末儿吧！” 李文芳看艾蛤蟆真是找不着了，就对艾蛤蟆说“蛤蟆，你就跟妹子说点儿好听的，茶叶不就出来了吗？” 艾蛤蟆硬气的说“不给好茶叶，把东西拿回去！” 淑娟儿笑呵呵的气艾蛤蟆“这是我新嫂子送给老爹和我的，你拿回去个试试？” 艾蛤蟆假装着捶胸顿足的样子说“完啦！完啦！今天面子丢光啦！下不来台啦！没脸活着啦！” 淑娟儿不理艾蛤蟆，对李文芳说“嫂子，别理他，真想喝茶他有的是招儿！” 李文芳说“别让他喝茶了，我俩还得去华乐看看，给戏班儿同事们把东西送去。还得上东门脸儿高爷那儿呢！”李文芳说着就站了起来。 淑娟儿说“哟！噶嘛呀嫂子，还没坐热乎儿呢就要走呀？” 李文芳说“先认认门儿，离华乐这么近，以后顺道就过来了。” 淑娟儿说“嫂子头模儿来我这儿，得在我这儿吃完饭再走，哪儿能让嫂子空着嘴儿走呢！” 艾蛤蟆插嘴说“连茶都不给喝，还说留吃饭，虚头巴脑呀！” 淑娟儿认真的说“不跟你闹了，嫂子头回登门，说嘛也不能走！” 艾蛤蟆也认真的说“娟儿，真得走了，还得跑两个地方呢！” 淑娟儿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儿，你们先去办正事儿，晚饭上我这儿吃来，我给嫂子做大虾。嫂子，行不？” 李文芳不知该如何决定，扭头看艾蛤蟆。 艾蛤蟆说“到津沽轩高爷能让走吗？哪天再来吧，吃饭还不是小事儿吗，主要是你们姐儿倆多近乎儿近乎儿。” 李文芳听艾蛤蟆说的在理，也说“淑娟儿，真是这么回事儿，哪天我再过来。” 淑娟儿说“哪天再来提前给我打电话，咱姐儿俩多说会儿话。” 艾蛤蟆和李文芳告别淑娟儿，临走到登记室跟马爷告别。艾蛤蟆看马爷还在那儿喝茶呢，就敲了敲登记室的窗玻璃说“马爷，我们走啦！哪天再来看尼了！” 马爷站起身要出来，嘴里说着“怎么说走就走啦呢？” 李文芳说“您别出来了，哪天再来看您！” 淑娟儿送艾蛤蟆和李文芳，出了通裕旅馆大门，看见洋车还在等着，说“真是不能多呆，车还等着呢！” 李文芳和艾蛤蟆到了华乐戏院，冯班主正在后台，看见艾蛤蟆和李文芳拿着大包小裹的走进来，高兴的迎上来说“文芳、艾爷，尼了二位回来了？” 艾蛤蟆说“今天刚下火车，耽误演出了吧？” 冯班主说“没嘛！没嘛！大伙儿一听我说你俩旅行结婚去了，都替你俩高兴，还都等着回来喝你俩的喜酒呢！” 艾蛤蟆说“喜酒肯定要喝，我们把日子定好了，别耽误了演戏就行。” 文芳说“刚到您家看看，嫂子和孩子在家，我俩坐会儿就出来了。这是给大伙儿捎点儿南方的土特产，麻烦您给大伙儿分着尝尝吧，给您的都留在您家里了。” 冯班主高兴的说“大老远的从南方带这么多东西回来，谢谢你们两口子！东西就搁在文芳的化妆间吧，晚上散了戏给大家分分。” 李文芳说“我走了，上座儿还行吧？” 冯班主说“还将就，听说你结婚去南方了，肯定会耽误一些常来听戏的。你回来了，我得贴张海报出去，让喜欢听你戏的回来。” 李文芳歉疚的说“真不好意思，我这两天吊吊嗓子，准备上戏。” 离开了华乐戏院，上了洋车，艾蛤蟆说“都说戏子无义，婊子无情，其实他们都不是真正的了解戏子、了解婊子。” 李文芳说“唱戏的都懂得义气千秋，我这样儿的就算是混的不错，唱配角儿的也还能将就，跑龙套的也就是勉强糊口，底包就挣不了几个子儿了。可是谁家有点儿事儿，都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从没有碰上事儿往后躲的。” 艾蛤蟆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情义无价不是拿嘴说说的。戏子也有义，婊子也有情，那梁红玉就是风月场中的女子，擂鼓抗金兵传为美谈。李香君怒撕桃花扇，让七尺男儿自愧不如。卖油郎独占花魁，你们唱了多少年了？苏三和王金龙的故事，说书唱戏的演遍了全中国。男人卖身为奴没人说三道四，女人沦落风尘就活该被人耻笑，逛妓院的恰恰都是男人，这个社会就他妈的这么不讲理！” 蹬洋车的车夫回头说“这位爷说话硬气，有刚儿！男人穷了可以卖力气，女人穷了也得活着。窑姐儿哪个是自己乐意去的？还不都是欠账还不起被卖去的吗？” 李文芳同情的说道“青楼女子也是人，可是一旦落入青楼，就好像不是人了似的！” 蹬洋车的说“我们蹬车的常看到这事儿，嫖完了把窑姐儿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拿祸害窑姐儿当乐子，简直就不是人！” 李文芳说“都是爹生娘养的，听着就心疼。过去也这样儿吗？” 艾蛤蟆说“古时候青楼是卖唱卖笑不卖身，逛青楼那是文人雅士常去的地方，迎诗答对儿，喝酒论文章。青楼女子必须是吹拉弹唱色艺双绝。后来就变成喝花酒了，再后来就嫖上了。到了大清朝还有卖艺不卖身的，现在到好，光卖身不卖艺了！” 蹬洋车的说“现在的窑姐儿，她可得会呀！” 李文芳感慨的说“现在这个社会，穷的穷，富的富，穷的没钱花，富的拿钱不当钱，这是怎么啦？” 艾蛤蟆说“行了，不说这个了，马上进东门脸儿了！” 车到了津沽轩的门前停下，艾蛤蟆和李文芳下了车，俩人从车上把东西拿下来，左手右手都没闲着，蹬洋车的给开的门，两口子进门正碰上汪昊德。 汪昊德在津沽轩里看见门外停了辆洋车，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俩人。汪昊德以为是来了客人呢，站起身迎客，才看清是艾蛤蟆。 汪昊德迎上前说“艾哥，你回来啦？这是嫂子吧？嫂子好！”说着接过了李文芳手里的东西，转头向楼上喊着“干爹，我艾哥来啦！新嫂子也来啦！” 李文芳听汪昊德喊干爹，把脸转向了艾蛤蟆，用疑惑的眼神儿看着艾蛤蟆。 艾蛤蟆说“昊德兄弟是高爷的义子，这爷儿俩，比亲父子都亲。” 李文芳听见楼梯处响起了脚步声，忙回头看去，只间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出现在楼梯口儿，满头银发，白胡子白眉毛，戴着一副水晶的老花镜，长袍马褂，脚下是一双礼服尼的圆口儿便鞋，脚步轻盈的走下楼来。 艾蛤蟆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抱拳作揖口称“高爷，小艾子带着媳妇儿来给高爷请安来了！”说罢转身招呼李文芳“这是高爷！ 李文芳不敢怠慢，上前两步站在艾蛤蟆的右侧，躬身万福说道“高爷万安！” 高爷笑着说“自家人，别这么客气。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上楼吧！昊德，旺财呢？” 汪昊德说“旺财出去方便去了。” 高爷说“那就你烧水沏茶吧！” 汪昊德烧水，艾蛤蟆和李文芳随高爷上楼来到了会客室。 高爷说“到颜爷那儿去了吗？” 艾蛤蟆说“先到的颜爷那儿，然后到南市，都走完了，您老这是最后一站。” 高爷说“这就对了！做人别忘本，一步都错不得！” 艾蛤蟆答应着说“是，高爷！小艾子不敢忘了祖宗的章法！我是先到的颜爷那儿，然后从芦庄子一路走过来，都是顺道儿，最后到的您老这儿。” 高爷说“怎么带来这么多东西呀？” 艾蛤蟆说“就是点儿扬州的土特产，一样儿来点儿，样儿多了就显得累赘了。给您老带过来尝尝鲜，还有旺财兄弟的，我也带到您老这儿了。” 正说着话呢，汪昊德沏好了茶端上来了。汪昊德倒茶，高爷跟汪昊德说“告诉门口儿的车，不用等着了，回头让旺财送你艾哥。你去把车钱结喽！” 艾蛤蟆说“我去吧，这一道儿去了好几个地方，你说不清，我去跟他结账。”说着话艾蛤蟆下楼去了。 高爷对李文芳说“艾子是个好孩子，苦出身，跟在颜爷身边儿，练了一身能耐。这次去扬州，这一路上你应该更了解艾子了。” 李文芳说“是的，高爷。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结局。我的遭遇高爷应该是知道的，我那阵子可以说是心如死灰，感觉活着真没意思。” 高爷看着李文芳慈祥的笑了。高爷说“人的一生不过百年，老话说，人到七十古来稀。也就是说，古时候人的寿命很少有活到七十岁的。这一生都是顺风顺水的吗？如果碰上点儿挫折就不活了吗？人呐，三穷三富过到老。应该做到能享多大的福，就要能受多大的罪。中国人信奉儒教，孔子说的那套，一方面麻醉了人，从另一方面看，却又解脱了人。几千年来，儒教告诉我们要遵从三纲五常。你是做艺的人，古代叫做伶人，现在叫作艺人。你们唱戏是不是常说三纲五常呀？” 李文芳点了点头说“戏词儿里有，唱段里也有。” 高爷说“你光是说了、唱了，你知道什么是三纲五常吗？” 李文芳老老实实的回答“高爷，这个真不知道，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师父教的，我就照着唱出来，也不知道是嘛意思。” 艾蛤蟆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没有打断高爷和李文芳的对话，而是悄悄的坐到了桌边儿，饶有兴趣的听着这一老一小的议论。 高爷说“先说三纲，你得知道嘛是纲，嘛是目。纲不是水缸面缸，纲是纲领，是一个准则，所有的目，都是为纲服务的。现在咱们就可以说说三纲五常了。 三纲是嘛准则呢？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也就是说，皇帝是大臣的准则，父亲是儿子的准则，丈夫是媳妇儿的准则。作为皇帝、父亲、丈夫，所做的一切就成了标准，大臣、儿子、媳妇儿绝对要遵从。这就是三纲的厉害之处！ 咱们再说五常，五常是目，古人说，纲举目张，他已经把三个准则高高的举起来了，总纲下边儿的细则呢，就是这个五常。 五常是仁义礼智信。如果不提这三纲，乍一看这个五常，觉得还是蛮不错的。你看，仁是仁慈、仁爱，让老百姓都心怀慈善、大爱无疆不好吗？ 可是别忘了，五常只是目，目只能对皇帝、对父亲、对丈夫绝对服从，这就限制了中国老百姓的仁！也就是说，仁慈、仁爱是有限制的！ 那么再说说义，义气千秋，义薄云天，多好啊！可是你再一细琢磨，还是那个准则，你必须服从三纲！ 仁义礼智信，再说五常的礼，不是礼貌、礼仪，是规矩，你的一切行动，都要遵照皇帝、父亲、丈夫为你制定的规矩来办。 五常的智呢？智是智慧，让你有智慧不是很好吗？不好！三纲在头顶，智慧不能越过三纲去。你的人生所有的聪明敏锐，也都得被皇帝、被父亲、被丈夫所节制，你的智慧是为他们所用的！ 五常的信呢，重信义，重诚信，也必须是为了皇帝、为了父亲、为了丈夫所坚持做到的！ 你看清楚了吧？几千年来统治中国人的三纲五常，究竟是个嘛玩意儿！ 三纲五常已经把妇女的社会定位，放到了可以藐视、可以蔑视、可以轻视、甚至可以无视的地步，这是三纲五常最阴险恶毒的关键所在！ 那么三纲五常是由谁提出的呢？三纲、五常这两个词，来源于西汉董仲舒撰写的《春秋繁露》。但是把三纲五常作为一种至高无上道德原则和行为规范的具体内容，是先秦时代的孔丘孔仲尼，也就是后来皇帝尊奉为至圣先师的孔子。 孔子这个人很有意思，孔子的一生都在搞教育，孔子的学说统治了中国几千年，可是老百姓通过孔子得到了嘛呢？得到了文化奴役！ 　　因为孔丘的学说，是建立在一切的一切是为皇帝服务的宗旨上的。所以孔子周游列国，推销他的治国方略是不受欢迎的。孔子陈蔡绝粮，连吃的都没有了，老百姓不欢迎他，当年孔子就是这个德性！”‍‍‍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五八‍‍三从四德起根憋着坏三纲五常‍就没安好心 ‍ “以孔子的学说和理论为基础，一股趴在地上甘做皇帝奴才的儒家思想，在孔子死后被皇帝发现了，说这个老家伙好呀！给他立个牌位吧！跪舔皇帝这股流毒贻害至今！ 孔丘曾经提出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和仁义礼智信等伦理道德观念。 而这里边又出来个孟子。孟子进一步提出“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的“五伦”道德规范，把孔丘提出来的那玩意儿更加具体化了。 而董仲舒呢，按照他自己的大道“贵阳而贱阴”的阳尊阴卑理论，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重男轻女，对五伦观念作了进一步的发挥，提出了三纲原理和五常之道。 董仲舒认为，在人伦关系中，君臣、父子、夫妻三种关系是最主要的，而这三种关系存在着天定的、永恒不变的主从关系：君为主、臣为从；父为主，子为从；夫为主，妻为从。也就是所谓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三纲。 三纲的根据是阴阳之道。具体地说，皇帝、父亲、丈夫体现了天的“阳”面儿，大臣、儿子、媳妇儿体现了天的“阴”面；阳的一方永远处于主宰、尊贵的地位，阴的一方永远处于服从、卑贱的地位。 董仲舒以三纲五常确立了君权、父权、夫权的统治地位，把封建等级制度和政治秩序，神圣化的融为一体，确立中华民族的根本法则。 五常之道实际上是三纲的具体化。董仲舒还认为，仁、义、礼、智、信这五常之道，是处理君臣、父子、夫妻、上下尊卑关系的基本法则，治国者应该对三纲五常确立权威性。 在董仲舒看来，人不同于其他动物的一个重要特点，在于人类从出生就具有五常之道。只要坚持三纲五常，就能维持社会的稳定和人际关系的和谐。” 李文芳都听傻了！这个高爷讲的这些话，要是在大清朝的时候，那就是大逆不道呀！那是要凌迟处死的！ 可是这个老爷子说的都在理上呀！这是个一身硬骨头的老爷子，他是在为老百姓说话，尤其是在为女人说话呀！ 这些话自己从来没听过，也从来没敢往这方面想过，今天听高爷一讲，这脑袋瓜里边儿就像见着了一片阳光似的，心里边儿豁亮多了！ 高爷看李文芳在那儿不说话，就问李文芳“孩子，我说的太多了吧？烦不烦呀？” 李文芳猛然惊觉，急忙说“高爷，不烦！怎么会烦呢！您说的太好了，我这是涨知识来了，高爷，您还得给我多说说，开导开导我，我这脑子真的不能光知道唱戏，好多事情我得多问问为嘛了！” 艾蛤蟆笑了，笑的那么开心，他知道，李文芳听进心里去了。 高爷说“我看见你们年轻人来了，就愿意多唠叨几句。人家不都说，人老了碎嘴子吗？” 李文芳恐怕高爷不给讲了，急切的说“高爷，您说的这个三纲五常，我唱了这么多场戏了，一直是糊里糊涂的唱，光惦记着唱腔儿好不好听，身段儿美不美，怎么能让看戏的喜欢看，听戏的喜欢听，可是从来没琢磨这戏词儿里的大道理，今天听您这一说呀，我这戏词儿也得改改了！高爷，你还得给我说说关于我们女人的事儿，我再开开窍儿！” 高爷说“你乐意听，那我就再说说。从三纲五常确立以后，对女人的限制和奴役也就更加厉害了。这就是我们都知道的三从四德。” 李文芳说“高爷，三从四德也不对吗？” 高爷笑着对李文芳说“你能说明白三从四德都是哪些吗？” 李文芳想了想说道“我真说不清，反正就是一切都听别人的呗！” 高爷笑了，问李文芳“你说一切听别人的，这个别人是谁呀？谁说了都算数吗？不是这么回事。几千年来女人都是听从或者说是服从于男人的，最早提出来三从四德的是中国早期西周王朝的周公旦。 周公旦提出了女人必须遵守的三从四德，其实是为了确立男人在家庭和社会上的主导地位，适应男权在家庭和社会中的增强和稳固，维护男权在家庭和社会中的利益需求而设立的。 提出和确立女人三从四德，得有个根据呀，文芳你说说，周公是根据嘛提出的三从四德？” 李文芳不假思索的说“高爷，官家说话还用找根据吗？” 艾蛤蟆插话说“别管真的假的，好歹都得有个说法好糊弄老百姓。从古到今都是这样儿！” 高爷夸赞说“艾子说得不错！维护男权的家庭利益、家族利益、社会利益的需要，周公提出的根据就是“内外有别”，男人主外，女人主内，男人在外边主张和决策的都是大事，女人在家里不过都是些家庭琐事，这就初步奠定了男尊女卑的原则。 也就是男尊女卑的原则，以男权占据社会和家庭主导地位，而必须约束和限制女人的标准就出来了，这就是三从四德的出台经过。” 李文芳气愤的说“这个周公真不是个东西，整出个三从四德来祸害女人！” 李文芳话音儿刚落，毛旺财一脚跨进来了，看见艾蛤蟆在这儿，高兴的喊着“艾哥！你回来了！这是嫂子吧！嫂子你好！我叫毛旺财，是艾哥的小兄弟儿！” 李文芳说“早就听说过旺财兄弟，今天才见庐山真面目。坐下喝茶吧，我们正听高爷谈古论今呢！” 毛旺财说“嫂子你们聊吧，我得去楼下盯着点儿，我把汪昊德换上来陪嫂子说话。” 毛旺财来的突然走的迅速，他下去了没多大会儿，汪昊德上楼了，给大家斟了一圈儿茶水，就坐下来听高爷说古。 高爷说“咱接着说三从四德。三从四德是封建礼教对妇女的残酷压榨和残忍欺凌，为中国妇女的一生，在道德、行为、修养的层面上，设置了不合理、不公平的规范和要求。文芳，你是女人，你知道三从是哪三从吗？” 李文芳说“高爷，说实话，我真不知道，从小我妈也没对我说过。” 高爷说“三从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也就是说，作为女人，没出嫁的时候，你在家要听你父亲的。” 李文芳肯定的说“高爷，我在家真就是听我爹的！” 高爷说“出嫁了以后你要听从你丈夫的。” 李文芳说“就是说我要听艾子的呗？” 高爷说“没错儿！根据周公的三从四德，你现在说话办事儿都得听艾子的。” 李文芳说“我现在就是听艾子的！” 高爷说“女人如果老爷们儿去世了听谁的呢？” 李文芳说“那就得听家里长辈的了！” 高爷说“错了！按照三从四德的要求，这个时候女人要听儿子的！注意，不是听姑娘的，而是必须听儿子的！” 李文芳说“妈呀！女人这辈子自己就不能说了算?!” 高爷说“女人从你一生下来，就开始了一切由男人主宰的命运！” 李文芳说“核算女人生下来男人，就是让男人来说了算的？” 高爷说“公平吗？合理吗？” 李文芳气哼哼的回答说“哪儿还有公平合理可说呀！” 高爷说“这还不算，不光是三从，还有四德呢！文芳，你有四德吗？” 李文芳懵懂的摇了摇头说“四德是嘛玩意儿？我都不知道！” 高爷说“听我告诉你，周公主张的四德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女人光听话还不行，你还必须具备这四德才是一个完美的好女人。” 李文芳恨恨的说“当个女人倒老霉了！” 高爷说“嘛叫妇德？妇德就是妇女的德行，“妇德”要求女性要有贤惠的特质，心地要善良，做人要厚道，因为这个德行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下一代。女人作为母亲，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会影响孩子。而当一个女人很有德行，她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对孩子产生一生的影响，所以妇德特别重要。” 李文芳不解的说“高爷，这样要求没毛病呀？” 高爷说“有毛病！毛病在哪儿？文芳你仔细想想，为嘛这样好的对德行的要求，只针对女人而不针对男人呢？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喝酒耍钱，可以寻花问柳呢？对男人为嘛不提出德行的要求呢？因为这个三从四德是男人规定的，男人规定的东西是绝对不会对男人有限制的！” 李文芳恍然大悟地说道“一针见血！棒！说得太棒了！” 高爷说“再来说妇言。一个女人，是不允许大声说话的。假如常常说话高腔大嗓的，常常跟人家起冲突，跟人家吵架骂街污言秽语的嘛话都说，孩子从小看当妈的破马张飞的无所顾忌，孩子会不会受影响？人与人沟通最多的是什么？是言语的互动。我们到别人家串门儿，屋里的女人说话都像小艾子似的，外人听着这一屋子人在打架呢！ 妇言要求女人，说话要非常的柔和，语言要非常的温婉，声音要非常的温顺，音韵要非常的温柔。要会发嗲，要会撒娇，不能杵绝横丧。为嘛这样要求呢？说穿了不过是男人需要！” 李文芳说“我要是像艾子那样儿说话就不像个女人了呗？” 艾蛤蟆说“不光不像个女人，青衣你也别唱了，改唱花脸吧！” 高爷说“我们再说妇容”。妇容是指女人的容貌。这个容貌不是单纯的要求女人长得必须漂亮，是要求妇女必须要做到气质高雅、品味高尚、行为高贵、端庄高傲、贤淑贤惠。 当女人不修边幅，不重视外在形象，光长个漂亮脸蛋儿是不会让别人敬重的。古语云，女为悦己者容，谁是悦己者？男人呀！为了男人的需要，要求女人做到十全十美，仍然是为了男人的需求，女人不能毁坏了外在和内涵的美好。这和现代妇女追求的，提高妇女社会形象和社会地位是不同的。” 李文芳说“男人也不能成天到晚邋里邋遢的呀！” 汪昊德半天没说话，这时候突然接着李文芳的话感慨的说道“有的时候不分男女，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谁还能顾得上男容妇容的。” 高爷说“咱说的是出发点，这和穷富没有关系。” 艾蛤蟆说“周公旦提出来这个三从四德，当初就是居心不良！” 高爷说“最后咱再说说妇功。妇功在古代是指女性的一些技能，比方说缝连补绽，洗衣煮饭，刺绣裁剪，这都属于妇功的范畴。 妇功现在不需要了吗？不然，现在女人需不需要这些能力？当然，仍然需要，这是毋庸置疑的。今后还需要妇功吗？现在还看不出来。但是从历史发展来看，工业化进程在全世界推进，以后妇女手工的活儿会不会被机械代替，谁也说不清楚。 但是女人还是要有一些能力，这会让整个家庭气氛不一样。有些活儿妇女干起来要比男人熟练和顺手。但是全世界最好的厨师和裁缝都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那么问题就来了，为嘛单独要求女人要具备妇功的能力，而不要求男人呢？文芳，你是女人，你说说！” 李文芳想了想说道“女人要有妇德，其实男人也要有男德。男人出去斜着膀子歪着脑袋，叼着烟卷儿满世界吐痰，这份儿德性好看吗？ 女人要有妇言，男人就可以顺口胡咧咧吗？不说话你看着像个人儿似的，一张嘴满嘴炉灰渣子，人话不会说，说话就满嘴喷粪，这样的男人还少吗？男人的规矩在哪儿呢？ 女人要端庄贤淑，男人就可以歪瓜裂枣儿吗？不洗脸、不漱口、不洗脚丫子，出门趿拉着鞋，眼角带着眵目糊，这样的男人怎么就没人管管呢？ 砍柴耕田女人也都干过，男人为嘛就不能绣花做饭？依我看这个周公旦就是胡扯蛋，忘了生他养他的老娘也是女人了！ 三纲五常有纲目，三从四德也是有纲有目，三从是纲领，四德是细则。三纲五常和三从四德就是没安好心眼子，憋着坏要把妇女踩在脚底下！” 艾蛤蟆惊奇的说道“厉害！真没看出来，高爷讲的文芳你是一点儿没浪费呀，全都吃到肚子里了！你要是再来几趟的话，我在你跟前儿就得甘拜下风了。” 汪昊德也钦佩的说“文芳嫂子真有个好脑子！人家不是死记硬背，是把高爷讲的干货儿都记得一清二楚。要不嫂子能成角儿呢，换个人你试试，肯定是白给！” 毛旺财正好上来，听见汪昊德说白给，就饶有兴趣的说“德哥，嘛玩意儿白给？”‍ 汪昊德说“嘛玩意儿也不白给！店门儿关好了吗？店门儿没关好下边儿没人看着可就白给了！”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五九‍‍李文芳拜师高爷喜‍艾蛤蟆结婚邝爷乐‍ 李文芳说“高爷，听您讲这些，我可开了窍儿了。我学戏磕头拜师，学知识也得磕头拜师。今天就给您老磕个头，您得收下我这个徒弟！”说着话站起身子，跪下就磕了三个头。 高爷拍着巴掌笑着说“不用拜师！你这个徒弟我认下了。就冲着你今天把三纲五常、三从四德都听进去了，我这心里就特别高兴！” 那天在津沽轩，高爷没放艾蛤蟆和李文芳回家吃晚饭。高爷说“中国的很多规矩是好的，很多的民风民俗都是老百姓日常生活习惯的积累。无论是古人还是今人，无论是人类还是畜牲禽鸟，保家庭护犊子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古代的君王也是要保住他的政权和地位，这和狮子老虎保住它的地盘没什么两样。‍ 所处的社会地位不同，想法和做法自然不同。别指望皇帝会为老百姓着想，所谓的明君圣主，他们所公布的一些惠民利民的纲领和举措，无不是为了巩固自家政权的。‍ 就说大清朝吧，从努尔哈赤走进山海关那一天起，到宣统皇上的走出紫禁城，三百年间，十几个皇帝，不都是搜刮着民脂民膏养肥了自家人吗？‍ 民国来了，别奢望太高。共和只是个旗号，总统和皇帝不过是称呼不同而已。汤是换了，药还是那副药，别相信他们，尽量好好活着就是了。你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他有军队，有警察，你手无寸铁，与他抗争不得。让你活着是为了榨取你身上的膏油，不信你就看看，哪一个掌握政权的家族，不是腰缠万贯？哪一个圣明君主不是三宫六院？ 我有时候也恨自己，因为读书，所以认字，因为学文，所以看历史，因为看外国，所以研究中国，弄明白了这其中的猫腻以后，看清了君王的本质，增添了不尽的懊悔，还不如无知者无畏，反而人到老来怕井绳。 中国，还得改朝换代，你们年轻，还能看到，我是看不到这一天了。但是你们记住我刚才说的这番话，从秦始皇到北洋政府，凡是镇压民主的，都是口蜜腹剑，集权的结果，必然要走历史的轮回老路，这是不以统治阶级的意志为转移的。 今天高兴，又说了这么多，不说了，今天说古到此结束，一会儿我请你们小公母俩吃饭，咱们就到前边儿鼓楼那儿，天津老风味。昊德、旺财作陪，咱们边吃边聊！” 吃饭的时候，那就是海阔天空嘛话都聊。高爷要了一瓶直沽高粱，李文芳不喝酒，一瓶酒谁也没喝多。高爷要点菜，艾蛤蟆说随大家爱吃嘛点嘛。高爷说可别给我省钱，李文芳说别太油腻，结果是一人点了一个自己喜欢吃的菜，到也吃得兴致勃勃的尽欢而散。 艾蛤蟆和李文芳回到四面儿钟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小半夜了。躺到了床上，李文芳竟然毫无睡意，睁着两眼望着头顶的卧室灯想心思。 艾蛤蟆也睡不了了，把李文芳扳过来侧身躺着问李文芳“想嘛呐？快半夜了还不睡觉？” 李文芳说“我在寻思高爷说的话，越寻思越觉得这老爷子真是活明白了！诶，蛤蟆你说说，这老爷子一肚子文化水儿，他老人家那些想法是怎么琢磨出来的呢？” 艾蛤蟆说“好么，你以为这老爷子是普通人呐？我跟你说，高爷是大学毕业，拿过学位的人，学的是中文专业，搞的是历史研究，干的是文物古董，一辈子经历过大风大浪大灾大难，从风生水起到家破人亡，从豪宅大院儿到茅草小屋儿，从名扬四海到默默无闻，你到故宫博物馆去扫听扫听，提起高峻山这个名字，你才能真正知道高爷在中国考古界的分量。” 李文芳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说道“这老爷子是个老宝贝呀！” 艾蛤蟆满含敬意的说“能跟高爷有缘相遇，那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汪昊德是在河东那往下三级跳的小破屋子里，因为躲雨遇到了高爷。他是听高爷讲这个社会，敬佩高爷的学识，主动认高爷做干爹，把高爷从何东接到自己家的。‍ 高爷是个世外高人，汪昊德不知道，他是不想让这老爷子孤孤单单一个人过苦日子，认下这个爹，得了一个宝。‍ 这就叫好人有好报！汪昊德跟着高爷这才多长时间，在天津卫就得了个古董王的外号儿，这一身的能耐，都是高爷带出来的。汪昊德要是有高爷那样的文化，那还了得吗？” 李文芳听艾蛤蟆这么一说，更睡不着了，刨根儿问底儿的问艾蛤蟆“诶，蛤蟆，高爷到了汪昊德家，不过是个穷老头儿，那高爷是怎么跟颜爷认识的呢？” 艾蛤蟆说“你说嘛玩意儿？高爷是穷老头儿？好么，这老爷子才叫真人不露相呢！颜爷哪儿知道高爷呀！直到接到了济南青帮龙头老大梁山的电话，才知道天津卫来了一位中国顶尖儿的爷太。‍ 后来在文物古董行的老家伙们那儿才了解到，高峻山那是嘛人，那是中国考古的活祖宗！拿出一件儿古董来，就值个几十万现大洋！梁山的闺女和干儿子都是高爷的徒弟，好玩意儿在济南崂山坞放着呐！” 李文芳怔呵呵的没了动静。艾蛤蟆奇怪的说“诶，怎么不说话了？” 李文芳说“让你说的吓着了！我这师父认的，我也不知道是这样儿啊！蛤蟆你怎么早不跟我说呢?!” 艾蛤蟆不在意的说“不知道才好呢，你要是知道了，背不住就不敢认这个师父了呢！” 李文芳发愁的说道“我还想请一桌拜师宴，把高爷、颜爷、冯班主都请来，我规规矩矩的正经拜师父。听你这一说，我这桌儿酒席都不敢摆了！” 艾蛤蟆被李文芳的担心弄笑了，李文芳说“蛤蟆，你乐嘛呢？” 艾蛤蟆说“别担心，高爷、颜爷都是吃过见过的人，冯班主也不是外人，要依着我，不上大饭庄子，就在结婚典礼上，在渤海湾上当着天津卫亲朋好友的面儿正式拜师，多风光呀！” 李文芳高兴得一个翻身趴在了艾蛤蟆的身上说“三从四德，依着你，就这么办了！” 第二天艾蛤蟆仍然早早儿的就起来了，李文芳仍然向往日一样不过九点是不起床的。艾蛤蟆每天要到颜爷那儿报到，所以起早成了习惯。李文芳散戏到家也就半夜了，所以每天起床都比较晚。生活就是这样，每个人的生活习惯不同，干的活儿也不一样，要想统一起床时间，这不现实。这就苦了张妈了，每天跟着李文芳上园子，半夜回来第二天还要早起伺候艾蛤蟆吃早点。 艾蛤蟆察觉到了张妈的辛苦，对张妈歉意的说“张妈，你把文芳伺候好了就得了。吃早点你别管我了，我去颜爷那儿吃，尼了也多睡会儿。” 张妈感激的说道“谢谢艾爷，尼了不说我真不好意思提，天天起早贪黑的太熬人了，真有点儿盯不住了！” 艾蛤蟆到颜爷家吃早点，颜爷和太太们都挺高兴。颜爷说“这就对了！我还纳闷儿呢，李文芳不能起早儿，老妈子天天的早起弄早点，时间长了谁受得了呀?!” 大太太也说“就是！艾子，别看你结婚了，你还是这个家里的人。该回来你还得回来。” 五姨太说“艾子，哪天还得请文芳过来，她那说书的韵味儿还真有点儿那个意思呢！” 艾蛤蟆说“这是小事儿，还有大事儿得先办喽！” 颜爷说“婚礼是不是？昨天你和文芳前脚走了，我后脚就给邝爷打了个电话，游轮现在还没回来呢，回来就安排婚礼。一切结婚的布置都由邝爷包了，他要好好弄着，要借你的婚礼做宣传，以后邮轮就开展一项婚礼远航的新业务。” 二姨太说“这个邝爷脑子还挺好使的！” 颜爷说“在商言商，这不奇怪。能赚钱的买卖为嘛不干？邝爷还说这是头一回，要不收费，说是给你送的结婚贺礼。你回头到邝爷那儿登门谢谢吧！” 艾蛤蟆高兴的说“爷，这合适吗？” 颜爷乐呵呵的说“没嘛不合适的！他这是借这个由子还咱爷们儿一个人情。你忘了前年他被人敲诈那回事了？要不是你出头儿把那家伙吓得连夜跑了，那一把老邝就得损失两万块大洋！这回他借着你结婚，游轮还不用往远了开，在渤海湾兜一圈儿就回来了，花不了几个钱，还等于做了回广告，这笔账老邝算的明白。” 艾蛤蟆说“是，颜爷，我回头抽空儿去一趟。警察局那边儿，那两件无头案子没嘛动静吧？” 颜爷晃了一下脑袋说“天津卫每天都死人，无头儿案子有的是，警察也忙不过来，你们走了以后，警察闹哄了两天，没查出嘛来，也消停了。” 艾蛤蟆想了想说道“爷，要是没旁的事儿，这两天咱爷儿俩把婚礼该请的人商量一下呗？” 颜爷说“你和文芳走了，我就把人名单儿都拉出来了，在我书房桌子上放着呢，你回头过去看看吧，有落下的你就添上，别让人家挑眼。” 艾蛤蟆说“还有件小事我得跟您说说，我和文芳昨天到高爷那儿去，高爷说三纲五常，说三从四德，把文芳听得五体投地，当时就磕头认师父了。文芳想哪天专门儿摆几桌正式拜师，我琢磨着不如就趁着婚礼，在游轮上拜高爷为师，这样动静搞大点儿，您看行不行？” 颜爷闭着双眼想了一会儿睁开眼说“行！那天连市长都得去参加你俩的婚礼，市政府的各个局处长都得来凑热闹。警察局长也得来。高爷收徒，文芳拜师，给报界发几张请帖，扩大影响，借着高爷的名望把李文芳抬上去。 另外告诉青帮弟子，能去的都可以去，免费上游轮。把声势造大点儿，以后文芳和高爷那儿就少了不少麻烦。” 艾蛤蟆按照颜爷的布置，先到了邝爷的公司。邝爷听说艾蛤蟆到了，亲自出来把艾蛤蟆接进了会客室。 艾蛤蟆说“给邝爷添麻烦了！” 邝爷说“艾爷，尼了这么说话不是把咱哥儿俩弄生分了吗？嘛叫添麻烦？兄弟的事儿就是哥哥我的事儿，借着给兄弟办婚礼，哥哥我又做了一回不花钱的广告。咱哥儿俩这叫互相帮忙，怎么是添麻烦呢？” 艾蛤蟆说“这个婚礼跟以往的婚礼全都不一样，以往的婚礼都是在城里办，这回的婚礼可是在海上办。老规矩在游轮上就不合适了，这个程序还得重新梳理，我得跟哥哥你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安排才好。” 邝爷略微沉吟了一下说“这么着兄弟，在游轮上办婚礼哥哥我也是头一模儿，兄弟你有嘛好主意你就直说，哥哥我绝对照办。” 艾蛤蟆说“不瞒你说哥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里边儿还有件事儿，也得在这婚礼中间办喽，就是李文芳得在婚礼中间磕头拜师。文芳是唱评戏的，这个哥哥知道吗？” 邝爷说“好么，兄弟，你拿哥哥当傻子了？李文芳那是评剧的角儿，天津卫谁不知道？电匣子里老播她的戏，那叫家喻户晓，我能不知道吗？” 艾蛤蟆说“我想把戏班儿跟婚礼结合起来，在婚礼中演几段儿折子戏，你像打面缸啦、人面桃花啦、打狗劝夫啦、玉堂春啦……这回头再定，前边儿的帽儿戏跳个加官，把词儿改喽，改成恭贺新婚的词儿，压轴的戏就是李文芳拜师高峻山。哥哥你看怎么掂兑着弄的热闹点儿。” 邝爷说“好么，兄弟，你这婚礼热闹大发啦！宾客要是认可了，李文芳这个戏班子可就得经常上游轮了。” 艾蛤蟆说“那都是以后的事儿，咱先商量我的事儿。” 邝爷说“李文芳拜师，高峻山收徒，压轴的大戏太有分量了！按辈份高爷那是我的老大哥，我们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可是没少从高爷那儿拿过好宝贝。当年我们老爷子跑陕西那是走平道儿，等你这婚礼办完了，我得安排高爷上游轮出洋玩儿一趟。” 艾蛤蟆高兴的说“真没想到，邝爷和高爷好，还有这份渊源呢儿！” 邝爷说“父一辈，子一辈，这份儿情谊不能丢了。老爷子到了天津怎么没告诉我一声呢？兄弟你不知道，高爷就怕给别人添麻烦，那老爷子的故事都能拍电影了！” 艾蛤蟆说“邝爷，哪天我赔尼了上高爷那儿去。不过，你跟高爷论哥们儿了，文芳是高爷的徒弟，我是文芳的爷们儿，你又是我大哥……这辈儿有点儿乱！” 邝爷说“咳！这有嘛呀，各论各叫，都不远，别太认真，不然就添乱了。” 艾蛤蟆说“邝爷，游轮回来告诉颜爷一声，定准了日子好办事儿。我就先告退了，还得研究印请帖呢！” 邝爷说“你这些日子肯定得忙呵一阵子，我也不留你了。过了这一段儿，咱俩上高爷那儿去可别忙忘了！” 　　艾蛤蟆说“大事小事都忘不了，哥哥放心，把程序弄好了告诉我，我走啦！” ‍ 艾蛤蟆告别了邝爷，没雇洋车，就想自己走走静静心。邝爷的公司在海河边儿上，沿着河边儿溜溜哒哒的，爱蛤蟆觉得天津卫真是个好地方！九河下稍，水旱码头，交通要道，四通八达，民风淳朴，真好呀！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六〇‍‍独出心裁请柬出彩‍海鲜上桌评戏迎候‍ 艾蛤蟆拿回来了两张请帖设计稿请颜爷过目，颜爷看了全都爱不释手。 一张设计图是漫画式的人物形象，一个胖乎乎梳着一条大辫子的小丫头，牵着一只张着大嘴傻笑的蛤蟆，背景是一条漫画的游轮。 颜爷夸赞说“这张请帖挺好玩儿的，头模儿见这样儿的结婚请帖。教授的脑瓜儿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真不错！真是不错！” 另一张是写意的笔法，一个用树枝和干草搭成的鸟窝，一只羽毛斑斓的鸟儿正在把嘴里叼着的树枝放在鸟窝上，旁边儿另一只鸟正在把嘴里的干草铺在窝里。背景是天津卫的鼓楼，寓意是夫妻同心衔泥共筑步步登高。 颜爷说“艾子你看看，人家这喜帖设计的，这是嘛意思？小鸟垒窝呢！从草窝到高楼，那是两口子共同努力的结果。好！好！！ 你再看看两张请帖，都是设计成了相框，一张是漫画式的相框，一张是乡下的窗框样式。乍一看这是两张画片儿，你再翻过来看看后边儿，背面写着字儿，艾子刚、李文芳喜结良缘，请您于民国年月日在塘沽码头和新人同乘游轮共赏渤海湾美景。你看人家这话说的，不提婚礼，是请尼了出海玩儿一圈儿。高！实在是高！ 艾子你说说，这玩意儿他是怎么琢磨出来的呢？” 艾蛤蟆笑了笑说“颜爷，文化这玩意儿太深，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说句大白话吧，行当不同，想的就不一样。人家教授是搞美术这行的，人家脑子就往这方面使劲，咱爷儿俩干的跟美术连边儿都不搭，咱肯定就不往这方面儿琢磨。尼了说是不是？” 颜爷听了吧嗒吧嗒嘴儿说“对！说的有道理。” 艾蛤蟆说“那印哪个呢？” 颜爷说“全印！给当官儿的送这张小丫头牵蛤蟆的，给年轻人送这张小鸟儿搭窝的。牵蛤蟆的印一百张，搭鸟窝的印一千张吧，不够再说！” 艾蛤蟆问颜爷“爷，这日子定在哪天呢？” 颜爷说“双十节怎么样？都过节了，当官儿的也放假了，工厂也放假了，上游轮逛渤海湾，行不行？” 艾蛤蟆挺高兴，说“颜爷，尼了这脑瓜儿也不白给，转的太快了！还是在咱自己的厂子印吧？” 颜爷想了想说“行，就在自己厂子印吧。告诉他们用好纸，怎么好怎么印。” 艾蛤蟆转身刚要走，颜爷把艾蛤蟆又叫住了，说“上邝爷那儿再跑一趟，把船票拿来，再把整个程序看一遍。” 艾蛤蟆答应一声“好嘞！”出门儿开车就走了。 艾蛤蟆到了印刷厂，厂长一看是艾蛤蟆来了，知道肯定是颜爷打发来的，不知道嘛事儿，不敢怠慢，满脸堆笑的把艾蛤蟆让进了办公室，小心翼翼的问道“艾爷，有事儿呀？” 艾蛤蟆说“没嘛大事儿，就是印两张请帖，这张蛤蟆的印一百张。这张小鸟儿的印一千张。颜爷让我告诉你，咱自己的事儿，用最好的纸，别怕花钱！快点儿印，急活儿，五号之前印好了给颜爷送过去。” 厂长拍着胸脯说“艾爷放心，保证耽误不了事儿！” 艾蛤蟆到了邝爷那儿，邝爷早把船票预备好了递给艾蛤蟆说“兄弟，这是两千张船票，足够了吧？” 艾蛤蟆接过了船票说“哥哥，行啊！未卜先知，就知道兄弟来拿船票？” 邝爷笑了，说“我哪儿有那本事呀！颜爷刚给我打电话了，我才让他们拿过来的。”说着又递给艾蛤蟆一张纸说“这是我跟冯班主商量的程序，兄弟你看看行不行。” 艾蛤蟆接过来一看，见是用打印机打出来的，一条儿一条儿的清清楚楚、整整齐齐。 第一行大字标题是“艾子刚、李文芳结婚庆典策划方案”，下边列着一共是十二条儿。 第一条，新人登船前宾客都到甲板上迎接新人，此时燃放鞭炮烟花，播放喜庆乐曲，众宾客簇拥着新人进入典礼现场（宴会厅）。 第二条，冯家班敲响闹台锣鼓《将军令》，戏班的丑角儿跳加官（跳龙凤），手持条幅《百年好合》《龙凤和鸣》。 第三条，丑角儿担任礼宾司仪，介绍主要来宾。来宾代表献词，宾客代表献词。 第四条，演出评剧选段《人面桃花》。 第五条，请新郎、新娘入场，介绍新郎、新娘。 第六条，演出评戏《戏金蟾》。 第七条，演出即兴评剧《苏小妹三难新郎》，可以由来宾即兴提问。 第八条，新郎、新娘交换定情礼物（由新人自定）。 第九条，演出评戏《打狗劝夫》。 第十条，新郎、新娘家族长辈登场。介绍新郎长辈（颜爷），介绍新娘长辈（高爷）。新人叩拜长辈，李文芳拜师，引荐师（颜爷）讲话，证明师（天津市市长）讲话。李文芳磕头行礼，师徒（高爷、引荐师、证明师）合影。 第十一条，现场贵宾合影。 第十二条，演出评戏《游龙戏凤》，司仪宣布婚礼结束。 备注：一、宾客登船时间：十月十日上午九点开始登船。 二、上午十一点新郎、新娘登船，开始典礼。 三、压轴评戏开演，宾客可以自助用餐，中式菜肴、西式糕点任意品尝。备有红酒、啤酒、白酒，可以随意取用，并可到甲板浏览渤海风光。 四、婚礼预计四个小时结束。宾客最晚下午四点钟离船。 艾蛤蟆看完了婚礼程序，挑起大拇哥由衷的赞叹说“哥哥，你这个策划可以说是太完美了！” 邝爷说“这还不是多亏了冯班主帮着出了很多好主意，要是光凭我自己，那就麻烦了！颜爷说了，这份策划书让你带回去他要看看。” 艾蛤蟆说“行，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我马上回芦庄子让颜爷看看。” 邝爷嘱咐艾蛤蟆说“告诉颜爷，婚礼上需要露面儿的、讲话的，这两天就提前跟人家打招呼，别到时候人家不知道，没有准备就冷场了。” 艾蛤蟆说“知道了，有事儿随时通电话吧！” 艾蛤蟆回到芦庄子，把策划书交给颜爷。颜爷说“电话里邝爷已经跟我说了一遍，我怕记不住，让你给我带回来一份儿。我觉得邝爷的安排挺周到的，你觉得呢？” 艾蛤蟆说“我也觉得挺好的。” 颜爷说“那就告诉邝爷照这个准备吧！淑娟儿刚才来了个电话，说买了海螃蟹了，还买了一大盆皮皮虾，让咱们全家和高爷那边儿都过去。就在通裕旅馆吃晚饭，吃完饭都去华乐戏院看文芳的评戏，说票都买完了。” 艾蛤蟆说“还没到阴历十月呐，螃蟹够肥吗？” 颜爷说“淑娟儿说挺肥的。” 艾蛤蟆说“那就去吧，难得这些人到一块儿，那咱几点动身？” 颜爷说“淑娟儿让通裕旅馆把身子占上了，很长时间没回来了，这几个太太都等不及了！” 艾蛤蟆说“那就走吧，到通裕旅馆说话去！” 颜爷说“就等你回来了！这样儿，你给淑娟儿打个电话，让她把茶沏上，你先把那几个奶奶送去，然后你回来接我和大奶奶还有文芳。” 艾蛤蟆说“高爷那儿不用接吗？” 颜爷说“高爷说有旺财送他，不用管他。” 艾蛤蟆招呼四个姨太太上车。女人出门儿就是麻烦，穿装打扮又耽误了一会儿功夫。等艾蛤蟆接着颜爷、大奶奶和文芳到了通裕旅馆，人家高爷都到了半天了！ 颜爷进了通裕旅馆，见到高爷、马爷先道歉。嘴里紧着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闺女张罗吃螃蟹，我们是最晚到的，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高爷拦着颜爷不让他再说了，说“大伙儿聚一聚，不是商量军国大事，早点儿晚点儿无所谓，颜爷没必要放在心上。” 颜爷说“这么多小辈儿的在跟前儿，我这做长辈儿的不守时，实在说不过去！” 五姨太接过颜爷的话茬儿说“老爷子，尼了虽然来的晚了点，可我们姐儿几个来的是最早的，有早到的就差不离了呗！” 马爷说“就是！就是！奶奶们先到了，颜爷后到了不算亏礼。” 高爷说“都不是外人，说这些噶嘛？颜爷，喝茶！喝茶！” 淑娟儿对颜爷说“爹，我占着身子过不去，尼了也不说过来看看！尼了忙，过不来，尼了安排我艾哥把五个娘送过来也行呀！老爹尼了这些日子都忙呵嘛呢？” 颜爷说“好么，闺女，我忙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忙了！” 李文芳说“淑娟儿妹妹，我说句公道话吧。老爷子这些日子除了外边儿的乱事儿和自家几个厂子的杂事儿，就是忙呵艾子和我的婚事儿了。淑娟儿妹妹要怪就全怪我。” 艾蛤蟆抢过话头儿来说“这不要搞个海上婚礼吗，想来点儿新鲜的，请亲戚朋友们上游轮，到渤海湾逛一圈儿。又是请人设计请帖，又是策划游轮的典礼方案，还得联系邀请宾客，样样事情都得落实，老爷子这些日子光张罗这些事儿了。” 淑娟儿一边儿给大伙儿挨个儿倒茶一边儿说“咱家今年真是喜事不断呀！我出门子你结婚，老爹得累的够呛吧？” 颜爷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说“嗯？云南普洱？好茶！真香！” 高爷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说“咱北方人喝茶，是拿大茶杯大口儿灌。讲究喝茶还得是南方人，人家是小茶盅，慢慢品茶。咱们的很多事情都是在酒桌上敲定的，南方人的很多事情都是在茶台上敲定的。北方人豪爽大气端起酒杯一口一杯白酒那是常事儿，南方人香茶待客温情细腻，在喝茶的文化中传递着友情。都是中国人，南北有着不同的民风民俗。” 马爷喝着茶水说“听人家高爷说话，就是长能耐。人家高爷一张嘴每个字儿都带着文化，哪儿像我似的，一张嘴就是棒子面儿味儿。颜爷也是高手儿，一端茶杯头一口儿，就能喝出这是云南扑棱耳朵……” 淑娟儿纠正说“爹，是云南普洱！” 马爷打着哈哈说“我哪儿懂这个呀！这辈子光往肚子里灌凉水儿了，老了老了还喝上茶了，行！沾闺女的光，不能忘了颜爷、高爷、艾爷，大老远的接我来天津卫。这辈子值了！” 马爷还要往下说呢，汪昊德进来了，说“海螃蟹和皮皮虾都熟了，趁热吃吧！吃完饭还得上华乐看戏去呢！” 大太太心细，说“好像少个人儿呢？” 淑娟儿说“是毛旺财，闲不住，跑到厨房捣姜蒜去了，这么老些人吃螃蟹，那得捣老么些姜蒜呢！” 三姨太提醒说“醋够吗？吃螃蟹不蘸醋那就不对路子了！” 汪昊德说“现去买了两瓶独流老醋，保证大伙儿吃好喝好。” 高爷招呼大伙儿说“走吧，都上餐厅！” 十好几口人浩浩荡荡向餐厅走去。 毛旺财一只手里端着个捣蒜缸子，另一只手拿着个捣蒜杵子，站在餐厅门口儿离老远就喊着“通裕旅馆大餐厅，大海螃蟹锅里蒸，老爷太太里边儿请，闺女儿子有真情！里边儿请了，尼了！” 颜爷开玩笑说“诶，这伙计好面儿熟呀？” 艾蛤蟆打趣的说“捣姜捣蒜的没闲着，把人家后灶儿的活儿都抢着干了，还不要工钱，这样儿的上哪儿找去？” 汪昊德问毛旺财“兄弟，醋里放香油了吗？” 毛旺财一愣说“德哥你不提我还真忘了！”说罢转身进餐厅倒香油去了。 天津卫是海边儿的城市，一年到头海货不断。今年的螃蟹真是个头儿大还挺肥，母蟹个个儿都是顶盖儿的黄，公蟹的蟹膏都是满满登登的，皮皮虾更是公虾个儿大肉厚，母虾黄儿紧肉香。 这些人好不容易聚齐了，吃着螃蟹、皮皮虾，男士喝点儿白酒，女士喝点儿红酒，用洗脸盆端上来海螃蟹，洗脸盆端上来皮皮虾，红红亮亮的海螃蟹，淡紫色的皮皮虾，热气蒸腾散发着海鲜的香味儿，每人一个小吃碟儿，擓上一勺儿独流老醋泡好的姜蒜末儿，老醋浮头儿飘着小磨香油，哎呀呀呀！这顿螃蟹和虾吃得，忒美了！ 颜爷高兴的说“好东西得好人吃，咱这一家人，吃好虾，吃好蟹，喝好酒，品好茶，说好话，论好人，讲好事，过好日子。别忘了，一会儿咱还得看好角儿演得好评戏呢！” ‍ 李文芳就着颜爷的话说道“爹娘兄弟姐妹们，我得先走一步了，大伙儿别着急，慢慢吃，我先得吊吊嗓子，还得提前扮上，晚上我在台上等着大伙儿，晚上见！” 是呀，晚上戏园子见！‍‍‍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六一‍‍破烂刘好悬惹大祸‍高峻山讲说杨乃武 ‍ 艾蛤蟆也站起身说“我去送送文芳，连跟冯班主见个面儿，说说游轮婚礼的事儿。” 颜爷说“你去吧，晚上散了戏回来接着喝！” 毛旺财要蹬车送文芳和艾蛤蟆去华乐，艾蛤蟆说“没两步道儿，我们走着去，你接着吃螃蟹吧！” 出了通裕旅馆，左拐过了十字路口，玉清池斜对过儿就是华乐戏院。走着去也就是五分钟的事儿，艾蛤蟆和李文芳正顺着荣业大街往北走呢，怎么那么巧，刘翰林蹬着洋车迎面儿过来了。 喝破烂儿的眼尖，打老远就看见艾蛤蟆了。刘翰林紧蹬了两脚，迎着艾蛤蟆过来，乐呵呵的招呼说“艾爷！尼了吉祥！又见面儿了！尼了这是要上哪儿去？我送尼了呀？” 艾蛤蟆仍旧是不冷不热的说“多谢刘爷！华乐，我们前边儿就到了。” 看着艾蛤蟆和李文芳从身边儿过去，刘翰林心里又是一阵子不是滋味儿。不禁在肚子里暗暗的咬牙切齿，暗想着老祖宗留下的话，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朝一日惊雷起，龙腾四海任我游。富不过三代……还有嘛来着？我就不信我这辈子就老这个德行了！等老子有钱了……有钱了怎么样？还是惹不起艾哈嘛！这跟钱没关系，是人家不待见自己！汪昊德也是个穷鬼，可是跟艾蛤蟆走的怎么那么近呢？汪昊德是个剃头匠，也不知道怎么混的，现在混得穿上长袍了！我混得……到是也比从前强多了，从背个褡裢到推个排子车，现在混得蹬上洋车了。可是跟汪昊德还差着一大截子呢！汪昊德现在是津沽轩的掌柜的，就连拉胶皮的毛狗子都混的人五人六儿的，我跟他们究竟差在哪儿了呢？ 刘翰林蹬着车子胡思乱想，你到是看着点儿路呀！前车轱辘都歪向了马路对面了，眼看着洋车钻进鸿裕东里了，幸亏胡同口小饭馆儿的苗掌柜从胡同里出来，把洋车給顶住了，不然洋车就进了苗掌柜家里了。 气得苗掌柜破口大骂刘翰林“刘翰林，你瞎呀?!蹬着破洋车你寻思嘛呢?!傻狗不认道儿，你个吃屎的玩意儿！你喝破烂儿的打算把我家也给毁了是不是?!” 刘翰林从梦中醒过来吓出了一身白毛儿汗，赶紧跳下洋车紧着给苗掌柜赔礼道歉。 天津人好看热闹，一看洋车骑进胡同了，差点儿钻进人家里，这事儿是个乐儿呀，瞬间就围过来一群人，有胡同的邻居，有走道儿的闲人，对刘翰林是冷嘲热讽群起而攻之，那是说嘛的都有。 认识的说“刘爷，你寻思嘛呐？大白天的做梦又娶了一房姨太太是怎么的？” 不认识的说“爷们儿你活腻歪啦？蹬着个破洋车你就扬巴起来了是不是？你这是进胡同了，你这要是钻汽车咕噜底下，你媳妇儿就说不定是谁媳妇儿了！” 年轻的说话豪横，拍打着刘翰林的肩膀说“哥们儿，我看你是屁眼儿拔罐子，你作死（嘬屎）呀！你要把苗掌柜的撞个好歹儿的，你不是闯大祸了吗？” 年纪大的指着鼻子教训刘翰林“年轻人，别不知道天高地厚，大伙儿说你是为你好，你说你一个喝破烂儿的，你长得是人眼还是屁眼儿，把谁撞坏了你不赔人家能行吗？” 尼了记住喽，痛打落水狗的精神深入了中国老百姓的骨髓。这种时候是显能耐露本事的时候，一方是众口一词，另一方是百口莫辩，一个喝破烂儿的惹祸，不说白不说，白说谁不说？说了也白说，白说全都说！只当是看耍猴儿的，就为图乐呵。你让他为社会说句公道话试试，全都变哑巴了！儒教的老祖宗早就说过，明哲保身，为别人出头，我图个嘛呀？ 刘翰林磕头作揖在狗血淋头中垂头丧气的推车离开鸿裕东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华乐戏院今天的戏码是《杨乃武与小白菜》，这出戏是根据清朝末年的四大奇案之一改编的。晚清的政局已经是官吏舞弊，无官不贪，朝政松弛，皇权动摇。所暴露出的四大奇案，就充分反映了各级官吏欺上瞒下、徇私舞弊、拉帮结伙、扩张势力的种种弊端。 那么清末的四大奇案究竟是哪四大奇案呢？清朝四大奇案是指杨乃武与小白菜案；名伶，也就是名艺人杨月楼冤案；太原奇案；张汶祥刺马案。这四个案件，案情复杂、过程曲折，至今仍然是人们茶余饭后品茶醒酒的话题。这四个案子统称为清末四大奇案。而这四大奇案流传最为广泛的，就是杨乃武与小白菜的冤案。 艾蛤蟆和李文芳走后，通裕旅馆的众人自然而然的把话题的重点，引到了今晚的评戏上。 大太太是评戏迷，每天没嘛事儿就是守着电匣子（收音机）听评戏，恨不得钻到电匣子里去。 今天是淑娟儿买票，为的是给李文芳捧场。大太太问淑娟儿“娟儿，今天晚上华乐演的是哪出戏呀？” 淑娟儿收拾着桌子上的杯盘碗筷儿说“娘，好戏码儿，文芳一回来，票都卖没了。要不是冯班主，咱都买不上票！” 大太太说“丫头，我问你演的是哪出戏！” 颜爷听乐了，对高爷说“答非所问！” 高爷也笑了，说“吊吊大奶奶胃口！” 马爷也急切的想知道，今天晚上看的是哪出戏，所以也站在大太太一边儿催促淑娟儿说“问你嘛你就说嘛，说别的没用！” 淑娟儿笑嘻嘻的说“都别着急，今天晚上演的是《杨乃武与小白菜》，奶奶妈们都把手绢儿预备好喽，别到时候擦眼泪找不着手绢儿。” 大太太说“苦戏呀？我最乐意看苦戏了！” 颜爷说“就乐意掉眼泪儿！这出戏不错，有看头儿！” 大太太说“姓杨的卖白菜有嘛看头儿？” 淑娟儿说“亲妈吔，闺女能让尼了看卖白菜的去吗？杨乃武和小白菜是两个人，不是姓杨的卖白菜。” 大太太疑惑的问淑娟儿“是姓杨的买白菜？” 颜爷说“刚吃完螃蟹，又跟白菜挠鳔（纠缠）了！” 马爷也挠着小平头儿说“那这个姓杨的跟白菜闹出嘛事儿来了？” 颜爷说“行啦行啦，反正现在也还没到上园子的时候，淑娟儿把茶沏上新的，要说历史呀，还得请高爷给你们讲讲！” 大太太说“都别说话啦！听高爷讲姓杨的跟白菜。” 颜爷回头对高爷说“大奶奶认准了白菜了！” 大太太狠狠的瞪了颜爷一眼，这是对颜爷打搅高爷讲历史的严重警告！ 高爷喝了一口茶说“颜爷点将，那我就趁着这会儿功夫给大伙儿嘚啵嘚啵。 作为清末四大奇案之一，再经过了无数的民间流传和演绎，杨乃武与小白菜这个案子，已经是大清朝的旧闻了。但是，关于杨乃武和小白菜最后的结局和命运，或许很多人并不清楚。” 五姨太说“不是说最后都无罪释放了吗？” 高爷说“那是社会上的传说，实际的情况还是和传说有出入的。咱们先说杨乃武。 杨乃武出生于浙江省余杭县，祖上是一个小地主，凭借祖上留下的产业，日子过得应该说是殷实而富足。 杨乃武从小就聪明好学，性格直率，好说真话认死理儿，二十多岁时考取了秀才，后来又通过浙江省的乡试，成为了余杭县唯一的举人。” 马爷羡慕的说“有钱能念书，没钱就认输，自古就是这个样子！” 高爷说“马爷，没钱那就讲不了了，活着都难，还能顾上念书吗？ 杨乃武中了举人，就为今后踏进官场铺了一条仕途的道路。按照常识，那你就应该琢磨琢磨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多跟当官儿的沟通沟通。可是这个杨乃武虽然中举了，但却丝毫不改自己的本性，依然性格耿直，不畏权贵。因为经常替贫苦百姓仗义执言，这就罪了不少的官绅地主当权者，其中就包括余杭县的县令刘锡彤。你别看县官儿官儿不大，但是在一县之内权力可不小。杨乃武得罪了刘锡彤，就为自己种下了惹祸的根苗。” 大太太说“顺情说好话，耿直万人嫌。送礼总比骂人强，连这个都不懂，这个姓杨的书白念了。” 高爷说“脾气秉性决定命运，想要改变性格，除非碰上了大事情。 咱再说小白菜儿。小白菜本人姓毕，名字叫毕秀姑，她是余杭县毕家堂村的人。父亲早早儿的就去世了，毕秀姑跟着母亲改嫁，嫁给了在县衙门当差的喻敬天。 马爷说“哟呵！这不是在衙门有人吗？怎么还吃官司了呢？” 高爷说“衙门有人得分是嘛事儿，小事儿行，你上县政府办事儿去，县政府有人，给你指个路，领你见个人儿，这行。出了人命案子了，谁也不敢乱掺乎！ 毕秀姑这丫头长相清秀，皮肤很白，平常经常喜欢穿着一件翠绿色的上衣，邻里邻居的一看，白白净净的脸庞儿，翠绿色的上衣，跟一棵小白菜儿似的，就都叫她小白菜儿。” 二太太撇着嘴说“这丫头，太招风！” 高爷说“穿衣戴帽各有所好，年轻人，你总不能让他穿的跟老太太一样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毕秀姑长大了，自然就有人上门提亲。在媒人的撮合下，小白菜嫁给了隔壁邻居葛家。 葛家也并不是个富裕人家，儿子葛品连靠手艺在县里的豆腐坊当帮工，也挣不了几个钱。毕秀姑和葛品连结婚后，租了杨乃武家的房子住着。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小白菜儿和杨乃武才有了接触的机会。” 三姨太说“得！这就要出事儿了！这男的女的到了一块儿，准没嘛好事儿！” 颜爷插话说“男的女的要是都不到一块儿，那就省老事儿了，人都没有了！” 高爷说“颜爷说的在理，这跟男女到不到一块儿没关系。 因为葛品连要到豆腐坊去做豆腐，所以基本都是早出晚归，甚至经常在豆腐作坊内居住。 看到只剩下小白菜儿一个人在家，杨乃武和媳妇儿杨詹氏觉得一个年轻小媳妇儿自己在家挺不容易的，就经常接济照顾小白菜儿，杨乃武甚至还教小白菜儿读书识字和诵经念佛。两家人处的很好，经常的来往，这邻里关系就越走越近。” 四姨太说“这就叫异性相吸，不出事儿才怪呢！” 颜爷说“你说这话不对，杨乃武媳妇儿也是异性吗？” 大太太说“少说两句行不行？是听高爷的还是听你们的？” 颜爷和四姨太都不说话了！ 高爷说“我接着讲。由于杨乃武的媳妇儿杨詹氏在家，所以这段时期的杨乃武和小白菜并没有引起旁人的猜疑，就连葛品连也认为杨家是慈善人家，杨乃武是个好人。 同治十一年，杨詹氏因为难产去世以后，一些流言蜚语就开始出现了。坊间纷纷传说‘羊吃白菜害死妻’。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说杨乃武为了小白菜儿害死了杨詹氏。 虽然是没有真凭实据，但是人言可畏呀！受这样流言蜚语的影响，葛品连在第二年就搬出了杨家，从此以后杨乃武和小白菜儿也就再没有见过面。” 马爷说“这就对了，孤男寡女少往一块堆儿凑合，你说没事儿，谁信呐！” 高爷说“这种事儿，信不信的又能怎么样？只要是双方都是独身，真就是搞对象也是正大光明的事儿。可是没想到，当年的十月初九那天，葛品连突然感到全身乏力，而且眩晕呕吐，小白草儿赶忙请来郎中医治，可惜并没任何缓解，很快就气绝身亡了。 淑娟儿惊讶的说“啊?!死啦?!” 二姨太说“我就觉着就得出事儿！” 高爷说“葛品连死后，他的嘴里和鼻子里都流出来血了，所有人都怀疑，葛品连是中毒死亡。于是，葛家出面请求官府派仵作前来验尸，希望抓住真凶为葛品连报仇。” 毛旺财说“麻烦了，这回杨乃武要出事儿！” 汪昊德说“这个小白菜儿毕秀姑也跑不了！” 高爷说“知县刘锡彤接下了诉状后，派遣仵作……仵作就是负责验尸的，这个仵作叫沈祥，前去勘验尸体。这个负责验尸的就绝对的不负责任。沈祥验明尸身以后向知县刘锡彤禀报‘老爷，经查验，葛品连尸体呈现淡青色，嘴里和鼻子的确有血水流出，用银针刺入喉咙以后，银针变成青黑色，符合砒霜中毒的迹象。但是，吸鸦片或者吞鸦片以及长期患病，也会造成这种症状。请老爷明断！’ 　　知县刘锡彤本来就对杨乃武切齿痛恨，加上街头巷尾流传的羊吃白菜害死妻的桃色传闻，使知县认定，这就是一场奸夫淫妇合谋毒杀亲夫案。” 大太太担心的说“坏啦！坏啦！这回可摊上事儿了！”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六二‍听评戏撕心裂肺泪如泉涌‍‍高峻山点评历史讲说真相 ‍ 高爷说“就这样，小白菜儿很快被捕，带回衙门接受严刑拷问。知县刘锡彤为了借着这个案子揪出杨乃武，对毕秀姑除了棍棒、夹手指等常规刑罚外，她还被“火刑刺乳”和“滚水浇背”，就是烧红的烙铁烫乳房和用开水浇在脊背上，这两种酷刑都极为惨烈。” 大太太听到这儿已经眼泪汪汪的了，心疼的说“打两下还不行吗？还用烙铁烫个哥（乳房），拿开水烫活人，这小子也太拿人不当人了！” 大太太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抹眼泪儿。 高爷说“如果杨乃武当初不得罪刘锡彤，如果刘锡彤不是个脏官而是个清官，如果刘锡彤不是借着人命案子官报私仇，以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可是世界上的事情都没有如果，实际发生的，往往是出乎人们意料之外的。小白菜不过是个弱女子，自然熬不过这样残酷的刑法，只好按照知县刘锡彤的说法，违心的承认了自己和杨乃武有奸情，并且还承认因奸情而合谋毒死亲夫。” 淑娟儿听到这儿一拍大腿说“完啦！杨乃武和小白菜儿死定了！” 大太太说“我怎么听戏里演的，说是县官儿的儿子看上了小白菜儿，拿毒药给小白菜儿，让她毒死她爷们儿呢？” 高爷说“写戏的人得顺着老百姓的心思写，为了增加剧情的复杂性，添加了个知县的儿子，实际历史上没有这回事儿。” 大太太生气的说“这写戏的也真能胡编乱造糊弄人！” 颜爷说“那要依着你直卟愣噔的去写戏，写出来就没人看了！” 高爷说“戏曲是艺术，历史是真实，这俩不能混为一谈。 酷刑之下毕秀姑屈打成招，刘锡彤得到口供后，仍然不能立即逮捕杨乃武。因为依照大清的律法，获取了举人功名，不能随意入刑。但刘锡彤却可以据此呈报杭州知府，请求革去杨乃武的举人功名。 割除杨乃武举人功名，那是需要走一定的程序的。中国的官场办事儿，一向是繁文缛节拖起来看。知县刘锡彤没等杭州知府的正式批复到位，在违背大清律法的情况下，就迫不及待地对杨乃武动了大刑。” 马爷说“这小子知法犯法，违法办案！” 高爷说“在法典上那是法，在县衙门刘锡彤就是法。杨乃武虽是读书人，但却非常有骨气，几次受刑昏死过去都没有承认奸情，更没有承认毒杀葛品连的指控。” 汪昊德说“好样儿的！这才真叫爷们儿呐！” 高爷说“但是中国衙门流传着一句话，任凭你钢筋铁骨，扛不过刑法熔炉。在刘锡彤的多次酷刑之下，杨乃武最终还是熬刑不过屈打成招。知县刘锡彤把案子审定后，马上依照大清律移交给杭州府。也就是说移交给上一级衙门对案件进行复核。” 淑娟儿急切的说“离开了县官儿，到了杭州府，杨乃武和小白菜儿可以喊冤翻供呀！” 高爷说“杭州知府陈鲁是军人出身，向来都鄙视文人，看不起杨乃武这样的举人。他眼见余杭县衙转过来的杨乃武和小白菜儿的供状，和余杭县仵作沈祥的尸体勘验记录，没有详细甄别就轻易认定这件案子没嘛偏差，于是进一步加大了对杨乃武的刑罚，以“谋杀亲夫”的罪名判小白菜儿凌迟，以“授意谋杀亲夫”的罪名判杨乃武斩立决，上报浙江按察使复核。” 马爷没听明白，就问高爷“高爷，嘛叫凌迟？嘛叫斩立决？” 高爷说“凌迟就是老百姓说的千刀万剐，斩立决就是马上砍头。” 淑娟儿急得跺着脚说“这不要人命了嘛！” 高爷喝了一口水说“按察使姓蒯叫蒯贺荪，蒯贺荪和巡抚杨昌濬虽然存在怀疑，但杨乃武和小白菜儿经受一系列非人的酷刑后早已经对官府不抱希望了，为了避免再次遭受折磨，杨乃武和小白菜儿对犯罪指控都供认不讳、一一认可。于是，杨乃武与小白菜一案，经县、府、臬司判决后由巡抚上报朝廷，等待刑部回文后就能执行死刑了。” 汪昊德愤愤不平的说“这个杨乃武和小白菜儿冤不冤呀?!” 毛旺财气得直骂街，说“这他妈的还有天理吗?!” 高爷说“在县衙、府衙、臬司和巡抚审理案期间，只有一个人坚决不屈服，那就是杨乃武的姐姐杨菊贞。她竟然和杨乃武刚娶到家的媳妇儿两次上北京告御状，不辞辛劳到三十多位浙江籍在北京的官员那儿，为杨乃武鸣冤叫屈。同时向刑部和都察院这样的最高衙门提交了申诉状，杨菊贞的举动甚至惊动了当朝太后老佛爷慈禧。” 马爷急迫的问道“怎么样，高爷，管事儿了吗？” 高爷说“在慈禧的亲自过问下，大清朝朝廷决心重新审理这个案子。 刑部官员在进一步的审理中很快发现，作为支撑本案最关键的证据，也就是余杭县勘验葛品连中毒身亡的结论，非常值得怀疑。 于是，刑部下令，开坟掘墓，把葛品连的棺材运到北京城，重新进行尸体勘验，最终认定葛品连实际属于因病致死，和杨乃武和小白菜儿没有任何关系。 大太太拍着巴掌高兴的说道“好哇！好哇！这回终于重见天日了！” 大伙儿听到这儿也都松了一口气。 高爷说“重审期间，刑部并没有再对杨乃武与小白菜儿动刑，两个人很快就推翻了原先的所有供认。光绪三年，慈禧太后正式颁布谕旨：本案主犯杨乃武与毕秀姑无罪开释。但是，二人确有同桌共食和诵经读诗之举，以不守妇道而杖毕秀姑八十，杖杨乃武一百并革除举人身份。 对于涉及本案的一干官员们，全部革职并判处流刑。杨乃武与小白菜案，这个延续三年多的晚清冤案，就以这样的方式而终结了。 一桩普普通通的冤假错案，为嘛会惊动了当朝太后慈禧呢？三年的积案一朝昭雪，使涉及这个案子的一百多个官员被革职流放，这是为嘛？ 时间到了，咱该看戏去了！看完戏我再跟大伙儿细说。” 大太太猛然醒悟了说“可不是嘛！快要开戏了，今天晚上文芳演小白菜儿，可别耽误了看戏！高爷，看完戏回来尼了还得接着说，要不然我该睡不着觉了！” 好在没多远，大伙乱哄哄的起身穿衣裳儿，出了旅馆往前就是华乐戏院，进了华乐戏院找到座位刚坐稳当就开戏了。 大伙儿看得全神贯注，小白菜儿在县衙受审，受到酷刑的时候，大太太捂着眼睛不敢再看下去了，杨乃武和小白菜在监狱牢房中会面，小白菜儿对杨乃武说出真实案情的时候，李文芳的表演情真意切、真实感人，这几儿个女人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尤其是大太太，在戏园子看戏，既不敢大声哭，又不能抑制住自己痛哭一场的愿望，拿手绢儿捂着嘴，鼻涕眼泪都在手绢里裹着，只哭得昏天黑地的。 散了戏，十多个人没有跟随看戏的人退场，而是一块儿去了后台李文芳的化妆间。大太太进了化妆间就不管不顾的一把搂着李文芳哭起来，把刚进化妆间的冯班主吓了一跳。 艾蛤蟆一本正经的赶紧解释说“没事儿，老太太泪窝子浅，看戏受感动了，大约哭个一个多钟头儿就结束了。” 冯班主惊讶的说“啊?!得哭一个钟头儿?!” 大太太回过身子对冯班主说“别听他胡说，我这不不哭了吗？” 颜爷和大伙儿都笑了。颜爷说“要想大太太不哭，就得艾子说话。” 大太太说“把文芳用木头棍儿夹手指头，谁受得了呀？我都不忍心看了。跟那个姓杨的在监牢里说那话，搁谁听了不心疼呀？我的儿呀，以后不演这出戏了，太遭罪了！” 冯班主笑着说“老太太，演戏都是假的，尼了别当真。” 大太太坚决的说“假的我都受不了了，要是真的，我就叫人把戏园子砸喽！” 艾蛤蟆说“谢谢师娘，咱盖完了升平接着盖华乐。” 大家一想正在盖着的升平大戏院，全都乐了。 颜爷说“老太太不怕事儿大，拆戏园子凑热闹，就为了假戏真做。” 马爷说“文芳完事儿了吗？” 文芳说“完事儿了，咱该回去了，冯班主老陪着咱，人家也得回家休息了。” 汪昊德说“冯班主，跟我们回通裕旅馆一块儿吃个夜宵吧！” 冯班主说“谢谢汪爷，家里惦记着，我各处看看也得回家了。” 从华乐戏院回到通裕旅馆，大伙儿直接去了餐厅。淑娟儿张罗着沏茶倒水，汪昊德捅炉子架锅热螃蟹和皮皮虾。 大太太跟高爷说“高爷，尼了还有事儿呢！” 高爷说“知道！知道！咱还得接着说说，为嘛一件普普通通的人命案子，大清朝的慈禧太后老佛爷会亲自过问解决。” 淑娟儿说“就是呀，就拿现在来说吧，总不能杀个罪犯民国大总统亲自过问吧？” 高爷说“在中国这个国度里，从夏商周到大秦国，唐宋元明清一直到民国，一脉相承都是以朝廷为重，也就是说是以统治集团的利益为重的。只要不触及或者说动摇统治集团的利益，那么任凭老百姓如何蒙冤受屈，皇权轻易是不会关注的。 那么杨乃武与小白菜儿的案子，为嘛能惊动大清朝的最高统治者慈禧为他们翻案呢？ 杨乃武与小白菜的案子究竟是不是冤案？一件普普通通的案子，竟然能让慈禧太后痛下狠心，不惜废掉大大小小一百多位官员，也要为杨乃武和小白菜儿翻案呢？这就要说说大清朝当时的政治格局和政权态势。 先从这件案子的起因说起。 杭州余杭县的杨乃武是一名举人，家里又有一些产业，自然也有点房产。小白菜与丈夫葛品连租了杨乃武家一间厢房做豆腐，葛品连起早贪黑做豆腐，还要上街去卖豆腐，只能留下小白菜一个人在家里。 据说小白菜喜欢认字，一个年轻的弱女子就知道文化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实属难能可贵。小白菜儿时常向杨乃武请教，在杨乃武的媳妇儿去世以后，小白菜仍然隔三差五地前去请教杨乃武。 要说这杨乃武也真是好人，为了教小白菜儿读书，真可以说是废寝忘食，不分昼夜。但是时间一长，你们两个孤男寡女的常来常往，街坊邻居就避免不了传出闲话，说杨乃武和小白菜搞非正当男女关系。 这件事葛品连知道以后很生气，但是又没有证据。葛品连心想，我一个做豆腐卖豆腐的，怎么能惹得起举人呢！他不想落得跟武大郎一样的下场，惹不起还躲不起嘛！搬家！ 葛品连搬家了，然而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尽管已经搬家，葛品连在不久之后还是暴毙而亡！古代的人都是看《水浒》听《金瓶梅》长大的，自然容易往歪里想。 仵作在勘验的时候，认为葛品连死得蹊跷，就上报官府说是中毒而亡。 杨乃武与小白菜的绯闻在余杭县已经不是秘密了，知县刘锡彤又与杨乃武有过节，当即就认定是杨乃武为夺小白菜而毒死葛品连。 由于杨乃武是举人不能用刑，刘锡彤就以小白菜为突破口，对小白菜采取刑讯逼供。 古代的那个刑罚不是一般人能够抗住的，受不了刑讯逼供的小白菜受不了了，只能是刘锡彤叫小白菜儿怎么说她就怎么说，说是杨乃武是案件主谋。 拿到小白菜的供词，刘锡彤立即将此案上报杭州知府，杭州知府在取得御批革除杨乃武举人身份后，也开始对杨乃武动刑，一圈下来，杨乃武也被屈打成招，承认与小白菜合谋杀害了葛品连。 按照清朝时期的司法程序，县府在判案之后，需要上报浙江按察使，也就是省级的司法体系。 当时浙江按察使认为两个人的口供有出入，慎重起见又对杨乃武与小白菜进行了提审，但是清朝过堂那是有事没事先打屁股。人可以死，但是罪却受不了，因此两个人一口咬定就是他们杀的葛品连，希望不要再审了。 浙江按察使又将案子上报给浙江巡抚杨昌濬，杨昌濬也认为案子有蹊跷，就派人到余杭县去暗访。最后得出的结论差不多，是杨乃武与小白菜两个人下的杀手。 杨乃武与小白菜案，经过四级堂审，得出的结论惊人的一致，基本可以断定杨乃武与小白菜就是杀人凶手。 最后杨昌濬将此案上报中央，等待刑部下达批文，就可以对两个人进行“秋后问斩”了。 ‍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正在这个节骨眼上，杨乃武的姐姐与后娶的老婆竟然上北京闯皇城告御状！ 要知道，当时别说上北京告御状，即便你是在府县告状想要翻案，也是比登天还难！两个女人怎么能上北京告御状呢？”‍‍‍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六三‍‍胡雪岩审时度势翻冤案‍大清朝慈禧出头固政权 ‍ “杨乃武的姐姐和刚娶的媳妇儿竟然要上北京去告御状，这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这个人叫胡雪岩。 胡雪岩出生于安徽徽州绩溪，十三岁那年全家搬到了浙江杭州。他是中国近代著名的红顶子商人，也是政治家和徽商的代表人物。 大清朝的咸丰十一年，也就是一八六一年，太平军攻打杭州的时候，胡雪岩从上海运军火、粮米接济清军，左宗棠非常赏识胡雪岩。后来胡雪岩又帮助左宗棠组织“常捷军”、创办福州船政局，这都让左宗棠对胡雪岩另眼相看。 左宗棠西征平叛阿古柏时，胡雪岩为左宗棠主持上海采运局局务，在上海代左宗棠向外国借款五次，高达一千一百九十五万两白银，用这些钱充作军饷、订购军火。胡雪岩并且还搜集情报，凡是上海中外各界的重要消息，胡雪岩都及时的报告左宗棠。 就这样，胡雪岩受到了大清朝的重视，以至于官居二品，赏穿黄马褂。 胡雪岩凭借其卓越的商业才能，利用过手的官方银两在上海筹办私人的阜康钱庄，后在全国各地都设立了阜康钱庄分号，被称为活财神。 胡雪岩不满足只是在钱庄上发展，又在杭州创立了“胡庆余堂”中药店，制做了“避瘟丹”、“行军散”、“八宝丹”等中成药，不但解决了老百姓平时的生活所需，还供应军方的需求，药店传承至今，赢得了江南药王的美誉。 但是胡雪岩的一步步发展，受到了很多人的妒忌。光绪九年，也就是一八八三年，胡雪岩的产业受到了各地官僚的挤兑，大量的官僚资本到胡雪岩的钱庄提款取钱，甚至发生了敲诈勒索的事情，进一步引发资金周转失灵。再加上外商排挤，胡雪岩走投无路，而被迫把各地的产业贱卖。朝中看胡雪岩不顺眼的人也趁机落井下石，最终，胡雪岩被革职查抄家产，在郁闷和愤恨中死去。 我为嘛要多费口舌说这个胡雪岩呢？因为在杨乃武和小白菜儿的案子发生的时候，正是胡雪岩如日中天的时候。胡雪岩是当时中国的首富，而且是红顶子商人，并且被大清朝授予三品顶戴，特许三品官员顶戴二品红顶子，这就说明了大清朝对胡雪岩的认可和器重。” 颜爷见高爷说到这儿端杯喝茶，忙插嘴问道“高爷，尼了说这个胡雪岩是红顶子商人，这个红顶子是嘛意思？尼了还得给大伙儿说说！” 高爷放下茶杯说“大清朝的官阶区分，是从官帽和朝服上来区分的。所谓的红顶子，是指官员帽子上的顶珠是什么品色的。 清朝官员等级的区分，除了补服外，各级官员还分“顶戴花翎”，“顶子”也是区别清朝官员品级的重要标识。“顶戴”分朝冠用及吉服冠用两种。” 大太太急忙打断高爷的话说“高爷，尼了先别忙，我也得问问尼了，尼了说补服，补服是嘛玩意儿？是不是穿了官袍就谁都不服了？” 高爷一听笑了，说“大奶奶，不是穿了官袍就谁都不服了，这个补服指的是清朝官员官袍上前胸和后背的两块方方正正的补子。尼了通过官员前后的补子，就知道这个官儿是多大的官儿了。 一品大员是仙鹤补，二品大员是锦鸡补，三品是孔雀补，四品是云雁补，五品是白鹇补，六品是鹭鸶补，七品是鸂鶉补，八品是鹌鹑补。官儿大官儿小看补子就知道了。带补子的官袍就叫补服，不是谁都不服。” 二姨太也借这个空档儿插话进来问“高爷，我也得问问尼了，尼了刚才说，顶戴分朝冠用和吉服冠用，朝冠和吉服冠是嘛意思？” 高爷说“大清朝等级森严，制度繁琐，朝冠是指在正规场合戴的官帽叫朝冠，比如上朝议事、升堂理案。吉服冠是指在平常非公事的场合戴的官帽。比如庆典、寿宴、婚庆。 朝冠顶子共有三层：上为尖形宝石，中为球形宝珠，下为金属底座。吉服冠顶子比较简单，只有球形宝珠及金属底座两部分，底座用金的，也有用铜的，上面镂刻花纹。顶珠的颜色及材料有多种，反映不同官员的品级，按照清朝礼仪：一品官员顶珠用红宝石，二品用红珊瑚，三品用蓝宝石，四品用青金石，五品用水晶，六品用砗磲，七品用素金，八品用阴文镂花金，九品阳文镂花金。帽子顶上没有顶珠的，就是没有品级的普通官吏。 如果清朝官员犯法，就要把顶戴花翎拿下，表示解除他的一切职务。刚才咱们看的评剧还有其他的一些民族地方戏里，看着扮演清朝官员们戴的顶戴、穿的补服，有许多错误的地方。他们戴的顶戴上面的翎子只有一根孔雀毛，这样的翎子在清朝是不会出现的。 当时的翎子是蓝翎里面加上孔雀毛，分出单眼花翎、双眼花翎、三眼花翎几个档次，按照立功的大小来赏赐几眼翎子，所谓眼就是孔雀毛上的彩晕，而且孔雀毛也不是一根，是厚厚的一把。 大清朝后来把朝冠改了，改成礼帽儿。礼帽儿分两种，一种是暖帽儿，圆形的帽子有一圈儿帽檐儿，帽檐儿大多是用皮子、尼子、缎子、布料制做的，基本都是黑色，中间有红色帽纬，帽子最高处有顶珠儿，顶珠儿的材料是用宝石制成、有红、蓝、白、金颜色。 按清朝的礼仪，凉帽儿是没有帽檐儿的，像个喇叭似的，初期的凉帽儿是扁的，而且比较大。后期的凉帽儿就小点儿了，而且比较高。凉帽儿是用藤条、篾席编制，外边儿裹上绫罗，绫罗大多是白色的，也有湖色、黄色的，上边儿缀着红缨顶珠儿。 清朝的礼帽，在顶珠儿下边儿有翎管儿，翎管儿用白玉或翡翠制做，用作安插翎毛。清朝翎枝分蓝翎和花翎两种。蓝翎是用鹖（读音：He）的羽毛制做的，花翎是用孔雀羽毛所做的。花翎在清朝不是一般官员所能戴用的；其作用是昭明等级、赏赐军功，清代各朝皇帝都三令五申，既不能簪（读音：Zan）越本官阶随便戴，又不能随心所欲的不戴，如有违反则严行参处。一般降职或革职留任的官员，仍可按其本任品级穿朝服，而被罚拔去花翎则是非同一般的严重处罚。 花翎又分一眼，二眼，三眼，三眼花翎最尊贵；所谓“眼”指的是孔雀翎上的眼状的圆圈儿，一个圆圈儿就是一眼。蓝翎是与花翎性质相同的一种朝冠上的装饰，又称为“染蓝翎”，以染成兰色的鹖鸟羽毛所作，这种翎毛没有眼，是六品以下、在皇宫和王府当差的侍卫官员佩戴的，也可以赏赐给建有军功的低级军官佩戴。鹖鸟生性好勇斗狠，至死不屈服，武士冠帽上插鹖翎，能够显示武士的英勇，到也比较贴切。 在清朝初期，皇室成员中爵位低于亲王、郡王、贝勒的贝子和固伦额附（即皇后所生公主的丈夫），有资格享戴三眼花翎；清朝宗室和藩部中被封为镇国公或辅国公的亲贵、再有就是硕额附，也就是妃嫔所生公主的丈夫，有资格佩戴二眼花翎；五品以上的内大臣、前锋营和护军营的各统领、参领，担任这些职务的人必须是满洲镶黄旗、正黄旗、正白旗这上三旗出身的，有资格佩戴单眼花翎，而京城以外的外任文臣就没有赐花翎者。由此可见花翎是清朝居高位的王公贵族特有的朝冠佩饰，即使在皇亲国戚内部，花翎也不得过分的滥用；有资格享戴花翎的亲贵们，要在十岁时，经过必要的骑马、射箭两项考试，合格以后才能戴用。 但后来花翎赏赐渐多，就不一定经过考试了。 花翎如此高贵，故此在清朝特别被人重视和向往。福建水师提督施琅在投降清朝以后被特别赏赐为满籍汉军镶黄旗，施琅在平定台湾后力辞靖海侯的爵位而恳求照前此在内大臣之列赐戴花翎，康熙特旨允许；后乾隆帝下明诏，不但上述亲贵大臣可以戴用花翎，如有显赫军功者也可以戴用。 皇帝赐给臣下花翎是非常审慎的，乾隆至清末被赏赐佩戴三眼花翎的大臣只有傅恒、福康安、和琳、长龄、禧恩、李鸿章、徐桐七个人，被赏赐佩戴双眼花翎的大约二十多人，这在当时是千古犹荣的恩宠。 清朝爵位中最为显贵的亲王、郡王、贝勒，按大清朝初期的规定是不戴花翎的；但乾隆年间，许多亲王、郡王、贝勒以兼任内大臣等职务为由乞求特许佩戴翎，因此从那以后，亲王、郡王、贝勒开始佩戴三眼花翎。 得到花翎的也有特例，比如道光帝得知擒获在新疆叛乱的张格尔后，即赏报捷音者戴花翎、任军机处行走；道光后期，花翎的赏赐范围逐渐扩大，各方面对国家有功之人均可赏戴花翎； 而第一次鸦片战争以后，因国库空虚，竟有了捐翎的例制，花翎为七千两白银，蓝翎为五千两白银！可见花翎在当年是很值钱的。 而胡雪岩在当年是佩戴二品大员红珊瑚顶珠儿的商人，这在当时是仅此一人。杨乃武和小白菜儿的案子，胡雪岩仅仅是看着不公吗？不是的，咱们别忘了，胡雪岩并不是仅仅当官儿经商，他还是有洞察力和分析力的政治家。他之所以鼎力支持和帮助杨乃武的姐姐和媳妇儿上北京告御状，是因为胡雪岩清楚的看明白了清宫皇朝最高掌权人慈禧太后心中的一块心病，胡雪岩要给慈禧太后送上一把磨快了的钢刀，挖掉老佛爷的心腹大患，这才是胡雪岩真正的意图。 一个杀人案，竟然让浙江官场从上撸到下，一百多个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官员被革职查办，在当时绝对是相当震撼的处理结果。 至于说案子的真相，其实谁都不在乎，只不过各方都认为是自己有功，比如胡雪岩帮助杨家告御状，《申报》认为舆论宣传影响力大，估计同治皇帝和光绪皇帝的老师翁同龢，还认为是他们浙江籍官员让慈禧不得不给面子。 说到这里，很多人都会有一个疑问，虽然杨乃武是浙江的举人，但是这个轰动朝野的案子毕竟出在浙江。重翻此案，对浙江官场必然带来巨大的打击，事实证明从上到下撸了一百多位官员，他们为嘛还要拼命的翻案呢？ 其实，有一个政治背景是，包括浙江巡抚杨昌浚在内主政浙江的各级官员，压根就不是浙江人，而是湖南人！ 湖南人主政浙江不行吗？不行！因为嘛呢？这就要从当年大清王朝的政局说起了。 杨乃武与小白菜发生在同治时期，这期间发生了震惊中外的太平天国运动。太平天国运动是清朝咸丰元年到同治三年，也就是一八五一年到一八六四年期间。由洪秀全、杨秀清、萧朝贵、冯云山、韦昌辉、石达开等人组成的领导集团，从广西金田村率先发起的反对清朝封建统治和外国资本主义侵略的农民起义战争，是十九世纪中国最大的一场大规模反清运动。 太平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声势浩大由南向北横扫了半个中国。尤其是太平军攻破南京后，定都南京改称天京，形成了事实上的割据局面，有力的打击和动摇了清王朝的统治。 而面对太平军的锋芒，清军将领和士兵畏首畏尾，从心理上对太平军产生了无端的惧怕。这和太平军的一路胜利有关，还和老百姓传言太平军刀枪不入有关。清政府皇城内外忧心忡忡，终于启用了曾国藩的湘军登上了主战场。 而这时候的太平天国内部却发生了分歧与隔阂。曾国藩的湘军依仗着装备起来的洋枪洋炮，以热兵器的优势去对阵冷兵器，致使太平军节节失利、军心涣散。 一八六四年，随着太平天国首都南京，当时叫天京的都城被清军攻陷，标志着太平天国运动运动失败了。太平天国运动被曾国藩率领的湘军打败后，收复后的江浙一带官员都以湘军和淮军将领为主，这就形成了清王朝尾大不掉的隐患。 嘛叫尾大不掉呢？咱们把大清王朝比作一条大船，掌舵的北京皇权想要调整大船的方向，而大船的尾巴正是曾国藩的湘军和统治着江浙富庶之地的湖南籍大小官员。北京的政令发出后，江浙的官员阳奉阴违，这就是尾巴太大了，大船调头难了。 怎么解决江浙的态势？当时慈禧主要的政治任务是打压曾国藩，为此不惜抬升李鸿章和左宗棠。而胡雪岩这些人也正是看透了慈禧的打算，所以才有了朝野上下浙江籍官员为杨乃武出头，打击湘军将领在浙江任职的官员，实际上这也是慈禧太后放手，有意借着杨乃武和小白菜儿的案子，铲除了隐患，打击了曾国藩，削弱了湖南籍官员的势力范围，起到了巩固大清王朝政权，树立皇权的权威，震慑一众官员的目的。 而杨乃武和小白菜儿并不是当场无罪释放，慈溪下旨，毕秀姑不守妇道，仗责八十；杨乃武失于检点，同时受到了一百仗责！这才是真实的杨乃武和小白菜儿的故事。” 　　大太太说“高爷，嘛叫仗责？” 颜爷说“仗责就是打屁股！” 马爷不满意的说“人家也没干别的，这也打屁股？还讲不讲理了?!” 高爷笑着说“马爷，打秦朝到现在，从古至今你见过皇上跟老百姓讲理的吗？”‍‍‍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六四‍‍戏里戏外都是真事‍从古至今昏聩照旧‍ 马爷想了想说道“谁当皇上都是这个揍性，打我爷爷到我，就没真正吃过一顿饱饭！” 大太太感慨的说“咳！嘛也别说了，看看杨乃武和小白菜儿，没招谁也没惹谁，差点儿让这些王八蛋给祸害死，咱都知足吧！” 艾蛤蟆气得直骂街“他妈的，孤男寡女到一块都不行？皇上三宫六院算嘛呢？这帮邻居也是吃饱了撑的，你说闲话传这老婆舌头噶嘛？” 淑娟儿说“凡是这道号儿的，都是欠饿，饿他三天就没这份儿闲心了！” 颜爷说“大清朝的事儿，咱犯不着生这份儿肝气。高爷讲古，我倒是觉得这个胡雪岩有点儿意思。” 大太太说“打住！今儿晚上就说到这儿了，有嘛话明天再说。娟儿把螃蟹和皮皮虾都热好了，赶紧吃，吃完了都回家睡觉！” 大伙儿都觉得意犹未尽，可是大太太发话了，那就吃螃蟹吃皮皮虾吧！ 有吃的堵嘴，话就少了。十多个人风卷残云，颜爷小酒喝的又很惬意。马爷喝的到量了，自己早早的回屋睡觉去了。 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艾蛤蟆开车先送几位姨太太。毛旺财蹬洋车送高爷回东门里津沽轩。 艾蛤蟆很快就回来了，颜爷和文芳先上了汽车，淑娟和汪昊德送出通裕旅馆。 大太太临上车拉着淑娟儿的手说“娟儿，没嘛事儿就回家看看，都惦记你呢！” 淑娟儿说“亲妈呀，尼了放心，这边儿没嘛事儿了我一准回芦庄子！” 汽车开走了老远，拐弯儿不见了，淑娟儿还站在路边呆呆的看着。 汪昊德说“车都没影儿了，回去吧！” 淑娟儿望着夜晚的荣业大街说道“老太太说的话，让我心里忽悠忽悠的难过。跟前儿没个人，多闷得慌呀！” 汪昊德说“过两天艾哥和文芳搬回去就好了。” 俩人说着话走进了通裕旅馆。 第二天早晨，艾蛤蟆还是和每天一样，一早起来就到了芦庄子颜府。颜爷早就起来了，正在餐厅喝早茶。看艾蛤蟆进来了，颜爷说“艾子，你出去买几套煎饼馃子吧，我想吃煎饼馃子了。” 艾蛤蟆说“行，爷！还是一人一套？” 颜爷点点头说“对，咱两一人两套，她们一人一套，俩鸡蛋，两根儿馃子。咱天津卫的煎饼馃子，全国独一份儿，隔两天不吃就想。拿个锅，打一锅豆腐脑儿回来。” 艾蛤蟆想了想说道“爷，那还不如咱爷儿俩出去吃去，吃完给他们带回来多好？” 颜爷一琢磨，说了句“也行，走，外边儿吃去！” 艾蛤蟆跟在颜爷屁股后头边走边说“还是上芦庄子口儿那个小铺吗？” 颜爷头也不回的说“没错儿！多少年了，就他家那个煎饼馃子老豆腐，真材实料，好吃。” 艾蛤蟆赞同颜爷的说法，说“四面儿钟那块儿的煎饼馃子就不如芦庄子的。” 颜爷说“要说讲究吃，还得是南市。就连路边儿的小摊儿，做出来的滋味儿都绝对的地道。甭管是水煎包儿，还是蒸包子，就算买包儿羊杂碎，也不比西南角儿的回回店儿差。” 艾蛤蟆说“大福来那嘎巴菜，多少年了就是这个味儿，人家卖的是个信誉，不能倒了自己的牌子，砸了自己的饭碗。” 颜爷说“就说通裕旅馆对面儿，鸿裕东里胡同口儿那个小馆儿吧，苗掌柜那炒饼的手艺就是一绝。同样是炒饼，人家苗掌柜炒出来那饼，外焦里嫩，吃到嘴里那就是个享受。” 爷儿俩边走边说话，溜溜哒哒的到了芦庄子口儿。摊煎饼馃子的牛爷在小门脸儿那儿正忙着，天津人的习惯，早点都出来吃，经济实惠还省的一早起来就生炉子，麻烦！ 吃牛爷的煎饼馃子，得排队挨个儿。都是左右邻居，多年的街坊邻居，都是熟人，看颜爷和艾蛤蟆来了，都打招呼。 这个说“颜爷来啦，尼了先来吧！” 那个说“艾爷，我给尼了带出来吧！” 颜爷高兴的说“不是外人，都别客气。按规矩来，不着急，我们爷儿俩后边儿排着。” 牛爷摊着煎饼，手忙着嘴也不闲着，跟大伙儿说“尼了就说颜爷吧，就凭颜爷在天津卫，人家绝对是头份儿的，吃嘛没有？可颜爷就是乐意吃我这小门脸儿的煎饼馃子老豆腐。还规规矩矩的在后边儿挨个儿，人家这才是爷呢！没架子！” 颜爷说“天津卫的爷们儿全都是爷，谁也不比谁矮一脖子矬一脑袋。就说牛爷摊这煎饼馃子，为嘛大伙儿宁可排队在这儿挨个儿等着也不上别家吃去？天天起五更睡半夜的磨豆子，这是绝对的杂豆面儿的煎饼，尼了再说炸这馃子，外酥里嫩，香的尼了闻着味儿都迈不动步儿！牛爷的煎饼馃子，就是牛！” 牛爷说”谢谢颜爷，尼了这是捧我，该给尼了摊了，颜爷来几套？” 颜爷说“我跟艾子一人两套，俩鸡蛋，两根儿馃子，多来点儿葱花儿、辣子。我们爷儿俩进屋吃老豆腐，临走还得带着十套，尼了辛苦吧！” 排队的说“好么，颜爷尼了要包圆儿呀！” 颜爷说“先济着大伙儿，我们吃完老豆腐再拿走。”说话间就进了里间儿。 牛爷的老豆腐，用的是黑龙江的黄豆，好豆子出好豆浆，好豆浆出好豆腐，牛肉末打卤儿，里边儿黄花木耳蘑菇一样不少，老豆腐味儿正，都乐意吃牛记老豆腐。 艾蛤蟆吃着煎饼馃子老豆腐，感慨的说“颜爷，尼了就说这煎饼馃子老豆腐，没几个钱儿的生意，牛爷做的是四远驰名，我记得颜爷尼了带我来牛爷这儿吃煎饼馃子，我那阵儿还是个孩子呢！二十多年了，牛爷这买卖雷打不动，这真是股子劲儿！” 颜爷说“天津人认吃，还会吃，这舌头比狗都灵巧，滋味儿差一点儿人家回头就上别处吃去了。吃东西谁也不惯着谁，做买卖别蒙人，蒙人就是蒙自己呢！” 艾蛤蟆咬了一口煎饼馃子说“离着二百四十里地，吃了牛爷的煎饼馃子，尼了上北京再吃北京的煎饼馃子，那真就不是味儿，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颜爷㧟了一勺老豆腐说“北京人吃习惯了，你叫北京人吃天津的煎饼馃子，人家还说天津的煎饼馃子不好吃呢！这就是一个地方一种口味，祖辈儿传下来的，习惯了。就说我吧，吃牛爷的煎饼馃子，就乐意多放葱花儿，多抹辣子。家里那几位奶奶全都不乐意吃辣子，各人的口味不一样，谁乐意吃嘛自己选择，谁也不能强求是不是？” 艾蛤蟆指着碗里的老豆腐说“女的都是这样，怕辣。要是上四川，上湖南，那就麻烦了！不放辣椒厨子不会炒菜了！” 颜爷说“四川妹子不怕辣，湖南妹子辣不怕。哪天叫着高爷，咱几个吃川菜馆儿去吧，换换口味。” 艾蛤蟆想了想说“爷，一会咱不是得去送客人上北站吗？回来顺道儿上高爷哪儿喝茶去呗？” 颜爷说“行！就这么定了。高爷说的那个胡雪岩，我得让高爷再仔细的跟我说说，这个胡雪岩有个琢磨头儿！” 艾蛤蟆喝了一口老豆腐说“今早上又吃多了，一人一套煎饼馃子就好了。” 颜爷唏哩呼噜的喝着老豆腐说“年轻人，没事儿，一会儿就消化了。我还吃两套呢！能吃的时候不吃，吃不动的时候就该后悔了。”说着把碗一推说“我吃完了！” 艾蛤蟆说“尼了是盆儿干碗儿净，我这儿怎么办呢？” 颜爷说“宁可撑死人，也别占着盆。别糟践东西，吃到肚子里才对劲儿呢！” 艾蛤蟆一仰脖儿把老豆腐喝下去说“也说得对，不能忘了小时候差点儿饿死！” 颜爷站起身说“人不能忘本，要不就不是人了！” 艾蛤蟆也站起身来说“走，拿着煎饼馃子，回家！” 爷儿俩出了小铺儿的门儿，艾蛤蟆端着一锅打好的老豆腐，颜爷在牛爷那儿拿了摊好的十套煎饼馃子，把钢龙锅（铝锅）的锅盖翻过来，把煎饼馃子放在锅盖上，告别了牛爷，爷儿俩回家。 进家门儿就看到大太太正坐在客厅里，和几个姨太太继续议论杨乃武和小白菜儿。看见艾蛤蟆端着锅回来了，颜爷在后边儿跟着，大太太说“又上牛爷那儿摊煎饼馃子去了！锅里是老豆腐吧？” 颜爷说“快吃吧，就着热乎。” 五姨太说“煎饼馃子没放辣子吧？” 艾蛤蟆说“没放辣子。” 老妈子从厨房端着一摞碗出来说“爷尼了昨天不早说，早说今天早起来我就出去买了。” 颜爷说“就想出去溜哒遛哒。” 大太太说“你们爷儿俩是不是吃完了？” 艾蛤蟆说“我们爷儿俩吃完了。” 二姨太吃着老豆腐说“小白菜儿的爷们儿也是个短命鬼，豆腐做的再好，也没活过命去！” 大太太说“戏里演的跟高爷说的不合炉，全都是胡乱编的！” 颜爷说“说书唱戏，胡编一气。要都是实实在在的写戏，那就没人看了。” 艾蛤蟆说“看戏就得让尼了老揪着心，这戏才有看头儿。要是让尼了一看开头儿就知道末尾，那谁还看戏？” 三姨太说“艾子，你去把文芳接过来吃煎饼馃子吧！” 艾蛤蟆说“不用惦记她，天天唱戏贪晚儿，早上起不来。” 四太太说“起的太早休息不过来，一上火嗓子就不给使了。” 大太太说“让她多睡会儿，文芳跟咱们不一样，她得指着嗓子吃饭呢！” 四姨太说“老爷子，尼了说说这个杨乃武，当初要是没得罪这个县官儿，是不是也就没嘛事儿了？” 颜爷说“这也不一定就没事儿。怎么这么说呢？这就得说这个县官儿是个嘛样的人。这个县官儿要是个居心不良的王八蛋，勒大脖子敲竹杠的主儿，即便没有这个事儿，杨乃武也得不了好儿。” 大太太说“杨乃武不招惹他还不行吗？” 颜爷说“这俩人不是一路人，那个县官儿本来就是窝头儿踩一脚，他不是个好饼！杨乃武呢，又是个嫉恶如仇的举人。但是县官儿现在是主政全县，这就免不了舌头不碰牙齿。算卦的讲话了，杨乃武这就是命犯小人，想要躲开这场灾难，不容易！” 二姨太说“那这个小白菜儿也得罪县官儿了吗？为嘛凭白无故的遭这么大罪呢？” 颜爷说“你看你这话说的，怎么会是凭白无故呢？小白菜儿要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不往杨乃武的身边儿凑合，会有这事儿吗？就因为小白菜儿跟杨乃武走的近乎，县官儿要找由子治杨乃武的罪，就得先拿小白菜儿开刀。只要把小白菜儿打得咬出杨乃武来，县官儿的目的就达到了。” 大太太气愤的说“大清朝有这样儿的人当官儿，能有好儿吗？” 颜爷说“咳！从古至今，尼了就琢磨琢磨，为嘛老百姓都盼着清官儿呢？就因为脏官儿、昏官儿、不管事儿的虾米海官儿太多了！别说大清朝，哪朝哪代都是这样儿，民国也照百多位湖南的官员。” 四姨太说“要不是慈禧要打湖南帮，杨乃武和小白菜儿这个案子，这辈子也甭想翻案了！” 颜爷说“你就照这话说吧！” 大太太说“文芳也真是的，把个小白菜儿演活了。你看她受刑木棍儿夹手指头的时候，疼得浑身打哆嗦，可真是遭老罪了！我可受不了这个，我都不敢看了！” 颜爷说“那是演戏，你还当真了！” 大太太说“都疼成那样儿了，能是演戏吗？就文芳那小身板儿，夹两次就散架了！” 颜爷无可奈何的说“跟你说不明白！我得出去送客人了。” 颜爷和艾蛤蟆把客人送上了火车，从北站出来颜爷在车上叹了口气说“艾子，你说你师娘，看了一场戏添了一件心思，这杨乃武和小白菜儿她算是扔不下了。更要命的是，他非说文芳天天在台上受刑！你说这可怎么好呢？” 　　　　艾蛤蟆轻松一笑说“爷！尼了也别拿师娘这事儿当回事儿。这几个奶奶在家成天没事儿，尼了还不让她们找点儿事儿，那不就憋屈死了吗？干点儿嘛都成，甭管是杨乃武还是小白菜儿，哪怕是白菜帮子、白菜叶子呢，只要师娘有事儿干就成！”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六五‍胡雪岩发家致富有门路‍‍大清朝官商勾连肮脏多‍ 颜爷一寻思，艾蛤蟆这话说的也对呀！于是说“也对！那就这样儿啦？” 艾蛤蟆说“就这样儿挺好的！尼了想想，几个奶奶见天往一块堆儿一凑，折腾折腾杨乃武和小白菜儿，说说陈谷子烂芝麻的，一天就过去了，不省的没嘛事儿褶咧（没事找事）尼了吗？” 颜爷越寻思艾蛤蟆说的越有道理，不由得大加赞叹说道“艾子，我发现你小子越活越明白了！” 艾蛤蟆笑嘻嘻的把握着方向盘，两眼紧盯着路上的车辆和行人说“爷，明白嘛呀！还不是跟着尼了到处见世面，听话听音儿，把尼了这些老人家的话吃在心里多琢磨琢磨，这就是活到老学到老。有好么多的知识和文化，是在学校老师不教给你的，社会是个最大的学校，跟着爷我慢慢儿学吧！” 颜爷心悦诚服地说道“没看出来，你跟在我身边儿二十多年，转眼儿的功夫，你就成熟了。有些事情你比我想得清楚、处理的明白。诶，艾子，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艾蛤蟆说“能吃能喝能睡，大事小事都能摆弄明白，爷，尼了离老了还早着赫儿的呢！” 颜爷看着街景提醒艾蛤蟆“哎！快到东门脸儿了！” 艾蛤蟆说“‘知道，津沽轩，上高爷那儿看看！” 汽车拐进东门里，过了文庙就是津沽轩。车刚停稳，汪昊德就迎出来了，给颜爷拉开车门儿说“我听着汽车停在门前儿了，就琢磨着可能是颜爷到了。出门儿一看，果不其然是颜爷到了！” 颜爷边下车边说“高爷没出去吧？” 汪昊德说“没出去，我早起来过来高爷还说呢，一会儿背不住颜爷能过来。尼了看看，真叫高爷猜着了！” 艾蛤蟆下车给颜爷拉开了津沽轩的大门，颜爷走进了津沽轩，毛旺财站在柜台里边招呼说“颜爷来啦！” 颜爷说“过来看看高爷。”‍ 高爷正好从二楼下来，嘴里喊着“颜爷！” 颜爷双手抱拳当胸，笑着说“高爷，尼了吉祥！” 高爷赶紧还礼，嘴里说着“爷爷爷，尼了吉祥！早起来我还跟昊德念叨呢，说颜爷背不住能过来，尼了还真是不禁念叨！” 艾蛤蟆插嘴说“好么，高爷，尼了说了几句胡雪岩，颜爷心里就放不下了，还想要听尼了好好讲讲、仔细说说呢！” 高爷说“颜爷不腻歪，我就厚着脸皮再嘚啵嘚啵。” 颜爷说“这叫嘛话呢？高爷，尼了是金口玉言，不是谁都能听尼了说古论今的。我要是再不努力学习，艾子都要把我甩开十万八千里了！” 艾蛤蟆说“高爷，赶紧上楼说胡雪岩吧，要不然颜爷还不定说出嘛来呢！” 高爷和颜爷都笑了，汪昊德拎着暖水瓶过来说“别在这儿站着呀，有话上楼说，开水来了，上楼沏茶，喝茶聊天儿！” 毛旺财在楼下盯着，这爷儿四个上二楼进会客室。汪昊德沏上茶水，先给颜爷、高爷斟上盖碗儿茶，再给艾蛤蟆和自己斟上盖碗儿茶。 颜爷迫不及待的说“高爷，昨晚上听尼了念叨了几句胡雪岩，我这心里就放不下了。这个人有点儿意思，尼了今天再给我说说。” 高爷说“经商也好，做官儿也罢，看明白了胡雪岩，也就看明白了中国这个社会。 大清朝道光三年，也就是一八二三年，胡雪岩出生在安徽省徽州绩溪县湖里村。胡雪岩幼年的时候，家境十分贫困，胡雪岩以帮人放牛帮助家里。 道光十五年，也就是一八三五年，在胡雪岩十二岁那年，父亲病逝，家里的日子更难过了。 在道光十六年，也就是一八三六年的时候，十三岁的胡雪岩就开始一个人离开家出外闯荡。” 颜爷说“从贫寒之家走出来的孩子，自然就知道吃苦受累的意义。” 艾蛤蟆看了看所有人说“这屋里可能就是高爷尼了是个有钱人家出身，就连颜爷也是穷人家的孩子。” 高爷说“富裕的家里有钱，也就不会出个出人头地的胡雪岩了。胡雪岩离开家乡以后，先后在杭州杂粮行和金华火腿商行当过小伙计，体会着人生的不容易。再大一点儿，胡雪岩到杭州信和钱庄当学徒，从扫地、倒尿壶等杂活儿干起，三年师满后，就因勤劳、踏实成了钱庄正式的伙计。” 颜爷说“不藏奸，不耍滑，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这样的孩子，谁都喜欢。” 高爷说“是呀！道光二十二年，也就是一八四二年，胡雪岩十九岁了。也就是在这一年，胡雪岩被杭州阜康钱庄的于掌柜收为学徒。 于掌柜没有后代，把办事灵活的胡雪岩当做亲生儿子看待。无论是做人做事、接人待物，于掌柜把这一生的感悟都教给了胡雪岩。” 艾蛤蟆说“老一辈儿人摔跟头、碰钉子得出来的教训，那是比真金白银更可贵的东西，花多少钱你是买不来的。” 高爷说“人都有老的那一天，于掌柜也不可能永远陪着胡雪岩。人生大限到了，弥留之际，于掌柜把钱庄一股脑儿的托付给胡雪岩。这所价值五千两银子的钱庄，可以说是胡雪岩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颜爷感慨的说“这个于掌柜也是个慧眼识人的厉害角色，能够把一辈子的财富交到胡雪岩的手中，可见他对胡雪岩的认可和器重。” 艾蛤蟆佩服的说“五千两白银，在道光年间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也算是给胡雪岩奠定了人生闯荡江湖的基础。” 高爷说“中国这个江湖不是那么容易闯荡的。于掌柜离开了胡雪岩，胡雪岩得独自面对复杂的中国社会，这也将实际考验胡雪岩的分析能力、处理能力、承受能力。 道光二十八年，也就是一八四八年，当年二十六岁的胡雪岩结识了候补浙江盐运使的王有龄。那年头儿，大清朝因为国库空虚，允许捐资买官，这也就是如今民国明里暗里以钱买官的开端和由来。 胡雪岩就着王有龄谋求实缺心情迫切的机会，挪借钱庄银票500两白银，帮助王有龄补实官位。不久以后，私自挪借钱庄资产的事情被发觉，胡雪岩被赶出钱庄。” 颜爷说“这个胡雪岩也是少不更事，胆子太大了！私自挪借钱庄的银子，能瞒的过去吗？” 汪昊德说“胡雪岩可能觉得于掌柜已经把钱庄托付给他了，他就可以有权力处置钱庄的资产了。” 艾蛤蟆说“钱庄能够把胡雪岩赶走，说明在胡雪岩背后，还有于掌柜安排好的实际掌控钱庄的人。胡雪岩还是太年轻了！” 高爷说“我想于掌柜可能只是把胡雪岩安排在了经理的位置，钱庄应该还是由于氏家族的人实际掌控着。 咸丰元年，也就是一八五一年，王有龄奉旨署理浙江湖州知府的职位，不久后就调任杭州知府。在王有龄任湖州知府期间，胡雪岩开始代理湖州公库，在湖州办蚕丝行，用湖州公库的现银扶助农民养蚕，再就地收购湖丝运往杭州、上海，脱手变现，然后再把现金交还浙江省“藩库”。这笔钱一出一进，不需要付任何利息，胡雪岩轻松从中得利。仅从这一点上就足以证明，当年胡雪岩确实曾经动用钱庄的白银帮助王有龄买官谋求实职，不然王有龄也不会让胡雪岩动用官府的官银从中渔利。 用官银牟利让胡雪岩有了资本，胡雪岩紧接着说服浙江巡抚黄宗汉入股开办药店，在各路运粮人员中安排承接供药业务，将药店快速发展起来。这样就让胡雪岩的资本逐渐积累雄厚起来，他和王有龄的私交也就更加密切。 咸丰十年，也就是一八六〇年，胡雪岩37岁时，王有龄升任浙江巡抚，成为统领浙江省的一方大员。这个王有龄还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他感恩图报，鼎力相助胡雪岩开办了“阜康钱庄”，胡雪岩的产业迅速发展起来。 在这以后，随着王有龄官职的不断高升，胡雪岩的生意也越做越大，除钱庄外，还开起了许多的商业店铺。庚申之变成为胡雪岩大发展的起点……” 汪昊德插话说“干爹，嘛叫庚申之变？，我听不明白了！” 高爷说“庚申之变是指一八六〇年在中国发生的重大事件。就是在这一年，英法联军占领了北京，烧毁了圆明园。咸丰皇帝逃往承德避暑山庄，最终被迫与列强签订了不平等的《北京条约》，主要内容为开放天津口岸、割让九龙司地方一区和赔款英法各八百万两白银。这两个两条约进一步加快了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步伐。 第二次鸦片战争，是英、法在俄、美支持下联合发动的侵华战争。英国与法国趁中国太平天国运动之际，以亚罗号事件及马神甫事件借口，联手进攻清朝政府的战争，所以被英国人称为亚罗号战争。” 颜爷又没听明白，拦住高爷说“高爷，尼了刚才说的这个亚罗号事件还有马神甫事件是怎么回事？尼了还得给我细说说。” 高爷说“要说这个亚罗号事件，那是一八五六年十月八日，广东水师逮捕了窝藏在中国商船‘亚罗’号上的两名中国海盗和十名有嫌疑的中国水手。 英国驻广州领事巴夏礼借口该船曾经在香港注册，硬说亚罗号儿是英国船，无理要求两广总督叶名琛立即释放被捕人犯，并且向英国道歉。 而实际情况是，亚罗号儿执照已经于一八五六年九月二十七日期满失效。亚罗号儿上的犯罪嫌疑人被捕前，已经六天没有挂英国国旗了。 亚罗号事件成为了英国政府蓄意挑起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借口。 马神甫事件又称‘西林教案’，是法国发动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借口之一。 一八五三年，也就是大清咸丰三年，法国天主教神甫马赖非法潜入我国广西西林县，披着宗教外衣，进行间谍活动。 一八五六年，也就是大清咸丰六年，西林知县张鸣凤根据村民控告检举，经过调查落实以后，把马赖以及不法教徒一共二十六人逮捕归案，并且依法判处马赖及不法教徒二人死刑，其余分别论罪处罚。 法国政府以此为借口挑起侵华战争，于一八五七年联合英国出兵侵华。这就是第二次鸦片战争的起因。 第二次鸦片战争的过程可拆分为第一次英法联军战役和第二次英法联军战役。 第一次英法联军战役是从一八五六年战争爆发到一八五八年联军抵达天津附近海域为止，第二次英法联军战役是从一八五八年爆发第一次大沽口战役到一八六〇年签订《北京条约》为止。 在庚申之变中，胡雪岩处变不惊，暗中与军界搭上了钩，这样就把招募新兵的大量经费存进了胡雪岩的钱庄中。以后胡雪岩又被王有龄委任以办粮草军械、综合管理漕运等重任，几乎掌握了浙江一半以上战争时的财经大权。 大清咸丰十一年，也就是一八六一年十一月，太平军攻打杭州的时候，胡雪岩从上海、宁波购买运输军火、粮食接济清军。到了年底，杭州城破，王有龄因丧失城池而上吊身亡，胡雪岩顿时没了依靠。这时，曾国藩向朝廷荐举左宗棠任浙江巡抚，督办军务。 清同治元年，也就是一八六二年，胡雪岩又获得新任闽浙总督左宗棠的信赖，被委任为总管，主持杭州城解围后的善后事宜，及浙江全省的钱粮、军饷，使阜康钱庄大获其利，也由此走上官商之路。这不过是王有龄上吊自杀后不到一年的时间，胡雪岩在官、商、军三界中的活动能量，由此可见一斑。 在深得左宗棠信任后，胡雪岩经常以既是官员又是商人的身份往来于宁波、上海那些洋人聚集的通商口岸间，他在经办粮草等军需物资转运、接济之余，还紧紧抓住与外国人交往的机会，勾结外国军官，为左宗棠训练了大约有一千多人，全部用洋枪洋炮装备的常捷军。这支军队曾经与清军联合进攻过宁波、奉化、绍兴等地。 清同治三年，也就是一八六四年，清军攻取浙江后，大小将官把所有抢掠的物品，不论大小全数存在胡雪岩的钱庄中。胡雪岩便以这些抢劫来的东西为资本，从事贸易活动，在各市镇设立商号，获得的利润非常丰厚，短短几年，家产已超过千万，成为了中国的千万富翁！ 从太平天国起事，到曾国藩率领湘军消灭了太平军这一个清政府的心头大患，战争中不可避免的是生灵涂炭。太平军被消灭后，胡雪岩的银号就开进杭州，专门为左宗棠筹办军饷和军火。 　　胡雪岩依靠湘军的权势，在全国各省设立阜康银号二十多处，同时兼营药材、蚕丝、茶叶，开办了至今仍在营业的胡庆余堂中药店，操纵江浙商业，资金最高时曾经达到二千万两以上，官府的权，商业的钱，胡雪岩绝对是当时的中国首富。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六六‍‍人间没了胡雪岩‍高爷总结非常道 ‍ “在左宗棠任职期间，胡雪岩管理赈抚局事务。他设立粥厂、善堂、义塾，修复名寺古刹，收殓了数十万具暴骸；恢复了因战乱而一度终止的牛车，方便了百姓；向官绅大户劝捐，以解决战后财政危机等事务。胡雪岩因此名声大振，信誉度也大大提高。 清同治五年，也就是一八六六年，胡雪岩协助左宗棠在福州开办福州船政局，成立了中国史上第一家新式造船厂。就在船厂刚刚动工不久，中国西北又起事端，朝廷突然下令左宗棠调任陕甘总督。左宗棠赴任之前，一面向朝廷推荐江西巡抚沈葆桢任船政大臣，一面又竭力推荐胡雪岩协助料理船政的一切具体事务。 大清同治八年，也就是一八六九年秋，船厂的第一艘轮船‘万年清’号下水成功。这艘轮船从马尾试航一直行驶到达天津港，当人们首次看到中国自己制造的轮船时，万众欢腾，盛况空前，连洋人也深感惊奇。 清同治十年，也就是一八七一年年初，‘镇海’号兵轮又下水成功。远在边陲的左宗棠得知这些消息，特别写信给胡雪岩，信中说“闽局各事日见精进，轮船无须外国匠师，此是好消息。阁下创议之功伟矣。见在学徒匠日见精进，美不胜收，驾驶之人亦易选择，去海之害，收海之利，此吾中国一大转机，由贫弱而富强，实基于此。” 左宗棠是清楚的知道制敌于海上的清朝官员，他清楚的看到了制海权对大清朝家国天下无可替代的作用，和制敌于海上的战略优势。 清同治十一年，也就是一八七二年，阜康钱庄支店在全国已经有二十多处，钱庄遍布大江南北。资金达到了两千多万两白银，田地一万亩。 由于辅助左宗棠有功，胡雪岩曾授江西候补道，赐穿黄马褂，是一个典型的官商。 清同治十二年，也就是一八七三年11月，当时担任陕甘总督的左宗棠调兵遣将，准备发兵新疆。带兵打仗需要粮食呀。左宗棠给胡雪岩写信，请胡雪岩向上海滩的外国银行借款，解西征军燃眉之急。 当时借外债很难，连恭亲王向洋人举债都被拒绝。但胡雪岩非同一般，朝廷办不成的事他办成了。他以江苏、浙江、广东海关收入作担保，先后六次出面借外债一千八百七十万两白银，解决了西征军的经费问题。 胡雪岩还给西征将士送了‘诸葛行军散’、‘胡氏避瘟丹’等大批药材，免去了军兵水土不服的症状。左宗棠称赞说，雪岩之功，实一时无两。胡雪岩办成的事情，在中国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办到的 清同治十三年，也就是一八七四年，胡雪岩筹备开设胡庆余堂雪记国药号。 清光绪二年，也就是一八七六年，胡雪岩于杭州涌金门外购买土地十多余亩建成胶厂。 清光绪三年，也就是一八七七年，胡雪岩帮左宗棠创建‘兰州织尼总局’，开创了中国近代史上最早的一所官办轻工企业。 清光绪四年，也就是一八七八年，五十五岁的胡雪岩创立的“胡庆余堂”药号，正式营业。 胡雪岩在全盛时期开创的胡庆余堂，将他救死扶伤的对象范围扩大到全天下所有的百姓。 在胡雪岩的主持下，胡庆余堂推出了十四大类成药，并免费赠送辟瘟丹、痧药等民家必备的太平药，在《申报》上大做广告，使胡庆余堂在尚未开始营业前就已名声远播，这正是胡雪岩放长线钓大鱼的经营策略。 一八七八年春，胡雪岩免费向老百姓赠送成药的耗费，换来的是成倍的利润。 清光绪五年，也就是一八七九年，胡庆余堂资本达到二百八十万两银子。一八八〇年，通过胡雪岩的苦心经营，胡庆余堂与北京的同仁堂形成了南北相辉映，北有同仁堂，南有庆余堂的民间美誉。 大清光绪七年，也就是一八八一年，胡雪岩因协助左宗棠收复新疆有功，被授予布政使衔，是正三品的官阶，赏穿黄马褂、官帽上可带二品红色顶戴，并总办“四省公库”。 清光绪八年，也就是一八八二年，胡雪岩在上海开办蚕丝厂，耗银2000万两。在生丝价格逐日下跌的情况下，企图垄断丝茧贸易，却引起外商的联合抵制。 百年企业史上，第一场中外贸易战开始了。 刚开始的时候，胡氏高价收购国内新丝数百万担，国内的生丝几乎都被胡雪岩收购了，这时胡雪岩在贸易战中是占据上风的。 华洋双方的贸易战都已到了极限，眼见胜负立决，胡雪岩胜利在望的时候，谁知国际生丝局势忽然大变。欧洲意大利生丝突然宣告丰收！再就是中法战争爆发，市面剧变，金融危机突然爆发。事已如此，胡雪岩已无回天之力。 清光绪九年，也就是一八八三年夏季，胡雪岩被迫把生丝贱卖，亏耗额达到了一万两白银。这就造成了胡雪岩自家资本亏损了一半儿，钱庄周转不灵，风声四散，不胫而走。各地官僚听到风声，争着提取存款，致使钱庄形成了难以挽回的崩溃局面。 清光绪九年十一月，顺天府尹毕道远等向光绪上奏折《阜康商号关闭现将号伙讯究各折片》，告知朝廷京城阜康银号倒闭的消息。 十一月初七，光绪皇上下旨，让当时任闽浙总督的何璟、浙江巡抚刘秉璋密秘调查胡雪岩的资产，准备抵债。 大清光绪九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光绪皇上再下谕旨，将胡雪岩革职，并让左宗棠追缴胡雪岩欠款。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查访，清廷大概获知胡雪岩欠款及资产情形，谕旨中‘亏欠公项及各处存款为数甚巨’、‘有典当二十余处，分设各省；买丝若干包，值银数百万两’，可以说就是查访结果。由‘买丝若干包’可知，胡雪岩确实在破产前购买了大量生丝。 清光绪十年正月初七，也就是一八八四年二月三日，朝廷下旨催促左宗棠加紧清理。左宗棠确实曾派人去查封杭州胡雪岩的当铺、商号等，并且向朝廷如实奏报。 大清光绪十一年七月二十七日也就是一年多以后，左宗棠在福州因病医治无效身故。同年十一月，胡雪岩在贫困和满腔的恨怒中郁郁而终。一代红顶子商人胡雪岩的人生就此落下了帷幕。” 汪昊德愣了一下说“就因为穷就死啦？” 艾蛤蟆说“不光是穷，他还有仇恨和怒火呢！” 汪昊德不解的说“他恨谁呀？买蚕丝和洋人斗法，是他以一个人的力量挑战全世界，这是输了，如果赢了呢？他就是全世界最有钱的人了！他只能恨自己，还能恨谁？” 颜爷思索着说“他没有恨自己，像胡雪岩这样聪明的人，每走一步人生的大棋，他都会仔细权衡利弊，审时度势，看准时机，才会断然下手，往往会出奇制胜一击而中。 这次的人生博弈所以失败，应该说是天意，是老天爷看他太张狂了，他在恨天，他在仇恨老天爷！ 胡雪岩的一辈子，呼风唤雨顺风顺水，他太相信自己的聪明和狡猾了，所以在如此重大的打击下，胡雪岩感到难以理解，也难以承受。胡雪岩不明白，他不是神仙，即便他真的是神仙，也会有失误的时候，那就摔倒了再爬起来呗！” 高爷摇了摇头说“颜爷，胡雪岩的身量太大，体量太沉，他爬不起来了。看胡雪岩的一生，他的成功仪仗的是嘛？” 汪昊德不假思索的说“他运气好呀！从他十三岁离家出走，老天爷一直在帮他，要不然社会上那么多像胡雪岩一样的人，怎么都没有成功，就只成功了胡雪岩一个人呢？” 艾蛤蟆一口喝干了茶水，放下茶杯说“昊德兄弟，胡雪岩成功不只是运气，而是他的想法和做法都和其他人不同。他离开安徽老家，是看到了困守田园没有出路，所以才毅然决然的到杭州寻找新的出路。 从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到跟着于掌柜恪尽职守、精于金融和资本运作，奠定了胡雪岩这一生的思维模式。毁了胡雪岩的，是他过于相信自己的精明和干练了。 他如果在收购蚕丝这件事情决策时，能够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他就绝对不会英年早逝。 但是胡雪岩妄自尊大、孤注一掷，他认为胜券在握，却没料到天道无常。所以他心里边儿恨的是天地无情，愤怒的是自己回天无力，胡雪岩是钻进了死胡同，他是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高爷摇了摇头说“你们说的都很有见地，也都有道理。但是通过胡雪岩一生的轨迹，我们领悟到了嘛呢？ 我们看人生，大的方面看两点，就是成功和失败。分析一个人的成功和失败，不能仅仅从他个人的角度来看问题，还要从世界形势和国内的态势来做分析。咱们先来看看，胡雪岩是怎么成功的。 艾爷刚才说了一句话，叫做天道无常。嘛是天道？中国人相信，冥冥之中有八道，仙道、神道、佛道、圣道、天道、人道、地道、鬼道。我们常说的胡说八道，就是指的这八道。 仙道和神道是不可知的，是超出了我们人类的思维和认知的，对一些我们不了解、说不清道不明的自然现象，我们把这些自然现象归入了仙道、神道，这个我们今天仍然是不清楚，就先搁在一边儿。 佛道是可见的，那就是释迦牟尼，他被尊为佛祖。佛道就是释迦牟尼的思想和主张，是主张慈善为本的。基督教、天主教等等教派，主张的是博爱。这些可见的，都是人们对好的方面的追求。 圣道也是可见的，那就是在中国被尊为圣人的孔子。他的主张被中国的历代皇帝所推崇，以至于废黜百家，独尊儒教，无论儒教的是与不是，我们今天不做过多的讨论。但是儒教的思想直到今天仍然是统治着中国人的行为准则，这是不争的事实。 天道是道家的思想，道家主张天人合一，主张无为而治，道家是主张朴素的辩证看世界的。道教是中国的宗教，但是总体上是被儒教所压制的。 究其原因，最主要的是统治者的需要，道教不能帮助统治阶级实行驭民之道，而儒教却是实实在在的帮助统治阶级实行驭民之道，所以道教在中国一直没能发扬光大。 人道就比较复杂了，因为总结出来的八道，那七道都是围绕着人道而生发出来的，都是为人道所服务的，无论是仙佛神灵，都是围绕着人们而存在的，如果没有人，其他的七道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人道最复杂，所以人也就最复杂。中国人的人道和外国人的人道是不一样的。外国人的人道是自由、平等、博爱，是基督教、天主教的教义。中国人的人道是忠君、尊祖、男权。是五常，是仁义礼智信。 地道是嘛？很少有人研究。地道是广博深厚，因为大地孕育了万物，包括人类和一切生命。山川河流是地道，海洋胡泊是地道，大地无偿的提供生命所需要的一切，而人们只是信天命，却没人关心大地上的一切。大地有道，人却无道，只知道向大地索取，不懂得给予大地回报。地道是付出而不求回报。 鬼道是虚无的东西，世界上有鬼吗？有鬼。谁见过鬼？没人见过。没人见过怎么你高老头儿说有鬼呢？没错儿！我说有鬼，鬼不在人世间，鬼在你的心里。中国人、外国人都说有地狱存在，可是活着的人谁也没见过地狱是嘛样儿！但是鬼道是存在的，鬼道是阴暗的心理反映，你不走人道，必然走的是鬼道。 那么胡雪岩走的是哪一道呢？我要说，胡雪岩走的是非常道。你们该说，除了八道还有非常道吗？其实所谓的八道只不过是人们的简单概括，真要说起来，王道、正道、外道、邪道、歪道……还有很多。 那么胡雪岩走的非常道是一条嘛道呢？胡雪岩开创了了一条非常危险的道路，就是非常道！ 既然胡雪岩走的是非常道，那必然还有一条常道。那么常道是嘛呢？常道就是规则。胡雪岩不守规则，破坏了规矩，走出了一条非常道。 也许在百年之后，有人会把胡雪岩的成功和失败写出书来流传于世，那这本书就是一把双刃剑，既警醒了世人，也启迪了世人。 警醒了世人是可以敲响警钟，告诉世人要懂规矩守规则，不然最后的下场就是身败名裂。 启迪了世人就是告诉大家，买卖生意是可以这样做的，只要有利可图，政府也是可以不遵守规矩的，而个人是可以借助政府来获取巨大利益的。” 汪昊德着急的说“干爹，尼了还是没说胡雪岩究竟破坏了嘛规矩，他走的非常道是怎么走的！”‍ 　　这半天没说话的颜爷，字斟句酌的开口说道“我琢磨的不知道对不。我在寻思，胡雪岩的非常道，必定是平常人所想不到的。也许是平常人虽然想到了，但是却做不到的。常道就是规则，而胡雪岩却反其道而行之，所以才能创造奇迹，这应该才是高爷说的非常道。”‍‍‍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六七‍‍前车之鉴各位须警惕‍匹夫有责草民担不起 高爷高兴的说“然也！颜爷快说到根儿上了。” 艾蛤蟆也顿有所悟的说“我好像也有点儿入门儿了！按理说，规矩一般是约定俗成的，也可以是政府规定的，所有人必须遵照执行。 胡雪岩坏了规矩，却没有受到惩罚，应该是得到了保护才能够有恃无恐。而能够保护胡雪岩不守规则制约的，必定不是普通人，那这个人必定非富即贵，也许就是政府本身。所以才使这个社会出了一个胡雪岩！” 高爷对着艾蛤蟆倍加赞许的说“艾爷说的也快要进门儿了！” 汪昊德更着急了，说“颜爷！艾哥！我怎么还是没理出个头绪来呢？这个胡雪岩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高爷笑了，说“昊德，你的人生经历还差得远，接触社会还不多，所以你的感悟就赶不上颜爷和你艾哥敏锐。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个农耕社会，农民种田，自古就列入了上九流，属于人上人。 再有就是经过仕途当官，不然你还可以经商做买卖发财。这里边就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嘛规矩呢？那就是你只能干一样，不允许你干两样。 世上千条路，你可以选择一条走，但是你不能把所有的路都占上。比如说，你要种田，你可以做乡绅，当财主，当地主。你可以享受大自然的风光，在桃花源里过日子。但是你不能去当官儿。你如果去做官儿了，那你必然就得放弃农耕的日子。你也可以去做买卖经商。但那样你就不是一个农民了。” 汪昊德想了想说“干爹，只能干一样儿吗？” 高爷说“只能干一样儿！最重要的是，你如果一旦做官儿了，就绝对不能再干其他的行当了。这辈子你就老老实实的当官儿，别欺压老百姓，别做亏良心的事情。中国的官员，尤其是县官儿，号称父母官。好像他是老百姓的爹娘似的。其实是当官儿的把这句话的意思想差了。不是你当官儿做老爷了就是民之父母，正确的理解是你在为你的爹娘当官儿。父母官儿，是要把老百姓当做爹娘一样来供奉的。为嘛这样儿说呢？因为民脂民膏供养着你们这些当官的，这样儿无怨无悔的供养官员，只有爹娘才能做得到。只有做父母的才舍得用自己的血汗来养育儿女，这就是最正确的道理。 但是当官的是掌权者，那么你手中的权力怎么使用，为谁所使用，这就是一个良心的考试题。 如果你当着官儿，你还要自己经商，你想想这手中的权力为谁所用，就是脚趾头也能想清楚！所以当官儿你就好好的当官儿，经商做买卖你就好好的做个商人。这是千古不变得道理，只要还没傻透腔就都能想明白！” 汪昊德恍然大悟拍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干爹，我是刚开窍儿呀！这个胡雪岩先是经商做买卖，然后又想着办法去当官儿，当了官儿还继续做买卖，这就犯了规矩了，是这么回事吧？” 颜爷端起茶杯问汪昊德“昊德，你说说这个杯里应该装嘛？” 汪昊德没明白颜爷说这话是嘛意思，只好照直回答说“颜爷，这是茶杯，当然应该装茶水了。” 颜爷卡巴卡巴眼睛说“用这个杯装白酒行不行？” 汪昊德说“行是行，可是装酒是用酒杯，用茶杯装酒就不对路子了。” 颜爷呵呵笑着说“说到茶杯装酒都明白不对路子，说到当官儿不能经商就都有点儿犯糊涂。天下万物，不对路子都没有好结果，就是这个道理。” 高爷说“胡雪岩在钱庄当学徒，听的看的干的都是真金白银，学徒学的嘛？记流水账不用学，别把一二三四五写错了就行。在钱庄当学徒，主要学的是资本运作，是怎么样让钱生出更多的钱来。”‍ 颜爷感慨的说“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离乡背井远离亲人，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应该说这是很不简单的。但是胡雪岩做到了，而且做的很好。” 艾蛤蟆说“不光是做的很好，而且还独具眼光，把中国的商场和官场琢磨得透透的。能够让自己的商业资本搭上官府这趟快车，并且不显山不露水儿，大大方方从容不迫，既没有金钱美女铺路，更没用请客送礼那些俗气的套路，在外人的眼里看到的胡雪岩，是急政府之所急，想政府之所想，为政府排忧解难，胡雪岩的打法可不是商场上任何人都能想的出来、做的出来的！” 高爷看着汪昊德，若有所思的说“昊德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他不是胡雪岩那样儿善于搞资本运作的人。所以他看不透也不打算去看透这个社会上的胡雪岩之流。昊德只适合守着资本坐等资本增值。所以他在津沽轩做得挺好。 而胡雪岩不同，胡雪岩是一个具备极度扩张的勃勃雄心，甚至是野心的人。他的深谋远虑早已经超出了商业的范畴，已经不是坐商和行商的区别，而是用官员的行政目光和思维进行商业资本运作。 如果从胡雪岩一生中的所作所为来看，可以说对于推动社会向前发展，对于老百姓的生活所需，刨除政治因素来看，对当时的大清朝来说，都是有所贡献的。 如果中国所有的商人都是胡雪岩这种类型的，当然了，我说的是如果，是一种假设。如果中国所有的商人都是胡雪岩这种类型的，那么对中国社会的进步将会是一场灾难。 你们想想，如果官员垄断了资本，并且进一步垄断了社会上的一切资源……” 汪昊德急忙打断了高爷的话说“等等！干爹，不是说资本吗？怎么又出来资源了呢？嘛是资源？” 高爷对汪昊德说“简单点儿说吧，资本是是指社会上流通领域的资金流，是可以由官府掌控的，也可以由私人掌控的，无论官府或者个人，资本只能是独立运作的。 而资源是全社会的，是全人类的，比如空气、阳光、矿山、森林、草原、河流、湖泊、海洋、燃料等等，这些大自然的存在，为人类提供了生存、生活的所需，这些就是资源。 你缺少资本，你仍然可以通过出卖自己的技能、技巧、体力来换取生活所需，你仍旧可以生存。但是如果你缺少资源，你就面临着生存的危机，而不仅仅是生活所需了。比如说，官府垄断了空气，告诉你说，想喘气你必须无偿的给我工作，你为了喘口气只能白给政府工作而不能索取劳动报酬。官府垄断了水，告诉你想要喝水你必须一年生一个孩子。你说我不想生孩子，政府说那我就不让你喝水。你为了不因为没水喝而死亡，你就只能每年生一个孩子。 商业的兴起和兴旺，是社会进步的表现，是老百姓生活所需。如果商人和官员结为了一体，那么资本就会和权力演变成魔鬼。资本可以借助官员以政府的名义巧取豪夺，官员可以凭借资本的支持而为所欲为。 胡雪岩就是典型的官商一体，他开了一个先例，树立了一个榜样、一种模式、一个典范。而这个榜样，这种模式，这个典范是社会规则所不允许的，这就从根本上注定了胡雪岩悲剧的结局。 如果胡雪岩不是红顶子商人，那么他就不可能接触和使用官府的资金，也就不可能给政府造成巨大的亏空。 你们可能会说，如果胡雪岩仍然是买卖蚕丝盈利了呢？ 我们都知道一点，做生意只赚不赔只能是一种美好的愿望。生意本身就含有赌博的性质存在，有可能赚，也有可能赔。你只是经商，你自己会把赔赚都考虑在内，并且会控制在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但是你一旦掌握了官方资本，你的雄心就有可能变成了野心。因为官方资本不是你自己的银子，所以胡雪岩才敢于玩儿一把大的，他要垄断全中国的蚕丝生意，注意，他要垄断！他要以个人的力量行使官府的意志，这就是被以往的成功冲昏了头脑，所以他失败的很惨，以至于丢掉了性命。 我希望我们都不做胡雪岩，也希望今后的中国永远不要再出现胡雪岩！” 高爷结束了胡雪岩的故事，端起了盖碗儿开始喝茶。 颜爷半天没怎么说话了，只是静静的听着高爷的叙述和分析。他看着盖碗儿茶边喝茶边思索着，似乎盖碗儿茶里有他想要的答案。 艾蛤蟆也没再说话，看得出来艾蛤蟆是在认真的咀嚼着高爷点评的胡雪岩的故事。他在沉思中回味着、消化着高爷这个故事中的精华和警示。 汪昊德看着高爷、颜爷、艾蛤蟆都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喝茶，便拿起暖瓶继续给盖碗茶续水。 随着楼梯的响声，毛旺财上来了，看了看楼上的四个人都在专心喝茶，有些纳闷儿的说“我在楼下听着听着忽然没动静了，我还寻思呢，这是嘛意思？怎么都不言声了呢？四位爷飞檐走壁都走啦？我得赶紧上来看看呀！好么，闹了归齐尼了这老四位一块儿喝茶？尼了别都不言声呀！接着来，我还上楼下听着去！” 毛旺财说完赶紧下楼去了。 颜爷打破了沉寂，说“不是不说话，我还在琢磨高爷说的最后那两句话‘我希望我们都不做胡雪岩，也希望今后的中国永远不要再出现胡雪岩！’你们觉得高爷这话能实现吗？” 艾蛤蟆说“爷！要依我看，这事儿真很难说。这就跟吃东西似的，没吃过不知道是嘛滋味儿，心里犯嘀咕，就是不敢吃。眼看着有人吃了，而且吃的还挺香，就想尝尝。结果一尝，哎呀！吃晚了！这玩意儿太好吃了！麻烦了，这就开始吃上瘾了。官商一体这个不大容易实现，因为做官和经商毕竟是两个环境。但是官商勾结起来共同发财，这个还是有可能实现的。至于高爷说的，希望我们都不做胡雪岩，说实话，不知道胡雪岩这条生财的路子，我们谁都不会动这个心思。现在知道胡雪岩是怎么壮大自己的资本，说白了就是知道胡雪岩是怎么发财的了，如果条件具备，如果条件成熟，我真不敢保证我不会按照胡雪岩这条路走下去。” 高爷点了点头说“艾爷说的这是实话。” 颜爷说“都说经商不能见利忘义，但是哪个经商的见了利益会首先想着道义？商业的本质就是逐利的，经商做买卖，将本儿求利，这是没嘛说的。至于学不学胡雪岩，做不做胡雪岩，那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到。艾子刚才只是说了个官商勾结，他还少说了个军商勾结呢！如果军官和商人变为一体，或者说军队出资保护商人逐利，就像左宗棠和胡雪岩那样儿，那就更糟糕了！” 汪昊德迟疑了一下说“这个……这个……这个话分怎么说。官商也好，军商也罢，胡雪岩开了这个头儿，做生意的开了这个窍儿，这个窟窿眼儿再想堵上可就难了！我们不做胡雪岩，难保别人不做胡雪岩。别人做了胡雪岩，就会抢了我们的生意，这就逼着我们也在考虑，是不是应该也做胡雪岩。这是个多米诺骨牌式的社会瘟疫链条，是会传染的！” 高爷手里端着盖碗儿茶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是说起来，很多时候我都是杞人忧天。古人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说一个人不能忘了自己的社会责任。 可是你看看，凡是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往往都是个凄惨的下场。往好里说，没人理你，你自己折腾着玩儿吧！再进一步说，该有人在人前背后说你的闲话了，吃饱了撑的啦，闲的没事儿干啦，显你能耐梗啦，说嘛的就都有了。再进一步呢，那就有相关的机构找你啦，你嘛意思？是不是想要挑头儿闹事儿？你说的那叫嘛话？你这叫煽风点火儿、挑拨离间、造谣生事、无事生非，知道不？我们这是挽救你，悬崖勒马吧，不然再往前一点儿你就是粉身碎骨啦！ 你看看，匹夫还敢有责吗？ 中国这个社会，枪打出头鸟是常事儿。人们信奉的是出头的椽子先烂，既然是出头的椽子先烂，那就坚决不出头儿了，谁愿意先烂谁先烂，反正我不先烂就行！ 结果呢，都不先出头儿，也就彻底的没人出头儿了，国家兴亡也就没人管了，政府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几千年来到今天，都是这个样儿！” 颜爷说“高爷说到了骨子里了。有没有匹夫真有责的？怎么没有！大清朝临秋末晚儿了，戊戌六君子匹夫有责了，结果如何呢？菜市口儿开刀问斩，脑袋掉了！看谁还敢有责?!” 艾蛤蟆说“高爷也是有责的，敢于说实话。好在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能把事情看明白了说清楚了，再加上咱这几个家里人，说说而已，痛快痛快嘴皮子，连躲在屋里骂街都不敢，也就是这样儿吧！” 高爷笑了，说“艾爷，让你说着了，我这辈子也就是嘴上的功夫，年轻的时候都没敢上街闹事，现在得加个‘更’字儿！更不敢了！” ‍ 　　汪昊德说“说了半天，咱们都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草民百姓，胸无大志，从没想过要扯旗造反夺天下。不过是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凭手艺混口饭吃。老话说了，有口窝头吃绝不造反！尼了说是不？” ‍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六八‍‍社会就是大杂烩‍东兴市场寻开心 ‍ 要是依着高爷，还得吃完饭再走。高爷说了“人生有酒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颜爷来了，说嘛也得喝三杯！” 颜爷实话实说，告诉高爷说“下午还有事，吃饭必喝酒，中国的老话，无酒不成席。喝酒呢，少喝不尽兴，多喝耽误事，所以今天就不聚了。哪天得空儿了再过来，沏壶好茶，来盘儿酱羊杂碎，油炸果仁儿，小酒盅一捏，听高爷说古道今，那是人生一乐儿！” 离开了津沽轩，艾蛤蟆开着车问颜爷“爷！尼了说说，今天听高爷说胡雪岩，尼了心里是怎么想的？” 颜爷爽快的说“有嘛想的？这个社会经商，离开了当官儿的能行吗？就说南市这一片儿吧，要是当官的不掺合，警察能成天在这片儿溜哒吗？ 表面儿上看，警察局长没掺合各家经商，可是你想想，一年三节，哪个商家不得孝敬局长？积少成多，集腋成裘，小鸡儿不尿尿儿，各有各的道儿！ 至于像胡雪岩那样儿的，不是没有，是比那时候更多了，不过是多了就显不出来了。不用出头儿，不用出资，只是凭借手里的权力，白花花的大洋钱就把口袋儿塞满了，这就是老百姓说的拿干股！ 不说别人，就说眼目前儿的邝爷，那叫做家资巨富，甭说别的，说一句重修升平大戏院，人家邝爷都没当回事儿！咱要在游轮上办喜事儿，人家邝爷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跟邝爷比，胡雪岩那点儿钱算嘛？可是为嘛邝爷不像胡雪岩那么有名气呢？像邝爷这样儿的有钱人太多了！像天津卫的高氏家族，上海滩的荣氏家族，广东的叶氏家族，这些人都是富可敌国，都有自己的商业帝国，而且是根深蒂固、本固枝荣。 有钱人这样儿活着，穷人怎么办？从打满清王国开始，就有了青红帮，有了哥老会，有了天地会，这就是穷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抱成了团儿。这些帮会慢慢儿的势力大了，政府也奈何不了了，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胡雪岩如果自己单枪匹马的干，那灭了他是分分钟的事儿。胡雪岩很聪明，他抱着官府的粗腿，成就了自己的事业，也给当官儿的开了一条生财道路。 咱们是青帮，不靠官府，靠的是自己。全中国青帮是一家，好像是个小朝廷。艾子你说说，为嘛政府管不了青帮呢？” 艾蛤蟆想了想说道“爷，政府……事儿太多了，忙呵不过来了吧？” 颜爷轻蔑的说“不是忙不过来了，是民国政府从上到下的官员贪赃枉法，小官儿忙着搂钱，大官儿忙着搂权，谁也没心思管青帮的事儿。不但不管，这些当官儿的还得借助青帮，办些他们不想办也办不了的事儿。这个社会离开了青帮，他们的麻烦就更大了！” 艾蛤蟆说“这到是真的！不管大事小事，凡是老百姓的事儿，到了政府那儿，屁大的事儿没个三年五年的也解决不了。” 颜爷看了看车外说“到哪儿了？快到荣吉大街了吧？” 艾蛤蟆说“前边儿路口就是荣吉街。” 颜爷说“先到升平大戏院看看吧，盖的怎么样了？” 汽车从东马路进了罗斯福路，拐弯儿进了荣吉大街，过了南市永元德饭庄，离着老远就看见正拆外墙的脚手架呢。 颜爷得意的说“艾子，你别说，咱青帮这伙儿人干活还真是挺利索的，这升平大戏院有个模样儿了！” 艾蛤蟆说“爷，外墙刚完活儿，也就是完成个框子，还得上顶子，内部装修，还早着呢！” 颜爷说“自己的戏园子，你常过来看看。别图省事儿，别偷工减料的，戏园子不同于住宅，这要是出事儿了就是大事儿，人命关天呀！” 艾蛤蟆说“我常过来，这是咱自己的工人，都知道是干的自己的活儿，格外精心呢！” 颜爷说“那就好！园子是为了文芳盖的，也是咱青帮的脸面，可别打自己的脸。” 艾蛤蟆说“爷，用不用下车过去看看？” 颜爷说“现在也看不出嘛来，盖差不离了再说吧！” 艾蛤蟆开车回颜府，路过三不管儿，颜爷说“东兴市场不是开了几个小园子吗？都演嘛哪？” 艾蛤蟆说“都是杂耍儿园子，说相声，唱大鼓，变戏法，变魔术，还有几个说书的馆子，都挺火的。哎，爷，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颜爷说“可别小看东兴市场的杂耍园子，这里边儿藏龙卧虎净是高手儿，说相声的张寿臣、马三立、郭荣启、张庆森、常连安，那都是相声界的爷！唱京韵的小彩舞，名字都是袁克文袁二爷给起的，那嗓子，低音浑厚，高音饱满，字正腔圆，自成一派。桑红林原来是唱京剧的，改行唱大鼓，你看在台上那一招一式，看着就是那么漂亮，绝对是行家里手。魔术的陈氏兄弟，把魔术研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连外国人都佩服。唱铁片儿大鼓的王佩臣，唱竹板儿书的刘文贞、王天祥，唱太平歌词的袁佩楼、张杰尧，唱梅花、唱子弟书的，人家那玩意儿听着真过瘾。” 艾蛤蟆说“家里那几位奶奶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上东兴市场听书看杂耍来呗！” 颜爷说“这办法好，省得她们在家屋脊溜兽的。东兴市场离家还没多远，下午有场子吗？” 艾蛤蟆说“有！白天一场，晚上一场。” 颜爷说“到家告诉她们，下午听相声大鼓去。” 把颜爷送到家，正好开饭。吃着饭艾蛤蟆把下午听相声、大鼓、评书、看杂耍跟几位奶奶一说，立刻就得到了一致拥护。 大太太高兴的说“我就乐意看变戏法的，大变活人，尼了就看人家从空箱子里愣给变出一个大活人来！” 艾蛤蟆说“师娘，尼了说的那是魔术，不是戏法。” 大太太说“小艾子你净胡说，不是戏法是嘛？就是戏法！” 五姨太说“大姐，人家艾子说的没错儿，大姐你看的是魔术，戏法是在身上蒙个大毯子，从毯子里能变出鱼缸，鱼缸里还有水，水里还有鱼，这叫戏法！。 大太太有点儿发懵，说“艾子，戏法和你说的那个蘑菇……” 三姨太赶忙纠正说“ 大姐，不是蘑菇，是魔术。” 大太太说“魔术！魔术！甭管是嘛，不都是往外变东西吗？怎么还分戏法和那个……那个……嘛来着？” 三姨太说“魔术！” 大太太不高兴的说“真绕嘴！魔术！都是往外变东西，怎么还分戏法和魔术呢？” 艾蛤蟆说“师娘，怎么跟尼了说呢？这么说吧，戏法是中国的，魔术是外国的。戏法是明面儿的，魔术是暗里的。 看戏法的都知道，变戏法的变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是在变戏法的身上穿的那个大袍子里面藏着的。看戏法他要看的，就是看变戏法的怎么能把这身上带的东西变到大伙的眼前。 就像他变鱼缸，鱼缸里还得带着水，水里还得带着金鱼。在身上带着他得变出来，还得不让水洒出来，不能让金鱼蹦出来，这就不容易，看戏法的看的就是他的真功夫。 不光变水，变戏法的在身上还能带着火。最后从大袍子里边在毯子底下能给您变出一盆火来。您看厉害不厉害？ 变魔术的是能变出东西来，但是您不知道他是怎么变出来的。就像尼了说的，箱子里没人，他能给变出人来了。箱子里没东西，他能给变出东西来。进箱子里的明明是个男人，他能把这男人给变成女人。 尼了看完了魔术之后，不知道他是怎么变出来的。这叫魔术。为嘛叫魔术呢？您看着好像是魔法。所以叫魔术。变魔术的叫魔术师。我这么说您能听明白吧？” 大太太说“大概其差不离的听明白了。变戏法是东西在哪儿大伙儿都知道，变出水来，变出鱼来，变出火来，都是在身上带着的。 魔术是不知道在哪儿搁着的，他就给你变出来了。戏法是中国的，魔术是外国的。核算我看了那么多年戏法，看的都是外国的。我让外国人把我糊弄了？” 艾蛤蟆说“不是把尼了糊弄了，魔术也是艺术，就是为了让尼了纳闷。要是一演就让尼了看透了，那尼了还看吗？” 大太太说“那今天下午我就不看魔术了，我要看中国戏法。我还没看过戏法呢！你今天要是不说我还不知道。” 二姨太说“咱们是分着去呢？还是一块儿去呢？要是分着去，我就听评书去。” 三姨太说“那我就听相声去。听相声多哏儿啊！” 四姨太说“那我听大鼓去。小彩舞那大鼓，百听不厌。” 五姨太说“大姐不看魔术是吧？那我就看魔术去吧，还能看看耍坛子的、盘杠子的。” 艾蛤蟆说“颜爷，下午您去不去？” 颜爷说“你先送几个娘过去。然后你再……哎呀，你这几个娘分着看，你得把她们安排好了呀！我还想下午让你办点儿事儿去呢，算了，你别去办事儿了，你陪着她们听相声、听大鼓、听评书去吧。 对了。一会儿你把文芳也接过来，把家里的老妈子也带着，下午都去看杂耍吧。” 艾蛤蟆等颜爷和几位太太都去午睡去了，就开车回了四面儿钟。文芳也是刚吃完饭，见艾蛤蟆回来了，文芳问艾蛤蟆“吃饭了吗？” 艾蛤蟆说“在颜爷那儿刚吃完。你下午有事儿吗？” 文芳说“没嘛事儿。” 艾蛤蟆说“颜爷让我来接你，下午几个奶奶要去南市东兴市场听相声大鼓评书，颜爷要接你一块儿去。” 李文芳说“这真是好事儿，别老揪着杨乃武和小白菜儿不放，成天眼泪汪汪的。听听相声，听听评书大鼓，消愁解闷儿，开心逗乐儿，多好！” 艾蛤蟆说“带着张妈一块儿去，晚上在外头吃，然后就一块儿上园子了。” 李文芳说“行！”说罢扭头喊着“张妈，你过来一下。” 张妈系着围裙扎撒着两只手就过来了，说“我正刷碗呢，有事儿呀？” 李文芳说“一会儿要上东兴市场听相声评书大鼓，艾爷说让你也一块儿去，晚上咱在外边儿吃饭，然后一块儿上园子。” 张妈高兴的说“谢谢艾爷还惦记着我，这回也能上园子听回相声了。” 文芳说“要不这碗先别刷了，回来再刷。” 张妈说“两三分钟的事儿，耽误不了多大功夫。”说着赶忙去刷碗了。 艾蛤蟆开车拉着文芳和张妈到了颜府，大太太看见李文芳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亲闺女似的，坐在沙发上拍着巴掌叫着“我的孩儿呀！我的孩儿呀！你可想死娘了！” 李文芳也走到沙发跟前，笑呵呵的说道“亲娘们，文芳在这儿给您们请安啦！”说着就蹲身万福。 大太太说“就别问了，都挺好的！快来，挨着我坐着。”文芳听话的紧挨着大太太坐下。 大太太说“还演杨乃武和小白菜儿呐？” 文芳拉着大太太的手说“.亲娘哎，哪儿能总演一出戏呀，隔三差五的就得换着演。” 大太太放心的说“这就好！这就好呀！我就怕又给你上刑，心疼死我了！” 文芳说“这回不用上刑了，我上包公那儿告状去啦！” 大太太咬着牙根儿狠狠的说“包公是个好官儿，告那个给你上刑的县官儿，拿铡刀铡他！” 把艾蛤蟆听乐了，说“师娘，尼了在家就开始说相声了？包公是宋朝的，小白菜儿是大清朝的，谁跟谁也不挨着，这俩人到不了一块儿！”艾蛤蟆说着话指着张妈说“这是文芳跟包的，我们都叫她张妈。” 大太太说“哟！真巧，我跟前的下人也姓张，你们是一家子。她比你年轻，你们俩也多亲近亲近！” 文芳说“张妈，这是颜爷的五位当家奶奶，你见个礼儿吧！” 张妈规规矩矩的福了个墩儿安，嘴里说“给奶奶们请安了！”说着就站到了一边儿。 文芳问大太太“亲娘哎，艾子说下午要去东兴市场？” 大太太说“可不是嘛，我要去看变戏法的。” 文芳说“不是要去听相声大鼓和评书吗？怎么又去看变戏法的啦？” 正说着话呢，颜爷过来了，高兴的说“文芳来啦？你这两天没过来，你这些婆婆娘可是没少念叨你。今天下午看杂耍去，文芳你想看嘛？” 文芳说“我听婆婆娘的，婆婆娘看嘛我就跟着看嘛。” 　　大太太说“你们听听我这儿媳妇儿多会说话，艾子，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会找媳妇儿呢？” 艾蛤蟆说“这不到了师娘跟前儿了，就自然的会说话了！”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六九‍‍中国戏法台上献绝技‍婆媳二人还要听相声 ‍ 大太太听艾蛤蟆说的话，既顺耳更顺心，不由得喜笑颜开的说“艾子，这哪儿是到了我跟前儿会说话了，我看是到了你跟前儿会说话了吧？” 文芳笑着说“婆婆娘哎，嘛会不会说话的，只要不是哑巴就行！真给尼了弄个哑巴儿媳妇儿来，听得见，说不出来，整天在尼了跟前比划，阿爸阿爸阿爸，光喊阿爸不叫妈，那就更热闹了！” 奶奶们看文芳学哑巴说话的样子，全都乐了。 大太太笑着说“文芳，你跟我看变戏法的去吧，看完戏法咱再去听相声、大鼓。” 文芳痛痛快快的说“行！我就跟着尼了转，婆婆妈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大太太开心的说“文芳在我身边儿，比噶嘛都开心！” 艾蛤蟆说“那就这样儿，一会儿到了东兴市场，文芳陪着师娘，张妈陪着二娘，家里的下人陪着三娘、四娘，我跟着五娘。颜爷下午有事儿，咱一共十个人儿，得跑两趟车。头一趟车文芳、张妈、家里两个下人坐后座，五娘坐前边儿，先走一拨儿，到东兴市场那儿等着。我再回来接一趟。” 大太太不干了，说“不行！不行！文芳得跟着我，艾子你重新安排！” 艾蛤蟆笑了，说“师娘，尼了这还离不开文芳了！那这样儿，尼了和文芳最后走，前边儿两拨儿，奶奶们一拨儿，下人们一拨儿，行不行？” 大太太满意的说“这样儿行！” 二姨太说“那就先走一拨儿吧！” 艾蛤蟆说“下人们先走，到东兴市场等着奶奶们。走，出发！” 艾蛤蟆带着下人们先走了，三姨太说“这么多年了，也没说家里这么热闹过。下人们也跟着凑热闹，这还真像是一家人的样子。” 四姨太接过三姨太的话说“家是咱的，活儿是人家干，成年赁辈子伺候咱，可不就跟一家人一样嘛！” 五姨太说“就是自己的孩子也不能成天陪着咱，伺候人的活儿不好干，咱家这俩下人真挺不错的，这些年了，起早贪黑儿的没一句怨言，再出去看戏看电影都带着他们，日子过的不就是个浑和吗？” 文芳说“五娘说的是，人和人不就是个俩好儿合一好儿吗？在这个家里过日子，下人和咱不分心，咱也放心省心。” 大太太说“可不是嘛！我看跟着你的张妈人就不错，就是岁数稍微大了点儿。” 文芳说“婆婆妈哎，尼了跟前儿这俩下人也挺好的，看着就是本分人，面善，人就心好。年轻，人还挺稳重的。” 五姨太说“咱就说厨子老杨吧，一早起来跑菜市儿买菜，回来就忙着择菜，顿顿儿饭都得掂兑着做，咸了淡了，软了硬了，都得想到了。蒸干饭，烙大饼，花卷儿、馒头、银丝卷儿，包子、饺子、捞面条儿还得调着样儿的做。鸡鸭鱼肉都得想到了，容易吗？都说众口难调，要叫我说呀，人少了更难伺候！咱家这厨子，真就挺不错的！” 三姨太说“咱家这张姐也挺不错的，说是老妈子，人家也不老呀！腿脚勤快，干活利索，一个人伺候着五个奶奶，就算咱姐儿五个全都不是多事的人，可是召唤来吆喝去的，不是得忙个晕头转向的？东西放哪儿找不着了，张姐，我那耳环放哪儿了？你自己的耳环，那么点儿的东西，你自己搁的都找不着，你叫人家张姐帮你找？你好意思吗？对了，没说别人，这就是我的事儿。你还别说，你自己找不着不是，人家张姐没一会儿就找着了。这老妈子当的，还得当侦探！” 三姨太话音儿还没落呢，门外边儿传来了汽车摁喇叭的声音。大太太说“别说了，艾子接咱来了。你们姐儿四个先过去吧，我跟文芳再等一趟。” 四个姨太太说说笑笑的往外走，很快汽车就开走了。 大太太说“文芳，像这些个相声、大鼓、单弦儿、评书嘛的，你最乐意听嘛？” 文芳说“婆婆妈哎，跟尼了说实话，我都乐意听。尼了就说张寿臣那单口相声吧，说的就是家长里短的事儿，可是你从张寿臣嘴里说出来，就特别有意思。人家说的那事儿，尼了想不笑都不成！” 大太太说“我光知道小蘑菇和马三立，他们的相声真挺逗哏儿的。哪天我还得听听张寿臣的相声。电匣子里有张寿臣吗？” 文芳说“听相声还是得上园子里听去，电匣子尼了只能听声音，看不着本人儿，那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了。嘛叫相声？相声两个字，相是相貌的相，声是声音的声。尼了在电匣子里只能听声音，看不见相貌，就差了一半儿了。尼了到园子里听相声，听着声音，尼了再看他们一本正经的说笑话，人家一点儿不带笑的，能把尼了笑得肚子疼！” 打太太心悦诚服的说“文芳你快点儿搬过来吧，一大家子人在一块儿多好！” 文芳拿着小手绢儿捂着嘴，不说话只是哧哧的笑。大太太奇怪的说“这孩子，不说话光笑，你心里琢磨嘛呢？” 文芳笑着说“婆婆妈哎，我是担心，尼了说我天天的五更半夜的回来，早晨起来偎窝子不起床，一天两天的还好说，时间长了尼了还不得烦我呀？” 大太太拍打了一下文芳的手说“鬼丫头，你想到哪儿去了！你过来就知道了，咱这个家，从来就没人敢炸刺儿。谁要是敢在这个家人前背后说三道四的，老爷子敢扒了她的皮！你看看谁家姨太太不争风吃醋的？你看看咱家，谁敢呐！咱这个家就是这个家风，你不用担心，在这个家里，我给你做主！” 文芳说“婆婆娘哎，我是跟尼了说笑话的。艾子那间屋子还没收拾利索呢，收拾利索了还得等双十节，跟人家买房的说好了，过了双十节，我们就搬家。婆婆娘，这回尼了放心了吧？” 大太太犯愁的说“还得等好么多天呢！” 文芳说“没几天了，不争早晚这几天，过来得陪尼了一辈子呢！” 大太太高兴极了，拍打着文芳的手说“快点儿过来，有你陪着我，我能多活十年八年的！” 文芳刚要说话，艾蛤蟆推门进来了，说“师娘，上车，走了！” 大太太说“文芳，走，咱娘俩一路，先看戏法，再听相声。” 文芳搀着大太太，艾蛤蟆推开大门，大太太和文芳下台阶，艾蛤蟆锁上大门，文芳搀着大太太要上前边儿坐，大太太不干，非要跟文芳坐到后边儿去。艾蛤蟆说“坐哪儿都一样，再不过去戏法就演完了。” 大太太一听着急了，说“快点儿走吧，人家都开演了！ 艾蛤蟆开着车，从芦庄子进了福安大街，在东兴市场门口停下了车，立刻就有人过来把车门儿拉开了。文芳下了车，搀扶着大太太下了汽车。 艾蛤蟆指着开车门的男人说“师娘，这是东兴市场管事儿的，您今天想看嘛就跟他说，我先找地界停车去了。” 艾蛤蟆说完就上车开走了，大太太和文芳就上下的打量这个东兴市场管事的。就见眼前这个男人，长的枯干拉瘦的，脑瓜儿顶上老么长的头发，头发上也不知道抹了多少梳头油，中分的头顶一道白沟儿，分到两边儿的头发紧贴着脸蛋子耷拉下来，绝对的是男不男女不女。 再往他的脸上看，满脸的哈拉皮裹着一个骷髅头，脑门儿上的褶子就像农田地里的垄沟，稀不愣登的几根眉毛还是个八字形的趴在眼睛上边儿，俩眼窝抠嘍着，一对斗鸡眼儿紧贴着鼻梁骨，这是有鼻子挡着，要没鼻子挡着俩黑眼珠儿就凑一块儿去了！ 再看他的鼻子，塌鼻梁子还长了一对儿翻鼻孔，鼻子下边儿是一撮儿稀稀拉拉黄不拉几的小胡子，人家别人豁嘴子只是上边儿一个豁口儿，他可到好，下边儿还一道豁口儿！这道不错，上边儿接鼻涕，下边儿就漏出去了！吃面条，拿筷子挑起一根儿面条儿，不用张嘴往豁口儿一塞，往嘴里一吸，连鼻涕带面条儿就全都进肚子里了，连卤儿都有了！ 这小子穿了一身儿肥大的黑绸子中式对襟儿的裤褂，里边儿的中式对襟衬衫一尘不染，脚下蹬着一双黑白两色儿的皮鞋擦得锃光瓦亮，不刮风没事儿，一刮风这身上的衣裳一逛荡，整个儿是一个私人幌子！ 大太太看了看李文芳，李文芳看了看大太太，转脸儿问私人幌子“你打算怎么安排我们娘俩呀？” 死人幌子猫着腰抬着头脸上露出绝对吓死活人的笑容，点头哈腰的说“艾爷吩咐了，今天东兴市场尼了随便儿吩咐，尼了想去哪儿看嘛都行。” 大太太说“我们想看变戏法的，在哪个园子呀？” 死人幌子说“有！有有！尼了跟我来！” 死人幌子头前领路，文芳搀着大太太在后边儿跟着。来到一处园子门口儿，看门儿的一看死人幌子来了，老早的就站起来猫腰伺候着。 来到门口儿，死人幌子问看门儿的“戏法上了吗？” 看门儿的说“还没上呢，也快了。” 死人幌子说“叫前边儿让出一个茶座儿，把太太小姐安排好喽！” 看门儿的颠儿颠儿的跑在前头，把一张八仙桌子四周的茶客儿都撵跑了，死人幌子引着大太太和李文芳在八仙桌子旁坐好，看门儿的把茶壶茶碗儿换上新的，死人幌子端过来一盘瓜子儿、萝卜、麦芽糖，紧着说“太太小姐尼了多担待，园子没嘛好东西，尼了还需要嘛，尼了吩咐，我马上去办！” 文芳说“别折腾了，你这样儿别人还怎么看？你下去吧，有事儿我会招呼你。” 死人幌子说“是！是！我就在门口儿那儿伺候着，尼了一招手我就过来。” 死人幌子说完就退到后边儿去了。大太太说“这人怎么这么恶心人呢？就他那鼻涕拉瞎的，这东西能吃的下去吗？” 文芳说“咱嘛也不想吃，看玩意儿吧！” 大太太和文芳看戏法，虽然条件简陋，但是台上可都是真玩意儿。这是个杂耍班子，顶坛子的，柔术，盘杠子，走钢丝，把大太太吓得直闭眼睛不敢看。 中国戏法开始表演了，大太太才敢正眼看。戏法是两个人表演的，大太太紧盯着台上的两个人，但是真的看不出破绽。 大太太小声对文芳说“艾子说了，他穿的那件儿大袍子里边藏着东西，他是怎么藏的呢？就说那个麻姑献寿，你看他这个毯子一蒙，再一掀开毯子就是一盘儿桃子。就算他真的在袍子里藏着，那桃儿在盘子里不散花吗？” 文芳也小声说“这就是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为嘛还乐意花钱买票来看呢？不管怎么看，尼了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藏的。” 大太太小声的嘀咕“这玩意儿挺哏儿的，你别说搁在袍子里藏起来，咱平常端着一盘子桃儿不留神还怕轱辘地上呢，人家毯子一蒙变出来还一个都不掉，这功夫没个十年八年的练不出来！” 文芳说“做艺的练的都是童子功，从小跟着师父学，一辈儿一辈儿传下来，不容易呀！” 大太太嘴里说着，不错眼珠儿的紧盯着台上。就见台上变戏法的在台上翻了个跟头站起来，把毯子掀开，手里托着一个大号儿的圆形金鱼缸，鱼缸里有水还有好几条金鱼游来游去的，台下边儿不知是谁高声喊好，立刻掌声和叫好的声音响成了一片，大太太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叫好拍巴掌。掌声和叫好的声音还没停下来呢，变戏法的把鱼缸交给助手，又在台上翻了个跟头，把毯子掀开，手托着一个冒着火苗的火盆，助手接过了火盆，变戏法的把毯子一甩，一个更大的火盆冒着火苗出现在变戏法的手中。台下看戏法的轰然一声再掀高潮，掌声和叫好的声音经久不息，台上变戏法的连连的鞠躬。大太太使劲儿的拍巴掌，跟着高声叫好。 台下就有人往台上扔钱的，有票子，也有现大洋。大太太顺手从衣服口袋儿里掏出一把现大洋，也没看是多少，一甩手都扔到台上去了。 台下为大太太的出手豪爽又是一阵叫好，文芳小声说“婆婆娘，尼了今儿个拔头子了！” 大太太心满意足的说“这戏法变得好，人家都扔钱，咱还能坐在头排光看玩意儿不动真格的？” 文芳说“下边儿的还看吗？” 大太太意犹未尽，说“走！到别的园子再看看有嘛好玩意儿！” 文芳站起来，搀着大太太向门口儿走去。死人幌子赶紧迎过来，豁嘴子说话撒气漏风，吐字不清的说“太太小姐不看啦？” 大太太说“就为看戏法来的，演的真不错！” 死人幌子囔囔着鼻子说“尼了大把的赏钱，我替变戏法的谢谢尼了！” ‍‍ 　　文芳说“哪个园子有相声、大鼓的，带我们去看看。” 死人幌子忙不迭的说“有有！这个钟点儿快散场了，大概是张寿臣上场了，尼了跟我来！”‍‍‍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七〇‍‍张寿臣乐坏大太太‍听大鼓叹息有情人 ‍ 死人幌子头前带路，一道儿上不少人离老远就恭恭敬敬的招呼死人幌子“赵爷！”，大太太和文芳才知道死人幌子姓赵。 换了个园子刚进门儿，就听见笑声一片。死人幌子介绍说“台上是张寿臣的单口，今天是‘偷斧子’。张爷的玩意儿绝了，尼了还是前排就座儿吧！” 大太太看了看园子小声说“这都满座儿了，前边儿还有地方吗？” 死人幌子谄媚的低声说“太太小姐来，没地界也得有地界！尼了稍候！” 说着话死人幌子走到前排，猫着腰也不知道说的嘛，就看见坐在前排中间的站起来四个人，把座位让出来了。 文芳见死人幌子走过来了，就小声说“赵爷，把人家挤走了，这样儿好吗？” 死人幌子谦卑的说“尼了可千万别叫我爷，都叫我赵豁子，尼了也这么叫我就行。” 文芳说“你把人家撵到后边儿去了，人家不得骂我们？” 赵豁子说“敢！借他个胆子！这几个都是咱青帮的人，太太小姐过来了，他们不让座儿谁让座儿？尼了放心，嘛事儿也没有！” 大太太和文芳坐到前排中间，文芳心想，青帮弟子遍天下，这话看来不是虚的！这园子里来听相声的恐怕还有不少是青帮的人吧？” 大太太早已经进入了境界，被张寿臣带入了寺庙的佛家情境中。就听张寿臣说“今天我给大家说个事儿。这是个真事儿。有人该说了，你说是真事儿就是真事儿吗？你得说说这真事儿是哪儿的事儿，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是谁家的事儿，这事儿发生在谁身上，这些你都得说清楚了才行。说清楚了我们才相信你说的是真事儿。 这是哪儿的事儿呢？这是我们邻居家的事儿。您看您听我说这个事儿，我不像别人似的，不敢说真话，一说是我们邻居家的事儿，就说我还没找到住房呢！这样儿说不行，我得说真话。有人替我担心，说你说真话不怕挨揍吗？我不怕。实话实说嘛！我们邻居是玉生香糕点铺的掌柜的。是天津卫的玉生香吗？不是，是北京那个玉生香。不是天津卫那个玉生香糕点铺吗？不是！真不是！我在天津卫就说北京的玉生香，到北京我再说天津的玉生香。不瞒您说，我也怕挨揍！ 这是说笑话，您别当真。玉生香的老掌柜走了，驾鹤西游了。那位说上哪儿玩儿去了？跟您说，不是玩儿去了，是老掌柜没啦！噢，走丢啦？找找哇！别找！找不回来啦！真要找回来您就跑啦！说句白话就是死啦！说死啦不好听，怎么办呢？说驾鹤西游，也是那个意思，这样儿说着好听。有人说了，多麻烦呀，有时候还听不懂，说点儿俗语，都听的明白多好！不行您哪！平常的事情说俗语行，办白事您不能乱说俗语。那位说我不会说文言，我就直说不行吗？您去吊丧去，见了本家您得安慰人家吧？您照直了说俗语？‘大哥，别伤心，老爷子吹了是吧？吹灯拔蜡了好，蹬腿儿了吧？蹬腿儿闭眼了好！哏儿屁了吧！哏儿屁朝凉了好！’再往下就不能说了，怎么呢？让本家给打出来了！ 俗事得文办，得有个场面。少掌柜请了僧道番尼四棚经，就是尼姑、喇嘛、道士、和尚，请了四棚经超度亡灵。先是尼姑念经，得把亡灵先拘来，再念经把亡灵送走。亡灵刚走了没多远，喇嘛上来了。接着是喇嘛诵经，亡灵一听，喇嘛又在那儿念经拘魂，我还得回来呀！亡灵又回来了。喇嘛念经送亡灵，亡灵还得走呀！亡灵走了没多远，老道上来了，拿着拘魂剑，画符念咒，拘亡灵！亡灵一听，这个厉害，拿着拘魂剑拘我呢，还念咒儿，我还得回去！亡灵也憋气，我该往哪儿去呢？尼姑让我上南海观音那儿报到，喇嘛让我上北边儿走，说北边儿是紫微星君召唤。老道让我上东边儿去，说东边儿是太白金星指路。亡灵有点儿发懵，心说我听谁的呢？您记住喽，你经常看见刮那旋风吧？那就是亡灵让和尚尼姑支使得不知道往哪儿去在哪儿转圈儿呢！ 亡灵正在那儿原地转圈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和尚接班儿来了。本来应该大和尚来，大和尚今天吃猪头肉吃坏肚子了，跑肚拉稀，来不了了，打发小和尚来了。那位说了，这是什么和尚？怎么出家人还吃猪头肉呢？本家一看来的是个小和尚，心里就不大托底了，担心小和尚法力不行，别回头把亡灵拘回来了送不回去就麻烦了。 本家少掌柜的不放心，问小和尚说‘小师傅，你们当家大和尚怎么没来呢？’ 小和尚说‘阿弥陀佛，我师傅吃坏肚子了，来不了了。’ 少东家说‘小师傅，你能把我们老爷子送走吗？’ 小和尚很有信心的说‘施主放心，我送走那么多了，从来没有回来的。’ 少东家也没咒儿念了，只好说“那小师傅，辛苦尼了就开始做法事吧！” 做法事得搭法台，法台就搭在本家院子的葡萄架下边。要按说得高搭法台三丈三，可是这葡萄架没那么高，也就是七八尺高。法台还不能顶着葡萄架，人还得坐在法台上呐！所以这个法台多说也就是五尺高。 小和尚挺灵巧的，五尺高的法台，蹭蹭几下就爬上去了。小和尚端坐法台之上，先得拘魂呀，把亡灵拘来好念经超度亡灵呀！小和尚把拘魂铃拿出来了，口中念念有词‘师傅爱吃猪头肉呀，阿弥陀佛！一盘竟然没吃够呀，阿弥陀佛！跑肚拉稀上茅房呀，’阿弥陀佛！看你难受不难受?!阿弥陀佛！’ 小和尚正念猪头经呢，突然出事儿了！就见小和尚无缘无故呲牙咧嘴连蹦带跳，嘴里边儿呼号乱喊，拿着拘魂铃四下乱摇，蹦跶没两下就从五尺高的法台上一头栽下来了！ 栽下法台还不算完，小和尚就跟丢了魂儿似的满院子乱跑，把本家守灵的人都吓得四下乱窜，以为老掌柜的魂儿真来了！ 小和尚真把老掌柜的魂儿拘来了吗？哪有那事儿呀！是葡萄架上掉下一个蝎子来，正好掉进小和尚的脖领子里边儿，可把小和尚蛰坏了！” 大太太和文芳听到这儿就受不了了，一想起小和尚让蝎子蛰的满院子乱跑的样子就捂着嘴笑得拿不成个儿。娘俩不能对看，娘俩一对眼光马上就又笑起来没完了。 这娘俩笑成了这样儿，满园子也都受感染了，也都笑起来没完了。 张寿臣往下也没法说了，无可奈何的走到了台口说道‘太太、小姐，您是不是歇会儿？别回头小和尚没蛰坏把您二位笑坏喽！下边儿还有和尚偷斧子呢！’ 大太太边笑边说‘笑死我了！我们先上外边儿歇会儿去，别耽误您偷斧子！’ 张寿臣说‘我是和尚呀?!’ 张寿臣嘎巴溜丢脆的一句“我是和尚呀！”，站在在台口一使相，又是一个现挂的大包袱，全场哄堂大笑，笑声中大太太和文芳走出了园子。 赵豁子在后边儿追上来笑着说“尼了怎么不听了呢？这才开个头儿，后边和尚偷斧子才有意思呢！” 大太太说“我可受不了了！想起来我就忍不住笑出来！这个张寿臣真是个宝贝，亏他想的出来，和尚还吃猪头肉！” 文芳也笑着说“不行了，真得出来，不然一看见张寿辰那模样儿我就想起小和尚了，想不笑都不成。” 赵豁子说“太太小姐还想上哪儿玩儿去？” 大太太说“文芳，要不咱娘儿俩听听大鼓、单弦儿去吧？” 文芳说“行呀！听听小彩舞的京韵大鼓，可好听呢！” 赵豁子说“那可不！小彩舞号称京韵鼓王，骆老板跟刘保全刘老板、白云鹏白老板并列一排，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大太太弄不明白了，问李文芳“文芳，说着小彩舞，蹦出个骆老板，这个骆老板是噶嘛的？” 文芳说“骆老板就是小彩舞，小彩舞的本名叫骆玉笙，自打袁克文在天津卫建立了青帮，就喜欢听骆玉笙的京韵大鼓。袁克文捧骆玉笙，给骆玉笙起了个艺名叫小彩舞，跟尼了说，小彩舞凭着她的骆派京韵大鼓，红遍了大半个中国，上海滩怎么样，都不得不服！” 大太太立刻有了兴趣，说“听你这么一说，我要是不听听小彩舞的京韵大鼓，这辈子那不是白活了吗？赵豁子，听京韵去！” 赵豁子瓮声瓮气的答应了一声“好嘞！”带着大太太和李文芳就进了鼓曲园子。赵豁子又去安排了大太太和李文芳的座位，场上当时正是王佩臣唱的铁片儿大鼓“太公卖面”。就听王佩臣用清脆甜美的声韵唱道“日出东來还转东，听我表一表姜太公太公。他有心販猪羊增价，有心販羊猪的价增。姜太公萬般無奈把猪羊一起贩，正赶上紂王下旨断殺牲。太公出在了万般無计奈，只落得肩挑着八股圆笼绳。肩挑着圆笼卖白面，吆吆喝喝他就来在了村中。从清晨卖到了天过午，好可惜並无一人來把他的白面称,万般無奈我往回里走，在柳蔭树下避暑來歇工。正然是姜太公树荫下來涼爽，來了一位老貧婆年过半百零。我說掌柜的，你的面一斤你卖多少兩，咱們是先明后不爭。姜太公說我的面一斤就卖十六兩，一文錢一两給你高高的称。這個老貧婆說，我們家的小孙孙专爱淘气，手拿竹竿捅破了我們家的窗棂。我今天就买你一个钱的面，打上一點糨子糊窗棂。姜太公一听她买一個钱的面，低頭辗转暗自叮咛。我有心不卖他一個钱的面，打量貪婆实在穷。惨白的头发挽了一個马尾纂儿，頭上别了一個涼涼丁。上身穿了一件破布蓝夾袄，上边儿的補丁摞着補补丁。灯笼的裤子遮不着体，差不样儿的破鞋在足下蹬。無奈何高高秤了一兩五，不开眼的貧婆又把他的白面爭。正然是他们两個人来爭秤，猛听得马跑鸾铃响连声。若要问來的是哪一个，那位武成玊黄飞虎校軍場内点验兵。马跑如飞急似箭，马蹄兜拌倒了圓笼绳。太公低头一瞧撒了白面，由不得一陣一陣又把气生。我有心让他賠我白面，他又是王爷我惹他不轻。无奈何揉揉肚子我忍到了吧，猫腰低头苦用功。正然是姜太公猫腰撮面，又只見西北乾天起了大风。大风刮了三四阵，白面刮了个影无踪。姜太公仰面朝天長叹一口气，你說怎么那么巧，正赶上树上的乌鸦在那儿出恭。拉了姜太公一嘴屎，招惹的太公翻肚子惡盈。猫腰拾起了砖头块，砖头上趴着一個护背虫。原來是蝎子螫了他的手，甩着一个手腕子直嚷疼，疼不疼的還是往上打，没打着乌鸦打着马蜂。你說马蜂它坏不坏，把他脑袋螫了一個乌眼青。螫的這位太公就往西跑，西墙釘着一個釘枣核，只听嗖噗一声响，他脑门子撞了一個大窟窿。捂着他的腦袋往后倒退，一脚退在臭屎坑。鬧了姜太公一身屎，嚇! 招了一群绿豆蝇。太公說，今天八成我活也活不了，步步走的枉死城。到后來，在渭水河边垂钩釣，正遇見文王請太公。太公上了御車輦，文王背拉黄絨绳。拉了他八百单八步，文王回头問先生。我拉了你八百单八步，你保我的江山多少冬? 那位太公說，你拉了我八百单八步，我保你江山八百零八冬。文王說，拉你一步保我一載，我把你拉至就在西岐城。太公忙摆手說不中用，过去的方法咱們算是不大老灵。一言來唱不尽太公卖面，這就是民間傅說一段事情。 听王佩臣唱完了铁片儿大鼓，，大太太小声说“这个姜太公也真是不走运，怎么净走倒霉字儿呢？” 文芳也低声的回答说“人呀，都有走背字儿的时候，关老爷还走过麦城呢！姜子牙后来不是封神了吗？” 大太太小声的说“那么大岁数了，就是封神了还有嘛意思？” 文芳笑了笑没再说话，而是指了指台上，原来是小彩舞在掌声中上台了。 那天小彩舞唱的是红梅阁，一段凄婉的故事，一段人鬼情缘，小彩舞的京韵大鼓，把这段民间传说演绎得淋漓尽致，大太太那颗脆弱的玻璃心碎了好几回，眼泪巴汊的又掉进了不尽的哀愁中。 文芳小声劝说道“娘，别又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小彩舞唱的是个民间故事，不是真事。” 大太太说“怎么不是真事儿？有名有姓，李慧娘，裴舜卿，怎么就不能成为两口子呢？” 文芳一看，大太太这股子认真的劲儿又上来了，忙说“娘，咱得去找找艾子了，别等园子散场了再走，乱！” 大太太抹着眼泪儿说“走吧，这个李慧娘真是个重情的女人，可惜了的，让贾似道给杀了！” 文芳搀着大太太往外走，说“娘，尼了得多听相声，天天有个好心情。” 大太太阴天转晴的说“对，今后我就天天的听相声，光乐不够儿，不哭了！” 　　赵豁子在门口儿伺候着，见文芳搀着大太太出来了，忙上前问道“太太小姐不听大鼓啦？后边儿还有小黑姑娘的大鼓呢！还有曾振霆的连珠快书，都是角儿！” 文芳说“不了，想要找艾爷。哪个园子是魔术？”‍‍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七一‍‍主仆有别五姨太动情‍心病有药山楂糕入口 ‍ 艾蛤蟆一直在园子里陪着五姨太。五姨太没像大太太和李文芳那样坐到头排去，而是坐到了园子的中间位置。 五姨太曾经是唱大鼓的艺人，所以她专门儿选择了看魔术。她也不愿意惹人关注，所以选择了不坐前排。 艾蛤蟆告诉五姨太说“五娘，我坐后边儿去，有事儿尼了就举手就行。” 五姨太平静的说“知道了，你有事儿就去办，我在这儿等你。” 艾蛤蟆说“我没事儿，今天陪五娘就是我的事儿。” 五姨太冷冷的问艾蛤蟆“坐后边儿陪我吗？” 艾蛤蟆解释说“坐后边儿看的清楚，谁要是敢动你一下，我马上就能看到。” 五姨太面无表情的说“谁敢动我呀？谁又能动我呀？你不用看着我，忙去吧！” 五姨太看魔术很是专心致志，连头都没回一下。艾蛤蟆自己在后边儿的座位上，看着明艳照人的五姨太，心中百感交集。 五姨太比艾蛤蟆大不了几岁，嫁到颜府的时候二十岁刚出头儿。家里穷，从小就跟着爹娘走乡串镇的唱大鼓，吃的是百家饭，穿的是百家衣，也是个苦孩子出身。 娘是唱西河大鼓的，说长书，嗓子挺豁亮的，长相也挺甜的，很有人缘儿，唱到哪儿都挺招人待见。 爹是弹三弦儿的，一手好指法，手底下利索，左手的活儿也算是弹弦儿的艺人中的高手了，倒四个把位不带错音儿的，一把三弦儿让他玩儿的出神入化。 那年进天津卫，在小王庄一个小园子，五姨太的娘在台上正唱着呢，五姨太的老爹弹着弦子就扔在台上了。赶紧送到了就近的医院，也没查出来得了嘛病，没耗上三天人就没了。 园子里的人凑的钱，买了个薄板儿的棺材把五姨太的爹埋在乱坟岗子了。那年五姨太十九岁，这些年跟着爹娘学唱大鼓，在场上也唱的有模有样的，眼看着在台上再磨练几年也能唱红了，没想到爹年纪不大人就没了，这个家一下子就塌了架了。 娘哭得嗓子没了亮音儿，想着今后的日子不知道怎么过，一股无名火伤了心坎儿，也住进了医院。家里本就是清锅冷灶的日子，哪儿有钱给娘治病呀？ 常来听娘大鼓书的一个东北老客儿看娘可怜，拿钱给娘治病，现大洋真是没少花。娘的病好了，跟着老客儿回东北了。 临走的时候娘对五姨太说“娘欠老客儿一条命，我得报他的救命之恩。下关东，你不能去，山高路远马高镫短的，闺女你得留在天津卫。唱红了你就闯一条自己的路，唱不下去了就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出去。别怪娘狠心，咱娘俩都得活着呀！” 娘走了，五姨太没哭，心已经死了，哪儿还能有眼泪？ 颜爷陪着外地的客人来看杂耍儿，青帮的堂主把五姨太推荐给颜爷，说“这丫头就剩下一个人儿了，尼了再收个五姨太吧！” 颜爷说“我都这年纪了，能当她爹了，不合适！” 堂主说“爷！尼了收下她，就是救她一命。不然他一个弱女子，孤孤单单的，再让地痞流氓小混儿混儿欺负喽，她这辈子就得在窑子里过日子了！” 颜爷是当面儿问的五姨太“我还没个儿女，前边儿几个都不能生，你是老五，要是能给我生个一男半女的，我打板儿把你供起来！” 五姨太说“我爹死的早，娘跟着东北老客儿下关东了。嫁给你行，你帮我把娘找着吧！” 颜爷一口答应说“没问题！”唱大鼓的姑娘从此就进了颜府的大门儿成了五姨太。 五姨太从此不看杂耍儿不听大鼓，在颜府也很少跟别人亲近。除了颜府的下人，五姨太接触最多的就是艾蛤蟆了。 因为年纪相仿，五姨太愿意跟艾蛤蟆说话。有一次五姨太半真半假的对艾蛤蟆说“艾子，你别管我叫五娘了，听着好像我多大年纪似的。你叫我姐吧，行吗？” 五姨太的话把艾蛤蟆吓了一跳，正色说道“五娘，那怎么行！我是颜爷徒弟，五娘尼了是颜爷媳妇儿，是我师娘，我就得叫五娘。叫姐不就差辈儿了吗?!” 五姨太说“要不……当大伙儿面儿你还是喊五娘，没人的时候你喊我姐，这总行了吧？” 艾蛤蟆笑着拒绝了五姨太的提议，一本正经的说“在颜爷跟前儿，你就永远是我五娘，这个变不了” 五姨太说“艾子，那咱俩离开颜爷，行不？” 艾蛤蟆惊讶的看着五姨太说“五娘，尼了不是傻了就是疯了！尼了想想在中国尼了能躲开青帮吗？青帮的家法尼了也不是不知道，人呀，生死有命，各安天命。别胡思乱想，塌下心来过自己的日子吧，五娘！” 五姨太突然捂着脸无声的痛哭起来，艾蛤蟆看着五姨太抽搐着双肩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泪水顺着指缝往下哗哗的淌着，只不过就是没听到一点儿声音。 艾蛤蟆本想转身一走了之，但是终归还是不忍心就这样走了。所谓的无情未必真君子，此时此刻就在艾蛤蟆的身上体现出来了。 艾蛤蟆抓过了脸盆架上的毛巾，走到五姨太的身边，把毛巾递到了五姨太的面前，轻声说“五娘，别哭了，叫人听见了不好！” 五姨太没去接毛巾，仍然无声的哭着。艾蛤蟆真的很害怕，万一这时候哪个太太闯进来了，你就是满身都是嘴恐怕也说不清！ 艾蛤蟆用手试图掰开五姨太捂着脸的双手，没想到五姨太突然伸出双手抱住了艾蛤蟆的后腰，身子往后一仰，两个人重重的倒在了床上。 艾蛤蟆的身子把五姨太实实在在的压在了下边儿，艾蛤蟆心慌意乱的想要爬起来，怎奈五姨太双手的十指扣在了一起，艾蛤蟆这时候才感觉到，女人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时，她的决心和意志迸发出的力量，是男人所不可及的！ 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五姨太那梨花带雨的样子，让艾蛤蟆发自内心的是那样的怜爱。就在艾蛤蟆情感的闸门即将宣泄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张姐的喊声“艾爷！尼了在哪屋呐？颜爷招呼尼了呢！” 张姐这一声喊，声音并不大，却如同一声惊雷在艾蛤蟆的心中炸响，艾蛤蟆只觉得全身一震，头脑马上清醒了。 艾蛤蟆对着五姨太加速了语气坚定的说“五娘，尼了的这颗心，这片情，艾蛤蟆心领了，我会用一生来报答尼了！我的命是颜爷给的，我不能干对不起颜爷的事情。五娘，咱都好好的活着，留着这条命，留着这份情！” 门外又传来张姐的喊声“艾爷，尼了在哪屋呐？颜爷招呼尼了呐！” 艾蛤蟆感到自己的后腰被解放了，忙站直了身子，把毛巾放到五姨太的手上，转身匆忙的拉开屋门走了出去。 那天以后，五姨太再也没跟艾蛤蟆说话。五姨太本来平常话就少，别人没多想什么，只有艾蛤蟆清楚的知道五姨太心中的痛苦。 五姨太主动疏远了艾蛤蟆，艾蛤蟆却并没放松对五姨太的观察。这件大房子里，只有三个男人，颜爷、艾蛤蟆、还有一个厨子。艾蛤蟆知道女人的细腻，他只要把注意力放到厨子身上就行了。 艾蛤蟆不想让颜府出现丝毫的岔头儿，五姨太需要的是一个男人，这是正常人的生理需求。但是颜爷已经无力应付五个太太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女人不同于男人，男人可以逛窑子、找妓女，女人的生理需求怎么解决呢？在这座颜府大楼中，五姨太如果还能保持着自己的情感和生理需求不冲破理智，那就还能相安无事，艾蛤蟆甚至想找个机会能够跟颜爷聊聊这事儿，放三姨太、四姨太、五姨太离开颜府。但那是以后的事，得找个适当的机会和话题。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暗中盯紧了厨子，是猫就吃腥，何况这么大的腥味儿呢！ 五姨太突然病了，不想吃饭，头晕恶心。艾蛤蟆开车到南门外大街美国人开设的妇婴医院把大夫接来，也没看出是什么病，只说是一切正常，多休息，调整一下饮食。 艾蛤蟆送大夫回医院，路上艾蛤蟆问大夫“尼了说说我们家太太这是嘛毛病？” 大夫笑了，说“实不相瞒，你们家太太那病是闲出来的。成天好吃好喝的，嘛事儿也没有，闲呆着还能没病？叫老妈子出去买二斤红果（山楂），熬点红果酱，放点儿冰糖，准好！” 艾蛤蟆心里有底了，回去的路上到水果店学摸着买了二斤红果，回到府上把红果交给张姐，嘱咐张姐说“二斤红果，你把核儿都抠出来，叫厨子熬成红果酱，多放冰糖，熬好了你亲自去给五太太送去，看着他吃。别告诉五太太这是红果酱，就说是大夫给开的秘方。听明白了吗” 张姐说“听明白了！二斤红果，叫厨子熬成红果酱，多放冰糖，熬好了我亲自去给五太太送去，看着五太太吃。不告诉五太太这是红果酱，就说是大夫给开的秘方。艾爷，我记得对不对？” 艾蛤蟆称赞张姐“没错儿，脑瓜儿太好使了，几乎一字不差。告诉厨子，这是颜爷的吩咐。” 张姐答应一声接过了红果抠核儿去了。 五姨太的病其实是心病，颜爷这个人，心思不在女人身上，青帮是一个庞大的帮会，徒子徒孙的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家族式的体系，颜爷必须时刻关注青帮家族的方方面面，不能让青帮内外出现任何微小的差错。 颜爷还有自己的产业，建筑、印刷、餐饮、旅店、百货…… 这些都是需要颜爷去操心管理的。家里的事情颜爷不大关心，大事有大太太做主，琐事有张姐安排，最主要的是大小事情还有个艾蛤蟆在其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颜爷很放心家里面，几个太太吃穿不愁不用操心，可是他唯独忽略了女人不仅仅需要吃喝穿戴，生活也并不仅仅是活着。孔老夫子说过，食色性也，人的本能需求尼了得放在心上呀！可是五个太太呢，年轻的时候还行，年纪到了，年老力衰，可是女人正在如狼似虎的时候，尼了把媳妇儿扔在一边儿不闻不问是要出问题的！ 五姨太的小伎俩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三姨太和四姨太，同是女人，同病相怜，五姨太开始作妖儿了，三姨太和四姨太装作不知道，抱着作壁上观的态度，看看颜爷到底怎么处理这件事儿。 四姨太到三姨太的房里，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说“三姐，小五儿病了，不舒坦了。” 三姨太撇着嘴说“不舒坦了？舒坦的时候她怎么不说呢？熬着吧，这是命！” 四姨太叹着气说道“三姐，小五儿年轻呀，能熬得住吗？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能熬过去的，长年累月这么守活寡，能守得住吗？” 三姨太无奈的说“守不住能怎么样？咱俩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这个家谁敢胡来呀？青帮的家法在那儿摆着呢，小五儿那不是作妖儿，那是作死呢！病了？小五儿的病得找个男人治，咱们管不了这事儿。” 四姨太说“唉！可别作出事儿来，小五儿也挺可怜的。” 三姨太坐在床边儿摆弄着手腕子上的翡翠镯子说“谁不可怜？你我不可怜吗？一朵儿花儿开了，该浇水你总得浇水吧？该施肥你总得施肥吧？水也不浇，肥也不施，花儿还不干死？” 四姨太无可奈何的说“这个世界，没花儿不行，花儿太多了也不行，老爷们儿照顾不过来呀！” 三姨太冷冷的说“将就活着吧，渴了饿了的，只要别出格儿，自己想招儿吧。” 四姨太发愁的说“想招儿？想嘛招儿？除了屋里仨男人，飞进个蚊子都是母的！” 三姨太笑着说“自己给自己找乐儿吧，要不然还能怎么样？总不能找艾子和厨子吧？” 四姨太也笑了，说“两只大肥猫，竟然不吃腥！” 四姨太说“那是没闻见腥味儿！小五儿的腥味儿出来了，咱俩就看着吧，指不定能闹出嘛事儿来呢！” 能闹出嘛事儿来呢？五姨太自己也不知道。看着张姐端着一碗糨乎乎的东西，五姨太心里又是一阵恶心。 颜爷昨天晚上过来了，也不过就是表示一下关心，说了没几句话就走了，五姨太也没指望颜爷能留下，即便是留下也没用，除了打呼噜他还能噶嘛？ 张姐端着红果酱看着五姨太说“五太太，这是大夫给开的药方，艾爷给抓回来的药，我给尼了熬好了，不苦，搁了不少冰糖呢！尼了尝尝，挺好吃的！” 五姨太听说是艾蛤蟆给抓来的药，心里边儿不觉涌上来一股暖意。就问张姐“艾爷噶嘛去啦？”‍ 　　张姐说“谁知道艾爷噶嘛去了！他一天到头忙的脚不沾地儿，跟个没脑袋苍蝇似的到处乱撞，这会儿不定又让颜爷支使着噶嘛去了。” 五姨太只是想见艾蛤蟆，听说不在家，也就没再问，只是心里思念着。‍‍‍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七二‍‍剃头挑子一头热情难自抑‍劝业商场有来历说给您听‍ 五姨太跟张姐说“张姐，你把药放桌上吧，一会儿我自己吃。” 张姐端着碗拿着勺儿一本正经的说道“五太太，艾爷说了，怕尼了不愿意吃药，让我喂给尼了吃。” 五姨太心里觉得艾蛤蟆还是挺在意自己的，于是说“张姐，我知道了，我真的自己能吃。艾爷怕我不吃，张姐你看着我吃行吧？” 五姨太从床上坐起来，接过了张姐手中的碗，拿起了汤勺儿㨤了一口红果酱放进嘴里，立刻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就充满了口腔。五姨太感觉心情大好，拿着汤勺儿吃果酱，一口气吃了小半碗，端着碗歪着头问张姐“张姐，我吃的还行吧？” 张姐由衷的夸赞说“五太太，尼了真行！艾爷要是知道尼了这么听话，那得多高兴呀！” 五姨太把碗放在床头的梳妆柜上说“艾爷回来你告诉他，剩下的我晚上再吃。他要不信你让他自己来看看！” 张姐说“行，五太太的话等艾爷回来我跟他说，让他亲自来看看。那我就走啦，五太太有事儿尼了就召唤我。” 张姐走了，五姨太躺在床上陷入了遐想中。五姨太想，自己的心思艾蛤蟆不会不明白，自己刚说不好受，艾蛤蟆就立刻安排请大夫，还亲自去给自己买药，这么看艾蛤蟆还是关心自己的。艾蛤蟆买的这是嘛药呢？还挺好吃的，怎么好像是红果酱呢？管他呢，不难吃就行，艾蛤蟆还是挺有心的。 人呀，一旦走火入魔了，他想的就和正常人不一样了。五姨太也不想想，家里不管是哪位太太有个头疼脑热的，作为颜爷的助手，艾蛤蟆请医延药那是责无旁贷的。但是在五姨太的心里和眼中，已经把艾蛤蟆放在了情人的位置，虽然是一厢情愿，剃头挑子一头热，但是就是这一头热，把五姨太烧得昏了头脑。 作为艾蛤蟆来说，这些年跟着颜爷在社会上历练闯荡，青帮涉及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他艾蛤蟆也不是个不食人间烟火，不懂男女风情的人。五姨太平时的秋波暗送，关键时候的轻撩漫挑，艾蛤蟆只做不知。他不希望在这个家里出现桃色新闻，艾蛤蟆是绝不会让颜爷受到伤害的！他要让五姨太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让这个不甘寂寞的女人熄灭心火，让这个逐渐失去理智的女人知难而退。艾蛤蟆要想一条万全之计，既不伤害五姨太，更不能伤害颜爷！ 晚上艾蛤蟆回来后，张姐把五姨太的话跟艾蛤蟆学说了。张姐说“五太太把红果酱吃了小半碗儿，剩下的说晚上吃。五太太说，艾爷要是不相信，让尼了回来上他屋里看看去。” 艾蛤蟆说“张姐受累了，我吃完饭过去看看。” 吃完了晚饭，艾蛤蟆跟着颜爷到了二楼的书斋。颜爷不吸烟，但是喜欢喝茶。艾蛤蟆給颜爷泡上了大红袍，送到了颜爷的面前，低声说“爷！尼了用茶，大红袍，顶级的！” 颜爷端起盖碗儿闻了闻，点头夸赞说“嗯，好茶！现在喝好茶已经不觉得怎么的了，想想年轻时候光着膀子喝凉水儿，也挺香的。时过境迁，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到嘛地界说嘛话，住草屋子说的是棒子面儿粥窝窝头，住洋楼的时候就得说大红袍。” 艾蛤蟆说“爷！尼了是经过见过的，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经过了九九八十一难，尼了才修成了正果。像我们年轻人，跟在尼了身边儿，真是经风雨长见识呀！” 颜爷指着大红袍茶水说“艾子，你就说说这茶叶吧，长在树上不过就是个树叶儿，把茶树叶儿采下来，还得蒸、晒、熏、炒，经过茶师傅的手艺，才给这茶树叶儿穿上了这身儿大红袍。 没有人生下来就家财万贯的，八旗子弟到是生下来就有一份口粮，那是皇上给的，皇上给的也不是皇上挣来的，是拿咱老百姓的血汗养活着这帮败家子儿！结果呢，你到八旗子弟家里看看去，一张嘴就是我们家从前怎么怎么的，他怎么不说说现在呢？他没脸说现在！” 艾蛤蟆说“八旗子弟到还是讲究老礼儿的，不像有些人，一张嘴就是妈了妈了的，真叫人受不了！” 颜爷笑了，说“你还别说，有人就拿这个当一美呢！艾子，你今天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艾蛤蟆嘬着牙花子说“爷，这事儿不大好办。牵扯到咱们青帮的人，怎么办都有人受伤。我还得去两趟。” 颜爷没当回事儿，轻描淡写的说“不就是裤裆里那点儿事儿吗？有嘛不好办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犯法的就交给法院，该抓就抓，该判就判。青帮这边儿的开香堂，行家法，按照帮规处理，这还有嘛为难的？” 艾蛤蟆听颜爷嘁嗤咔嚓一片话，笑着说“爷！不是那么简单，这里边的两个人牵扯到一个人，就像尼了说的，就是裤裆里那点儿事儿，三个人都不想把这事儿张扬出去，因为丢不起这个人！” 颜爷轻蔑的说“破鞋烂袜子的事儿，有嘛遮遮掩掩的？这是谁家的事儿呀？” 艾蛤蟆说“爷！尼了知道劝业场是谁家的吧？” 颜爷说“那能不知道嘛！劝业场是当年由买办高星桥创建的，是股份制的产业，谁家出事了？” 艾蛤蟆说“就是尼了刚说的八旗人家，本家求我，不要张扬，必须保密处理，我答应了，爷就别细问了。” 颜爷不由得意味深长的说“行，答应了就得办，我不问了。怎么个事情呢？” 艾蛤蟆说“事儿不是嘛大不了的，不过是姨太太勾搭小白脸儿，俩人动了真情，被本家发现了。小白脸儿是咱们青帮的弟子，本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才把事儿闹到尼了这儿。咱要是处理青帮的人，必须得开香堂，那这事儿就瞒不住了，对咱们青帮的脸面有损。咱要是不管吧，也说不过去。所以今天我就给撂下个活话儿，说要请尼了决断，本家明天听我的回话儿。” 颜爷挠了挠脑袋说“这不是扯嘛！这种事儿……两相情愿，不犯法呀！本家要是追究，法院才能出面。可是本家是劝业场的股东，这个脸面也还得顾着，这事儿……还真不好办！” 艾蛤蟆说“爷尼了再掂兑掂兑吧！五娘那儿尼了不再看看去吗？” 颜爷想了想说“不去了，我看她没嘛病，就是闲的。大夫不是也说没病吗？开药了吗？你替我看看她去吧！” 艾蛤蟆说“大夫说不用吃药，我在外边儿给五娘买了二斤红果，让张姐告诉厨子给五娘熬的红果酱，多放冰糖，消食化水，已经吃了小一半儿了。” 颜爷笑着说“真有你的！你去吧，就说我让你去的，看着她把剩下的红果酱吃喽，明天就好了！” 从颜爷屋里出来，艾蛤蟆敲响了五姨太的门。听到了五姨太的声音说“进来吧！”艾蛤蟆推门进了五姨太的房间。 五姨太依靠着枕头和被在床上坐着，脸上仍然是冷若冰霜。看到进门的是艾蛤蟆，一丝喜悦跳上了眉梢。哀怨的目光定定的看着艾蛤蟆，透出来的是不能明说的千言万语。那一番楚楚可怜的媚态，看了真的让人心疼。 艾蛤蟆走到床前低声说“五娘，好些了吗？颜爷让我来看看五娘。” 五姨太面含嗔怨的说“颜爷不让你来，你就不来了吗？” 艾蛤蟆笑着说“那到不是，颜爷的意思我得给五娘带到了，该来看五娘我还是会来的。” 艾蛤蟆看到梳妆台上的红果酱还剩下多半碗，就端起碗来说“五娘，这个还好吃吧？” 五姨太斜睨了一眼艾蛤蟆说“这是药吗？艾子你是糊弄我吧？” 艾蛤蟆说“哪儿敢糊弄五娘呀！从中医这个角度讲，大自然的产物都是药材，空气阳光，花草树木，石头流水，都可以入药。五娘尼了是胃有虚火，心有忧虑，饮食不周，我给五娘买的是红果，让厨子给尼了多加冰糖熬的红果酱，消食化水，对五娘有百利无一害，五娘尽管放心。” 五姨太抿嘴一笑说“艾子，你还成中医大夫了？我这身子，没嘛大病，心里的病，艾子你不给我治治吗？” 艾蛤蟆说“五娘的病艾子清楚，我今天正好碰到了一副好药方，想跟五娘念叨念叨。不知道五娘乐意听吗？”说着话把手中盛着红果酱的碗递给了五姨太。 五姨太接过了碗说“你坐在床上跟我说吧，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乐意听。” 艾蛤蟆犹豫了一下说“行，那五娘尼了吃果酱，听我给尼了说说我今天忙呵的一件事，给五娘消愁解闷儿。” 五姨太疑惑的说“不是说药方吗？” 艾蛤蟆坐到了五姨太的脚旁说“五娘先听个故事，药方在故事里呢！” 五姨太嗔怪的说“你离我那么远噶嘛？我又不能吃了你。离我近点儿，我好听的清楚！” 艾蛤蟆听话的把身子往前挪了挪，说道“五娘知道劝业场吧？” 五姨太说“好么，那谁不知道呀！” 艾蛤蟆说“我要说的故事，就先从劝业场开头儿。 五娘尼了肯定去逛劝业场不是一次两次了，要是说起劝业场的来历，五娘可能就不大清楚了。” 五姨太端着碗吃了一口红果酱说“我去劝业场是买东西，谁还管劝业场是怎么回事儿？” 艾蛤蟆笑了，说“五娘，尼了得知道这些，不然有人问起来，尼了嘛都说不出来，那不白在天津活一回吗？” 五姨太笑着说“也是，好歹当了回天津人，你说吧，我记着。” 艾蛤蟆声音不大，但是条理分明的讲起了劝业场的来历。 “要说起劝业场，首先得说起一个人，这个人名叫高星桥，说起高星桥来，这也是天津卫的一个传奇人物。 高星桥的祖上是打铁的，祖辈流传的铁匠铺手艺，在中国也是顶尖儿的高手。老高家是以开办红炉铁铺打制兵器为生，可以说是手艺超群。高记三挺刀是武林中最有名气的钢刀，大清朝三百年来一直是选拔武状元的指定用刀。” 五姨太惊讶的说道“嘛玩意儿？这个老高家竟然能打出这么好的刀来?!” 艾蛤蟆点头说道“没想到吧？大清朝选拔武状元用的刀，会是天津人打造的！” 五姨太吃了一口红果酱说“这么好的手艺不知道传下来没有？” 艾蛤蟆摇了摇头说“够呛！虽然高星桥就出生在这样的铁匠世家，但是打刀的好手艺却没能继承下来。 七岁那年，高星桥被爹妈送进了东门里的济生社私塾，但是高星桥对之乎者也根本不感兴趣，每天哼哼呀呀的学那些老夫子的玩意儿，没意思！十五岁那年考童生没考上，高星桥下决心辞别仕途功名，重新回到铁匠铺学手艺。 那时候高家掌柜的是老大高文祥，高星桥年纪小就每天跟着拉风箱。别看是拉风箱，可是高兴桥的眼睛耳朵都没闲着，兄长们说话打铁高星桥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聪明好学的高星桥凭借着拉风箱的机会，没用几年时间就练出来凭煤看火候绝活，对来自不同煤矿、不同种类各式各样煤的性能了如指掌。 高星桥十七岁那年，他的老爹和哥哥因为曾经为太平天国打造兵器而引来杀身之祸。年仅十七岁的高星桥，小小年纪就挑起了一家之主的生活重担。 人得活着呀！吃喝穿戴样样离不开钱。走投无路的高星桥只能每天到河东新货场偷煤维持生活，那是高星桥一生中最落魄的一段时光。 邻居们看这个年轻人这样下去也不是常事，就介绍高星桥到河北省德国人开办的井陉煤矿，当上了一个负责过磅称重的司磅员，高星桥这才有了个安稳的工作。 进矿以后，高星桥不仅踏实肯干，而且自学了日常德语，可以和德国人进行简单的德语会话。 一天，井陉煤矿总办德国人汉纳根巡视矿井，高星桥的机灵和能够大致明白的德语会话让汉纳根眼前一亮。汉纳根心想，在煤矿有那么多的中国人，只有这个年轻人能够说德国话，这是个有心计的中国人！汉纳根立刻把高星桥调到了账房。 高星桥绝没有想到，这个叫作汉纳根的德国人可不是普通的德国人，汉纳根不仅是德国皇帝威廉二世的外甥，他还是大清朝北洋水师的顾问，并且还参加了甲午海战。 当军舰沉没后，汉纳根在海上漂游了三天三夜回到北京，慈禧深受感动，把井陉煤矿的开采权交给了汉纳根。 汉纳根极其相信自己的眼力，对看重之人提拔起来不遗余力。但那些德国工程师和高管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高星桥具备这个能力。 　　为了启用高星桥，汉纳根安排了一次面试。高星桥先用德语做了自我介绍，接着谈了各种煤炭的主要特点和打开销路的要诀。为了进一步验证高星桥的技能，德国人又把他带到大沽口。‍‍‍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七三‍‍高星桥开创劝业场‍艾蛤蟆介绍天外天‍ 五姨太疑惑的说“德国人想噶嘛呀？高星桥不是在煤矿干活儿吗？把高星桥弄到海边儿噶嘛去啦？” 艾蛤蟆说“德国人不相信高星桥呀！为了验证高星桥不是纸上谈兵，德国人又把他带到大沽口。高星桥用望远镜扫了一眼轮船上徐徐升起的各色烟雾，一一指出所用煤炭来自哪家煤矿。德国人将信将疑，乘上小汽船靠过去询问，结果分毫不差。从小在铁匠铺拉风箱，被煤烟子熏大的高星桥彻底征服了德国人。 过了德国人这一关，汉纳根又去游说中国总办。总办是徐世昌的五弟。” 五姨太说“哟！徐世昌？徐世昌是不是后来当了大总统的那位？” 艾蛤蟆说“五娘说得不错，正是他！” 五姨太说“ 这个汉纳根真是个爱才的人！” 艾蛤蟆笑着说“德国人爱惜人才，可是中国人不那么想。这位徐总办当听说汉纳根极力保荐的，竟然是一位没有功名的中国人时，心中顿时哑然失笑。对于汉纳根的举荐，徐总办当时没有立刻答应，可是为了照顾汉纳根的面子，也没有立即拒绝，而是让高星桥写一份工作报告呈报上来。当徐总办审阅高星桥的报告时，被高星桥书写的汉字小楷所震惊、所折服了，不由得对高星桥大加赞赏，这样，徐总办终于最后批准了对高星桥的任用。 五姨太也高兴的说道“真有能耐就不会永远被埋没，口袋儿里藏锥子，早晚得露头儿！” 艾蛤蟆看见五姨太笑了，心里也觉得高兴，看着五姨太的笑脸儿说“五娘，任命高星桥担任井陉煤矿的销售经理，按照相关的规定，至少要缴纳十万两白银作为担保。这道门坎儿，高星桥是绝对没有能力办到的。” 五姨太失望的说道“得！我白替高星桥高兴了！十万两白银，一个普通老百姓上哪儿弄那么多银子去呀?!这件事儿八成儿吹了！” 艾蛤蟆说“高星桥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不管结果怎么样，高星桥对汉纳根还是万分感激的。” 五姨太说“这个高星桥真是个好人，懂得感恩！” 艾蛤蟆继续讲故事“忽然有一天，汉纳根交给高星桥一封信，告诉高星桥说，他要去北戴河休假，请高星桥把这封信送到汉纳根的岳母德老太太手上，并且告诉高星桥，德老太太如果有回信，必须马上送给汉纳根。” 五姨太奇怪的说“怎么又出来个德老太太呀？这个德老太太是噶嘛的？” 艾蛤蟆说“德老太太也不是普通人，是当时的天津海关税务司德璀琳的夫人。 德璀琳是一名英国籍的德国人，是十九世纪后期中国外交和天津城市开发中的关键人物。从一八七八年到一八九三年，德璀琳先后十次被推举为天津英租界董事长。主要劣迹是八国联军侵华期间，胁迫开滦矿产负责人张燕谋阴谋夺取了开滦矿产，并因此被中国海关开除。篡夺开滦矿产后，德璀琳加入英国籍，民国二年，也就是一九一三年，德璀琳死于天津，终年71岁。 汉纳根写这封信的时候，德璀琳已去世了，德老太太见信后马上写了回信交给高星桥。高星桥不知道回信写的是嘛内容，只是在内心深处隐隐约约的预感到，他怀里揣着的这封信是他后半生的希望。 高星桥从天津赶到北戴河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又赶上下起了倾盆大雨，但是对未来的憧憬支撑着高星桥连夜徒步赶到汉纳根的居所。 汉纳根迫不及待的看完岳母的回信后高兴得大声呼喊‘ 高先生，我向您道喜！德老太太在德华银行为您担保了十万两银子！’ 就这样，高星桥顺利出任井陉煤矿销售部总经理。” 五姨太也是发自内心的为高星桥祝贺，高兴的说“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吉人自有天相。像高星桥这样老老实实做人，实实在在干事儿的，就应该有好的结果。艾子，你接着讲！” 艾蛤蟆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前夜，在中国的德国侨民纷纷表达爱国热情，高星桥出于对汉纳根的感激之情，也认购了几十万两白银的德国“公债”。高星桥没觉得这会有什么事儿，出乎意料的是，这一举动给他带来了莫大的‘荣誉’。 一九一七年的一天，全体在华北地区的德国侨民聚集到天津德国俱乐部，见证了德国驻天津总领事，将德皇威廉二世的一纸证书颁给高星桥的一幕。德皇威廉二世赐予高星桥皇家封号，高星桥一跃而成为德国贵族。这份儿殊荣，当时在华的德国侨民中，只有汉纳根一个人有皇家封号。” 五姨太欣喜的说“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飞来的凤凰落梧桐，中国人成了德国贵族，了不起呀！” 艾蛤蟆说“事情还没完呢，厚礼还在后面。德皇又委托汉纳根赠送给高星桥一个金属圆桶，里面装着德国在全中国准备实施的铁路修建计划蓝图，而这张蓝图，已经决定由高星桥负责全面实施。” 五姨太高兴得拍着巴掌说“好哇！好哇！真给咱中国人争脸！” 艾蛤蟆说“可是没想到的是，一九一八年德国战败了，德国侨民必须全部撤出中国。撤侨回国那天，高星桥亲自把汉纳根送到上海登船，并接管了德华银行、起士林餐厅等德侨在天津的产业。从那时候起，高星桥投资地产，成为中国近代著名的地皮大王。” 五姨太说“劝业场就是那时候建起来的吗？” 艾蛤蟆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一九二〇年，汉纳根再次回到中国。高星桥把属于汉纳根的财产，连同经营所获的利润如数交还给汉纳根。在德国人眼里，高星桥成了道义和诚信的化身。” 五姨太感叹万分的说“不简单！这个高星桥真的不简单！不是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的小人。真是挺让人敬佩的！” 艾蛤蟆说“中华上下五千年，做人重诚信是全中国的做人标尺。颜爷和你我，不也是重诺守信的人吗？” 五姨太说“那是！穷也好，富也好，不能干伤天害理的事儿！” 艾蛤蟆说“一九二三年，中国收回了井陉煤矿，终结了高星桥的买办生涯。一九二五年，汉纳根因患食道癌去世了。病重的时候，高星桥到医院探望汉纳根，汉纳根拉着高星桥的手说，我的病已经不可能治好了，我现在手中已经没钱了，丧葬费根本没有着落，希望你帮我解决这最后一个困难，用一口水晶棺材把我的遗体运回德国。高星桥一口答应，马上拨付10万两白银存到德华银行汉纳根夫人的账户，了却了这位几十年亦师亦友的德国故交最后的心愿。” 五姨太半晌没有说话，艾蛤蟆知道，汉纳根的去世，触动了五姨太的心事。人生百年，终须一别红尘，能留下的，只有无尽的遗憾。汉纳根、高星桥，现在的人们有几个人还会记得呢？ 艾蛤蟆没有打扰五姨太的思绪，任由她沉浸在自己的时空里遨游。 五姨太终于抬起头，平静如常的说“艾子，你还没说劝业场呢！” 艾蛤蟆小心的说“我看五娘想心思呢，就没敢打扰。” 五姨太平静的说“咳！女人的心思，别当回事，胡思乱想罢了。你接着说劝业场，我喜欢听你说话。” 艾蛤蟆说“要说起劝业场，那是天津卫劝导创业开启百货兴旺的龙头。二十多年来，天津劝业场始终是一座商业丰碑。它的缔造者高星桥，为这座天津的城中之城、市中之市倾注了大半生心血。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天津的商业重心逐渐南移，高星桥经过考察，选中了法租界二十一号路的一片空地。当时，这片空地的两边儿已经盖起楼房，北面儿是一九二五年落成的兴业银行，南面是一九二六年落成的惠中饭店，东西两面散落着几间低矮的平房，中间是天祥叫卖行的存货场。 高星桥料定此处必有发展，于是派人到天津卫各条大街调查。调查员分别站在不同的路口，只要面前走过一个过路人，就在口袋里放一粒儿黄豆。傍晚，调查员回来，把黄豆倒出来过数，发现法租界二十一号路人流量最大。高星桥一锤定音，出资十万四千两白银，从英国先农公司手中买了这块面积五亩二分的地皮。” 五姨太惊叹说道“好么！真是大手笔呀！十万四千两白银呀！这得核多少现大洋呀！” 艾蛤蟆笑了笑说“穷人看着地皮连想都不敢想，商人看着地皮能发现金山银山。人家为嘛有钱？是不是？ 买地皮的合同签订后，通过法国工部局介绍，又以白银一万两聘请“永和公司”法国工程师慕乐进行了前期商场设计。 劝业场的建筑面积是两万一千平方米，设计主体五层，转角局部设计是七层，采用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七层以上设有塔楼，由两层六角形塔座、两层圆形塔身和圆形塔顶组成，塔顶上装的旗杆同时又是兼具装饰功能的避雷针。 按设计图纸初步估算，建设资金至少需要一百万大洋。以高星桥当时的财力是难以承受的。 五姨太焦急的说“没钱怎么盖房子？赶紧想办法呀！” 艾蛤蟆说“五娘，别着急。高星桥经过一番思考，决定成立股份公司以便解决资金不足的难题。 高星桥费尽周折，自占六成股份，又说服庆亲王载振出资三十万大洋，以三股比例成为二股东。 载振提议商场命名为‘天津劝业场’，理由是‘劝业’这两个字顺应当时提倡的实业救国潮流，而且又定了十六个字的商业宗旨，那就是‘劝吾胞兴，业精于勤，商务发达，场益增新。’ 天津劝业场这五个字的匾额，由写过末代皇帝溥仪退位诏书的天津卫书法大家华世奎书写，每个字的润笔费是一百块大洋。” 五姨太惊叹“谁说念书识字是穷酸？那得看你念到嘛地界。一个字一百块现大洋，写了十六个字就是一千六百块现大洋，赶明儿我就练写字去！” 艾蛤蟆笑了，说“五娘，富贵在天，尼了就是娘娘的命，吃穿不用自己折腾的！” 五姨太也笑了，说“就是，红果酱都有人给做好了送来，艾子，吃完了怎么办？” 艾蛤蟆说“只要是五娘喜欢吃，我还给五娘买去。” 五姨太说“艾子，不准给别人买！” 艾蛤蟆说“遵命！别人想吃让厨子买去！” 五姨太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儿，娇声说“艾子，你可真是会说话！” 艾蛤蟆说“五娘，人生母子有缘，这都是上辈子修来的。这个不在年龄大小，是排辈儿排到这儿了。五娘到乡下看看，白胡子老头儿管三岁的娃娃叫爷爷，这不新鲜。” 五一太的笑脸儿瞬间就没影儿了！冷着脸说“继续，劝业场！” 艾蛤蟆说“五娘听过这么一句话吗！南有上海大世界，北有天津八大天。” 五姨太的好奇心又上来了，说“上海的大世界我听说过，天津卫还有个八大天？这个我真不知道。” 艾蛤蟆说“八大天描绘的正是劝业场的胜景。当时商场里四、五、六层是剧院、影院、茶社等游艺场，设有以“天”字命名的八座戏院、茶社。有天宫剧院、天华景戏院、天乐戏院、天纬球社、天露茶社、天升戏院、大观园以及夏天开放的屋顶夜花园的“天外天”，天华景戏院常请京剧名角演出，日夜爆满。人们把这八处影剧院和游乐场称‘八大天’。” 五姨太懊悔的说“艾子，你说我整天在家糗着，哪儿也去不了。颜爷整天也不知道都忙呵嘛玩意儿，艾子我求求你，你带我出去散散心呗，也让我长长见识。行不？” 艾蛤蟆爽快的回答说“行！等我哪天有空儿了，我陪五娘去逛劝业场。” 五姨太高兴的说“艾子，说话算话？” 艾蛤蟆说“五娘，尼了看我有说了不算的时候吗？” 五姨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可别让我等到猴儿年马月去呀！” 艾蛤蟆说“五娘，尼了听听说的这日子，不用等到猴儿年马月，很快就能陪五娘去！” 五姨太高兴得笑颜如花，开心的说“别带着旁人，就是你和我！” 艾蛤蟆说“行！就是我和五娘俩人，别人谁也不带！” 五姨太不知道眼泪怎么就流出来了，慌忙抓过来手绢儿擦眼泪，自我解嘲的说“人这辈子可别有个愿望，有了愿望，就天天盼着，听着了好消息，这眼泪就不争气！”‍ 艾蛤蟆平复了一下涌上心头的热血，对五姨太说“五娘，劝业场的故事刚讲了一半儿，后边儿的故事是个不能说姓名的故事。因为我向本家做了保证，我得遵守。” 　　五姨太奇怪的说“讲故事还有秘密？” 艾蛤蟆说“这是个美丽的故事，也是个凄婉的故事，五娘要听吗？”‍‍‍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七四‍‍卖身葬母桂琴遇救‍一锤定音收作偏房‍ 五姨太戏谑的说“美丽又凄婉的故事，牛郎织女呀？还是仙女下凡呀？” 艾蛤蟆说“劝业场背后的故事，我刚才给五娘简单说了说高星桥，那是过去的故事。现在要说的，是正在发生的故事，所以本主儿的姓名都不能明说。” 五姨太急不可耐的说“行！我不管他是张三李四还是王二麻子，我听的是故事，管他是谁呢！艾子，你说吧！” 艾蛤蟆说“劝业场当初是两大股东。” 五姨太说“一个是高星桥，还有一个是庆亲王载振。” 艾蛤蟆惊奇的说“五娘，尼了是录音机呀？我刚说过尼了就录下来了！” 五姨太说“只要是你说过的话，我会记一辈子。你要是说了不算，不管到哪儿我都会找你算账的。” 艾蛤蟆笑了笑说说“五娘，行，我不赖账！” 五姨太说“接着说美丽凄婉的故事。” 艾蛤蟆慢悠悠的说道“很少有人知道，劝业场究竟有几个股东。我说的这个故事，发生在一个也是旗人的股东身上。我们就叫他老东家吧！ 老东家今年六十五岁了，从大清朝到民国一直都在经商做买卖。跟前清的遗老遗少们都很熟，家底子也很厚实。前前后后的娶了四房太太，大太太今年也六十五了，最小的太太今年刚刚三十一。” 五姨太鄙夷的说道“老牛吃嫩草，你得牙口儿好。都这把子年纪了，还能嚼得动吗？” 艾蛤蟆嘿儿嘿儿一笑说“老东家辛苦了一辈子了，年纪大了，在五十五岁那年老神仙又动了凡心，娶了个二十刚出头儿的小媳妇儿，当年真是风流无限传为佳话。” 五姨太恨恨的说道“风流几年，坑人一生。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就会让这么个糟老头子祸害了呢？” 艾蛤蟆同情的说“要说起来老东家当年也算是做了件善事。那年正是三九天要快过年了，天津卫下了一场大雪。下人早起来扫院子里的雪，在大门外的路边儿上发现了个插着草标儿的大闺女，穿着单薄的棉裤褂，跪在路边儿上等着买主儿。 这死冷寒天的，快要过年了，没嘛事儿的谁能出来？下人到跟前看了看，问这闺女‘这么冷的天儿，你这是要噶嘛呀？’ 闺女说‘娘没了，家里穷，没钱发送，就剩我一个人了，把自己卖了，让娘入土为安。爷，尼了把我买了吧！’ 下人说‘我也是个穷人，哪儿能买得起你呀！你吃饭了吗？’ 闺女说‘娘是昨儿晚上走的，我一宿没睡，家里一点粮食没有，拿嘛做饭呀！’ 下人说‘我跟老爷说说去，给你弄点儿吃的，这冰天雪地的，肚子里没食，会饿死人的！’ 下人进院儿到厨房看了看，厨子正在忙呵早饭，小米粥，天昌酱园的小咸萝卜条儿、小酱黄瓜，一碟儿切好的咸鸭蛋，正要蒸花卷儿。下人又到了老东家的屋外，轻轻敲了敲门，听老东家在屋里说‘谁呀？进来吧！’ 下人拉门儿进屋，老东家一看是家里的下人小江，就问小江‘有事儿呀？’ 小江说‘老爷，我刚才扫雪，在咱家院门外边儿看见有个大闺女，脑袋上插着个草标儿卖自己呢！我问她为嘛，她说娘昨天晚上走了，家里就剩他一个人了，他要发送娘，把自己卖了，让娘入土为安。’ 老东家说‘这丫头孝心可嘉！还没忘了自己身从何处来。’ 小江说‘老爷，她从昨天就水米没沾牙，我担心这闺女别回头再冻死，想给她送点儿吃的，我也不敢做主，跟老爷说说，尼了看看行吗？’ 老东家点了点头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厨房有嘛吃的？’ 小江说‘我刚看了，小米粥熬好了，正要蒸花卷儿。’ 老东家想了想说道“这大冷天儿的，你把她领屋里来先暖和暖和，一会儿跟咱一块儿吃吧！” 小江感激的说‘老爷，尼了这是救她一命呀！’ 小江跑到了院儿外边儿，一看闺女还在那儿跪着，就走到闺女跟前儿说‘我看你这样儿怕你冻死，跟老爷说了你从昨天就没吃饭，老爷让我领你进屋先暖和暖和，一会儿跟我们一块儿吃饭。’ 闺女说‘爷！谢谢尼了！我这样儿的，尼了赏口窝头吃就行了，别进屋里了，我这身衣裳，回头把屋里弄脏喽！’ 小江说‘你进来吧，我们老爷是个好人，心眼儿好，善良。你起来跟我进去吧！’ 闺女想要站起来，可是动不了了，看着小江说‘爷！尼了受累拽我一把，我站不起来了。’ 小江忍不住眼泪就下来了，哭着说‘你这是冻僵了，再不吃点儿东西，你也跟你娘一块儿走了！’ 小江把闺女拽起来说‘你慢慢儿活动活动身子再迈步，我搀着你，你慢点儿走！’ 小江把闺女领进屋，到老东家屋里跟老东家说‘老爷，闺女我领进来了，冻僵了，都站不起来了。再呆一会儿，真就冻死了！’ 老东家担心的说‘人命关天呀，快领我看看去！’ 小江领着老东家来到了客厅，老东家看见闺女在门边儿站着，十几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儿单薄的棉衣，脚底下是一双单鞋，脸蛋儿冻得惨白都没了血色，不由得心疼的说‘这哪儿成啊！还在门边儿站着噶嘛，给她搬把椅子往里坐坐！” 小江给闺女搬椅子，老东家转身来到大奶奶房间，跟大奶奶说“门口儿来了个大闺女，快冻死了。我让小江把她领家里来了，你过去看看吧，给他弄水洗洗脸，热乎热乎身子，赶紧给他弄点儿吃的。’ 大奶奶说“这是怎么个话儿说的，老天爷这是要收人呢！”边说边跟着老东家来到客厅，吩咐小江说‘赶紧叫厨子烧热水，给这孩子洗洗手脸的，先把血脉儿活动起来。’ 小江说‘大奶奶，水烧着呢，马上就好。’ 大奶奶走到闺女跟前儿，细细的端详着闺女说‘闺女，你多大了？家里还有谁呀’ 闺女说‘我十九了，家里没人了。’ 大奶奶看见闺女头上插着的草标惊讶的说‘哟！闺女，你这是要把自己卖了呀?!’ 闺女面无表情的说‘昨天晚上娘走了，我把自己卖喽发送娘，让娘安心到那边儿过年去。’ 闺女的话把大奶奶说得心头一酸，眼泪儿噗哒噗哒的就掉下来了。大奶奶上前拉着闺女的手说‘妈呀！小手儿冰凉呀！’ 闺女往回缩手说‘奶奶，我手脏！’ 大奶奶说‘孩儿呀，可遭了罪了！你叫嘛名字呀？’ 闺女说‘奶奶，我叫桂琴。’ 大奶奶说‘桂琴，名字挺好的。你姓嘛呀？’ 闺女说‘我就姓桂。’ 大奶奶说‘你姓桂？你是旗人呀？’ 桂琴说‘不在旗，是满族，祖上是当兵的，进了关以后就留在天津了。’ 大奶奶说‘好呀！我家也是满族，正黄旗的’ 桂琴站起来说‘我还没给奶奶请安呢！’ 大奶奶说‘快别讲究礼数了！你先坐下。小江呀，你去看看水烧热了吗！’ 正说着呢，厨子拎着大水壶过来了，说‘老爷太太，水烧好了。’ 大奶奶对桂琴说‘丫头，走，上我屋里洗把脸去！’ 大奶奶拉着桂琴的手，领着桂琴回房洗脸去了。小江看着老东家感激的说‘老爷，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老东家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的说道“保住了吗？从这屋里出去，她就有活路了吗？” 小江一愣，挺难过的说‘老爷，这就说不好了。这年月，哪天不死几个活不下去的呀？死生有命，看老天爷让不让她活了。’ 老东家摇了摇头说‘老天爷？老天爷最靠不住了！咱把她救活了，总不能看着她再走上死路吧？’ 小江眼前一亮，试探着说‘老爷，尼了是不是想要……’ 想要噶嘛，小江没说出来，老东家也没接这个话茬儿。正在这时候，二姨太和三姨太一前一后的走过来了，二姨太看大奶奶没在客厅，奇怪的说‘老爷，大姐今儿个怎么还没出来呢？’ 三姨太打哈哈凑趣儿的说‘日上三竿我犹眠，谁是神仙？大奶奶是神仙！’ 三姨太的话音儿没等落地呢，大奶奶领着桂琴出来了，接过了三姨太的话尾巴说‘我是嘛神仙？你们姐俩才是神仙呢！’ 二姨太眼尖，一眼看见了桂琴，就借题发挥说‘哟！大奶奶这是从哪儿领来个仙女儿呀？’ 三姨太也加进来说‘大姐别回头是给老爷再安排个四太太吧？’ 大奶奶也没客气，乐呵呵的说‘哟！你们姐儿俩都知道啦？你们看这四妹妹还行吧？’ 三姨太冷着脸说‘行不行的我们说了也不算数儿，那得老爷认可才行！’ 四姨太没容大奶奶搭话就抢着说‘老爷不用问，乐不得儿的呢！大姐把人都领来了，那就挑个好日子吧！’ 大奶奶赌着气说道‘只要闺女点头，还挑嘛日子？就是今天啦！’ 老东家生气的说‘你说你们姐儿几个成天到晚这嘴都不能闲着是不是？有意思吗？拿我开涮？’ 大奶奶一看老东家急眼了，心想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本来没有的事儿就给他做成了。当下脸儿一沉说‘老爷，我可不是拿你开涮。这闺女今天是老天爷送上门儿来的，我就做主认下这个小妹子了。丫头，发送你娘这事儿我给你办了。你这可不是卖身，是给老爷做偏房，你乐意吗？’ 大奶奶把话说得斩钉截铁，老东家和二姨太、三姨太都傻了，全都看着桂琴一言不发。 桂琴想了想说‘我刚才差点儿没冻死饿死，我这条命都是老爷太太给的。尼了就是桂琴重生的父母、再造的爹娘。今天我要是从这屋里走出去，那就还是死路一条。我插草卖身，只要把我娘发送喽，就是卖到窑子里当窑姐儿我也得去。只要老爷太太不嫌弃，我乐意给老爷做偏房。’ 厨子端着早饭愣在了厨房门口儿，老东家不知道这事儿该如何处置，二姨太、三姨太傻傻的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小江看着一家子人不知所措。这一大清早儿，阴差阳错的整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您说这叫嘛事儿呢?!” 五姨太抿了抿嘴儿说道“这就是缘份！做偏房怎么啦？、做偏房也是太太，总比卖到窑子当窑姐儿强！” 艾蛤蟆说“大奶奶看大伙儿都不说话，生气的说‘怎么都不吭声儿啦？能耐呐？本事呐？都不说，我说！小江，你带着桂琴出去买两身儿成亲的衣裳，到寿衣店买一身儿装老的衣裳，到棺材铺买一口好棺材，到杠房安排给桂琴她娘出殡，先埋到北仓义地，以后再拣个好日子给桂琴她娘挪坟。那头儿出殡，这头儿成亲，我看谁敢嚼舌头，我把她嘴撕烂喽！桂琴，走，咱们吃饭去！’ 大太太这些年也没能像今天这么痛快过，可算是扬眉吐气了！老东家这家人不像咱们家，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谁也不炸毛儿挑事儿。老东家这两房姨太太是同盟军，每天闲着没事儿干，成天到晚这三七旮瘩话儿没完没了，大太太为了不让老东家操心，从来都是忍着让着假装听不见。今天也是活该出事儿，俩姨太太要是不再一唱一和的挤兑大太太，桂琴也就不能走进老东家的屋门。可是这俩姨太太不省心惯了，还像往常似的敲打大太太取乐儿。没想到大太太借题发挥，给老东家又收了个偏房四姨太，嘁哧咔嚓一通安排，俩姨太太估计肠子都得悔青了半截儿！” 五姨太说“都做了姨太太了，还不安分守己，没事儿敢欺负大太太，这不是找不自在吗？桂琴这回行了，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艾蛤蟆说“老东家赶忙跑到餐桌那儿，诚心诚意的对桂琴说‘闺女，大太太刚才说的那是气话，你可别当真。’ 老东家这话把大太太又惹急眼了，生气的说“我说的话怎么是气话呢？你不想想，桂琴是一条人命，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卖到窑子去吧？你难道愿意站在窗户跟前看着桂琴冻死在路边儿上吗？’ 老东家被问的无言以对，只是懦弱的辩解说‘可是我已经不年轻了，桂琴跟我是两代人，我已经可以做他的爹了！’ 　　桂琴站起来说话了，她看着老东家的眼睛镇定的说‘老爷，尼了别担心，给尼了做偏房，我心甘情愿。我这条命能活着，是尼了和太太给的，老爷尼了别当我是个偏房，尼了就只当我是个佣人，我这辈子好好的伺候老爷和太太，我愿意给尼了当牛做马，不用等来世，就是这辈子，行吗？’ 老东家没再说话，而是低着头走出了房间！‍‍‍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七五‍‍东窗事发桂琴怀孕‍帮规难容沉河入海‍ 五姨太听着艾蛤蟆的讲述，想象着桂琴的样子，坦然地说道“桂琴做的对，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选择。桂琴选择的不是做偏房，而是选择活着。选择活着发送娘。做姨太太不是坑人害人，是为了生存的需要。艾子，如果你是桂琴，你怎么选择？” 艾蛤蟆不置可否的说“五娘，我是男的，这方面儿我从没考虑过。桂琴的选择是自己的生存需求，所以我认为没嘛不对的。” 五姨太突然又提出了一个疑问，说“诶，艾子，你不是说不把名字说出来吗？” 艾蛤蟆说“假名字，不然说着太麻烦了！” 五姨太又问“后来呢？” 艾蛤蟆说“后来……后来就按照大太太的意思办了。小江还真是个干事儿的人，买棺材，定杠房，选坟地，出殡，下葬，一天干完。桂琴脱了孝服换婚装，当天晚上就和老东家圆房了。 没有婚礼，也没有客人，甚至没有任何祝贺，桂琴和老东家悄无声息的就把事儿办了。老东家现在跟我说，当天他跟桂琴说过，欠桂琴一个婚礼，他肯定要给桂琴补上。桂琴当时跟他说，婚礼不能补办，女人这辈子只能结一次婚，穷人家结婚不就是夹个铺盖卷过去就完了吗？老东家说对不住桂琴，桂琴说这是命，她认命！” 五姨太说“那两个姨太太呢？没再搅和吗？” 艾蛤蟆说“搅和嘛呀！后悔都来不及呀！桂琴来到这个家以后，坚定不移的和大太太站到了一起，形成了事实上的二比二，大太太有了帮手，底气足了，二姨太和三姨太再也没敢在家里乍刺儿。家庭平和了，老东家也省了不少心。” 五姨太疑惑的说“这不就没事儿了吗？还有嘛可说的？” 艾蛤蟆微微一笑说“没事儿了？事儿刚开始，五娘你静下来往下听。 桂琴刚结婚的时候，真是一心一意的想要报答老东家和大太太的救命之恩。结婚以后，她在这个家里从来没拿自己当做姨太太，一直是拿自己当做个佣人。扫地、擦桌子、倒尿盆儿，穿的跟佣人一样，任凭大太太怎么说也不改初衷。这十多年来，桂琴在这个家的一举一动，让老东家和大太太佩服，让佣人和厨子敬服，上上下下说不出桂琴一个不字。” 五姨太说“这不挺好的吗？” 艾蛤蟆说“挺好的是挺好的，可是有一样儿是挺不好的，那就是老东家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了，自己已经分房单睡了，夫妻生活越来越少，最近这二年干脆没有了夫妻之间的亲密，按照老祖宗的说法，这叫有失人伦！” 五姨太深有同感的说“那怎么办呢？男人到了年纪，已经是力不从心了。身边儿又不是一个太太，能照顾过来吗？” 艾蛤蟆说“大太太还无所谓，二姨太和三姨太也还能够不那么迫切，但是桂琴就有些苦于煎熬了。尤其是老东家自己一个人分房单睡以后，桂琴就感觉长夜绵绵春梦凄凄，有的时候一宿翻过来调过去的睡不着，桂琴感觉这真是一种煎熬！” 五姨太同情的说“男人不知道女人的痛，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又能怎么样呢？” 艾蛤蟆说“美丽的故事往往从不经意间开始的。当年的小江，已经是府上的管家了，可是一直未婚，自己一个人帮着老东家操持着家中的大小事情，尽心竭力不辞辛苦，老东家和太太们早就把小江当成了一家人。” 五姨太笑着说“艾子，跟你一样是不是？” 艾蛤蟆对五姨太的话一笑置之，继续说道“有一天老东家带着全家到天华景看京剧，桂琴心烦就没去，也是无巧不成书，小江去外边要账回来晚了，这个不平常的夜晚也就顺理成章的成就了一对野鸳鸯。” 五姨太说“那是早晚的事儿，躲得开吗？” 艾蛤蟆说“不是躲得开躲不开，而是两个人从偷情发展到了要私奔。就在要实行他们俩人的计划时，事情露馅儿了。” 五姨太紧张的说“怎么啦？让人抓住啦？” 艾蛤蟆摇摇头说“不是抓住了，是桂琴病了，吐得昏天黑地的，大夫来了一号脉，说是有喜了，所有的人都傻了！ 老东家早就是一个人单住了，即便不是单住，这十来年间也没见桂琴怀孕，现在突然怀孕了，桂琴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呢？” 五姨太担心的说“头一个还不就得怀疑小江？” 艾蛤蟆说“这种事儿能是乱怀疑的吗？老东家要做的头一件事儿就是严密封锁消息！家里边儿除了大太太、小江、桂琴，再有就是老东家，其他人绝对不能知道桂琴怀孕的事儿！ 老东家那是大清朝正黄旗的人，是皇上的本家，在大清朝皇室的宗谱上是有一号的，给皇上的本家戴绿帽子，这个脸丢不起呀！” 更害怕的是小江和桂琴，老东家把大太太和小江招呼到了桂琴的屋里，大太太压低了声音审问桂琴“瞒是瞒不住的，桂琴，干出这种事，你对得起我和老爷吗？想当初你走投无路眼看着冻死饿死在路边儿了，是小江发现了你，是我和老爷收留了你。你可不是我们家的佣人，你是我们家的四太太。不缺你的吃喝穿戴，不缺你的零花钱，夏天蚊子叮不着，冬天暖屋子热被窝儿，哪点儿亏欠了你？谁又对不起你了？当年说一声发送你娘，买棺材出殡选坟地，一天之内完成了你的心愿，孩子，人得有良心呀！你手拍着胸脯摸着心口窝儿问问自己，你这么做对得起谁呀?!” 桂琴不说话，只是手捂着脸小声的痛哭着。 老东家只是唉声叹气，气得浑身乱抖说不出话来。 小江的心里乱极了，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他和桂琴私奔的计划。肚子里怀着孩子，哪儿敢饶世界乱跑呀！小江想，祸是我惹的，不能让桂琴怀着孩子还得过堂。可是我是青帮的弟子，这种乱伦的事情，青帮就得过香堂，。这可不是三刀六洞的事情，这是要扔到海河里喂王八的事情！我死不足惜，可是桂琴怎么办？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小江现在感到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桂琴只是哭，他在心中责怪自己，怎么就会怀上孩子了呢？这个孩子是谁的，只有自己知道，但是我绝不能说出来，那样就把小江害了。十年前我没死了，是不能死，我得把娘发送喽！现在我更不能死，我得把孩子生出来。这是小江的精我的血，我还得活着！为了孩子和小江！ 大太太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只能逼着桂琴说实话。桂琴就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凭大太太说破了嘴皮子就是不开口。 老东家实在无计可施了，一咬牙一跺脚说“罢了！罢了！我这个老脸也不要了，报警吧！让警察来问吧！” 老东家说出了要找警察来破案，小江咕咚一声就给老东家和大太太跪下了。事出突然，老东家看看大太太，大太太看看老东家，俩人一块儿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小江，同时说道“小江，是你?!” 小江跪在地上咚咚的给老东家和大太太磕头，床上的桂琴也翻身下地跪在了小江的身边儿陪着小江磕头。地上已经出现了斑斑血迹，大太太和老东家让小江和桂琴起来，来个人谁也不起来。 大太太气极败坏的压低了声音吼着说“你俩要气死我呀?!快起来说话，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想要了是吧？” 老东家也说“小江，你把桂琴搀起来，把事情实话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江站起身搀起来桂琴，让桂琴坐到了床边儿的椅子上，自己站在桂琴的身边儿说道“老爷、太太，我不是人！都是我不好，勾引了四太太。要打要罚我都认，求老爷太太别为难四太太，她怀着孩子呢！” 大太太说“小江，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你！” 小江又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刮子说“我不是人！” 老东家愤恨的说“小江，你在这个家多少年了？” 小江说“老爷，我在这个家小二十年了。” 老东家说“你从十八九走进这个家，我们待你如何？” 小江说“老爷太太待我小江如同亲生的儿女。” 老东家说“从当下人，到当了管家，我把这个家都交给了你，你却干出了这样禽兽不如的事儿！” 小江低着头，额头上渗出来的血滴到了地上，小江任凭鲜血流淌，绝不去擦。只是不住口儿的说“我是畜牲！我是畜牲……” 坐在椅子上的桂琴擦干了眼泪止住了哭声，她声音平静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格外镇静的说“别怪小江，是我不好，不守妇道，勾引小江，错儿不是小江的，是我有错儿，但是要说全都是我的错儿，我也不服！ ” 大太太怒气不息的说“桂琴，我知道肯定是你勾引的男人，俗话说，母狗不调腚，公狗不呲牙。你错就认错，还强词夺理说嘛，要说全都是你的错你也不服？那你说说，除了你和小江，还有谁的错儿！” 桂琴说“还有老爷的错儿！” 老东家诧异的说“怪我？你给我戴了顶绿帽子，怎么到是我的错儿了呢？” 桂琴说“老爷帮我发送了娘，一辈子忘不了尼了的大恩大德！老爷把我收了做四房姨太太，我可从来没拿我当个太太看。十来年了吧，我跟佣人一样的伺候姥爷和太太，晚上还得陪着老爷，这都不算嘛，是我应该做的，可是姥爷尼了应该做的尼了做到了吗？ 尼了才陪了我几年呀？然后就把我扔在一边儿不闻不问了。我可不是小寡妇，我有老爷们儿，可是我这个老爷们儿虽然应名是我的丈夫，却成年到头不碰我一下，自己单独睡一个屋，这正常吗？ 太太尼了也是个女人，也从我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尼了没守寡，我可是在守活寡呀！白天还好过，到了晚上，一间大屋子，空空荡荡的就是我一个人，我就像个能喘气儿的死人一样，这活得憋屈的滋味儿，太太尼了是没经受过，可是我天天在经受着折磨，这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我是个活人，我这个年纪还不是七老八十，我需要有个男人来疼我爱我，可是老爷他已经不需要我了！老爷尼了说说，这能都怪我吗？这能都是我的错儿嘛？老爷尼了能没错儿吗？ 事儿我已经做出来了，我不后悔，老爷太太要怎么处罚我，我都认！小江是个好男人，是我勾引的他，求您放过小江，给他一条活路。” 小江听完桂琴说的，也坦然对老东家和大太太说“我和桂琴有了孩子，我不推不搪，该我的我都认，桂琴怀了孩子，尼了别难为她。他是女人，我是男人。尼了想要让我死，很简单，不用尼了动手，我们青帮有帮规，我犯下的事儿，足可以沉进海河进渤海了。不管尼了怎么决定，小江都感谢老爷太太这些年对我的照顾！” 这时候轮到老东家和大太太没话说了。” 五姨太抹着婆娑的泪眼说“真就像是你说的，美丽的故事，凄婉的故事。桂琴还能有个孩子，还能有个爱她疼她的男人，就是死了，也值了！” 艾蛤蟆说“今天我就是上老东家那儿，见了桂琴和小江。” 五姨太说“人家的家里事儿，你去掺合嘛？” 艾蛤蟆说“小江是青帮的的人，老东家不敢随便处置，找了颜爷，颜爷让我去看看，所以我才走了一趟。” 五姨太急切的说“艾子，最后怎么定的？” 艾蛤蟆说“我刚问了颜爷，颜爷说，女的不守妇道，有伤风化，由法律判决。男的是青帮弟子，必须开香堂，按照帮规处理，沉海河喂王八。” 五姨太半天没说话，老半天才叹了口气说“那个老东家就没事儿了吗？” 艾蛤蟆说“那是法律的事儿，也是老东家自己该好好琢磨的事儿。颜爷还没最后决定该怎么办，老东家明天要听颜爷的回话，我看颜爷恐拍也没嘛好招儿！” 五姨太说“真能把小江沉到海河里吗？” 艾蛤蟆说“青帮有规矩，谁也不能违背。小江和桂琴都有共同的错误，那就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坏人名声，影响恶劣。” 五姨太小心翼翼的说“没那么严重吧？” 艾蛤蟆认真的说道“五娘，尼了仔细想想，桂琴当年如果不是大太太和两个姨太太怄气，顺口说出来收桂琴做小，老东家怎么可能娶一个要饭的做小老婆？ 可见世事弄人，怄气不但帮桂琴发送了娘，还救了桂琴一命，从生命的意义上来讲，桂琴今天这样子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 ‍ 小江也是如此，老东家待你不薄，从一个下人，做到了管家，把家都交给了你，这么信任你，你却辜负了老东家，把老东家的小媳妇儿搞出了大肚子，于情于理于法，你应该吗？”‍‍‍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七六‍‍艾蛤蟆善心出巧计‍颜万辉慈悲顺人心‍ 五姨太发自内心的说“桂琴和小江做得是不对，可是不至于就扔到海河里淹死呀！” 艾蛤蟆无奈的说“青帮的家法属于私刑，从法律的角度上讲是不允许的。但是正是由于青帮的家法太过严厉，才使天下的青帮弟子不敢胡作非为。不然的话，一盘散沙的青帮，怎么约束？” 五姨太说“那、那、那万一颜爷和你做错了事情呢？” 艾蛤蟆说“青帮的帮规可不分尊卑上下，凡是触犯了帮规的，该处死的他就活到头儿了。颜爷作为龙头老大，更不敢做出一点儿有违帮规的事情，不然何以服众？像我这个刑堂的总堂主，本身就是执掌刑罚的，我要是犯了事儿，那还不得碎尸万段、千刀万剐呀?!” 五姨太听得心惊肉跳，说话的动静都变了，手上端着的果酱碗都歪了，幸亏所剩不多，不然就都撒在床上了。 艾蛤蟆指着果酱碗提醒五姨太说“五娘，碗！果酱要撒啦！” 五姨太一惊，才缓过神儿来，慌忙把碗端好，自嘲的说“我是担心，颜爷会做出嘛决定，这是小江生死的大事儿呀！艾子，你说说，就因为这点儿事儿把命丢了，值得吗？” 艾蛤蟆说“五娘，这话得分怎么说。一个情字，让普天下多少人为了爱情、真情、深情、热情、激情、感情、亲情，千情万情做出了有违人情、世情的事儿来。对于青年人来说，涉世不深，难以控制，做出点儿出格儿的事情，可以原谅。 但是对于成年人来说，已经成熟了的心智，就不能迷茫于一时。为了一份儿情感，冲破了理智的约束，不管不顾的把一切都抛弃了。嘛叫法律？嘛叫人情？嘛叫世俗？嘛叫感恩？全都忘了，光惦记着那点儿情事，那就是幼稚！而幼稚不是成年人应该表现的！所以说，桂琴和小江的举动是难以被原谅的，也是世俗不能接受的。” 五姨太听艾蛤蟆这一番话，心理落差过于巨大，不由得颤抖着双唇说“艾子，要是死心塌地的喜欢一个人，宁可去死也要爱，那怎么办？” 爱蛤蟆笑了，说“五娘啊，那得看是不是真的爱对方了。” 五姨太急切的说“爱！绝对是真爱！怎么办？” 艾蛤蟆认真的说“五娘，如果是真喜欢一个人，那么首先就要设身处地的为这个人着想。办一切事情，先要想想这是爱他还是害他。如果明知道前边儿是一团火，还要拉着他去飞蛾扑火，五娘你说是不是傻透腔儿了？最后的结局是玉石俱焚好呢？还是守住底线控制理智好呢？” 听艾蛤蟆这么说，五姨太动情的泪水止不住淌下来，绝望的说“那就看着他在眼前，摸不得，碰不得，更用不得，那这颗心不是就粉粉碎了吗？” 艾蛤蟆看着五姨太那深情落泪的样子，真心的说道“五娘，心没有碎，还是整个儿的。如果要是因为自己破碎了整个家，那就不光是毁了自己，还毁了别人，那就只有四个字，叫做得不偿失！” 五姨太擦干净了眼泪，看着艾蛤蟆说“你刚才说了两个字，叫做底线。我明白了，那是绝对不能跨越过去的最后红线。一条红线，两个人各拉着一头儿，就会走到一起。一条红线扔在了地上，那就是一道关口，是不能迈过去的。 艾子，红果酱真好吃，你坐近点儿，我把碗里这点儿红果酱喂给你吃了，从此就再也不吃红果酱了！” 艾蛤蟆笑着说“果酱还可以吃，只要五娘喜欢。那是我给五娘买的，五娘可以留着明天再吃。 天晚了，五娘该休息了，我也得睡觉去了。五娘，歇着吧！” 艾蛤蟆从床上站起来，转身走出了五姨太的房间。 那一宿，五姨太关上灯躺在床上想了很多，想了很久。他想明白了一点，那就是绝不能玉石俱焚。艾蛤蟆是对的，他有李文芳，他不是单身一个人。颜爷对自己不薄，他做不到的事情，那就不必去强求。自己虽然年轻，但也是成年人了，不能一时冲动而丧失了理智。这是个完整的家，我不能让这个家破碎喽！ 五姨太死心了，睡着了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颜爷照例起得很早，走出房间听见的，是大太太屋里传出来的小呼噜声。颜爷洗漱完毕，下楼在院子里溜哒了一圈儿，心里想着艾蛤蟆昨天说的事儿，心里委决不下，琢磨着还是要和艾蛤蟆好好商量商量。 艾蛤蟆也不习惯睡懒觉，每天早起都要在院子里转转。四面儿钟的房子好卖，卖了还是觉得有点儿可惜，不过既然已经卖了，那就说明这房子是应该卖的。文芳睡得晚，艾蛤蟆习惯了不去惊醒文芳。让她好好睡吧，爱一个人就得惯着点儿，这是人生大道理。离双十节快了，请帖应该抽空儿去看看。戏班子那边儿有文芳在那儿，艾蛤蟆不用操心。老东家那点儿事儿还得听听颜爷是怎么决定的，人家今天要听回话儿呢！ 艾蛤蟆进屋到厨房拿了锅，转到后街早点铺买了豆浆馃子，回到家自己吃了早点，就动身去芦庄子。进芦庄子口儿又碰见了刘翰林，刘翰林笑了，艾蛤蟆也笑了。刘翰林把洋车刹住下了车，热情的说“艾爷，尼了早啊！咱俩真是有缘，接长不短的就得见一面儿。” 艾蛤蟆开玩笑的说“我说怎么夜里做梦碰见财神了呢，闹了半天在这儿呢！” 刘翰林冲着艾蛤蟆深深的作揖说“我谢谢艾爷！尼了拿我开涮我也乐意听！好么，财神，有我这模样儿的财神吗？” 艾蛤蟆继续打哈哈凑趣儿说“南市的财神就是刘爷这样儿的，刘爷发财可别忘了我呀！” 刘翰林高兴的说“忘不了！哪儿能忘了艾爷呢！借尼了吉言，发财了我请艾爷吃大餐。” 艾蛤蟆说“好好！谢谢刘爷！别耽误尼了发财，回头见！” 刘翰林说着“回见！回见！”上车走远了。艾蛤蟆心想，哎，今天没张罗蹬车送我，挺好的！ 艾蛤蟆离着老远就看见颜爷在院儿里遛哒，心想这老爷子心里有事儿！艾蛤蟆进院儿招呼说“爷！尼了这是起个大早儿呀！” 颜爷笑着说“上年纪了，觉少。再加上你昨天说的事儿，我还拿不定主意。你说这个小江也不算是欺负女人，这是两厢情愿的事儿，为这点儿破事儿把小江废了，孩子从小就没了爹，还把这事儿都宣扬出去了，老东家那儿面子也丢了，这合适吗？” 艾蛤蟆说“爷！我也在寻思这事儿该怎么办。我琢磨着，咱能不能这样儿。从法律这个角度讲，这是民事，不是刑事，咱们不追究小江。女的那头儿让老东家自己酌情处理。把这点儿风流韵事化作了人间温情，给所有人留个活扣儿，别把扣儿系死喽，尼了看行不？” 颜爷听了艾蛤蟆的想法，转了一圈儿边走边琢磨，回头对跟在后边儿的艾蛤蟆说“我看行！你这个主意好，谁也不受伤，青帮这边儿咱就假装不知道，让老东家自己看着办。这个主意不错！” 艾蛤蟆到了老东家那儿，把颜爷的意思一转达，老东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说“这件事儿我考虑了，我是有责任的。第一不该把桂琴扔在一边儿。第二应该放桂琴一条路，我已经风烛残年了，桂琴还是鲜花怒放，这是我考虑不周了。第三就是没有必要为这点儿小事儿闹得满城风雨，弄得自己老脸丢尽。第四就是放小江一条活路，让他自己走吧！” 艾蛤蟆说“老东家，尼了这些想法都挺不错的，我再问问尼了，桂琴和孩子怎么办？” 老东家叹了一口气说“孩子无罪，该生就生下来吧，我负责把孩子抚养成人。桂琴……去留随他吧！” 艾蛤蟆说“老东家，即有今日，何必当初。您老人家一生行善，为嘛不把口儿再开大一点儿，成就了这段孽缘，也圆满了您老的善举呢？” 老东家眉头一皱说“艾爷，尼了的意思是……” 艾蛤蟆说“听说您老在北京还有个庄园？” 老东家说“是有个庄子，有一百多亩地，养着些牲口。艾爷尼了问这个是嘛意思？” 艾蛤蟆说“事已至此，您老人家今后再把桂琴留在身边儿也不太合适。我寻思，您老人家善事做到家，让小江带着桂琴到北京的庄园，从此在北京帮您看家护院，您没有赶尽杀绝，也成就了这对儿野鸳鸯，对您没有损害，他们今后也会尽心竭力的来报答你的恩德。尼了看看我这个想法行吗？” 老东家听了艾蛤蟆的想法不禁微微一愣，想了想说“艾爷，尼了说的容我想想，回头我给尼了个回话。让艾爷操心了，我谢谢尼了！” 艾蛤蟆提醒老东家说“还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老东家淡然一笑说“戴绿帽子的事儿我都不瞒着艾爷，尼了还有嘛不能说的？艾爷请讲！” 艾蛤蟆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哪儿说的不对，得罪了老东家请您老恕罪。您老身边儿还有三房太太，桂琴的事儿不能再出了。有些话跟二奶奶和三奶奶掰哧明白喽，把话说在前头，勿谓言之不预也！小江和桂琴的事儿我没听说过，在我这就画个句号了，请您老人家放心。老东家，我就跟您告辞了！” 谢绝了老东家的一再挽留，艾蛤蟆回到了芦庄子，把事情的结果和自己的建议跟颜爷一说，颜爷的眼睛立刻就瞪圆了，说“艾子，你这主意好呀！对谁都好，我琢磨老东家能同意。你这个主意也提醒我了，老东家是四个太太，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我可是五个太太呐！这个这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是不是也得问问几位太太，有嘛打算都敞开儿了念叨念叨呀？” 艾蛤蟆笑了笑说“爷！我师娘那儿尼了就别问了，原配的夫妻不隔心。二娘那儿年纪也在那儿摆着呢，也不会有别的想法，尼了说是不是？” 颜爷点了点头说“有道理！那艾子你的意思是跟你三娘、四娘、五娘聊聊？” 艾蛤蟆沉吟了一下说“分别聊，别太正式喽，说话聊天儿顺带着问问，不能有第三个人在场，这样儿能说说真心话。还有就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在这个家里吃喝不愁，当时得先说明了，偷嘴吃可不行。尼了得告诉她们，说真心话尼了不翻脸，可要是背后偷腥，那别怪尼了翻脸不认人。” 颜爷一边儿听艾蛤蟆说，嘴里一边儿嗯嗯的答应着。艾蛤蟆说完了，颜爷一咂么滋味儿，冲着艾蛤蟆说“哎，艾子，我怎么觉着你小子成我师傅了呢？” 艾蛤蟆笑着说“爷！话可不能这么说，尼了不光是我这辈子的师父，下辈子我还是尼了的徒弟。欺师灭祖的事儿咱不能干！尼了觉着听我的主意还算顺耳朵，那是社会变了，我年轻，容易接受新鲜的事儿，爷尼了还是按照老规矩走，我出的招儿是老例儿不允许的，所以尼了就觉着不一样。尼了想想，我这个想法搁在大清朝能行吗？” 颜爷听艾蛤蟆说的头头是道儿，赞许的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姨太太改嫁，在以前门儿都没有。现在是民国了，就可以了。细想想也对，你伺候不上去了，还不放人家再走一步，那不是坑人吗？” 艾蛤蟆说“老东家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他还得给尼了打电话，尼了就接吧，我估计没嘛岔头儿。行了，爷，我得到印刷厂看看请帖去了。” 颜爷说“别急！别急！我正好也要上印刷厂看看，等我吃完早点一块儿去。” 艾蛤蟆说“五娘那儿尼了还是应该看看去，老夫少妻，尼了得多关心点儿！” 颜爷嘟嘟囔囔的边走边说“这社会我是真跟不上趟儿了！我五个太太赶不上一个没结婚的徒弟看的明白，老了呀，不服年轻人能行吗？” 艾蛤蟆说“尼了是事儿太多了，顾不过来！” 颜爷嘟囔着“我的事儿多，你的事儿更多，还是脑子不够用了，唉！离不开你这个拐棍儿了！” 艾蛤蟆紧走了两步给颜爷开门儿，颜爷进门儿正说到离不开你这个拐棍儿了，也不怎么那么巧，二姨太正要出门儿招呼颜爷吃早点，俩人走了个脸儿对脸儿，二姨太没听明白颜爷嘟囔的是嘛，顺着话音儿就问颜爷“老爷子，尼了说嘛？想要根儿拐棍儿呀？” 颜爷说“我要那玩意儿噶嘛？” 二姨太说“尼了刚才说的离不开拐棍儿！” 艾蛤蟆赶紧说“二娘，老爷子是说离不开我这个拐棍儿。老爷子拿我当拐棍儿了！” 二姨太说“你还别说，我看人家别的老头儿出门儿，都拄着一根儿拐棍儿。艾子你回头学摸学摸，给老爷子也弄根儿拐棍儿，挺有派头儿呢！” 　　‍ 颜爷说“拉倒吧！你没看看拄拐棍儿的都多大岁数了？胡子眉毛都白了！我拄拐棍儿？我还早着赫儿的呢！” 艾蛤蟆说“二娘，有我在，是活拐棍儿！”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七七‍‍艾蛤蟆教训小混混‍颜万辉想吃热烧饼 ‍ 颜爷听了艾蛤蟆的建议，还是先到五姨太的房间看看。敲了敲门没有动静，颜爷推门见门没锁，进屋一看，五姨太睡的正香，就轻轻的退出来了。 颜爷听张妈招呼吃饭，就到餐厅坐到了桌。四姨太问颜爷“小五儿好点儿了吗？” 颜爷说“还没睡醒呢！没嘛大毛病，一会儿问问她想吃嘛，让厨子给他单做。咱们吃嘛？包子？” 大太太说“你们家包子没有褶儿？改了，银丝卷儿！”说着给颜爷拿筷子夹了一个递过去。 颜爷说“咱家厨子真不错，我尝着咱家的银丝卷儿比鸿起顺的好吃。” 大太太问艾蛤蟆“艾子，你不吃呀？” 颜爷说“他从四面儿钟过来，早吃完了。” 大太太说“你们还磨蹭嘛？房子都卖了还不搬过来！” 颜爷喝了一口热汤面说“打住！打住！堵着嘴还说话，有嘛事儿吃完再说！” 艾蛤蟆说“师娘就是惦记文芳。别急，过了双十节就搬过来了。” 颜爷夹了一块香肠扔进嘴里说“艾子，你先发动车去，我马上吃完了。” 艾蛤蟆站起来去发动车，大太太问颜爷“一早起来又跑了，噶嘛去？” 颜爷拿手绢儿擦着嘴说“上印刷厂看看！”说完起身回房穿衣裳去了。 三姨太把筷子一撂说“我听说厉慧良在天华景唱呢，挑滑车，倍儿棒！厚底儿靴扎着靠，一条腿抬起来纹丝儿不动，这功夫，满场叫好！” 大太太不信，说“一条腿儿还能站住？瞎掰吧？” 四姨太说“大姐你别不信，你看了就知道了，真是功夫到家了！” 二姨太说“我听说厉慧良是蒋介石的干儿子？有这事儿吗？” 四姨太说“人家是历家班儿的台柱子，给总统当干儿子，也是给唱戏的争口气！” 大太太夸赞说“一个戏子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是拔头子了！” 正好颜爷穿好了衣裳过来说“我走了，一会儿让张姐问问小五儿想吃嘛。” 大太太说“忘不了，刚才不说过了嘛！” 四姨太说“大姐不信厉慧良能单腿儿在台上站着，你让艾子买票我们上天华景看戏去！” 颜爷说“行！等我们办完了事儿让艾子去。” 出门儿上了车，颜爷跟艾蛤蟆说“回来别忘了上天华景买票，那几个奶奶要去看厉慧良单腿儿唱戏。” 艾蛤蟆开车出了院儿说“知道了，爷尼了去不去？” 颜爷说“有那功夫我还歇会儿呢！对了，问问淑娟儿他们去不去。” 说话间汽车开出了芦庄子口儿，往河东开去。过了法国桥，绕过火车站，进郭庄子没多远儿就到印刷厂了。 进厂子颜爷和艾蛤蟆到了厂长室，就看见两个年轻人正在和厂长争竞呢。厂长看见颜爷和艾蛤蟆来了，就好像看见救星了，对两个年轻人说“你说的这事儿我做不了主的，老板来了，你跟老板说吧！” 颜爷说“嘛事儿？” 厂长说“爷，尼了叫他们自己说吧！” 这俩年轻人，一个瘦子个头儿挺高，一个略微矮点儿也没多胖。矮个儿的听厂长介绍说是老板来了，回过身儿来斜楞着眼睛看着颜爷说“老头儿，你是老板吗？” 艾蛤蟆一看，这小子连句人话都不会说，甭问，这俩玩意儿肯定不是正桩儿。 艾蛤蟆没容颜爷说话，抢先答话说“我是老板，有嘛话冲我说。” 矮个儿的小子疑惑的看了看艾蛤蟆又看了看颜爷，不相信的说“你是老板？那老头儿是噶嘛哒？” 艾蛤蟆说“老头儿是开车的。你问完了我，我也得问问你，你是噶嘛哒？上厂子里来有嘛事儿？” 矮个儿的小子说“我们是河东郭庄子保安队的，是保护你这厂子安全的。今天来是告诉你们一声，以后按月交保安费，一个月……” 艾蛤蟆拦住矮个子说“等等！等等！我问问你，交了保安费，谁来保护我们？” 矮个子一挺胸脯说“我们哥儿俩呀！” 艾蛤蟆噗嗤一声笑出来了说“我这么大的厂子，就凭你们俩就能保护？” 矮个子说“怎么着，你看不起我们哥儿俩？” 艾蛤蟆戏谑的说“真的，我真是没看得起你们哥儿俩。不是交保安费吗？这么办，咱俩掰腕子，你赢了，我交保安费，你输了，也交保安费。行吗？” 矮个子一听有点儿犯迷糊，说“输赢你都交保安费，那还掰腕子干嘛儿？你老老实实交钱不就完了嘛！” 艾蛤蟆乐呵呵的说“你没听明白，你赢了，我交保安费。你输了，我收保安费。” 矮个子奇怪的说“你收保安费？收谁的？” 艾蛤蟆认真的说“收你俩的呀！” 矮个子说“你绕哒我呐？少废话，交钱！要不你这厂子出事儿我们可不管。” 爱蛤蟆满不在乎的说“我这厂子出不了事儿，你俩今天要出事儿。” 颜爷和厂长在椅子上坐着喝茶，笑呵呵的看艾蛤蟆耍戏俩小混儿混儿。 艾蛤蟆说“你们俩谁先来呀？” 矮个儿的小子说“来嘛？” 艾蛤蟆说“我不是说了嘛，掰腕子！” 矮个子看了看艾蛤蟆说“掰腕子？少来这套！”话没说完拔腿往外就跑。 艾蛤蟆早就防备着呢，看矮个子想跑，忙蹲下身子一伸腿，矮个子就觉着脚底下过来根儿棍子，身子失去重心，啪叽摔了个狗吃屎。这小子刚想爬起来，高个子跑过来了，艾蛤蟆照方吃药，又是一伸腿，高个子结结实实的砸在矮个子身上，把矮个子又砸趴下了！ 艾蛤蟆堵着门口儿站在那儿说“二位，磕头也没这么磕的，得跪下，不是趴下。来来，都起来跪下。起来！都起来！” 俩小子爬起来一看，矮个子嘴唇磕破了直流血。矮个子急了，冲高个子骂道“你瞎啊？怎么往我身上砸呢？” 高个子也急了，说“怎么不砸死你呢！你跑你到是喊我一声呀！” 艾蛤蟆说“行啦，哥儿俩，说说吧，保安费还交不交啦？” 矮个子说“不交啦！” 艾蛤蟆说“那哪儿成啊！不交不行，我收保安费按钟点儿收，一个钟点儿一块钱，交钱吧！” 矮个子垂头丧气的说“爷，真没钱，还没收上钱来呢！” 艾蛤蟆说“过了一个钟点儿就是一人两块。” 矮个子说“爷！尼了就是把我俩都杀了也没钱！” 高个子说“爷！真没钱，有钱谁干这个呀！” 艾蛤蟆说“那就把你们爹妈找来领你俩回家吧！” 矮个子说“爷！尼了行行好，放了我俩吧，这要是让我爹知道非把我打死不可！” 艾蛤蟆说“就这样儿放你俩走那可不行，我得防着你俩背后使坏。” 听了艾蛤蟆的话，俩小子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艾蛤蟆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青帮郭庄子这片儿的堂主郝六爷。 艾蛤蟆双手抱拳说道“郝六爷！” 郝六爷抱拳作揖说道“艾爷！尼了吉祥！怎么把尼了惊动来了？” 艾蛤蟆说“陪着颜爷过来办点儿事儿，碰上俩小崽子上印刷厂收保安费。郝六爷尼了这是……” 郝六爷说“我也是接到工人报信儿才赶过来。颜爷呢？” 艾蛤蟆说“屋里喝茶呢！” 郝六爷说“我先给颜爷请个安去！”说着进了屋，颜爷一看是郝六来了，指着俩小子说“郝六，你这地面上英雄辈出呀！” 郝六冲着颜爷深深的作揖说道“爷尼了吉祥！这是两个小混蛋，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一会儿领回去教训他们。” 颜爷说“还是孩子，别伤了他们。跟他们爹妈说说，看紧点儿，别出去惹祸。” 郝六满口答应说“颜爷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厂长说“郝爷，没敢让警察来。年轻人，一旦留下了敲诈勒索的案底，一辈子就落下个污点。” 郝六爷说“谢谢！谢谢！爷尼了真是菩萨心肠，他们来惹是生非，尼了还护着他们。” 艾蛤蟆说“都是从小长大的，允许犯错儿，改了就好。” 颜爷说“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将人心比自心，咱们不做损事儿，多积阴德吧！” 郝六爷说“颜爷，那我就先把这两孩子送回家去了，尼了有事儿就招呼我。” 颜爷说“你去吧，别吓着俩孩子。” 郝六爷答应着领俩小子走了，边走边数叻俩小子“年纪轻轻的不学好，丢人现眼栽不栽面儿呀？这是碰上了颜爷、艾爷，你俩要是碰上了地痞流氓，早就把脑袋打开花了……” 郝六爷的声音随着郝六爷越走越远，渐渐的听不见了。厂长说“刚见郝六爷的时候，还挺纳闷儿，这么一个弥勒佛似的人，怎么会当上堂主的呢？后来看他处理郭庄子的一件事，小混儿混儿欺负卖菜的老爷子，一巴掌一个，没看出来他使劲儿，那俩小混儿混儿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颜爷笑了，说“郝六是面善之人，可是一身好功夫。你别看他长的五大三粗的，动起手儿来身手灵活着呐！最主要的是郝六为人处事公平正义，要不能当上香堂堂主吗？” 厂长说“艾爷今天这事儿处理的就挺漂亮，不着急不上火儿的，恰到好处。” 艾蛤蟆不在意的说“我一看这俩小子就是个雏儿，刚出道就栽个大跟头，也算接受个教训吧！” 颜爷说“请帖我看了，印的还不错，能拿得出手。你再看看吧！” 艾蛤蟆笑着说“爷，尼了都看完了我还看嘛？尼了不是说找厂长有事儿吗？” 颜爷说“你教训那俩玩意儿的时候，我们这儿喝着茶把该说的都说了。没嘛事儿咱们就回去了。” 厂长说“不在厂子吃饭了？” 颜爷说“不了。下午还有别的事儿，艾子还得完成太太们看戏的事儿，这一天天的，鸡毛蒜皮的都是事儿！” 回来的路上颜爷问艾蛤蟆“艾子，八大天白天有戏吗？” 艾蛤蟆说“好么，白天晚上两场戏，马连良、裘盛荣北京的名角儿不断流儿，杂耍园子来了北京的滑稽大鼓老窝瓜、架冬瓜，听大鼓愣能听出乐儿来，穷不怕的相声别具一格，茶座儿喝茶的不断客儿，电影院演的是美国电影《出水芙蓉》，高星桥盖了个劝业场，可给天津卫开了个玩儿的好地方。” 颜爷说“玩儿？那哪儿是玩儿呀，那是八方来财呐！一个劝业场，一个南市，那是两个天地一块儿热闹。劝业场玩儿行，讲究吃还得是南市。南市这些街道两边儿，大饭庄子小酒馆儿，街边儿的小摊儿火冒了烟儿。高中低的吃喝任凭选择，尤其是街边儿上的小摊儿，花钱不多，风味独特，哪怕你买包乌豆，来碟果仁儿，那都得是五香的。刚出炉的烧饼趁着热乎儿吃，外酥里嫩吃着那叫一个香！都是家传的手艺，几代人的绝活儿，就靠着这些街边儿的小摊儿薪火相传、代代不绝。对了，说着说着把我馋虫勾上来了，咱俩上南市，买油酥烧饼去吧，中午回家大伙儿一块儿吃烧饼。” 艾蛤蟆说“再买点儿酱肉羊杂碎，回去往烧饼里一夹，哎呀妈呀，香死了！” 颜爷说“快点儿开，我都等不及了！多买点儿，给淑娟儿他们送去。” 车到了南市，艾蛤蟆买烧饼，颜爷买酱肉羊杂碎，掌柜的纳闷儿，问艾蛤蟆“这位爷，尼了开着小汽车儿买这么老些烧饼？噶嘛呀？” 艾蛤蟆说“买烧饼还能噶玛？吃呀！” 掌柜的说“我是说尼了这是有钱人，得去吃大餐呀！” 艾蛤蟆说“有尼了这油酥烧饼，谁还吃大餐去？” 掌柜的说“谢谢！谢谢！爷尼了这是捧我呢！” 艾蛤蟆挑起大拇哥说“做烧饼尼了也是角儿！” 掌柜的乐得合不上嘴，说“别打岔了，哪儿有烧饼角儿呀！” 正说着呢，颜爷捧着酱肉和羊杂碎回来了，说“好了吗？” 掌柜的说“爷说要刚出炉的，尼了要得多，这是第二炉了，马上就好！” 买了烧饼，艾蛤蟆又开车到通裕旅馆给淑娟儿他们送烧饼和酱肉羊杂碎。淑娟要留颜爷和艾蛤蟆吃饭，颜爷说“得赶紧回芦庄子，烧饼得趁热吃。对了，上天华景看大戏去你们去不去？” 淑娟说“去！得分两拨儿，旅馆不能离人。”‍‍‍‍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七八‍‍五姨太掏心掏肺说真话‍八大天分拨看戏有选择‍ 从南市回到芦庄子，热烧饼夹酱肉，热烧饼夹羊杂碎，吃的那个过瘾呀！厨子做了个火柿子甩袖汤，这顿饭吃的，大伙儿都夸好！五姨太也出来吃饭了，看来身体是恢复了。 颜爷问五姨太“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五姨太开心的说“好多了，心里也痛快了，艾子拿来这药还挺管用的。” 大太太认真的说“管用就接着吃，诶，艾子，你给开的是嘛药，回头想着多开两副，叫你五娘接着吃。” 艾蛤蟆心里暗自发笑，心说嘛药呀，不就是红果嘛！可是嘴上还得答应着。 饭吃完了，紧接着就研究下午去看戏。大太太说要看厉慧良的挑滑车，要看看是不是真能单腿儿立着唱戏。二姨太要去听滑稽大鼓，说是挺招乐子的。三姨太和四姨太要去听相声，说是侯宝林来天津卫了，得去听听。五姨太要去看电影，说是想看看美国出了水的芙蓉是嘛模样儿。 颜爷说“艾子，看看都有谁陪着太太们看戏去。” 艾蛤蟆说“淑娟儿陪着我师娘，张姐陪着我二娘去听滑稽大鼓，厨子和马爷陪着三娘和四娘去听相声，我陪着五娘去看电影。” 颜爷说“就这么地了，该噶嘛噶嘛，我得睡一觉去！” 艾蛤蟆说“我去八大天买戏票，回头接大伙儿，还跟上回似的，分几拨儿走，听我招呼就出门儿！” 颜爷进屋刚要睡觉，张姐来敲门儿，说“颜爷，有尼了的电话！” 颜爷不乐意的说“这电话打的，正要睡觉他来电话！”颜爷嘴里嘟囔着，心里老大不乐意，来到客厅拿起电话，才听出来电话的是劝业场的老东家。 老东家不好意思的说“颜爷，我这电话打的不是时候，是不是正睡觉呐？尼了多担待！我这人，脑子转不过来了，忘了尼了要午睡这事儿了，这事儿干的，不大妥当呀！” 颜爷客气的说“老东家尼了别往心里去，我刚要睡还没睡呢。尼了有嘛吩咐的？” 老东家说“颜爷太客气了！我就是跟尼了说一声，就我家那点儿破事儿，我仔细掂兑了，觉着艾爷那主意挺好的，既不违背我的初衷，还把俩年轻人成全了。我就按照艾爷说的去做了，把俩人送到北京，孩子生下来在亲爹亲妈跟前，把我这老脸也给保护的挺好的。艾爷这事办的漂亮，哪天我摆一桌儿，请颜爷和艾爷务必赏光，我要当面儿致谢！” 颜爷也挺高兴，说“老东家别往心里去，这点儿小事儿，无足挂齿。老东家有事儿尽管吩咐，凡是涉及青帮的，都不算回事儿。不过尼了这酒得喝，我得跟老东家亲近亲近呀！那我就等尼了的电话了！” 颜爷放下电话，半天没动地儿，心里想着老东家的事儿，忽悠一下子想到自己身上了。想着心思信步往卧室走，鬼使神差的竟然走到五姨太房里去了。 五姨太也想着要躺一会儿，没想到颜爷进来了。五姨太赶紧要起来，颜爷说“别动！别动！你躺着你的，我没嘛事儿，刚接了个电话，心里琢磨点儿事儿，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你屋里来了。”说着跨着床边儿挨着五姨太的小腿坐下来了。 五姨太低低的声音哀怨的说“爷，尼了已经老长时间没上我这屋里来了，把我都忘了吧？” 颜爷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两只手说道“你说这话，咱俩今天就说说这个话题。我刚才接的是劝业场一个股东的电话。” 五姨太猜出是谁来的电话了，于是说“是老东家吧？” 颜爷抬头看了一眼五姨太说“艾子跟你说了？” 五姨太下意识的低下头淡淡的说“说了，只是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只是觉得，桂琴也不容易，不知道老东家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颜爷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五姨太迟疑了片刻，鼓足勇气说“这种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牵扯到的不只是两个人，而是一个家庭。 家里边儿不是一个人，每个人的想法不同，需要慎重对待、谨慎处理。再一说了，男人和女人的想法不同，做法自然也不一样，这些都不能一概而论。 如果是我，就把这个故事在家里公开，让大伙儿一块儿听听，然后私下里各抒己见，统一了认识，再做决定。 这样的话，后半生是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也免得一顶绿帽子满天飞，弄的老爷们儿不好做人。” 颜爷惊奇的瞪大了眼睛上下审视着五姨太说“哟呵！真没看出来，你会想得这么开！” 五姨太索性敞开了心扉，竹筒倒豆子，一股脑的把话都稀里哗啦的扔给了颜爷“爷，尼了到了年纪了，不再惦记那点儿事儿了，大姐、二姐对这事儿早就可有可无了，可是三姐、四姐还有我，不是木头人，有血有肉的大活人，爷尼了不惦记了，我们还年轻，也就这么熬着吗？ 可是真要是强拧着折腾爷，尼了也没那精神头儿了，再说身体也吃不消。尼了说是不是呀？ 今天爷尼了问我，这就是当面儿审贼。爷尼了也是贼，尼了这个贼可以在外边儿偷嘴吃。我们这些个贼，只能窝在家里边儿，即便是有贼心，可是家里就这几个人，想偷嘴吃也没得可偷。 就像老东家的桂琴，那是有贼心也有贼胆子的。她偷到手了，贼胆子为嘛那么大？爷，真是熬不住呀！ 女人能体谅老爷们儿，老爷们儿能体谅女人吗？俗话说，女人如花，可是这花儿开的正艳的时候，尼了老也不浇水，这花渴得够呛、干得要死，尼了还留着这些花儿噶嘛？到不如做个狠心的决断，放女人一条路，这叫做人生苦短，各安天命，尼了顺天应人，也算是个善举。” 颜爷听了五姨太的侃侃而谈，低着头半天没说话。五姨太也没说话，屋子里静极了，只有座钟的响声，一点一滴的消耗着每个人的生命。 半晌，颜爷抬起头来对着头顶的灯泡儿说“老东家选择放桂琴和小江离开这个家，把他们安置到北京的庄园，不至于流落在外边儿没有个出路。 毕竟夫妻一场，这点儿感情还是有的。如果我也放你们走，有人接着你们吗？” 五姨太坦诚的说“爷，别人我不知道，我的身边儿绝对没有贼。就看爷能不能下这个决心了。” 颜爷仰天长叹说“看人家老东家，回过神儿来再看看自己，才明白老东家下这个决心有多不容易。都这样儿了，还能做到给桂琴和小江安置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这份胸怀，不可谓不大！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颜爷步履沉重的走出了五姨太的房间。看着颜爷的背影，五姨太瞬间感到颜爷真的老了。后背佝偻着，迈步也不是那样利落了。 颜爷走过的时光，磨灭了颜爷的锐气。他这把子年纪了，还在统治着庞大繁杂的天津卫青帮社团，还在忙于自己的商业运作，还在面对社会上各种找上门来的杂乱事情。 这些方方面面的乱麻，都需要自己身边的这样一个老人去拆解，真的是太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那么自己选择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来，合适吗？五姨太不知道为嘛，突然内心里涌上来一股负罪感。 他想起了当初，如果不是颜爷，自己会是一个怎样的下场？颜爷救了自己，当颜爷老了的时候，自己竟然从自身的角度寻求背离颜爷，这样做真的对吗？可是不离开颜爷，自己就得这样煎熬着，那我这后半生还活个嘛劲儿呢？五姨太陷入了迷惘中。 艾蛤蟆买票回来的时候，先到的东门里津沽轩，接上了高爷和汪昊德，留下毛旺财看店，然后到了南市通裕旅馆，接上淑娟儿才回到芦庄子。马爷不能离开去看戏，他得留在旅馆盯着。 颜爷没想到高爷和淑娟儿、汪昊德也来了，真是十分高兴。淑娟没说几句话，就让大太太给召唤走了。艾蛤蟆到各屋给太太和张姐、厨子发戏票，告诉大伙儿准备好听招呼上车，然后就回到了颜爷的书房。 所谓的书房，其实是颜爷单独会客的地方。艾蛤蟆进去的时候，颜爷刚刚说完了劝业场老东家的故事。高爷那是多聪明的人，立马就明白了颜爷的意思。 看艾蛤蟆进来了，高爷说“人生在世，此一时彼一时。时也运也命也，都是在不断变化着的。需要你不断的审时度势，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去善待他人。 为嘛要把保护自己放在前边儿呢？因为你善待他人是有度的，如果为了善待他人而伤害自己过度，那就是伪善了。所谓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并不是绝对的自私，而是让你在面对他人的时候，首要的一条是要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 老东家能够做到既不伤害自己，又能够实实在在的帮助了他人，善莫大焉！我们每天都要面对他人，这个他人可能是自己的亲人，也可能是自己的朋友，更多的是陌生人。与人为善不是靠嘴说的，而是要实际去做的。 说与做是两种行为的体现，能说出来的善意是善念，能做出来的善意是善举，不伤害自己的善意是真善，伤害自己的善意那就是伪善了。因为善是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这个任何人就包括了自己。” 颜爷由衷的说“听君一席话，何止是胜读十年书呀！高爷尼了是活明白、活透彻的人。看事情深远，能够一针见血说穿了本质。我是深深的敬佩呀！” 高爷喝了一口茶说“颜爷言重了！尼了这善事做的可以说是鞠躬尽瘁了。能够把前人留下的青帮，管辖得头头是道，既帮助了穷人和普通的厂家、商家，又有利于社会的发展和生命的尊严，颜爷尼了这就是大善。” 颜爷不好意思的说“高爷，我接手青帮，没像尼了说的那样儿。就是不想让青帮这个玩意儿，变成社会上藏污纳垢的老窝儿。青帮设香堂，就是为了惩戒祸害。青帮立堂主，就是为了管辖弟子。青帮严格执行帮规，就是为了避免犯罪。青帮之所以不同于流氓地痞和社会上的混儿混儿，就因为自上而下有个严格、严密、严肃、严谨的组织。我能做的，就像尼了说的那样儿，与人为善，不是与人伪善。” 高爷笑着说“颜爷尼了是大手笔，一字千钧，一言九鼎。能够做到百密无一疏，实属难能可贵呀！” 颜爷惭愧的说“可别说了，高爷，要不是有艾子在我的身边儿，我早就焦头烂额了。有些事儿，艾子比我看得清楚、做得明白、执行得到位。有的时候我就想，这念过书和没念过书，那真就是不一样。你就像这回老东家的事儿，那还是艾子想出来的主意。差不离的时候，我得把青帮这副担子，交给年轻人了！” 艾蛤蟆说“爷！这才哪儿到哪儿呀？尼了就萌生退意了？” 颜爷一本正经的说“通过老东家的事儿，我突然觉得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家事国事天下事，齐家治国平天下，我这个人，齐家还没做到呢，其他的就更甭提了。我给自己的评价，只能说不是个坏人，还是个好人。可是要做到像高爷尼了这样儿高屋建瓴、高瞻远瞩、深思熟虑、深谋远虑，打死我也做不到！为嘛？文化不行，没有底蕴。既要管着自己的买卖生意，还要管着青帮这个大家族，再应付社会上的杂事儿，真有点儿力不从心了！” 高爷看着颜爷说道“尼了刚才说的，真是掏心窝子的话。能够急流勇退，未尝不是件好事。家里的事儿，外头的事儿，不过就是一句话，不伤自己，与人为善。至于颜爷尼了夸我，我跟尼了不能比，尼了跟我也不能比。我是书生，一介寒儒，夸夸其谈可以，真要我去做，那就不及颜爷尼了的万一。我是观察社会，尼了是体验社会。我是纸上谈兵，尼了是排兵布阵。这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汪昊德说话了，提醒高爷说“干爹，别光顾了说话，快开戏了吧？” 艾蛤蟆说“可不是嘛！看戏的该走了，还是那样儿，我先送太太们和张姐、厨子走，然后送高爷、昊德、师娘和淑娟儿，最后送五娘和颜爷。五娘是去看电影，可以晚点儿走，颜爷要去办事儿，我和五娘先送颜爷，然后再去八大天。” 艾蛤蟆话刚说完，前厅里太太们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艾蛤蟆说“ 我得出去了，高爷尼了先坐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高爷说“别着急，开车小心点儿。” 艾蛤蟆答应一声赶紧出去了。 送完了高爷、汪昊德和大太太、淑娟儿，又送走了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艾蛤蟆回来接颜爷和五姨太。　　 ‍ 颜爷在车上说“艾子，别光是看戏，晚上想着接马爷和毛旺财过来吃饭，吃完饭再送高爷、马爷和汪昊德、淑娟儿他们回去。”‍‍‍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七九‍‍小流氓厕所丢命根艾蛤蟆华乐听评戏‍ ‍ 艾蛤蟆头也不回的说“爷，想在哪儿吃？” 颜爷想了想说“南市永元德，吃锅子去怎么样？” 颜爷回头问五姨太“涮羊肉，行不？” 五姨太说“爷！小时候顿顿儿饭窝头咸菜，能吃口白菜帮子都是过年了！说实话，涮锅子过去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吃了。爷，我这是跟着尼了享福呢！” 颜爷深有感触的说“是呀，我也是这样儿过来的。现在的日子，吃口腌白菜帮子，倒上点儿辣子油一拌，那是想吃这口儿了！人呀，千万别忘本呀！” 艾蛤蟆实心实意的说“爷！尼了不是那样儿的人！有尼了带着我们，我和五娘都会走正道儿、做好人的。” 颜爷一听，以为艾蛤蟆错会意了呢，忙解释说“艾子，我没说你俩，不过就是顺口一说，你怎么还扯到你俩身上去了呢？” 五姨太说“爷！这话尼了在车上说，车上就是我和艾子俩人，能不吃心吗！” 颜爷有点儿不高兴了，说道“艾子你说说，要是按你五娘的说法，那就没法说话了。跟你俩念叨几句闲话，那就是有意说给你俩听的。要是所有的家里人都是这么理解的，那我在家里还能说话吗？跟你们都不能敞开儿了说话，跟外人不就更不敢随便儿说话了吗？” 五姨太听颜爷这么说，也觉得自己说话过于唐突了。于是笑着说“爷！我这不是觉着跟尼了说话不用加小心，才放开说的嘛！爷尼了也吃心了！” 艾蛤蟆说“咳！说话听声儿，锣鼓听音儿，不过就是话儿赶话儿赶在那儿了，都别往心里去就对了，不然真就不敢说话了！” 听了艾蛤蟆的话，颜爷心里敞亮了不少，高兴的说“我这一辈子，身边知近的也真就没有几个人儿。家里的就是你们这几个人儿，外头能够敞开了说话的，你像高爷呀，马爷呀，汪昊德和毛旺财，咱这也都像是一家人似的，说话不用藏着掖着。 骂民国政府几句。骂大总统几句，说点儿背人的话，也不用害怕有人给你检举揭发去。生活嘛，谁心里都有不少牢骚话，在外边儿不敢说，在家里也不能说，跟自己最亲近的人也不敢念叨念叨，那不就憋出病来了吗？” 五姨太说“爷！尼了这话在理儿，总得让人说话不是？说对了说错了的，只要不是拉队伍造反，就别堵着人嘴不让说话。” 颜爷赞同的说“可不是嘛！人呐，上下两个口儿，上边儿的口儿吃饭说话，下边儿的口儿拉屎放屁，把哪个口儿堵上都不行！” 五姨太说“爷这话说的……有点儿太那个了！” 颜爷不在意的说“有点儿哪个呀？说脑瓜子、脚丫子就没事儿？说屁眼子就不行？都是人身上长的玩意儿，人人都有份儿，这也不让说，就有点儿伪君子的味道了。” 五姨太说“爷，这不是场合不对嘛！光咱俩人，尼了随便儿说。同着艾子，尼了不得勒着点儿嘛！” 颜爷听五姨太一说，也觉着是这么回事，就心悦诚服的说道“有理！有理！下回勒着点儿！” 说话间到了法国大教堂，颜爷说“我到了，你们看电影去吧！不用管我了，散了戏、散了电影，你们直接到南市永元德，谁早完事儿谁负责点菜，车上还带着酒呢吗？” 艾蛤蟆说“带着五粮液呢！” 颜爷说“好！女的喝红酒，男的喝白酒，就这样儿，我走了。” 颜爷下车进了教堂，艾蛤蟆对五姨太说“五娘，咱也该进电影院了。” 五姨太说“快点儿开，别看不上开头儿！” 从法国教堂到劝业场没多远儿，离开西开教堂，沿着绿牌儿电车道就到了劝业场。艾蛤蟆找地方停好了汽车，跟在五姨太身后进了劝业场，俩人坐电梯直接上了八大天。 进了天宫影院，艾蛤蟆和五姨太刚找好座位坐下，电影就开演了。艾蛤蟆小心的跟五姨太保持着身体的距离，他真的害怕五姨太不管不顾的在电影院做出出格儿的举动，可是让艾蛤蟆没想到的是，五姨太规规矩矩的没有丝毫的不检点之处。 五姨太真得放下了艾蛤蟆吗？尼了想想可能吗？那为嘛五姨太忽然不骚扰艾蛤蟆了呢？这其中有多个因素迫使五姨太不敢造次。 通过老东家的事儿，五姨太清楚的看到了艾蛤蟆深明大义侠肝义胆，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对于这样的男人，五姨太深切的感到了艾蛤蟆坚韧的意志力。五姨太是真心的敬重这样的男人的！ 通过颜爷跟自己的对话，五姨太知道了颜爷还是关心五姨太的，想到了当初颜爷的救命之恩，自己背着颜爷想要偷腥，在内心深处的良知在拷问着自己，良心的责备是五姨太所难以应对的！ 五姨太已经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颜爷在考虑像老东家那样，放这几个年轻的姨太太一条生路。颜爷已经准备这样做了，自己还能干这种背叛颜爷的事情吗？这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自己难道非要做一个无情无义寡廉鲜耻的女人吗？ 艾蛤蟆已经有了李文芳，两个人情投意合，自己在艾蛤蟆和李文芳之间插上一腿，往好了想，艾蛤蟆和李文芳都接纳了自己，那仍然逃不出姨太太的命。屎窝儿挪尿窝儿，有这个必要吗？我是艾蛤蟆的五娘，艾蛤蟆是颜爷的徒弟，这样的情色新闻传出去，颜爷和艾蛤蟆就因为我都毁了！这种骂名千载的事情我能做的出来吗？ 三姨太和四姨太也还没有人老珠黄，他们同样也是女人，他们能够做到守身如玉，怎么偏偏的我就非要拼个淫荡的名声让别人瞧不起呢？颜爷放我们走，我们真的下决心走吗？离开了颜府就得离开天津卫，天高地广，人海茫茫，哪里是我的安身之处呢？在天津我还能唱大鼓养活自己，离开了天津我能指望嘛活着呢？ 五姨太痛定思痛，下定决心不再勾引艾蛤蟆，不去干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所以电影院里的五姨太，把事情想开了，他要规规矩矩的等候颜爷的裁决。 电影演到一半儿的时候，艾蛤蟆悄悄的跟五姨太说“五娘，京剧快要散场了，我先去接高爷和师娘他们，不然一散场人多太乱就不好找人了。送完了他们我还要接三娘和四娘，最后回来接五娘。如果来晚了，五娘千万在天宫门口等着我，不见不散！” 五姨太也小声说“别着急，慢点儿开车，我等着你。” 按照颜爷说的，艾蛤蟆把所有的人都送到了南市永元德，赶回来接五姨太的时候，电影恰巧刚刚散场。艾蛤蟆没再进天宫影院，而是在门口儿等着五姨太出来。 人都已经走得差不离了，仍然没见五姨太的身影，艾蛤蟆一步窜进了天宫影院，人还没走光，影院里的灯光还亮着，但是艾蛤蟆没看到五姨太的身影。艾蛤蟆来到五姨太的座位那里，隔着好几个座位，艾蛤蟆发现了五姨太的纱巾。 艾蛤蟆明显的意识到，五姨太出事儿了！门口儿没看到五姨太，那么就是说五姨太还在影院里！电影院不像戏院，电影院没有后台，那么五姨太会到哪里去了呢？ 艾蛤蟆窜上了舞台，到银幕后边看了看，仍然不见五姨太。艾蛤蟆想到了厕所，离着男厕所还很远的的时候，艾蛤蟆听到了动静。电影散场了，厕所里不可能还有人。艾蛤蟆急忙赶过去，伸手想要拽开男厕所的门，但是门被人从里边儿锁上了。 艾蛤蟆来不及多想，飞起一脚踹在门上，厕所的门“咔嚓”一声响，门随着艾蛤蟆的一脚应声飞出去，砸在了一个小子的后背上，这小子猝不及防，被厕所门连撞带砸，脑袋撞在厕所墙上，一声没吭的就昏过去了。 随着门被艾蛤蟆踹进了厕所里，一个脑袋探出了单人厕位的小门。艾蛤蟆没容这小子说话，两只手掌快速出手，一记双峰贯耳，两只手掌同时拍在这小子的两个耳朵上，这小子闷哼了一声，一个狗吃屎从小门儿里摔出来，趴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艾蛤蟆拉开厕位的小门儿，五姨太的旗袍儿已经不见了，只穿着内衣内裤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墙边儿的地上。 艾蛤蟆马上脱下自己的上衣给五姨太披上，然后回身把两个小子的腰带解下来，用腰带把两个小子的双手捆在了身后，进到厕位里把五姨太抱起来走出了厕所。 在影院走廊里，五姨太紧紧的搂着艾蛤蟆的脖子，低声哭泣着。 艾蛤蟆抱着五姨太小声说“五娘，没事儿了。有我在，你安全了。听我说，五娘你的旗袍儿呢？马上下场电影就要放人了，我得把你的旗袍儿找到！” 五姨太抽泣着说“应该还在厕所里。” 艾蛤蟆抱着五姨太走进厕所，在旁边儿厕位的木板隔墙上，搭着五姨太的旗袍儿。艾蛤蟆给五姨太穿上起旗袍儿，发现电影院已经开始放下一场的人了。 艾蛤蟆说“五娘，开始放人了，我不能抱着五娘出去，尼了自己能走吗？” 五姨太擦干了眼泪说“我能走！” 艾蛤蟆急切的说“五娘，听我说，你现在自己走出去，往外走没人拦着你。在门口儿等我，我得把这俩小子处理喽！” 五姨太害怕的说“你要……杀了他们吗？” 艾蛤蟆说“不会的。不过他们惹祸的家伙恐怕不能给他们留着了！五娘，你快走吧，一会有人来了就不好了。” 五姨太答应一声赶紧走了。 艾蛤蟆立即返回了厕所，把这俩小子惹祸的家伙用刀子割掉扔进了厕位放水冲掉。然后趁着看电影的人陆续进场的机会，神态自若的走出电影院，搂着五姨太的后腰，半搀半架的扶持着五姨太，离开了八大天，走出了劝业场。 艾蛤蟆开着汽车把五姨太送回了芦庄子颜府，给五姨太倒水洗脸，让五姨太简单的洗了洗身上。当五姨太洗干净身上后，艾蛤蟆进屋对五姨太说“五娘，大家都在南市永元德，你不能呆在家里，必须到永元德和大家在一块儿。咱们去晚了，是因为汽车出了点儿小毛病。今天的事儿没发生过，对谁也不能说，五娘，你听明白了吗？” 五姨太余惊尚在，连连点头说“我记住了，跟谁也不说！这事儿从来没发生过！我知道……南市，我能不去吗？” 艾蛤蟆斩钉截铁的说“不能！五娘和我都不能给任何人留下疑点。明天的报纸五娘会发现，天宫电影院厕所内，两个年轻男子被割掉生殖器，影院内发现无主女士纱巾一条，警方疑为此案牵涉奸淫大案。五娘，所以永元德我们必须去，所有家人都会证明我们是在一起的。五娘，你还得春风满面的出现，你能做到的！你肯定能做到的！” 五姨太听了艾蛤蟆的话，知道了去不去南市永元德吃饭关系重大，没再推脱，跟随艾蛤蟆来到永元德。 对于艾蛤蟆和五姨太的迟到，谁也没感到有嘛可疑之处，因为戏院和影院结束的时间不同，所以大家认为艾蛤蟆和五姨太的迟到是理所应当的。 马爷从通裕旅馆赶来了，毛旺财从津沽轩赶来了，又是一次亲朋好友的聚会。老规矩，男人喝白酒，女人喝红酒。永元德的羊肉是地道的口外羊肉，鲜嫩无比，绝无腥膻之气。紫铜的锅，烧红的木炭，翻滚的开水，冻豆腐、白菜、木耳、黄花菜、绿豆粉丝，蘸着芝麻酱、韭菜花、酱豆腐乳搅拌的调料，男人喝着五粮液，女人低酌着红酒，颜爷、高爷还有马爷浅斟慢饮，汪昊德和毛旺财红光满面，艾蛤蟆因为要开车送人，只是点到为止，热气蒸腾的场面中，只有五姨太略显矜持，不过谁也没在意，毕竟这些日子五姨太就不大舒服嘛！ 大家又是一个酒足饭饱，散席了，艾蛤蟆先送高爷和毛旺财回津沽轩，永元德离通裕旅馆没几步路，汪昊德和淑娟儿架着马爷遛哒着回旅馆了。艾蛤蟆分两次送颜爷和五位太太以及张姐和厨子。艾蛤蟆赶到华乐戏院的时候，已经快要散戏了。 华乐戏院今天晚上演出的是评剧《子孝孙贤》。故事演绎的是盛京（沈阳）五营统领朱槐，离家六年多了没和家中通信联络，这小子也真是心太大了！朱槐的家里有老母、幼子与媳妇儿张氏，没想到这一年遭逢荒旱，田亩颗粒无收，全家无以谋生。朱槐的媳妇儿张氏到兄长的家中求助，张氏的哥哥张茂义对妹妹一家予以接济。 张茂义的媳妇儿玄氏，对张茂义接济妹妹颇为不满，暗暗怀恨在心。后来张茂义得知朱槐在盛京做官，就把妹妹一家三口接到家中，自己去盛京寻找朱槐。 　　张茂义走后，张茂义的媳妇儿顿时生出歹毒之心，把张氏一家三口赶岀家门。张氏全家无处可去，只好一路乞讨要去盛京寻找朱槐。而张茂义这时已经到了盛京，见过了朱槐，告诉朱槐家中情形，朱槐于是告假回家探母。没想到张氏一家三口儿在投奔盛京的途中，婆母半路上病死了！‍‍‍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八〇‍河东狮吼颜爷投降‍‍蛤蟆嘱咐万事不知 只剩下张氏母子二人，实在是无力发送婆母，只好跪在当街乞求过路人的帮助，但是所得的好心人善款捐赠仍然不够埋葬婆婆。 朱槐的儿子叫连生，看到这种情况，自愿卖身以葬祖母。正巧员外程良才无后，于是买下连生作为义子，并帮助张氏埋葬了婆母。 朱槐与张茂义从盛京赶回，途中与程良才同宿一店，因闻听连生哭声悲凉，就把连生召来问问，这才父子相认。朱槐把身价银子返还程良才，又设法寻找媳妇儿张氏。 张氏卖子葬母后，自己寻思家破人亡没有活路了，就来到树林中自缢，正巧朱槐等人赶到，把张氏救下同回店中。朱槐祭奠老母之后，全家同回原籍。 李文芳在戏中扮演张氏，声情并茂的表演，悲喜交加的剧情，赢得了看戏的天津人动情的泪水和感动的掌声。 艾蛤蟆在李文芳的化妆间等着，他在锣鼓和丝弦的喧哗中静下心来思索着，天宫影院五姨太为嘛会被歹徒挟持到了男厕所中险遭凌辱呢？ 艾蛤蟆知道，给那俩小子动了外科手术，那俩小子不至于有生命危险。这也给那些流氓地痞和无赖一个警告，让这些坏蛋少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李文芳下了戏卸妆，见艾蛤蟆老老实实的在化妆间等着自己，高兴的说“我心里还在琢磨你能不能来呢！” 艾蛤蟆开玩笑的说“我掐指一算，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今天我得去华乐戏院接文芳去！” 李文芳边卸妆边笑着说“艾大仙儿挺能算的呀！那我也算算艾大仙儿今天晚上吃的嘛饭吧！” 艾蛤蟆把嘴一撇说“切！这玩意儿没个十年二十年的修行能行吗？” 李文芳故作神秘的伸手往空中抓了一把，把手松开看了看，轻松的说道“本仙姑算定你今天晚上吃的涮锅子。” 吔！这回轮到艾蛤蟆纳闷儿了。艾蛤蟆问李文芳“一不留神你长能耐了！你怎么会知道我今天晚上吃涮锅子去啦呢？” 李文芳嘻嘻笑着说“天机不可泄露！” 艾蛤蟆自己寻思着，不由得自言自语的嘚啵出来了说“你也上永元德啦？不能啊！你怎么会知道的呢？” 李文芳卸完了妆笑嘻嘻的说“耳报神跟我汇报的，说启禀仙姑，蛤蟆张嘴吃涮锅子呢！” 艾蛤蟆笑了笑说“瞎说！哪儿有嘛耳报神呀，兴许是班子里有人看见我进永元德了，回来告诉你的，要不然你不能知道！” 李文芳说“蛤蟆你往后得小心点儿了，你上哪儿我都能知道。”李文芳说着起身往外走。 艾蛤蟆跟着李文芳的身后边儿说“我去的地方都不瞒你，你不用查看我。” 李文芳故意吓唬艾蛤蟆说“我不想查看你，可是何仙姑非让我查看你，我不查看不行，你叫我怎么办？” 说着话俩人出了华乐戏院，艾蛤蟆拦住一辆洋车，俩人坐上去，艾蛤蟆仍然不死心，嘟嘟囔囔的说“嘛何仙姑呀，纯粹瞎扯！你不定是怎么知道我晚上吃嘛饭的。” 天津卫的人好戏儿，蹬洋车的回头说“爷，尼了晚上吃的是涮锅子！” 艾蛤蟆这回彻底懵了，嘴里就说出来了“诶，怎么蹬洋车的也成大仙儿了呢？” 李文芳捂着嘴笑着说“这是我师哥，比我算的还准呢！” 艾蛤蟆说“不是这么回事！这事儿邪性！” 蹬洋车的头也不回的说“嘛邪性呀，尼了一身的羊肉味儿，谁还不知道尼了是吃涮锅子去啦！” 李文芳不禁哈哈大笑。艾蛤蟆自己解嘲的说“我这是当事者迷，你们是旁观者清。就糊弄我个老实人呗！” 李文芳开心的说道“蛤蟆，你不想想，涮锅子的羊肉味儿到现在都在你身上呢，你就是自己闻不出来。” 艾蛤蟆说“咳！这有嘛，人有失手，马有乱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大有人在，我这不算嘛事儿，不丢份儿！” 回四面儿钟这一道儿上，艾蛤蟆拼命为自己辩解，李文芳寸步不让，蹬车的敲边鼓寻开心，一路吵闹一路笑声，大月亮地儿照着，生活的情趣儿，在天津卫的夜空中回荡着。 第二天早上，艾蛤蟆仍然像每天一样，准时起床，洗漱完毕，到早点铺吃完早点，用带来的小锅儿给文芳买了一碗豆浆，买了一套煎饼果子，带回家放在了厨房。张妈家里出了点儿事儿，回乡下老家了。文芳还是起来的很晚，艾蛤蟆从四面儿钟走到芦庄子，在芦庄子口儿那儿买了份儿报纸，打开看了一眼，果然发现了两个小子被阉割的消息。 报纸头版边角发了一条儿不大的版面儿，披露了昨天下午在劝业场八大天天宫影院，男厕所中发现两名男子生殖器被阉割，已经送往医院救治。作案人正在追查中，希望了解情况的市民积极给警方提供破案线索。根据观影人提供信息，曾经看到两名男子尾随一女性向厕所方向走去。警方分析，此案系歹徒意图奸淫女性，结果反被女性制服惨遭阉割。为此警方正告不法之徒，切勿玩火自焚，珍惜生命，保住男根。 艾蛤蟆看笑了，心里说五姨太竟然成了阉割歹徒的英雄女侠了！走进颜府，颜爷和五个太太正在议论报纸的消息。见艾蛤蟆走进来，四姨太首先问艾蛤蟆“诶，艾子，昨天你去看电影，没看见有人把这俩小子给劁了吗？” 艾蛤蟆说“我也没在天宫呆住呀！我得接送高爷跟师娘们去南市永元德呀！” 颜爷说“五太太都没看见，艾子更是白搭。” 五姨太波澜不惊的说“看电影谁还能看别处，要我说那俩小子就是活该！” 三姨太说“这回看他再起坏心，这辈子别打种了，当个二异子吧！” 二姨太解恨的说“该！这是报应！光知道欺负女人，这回碰上一个厉害的了吧？” 大太太恨恨的说“警察局还查作案的？应该给这个女侠发奖金，今后凡是男人起了坏心，惦记着想要祸祸女人的，劁了白劁，还得扔到局子里蹲俩月再放出来！” 艾蛤蟆挑着大拇哥说“师娘说的太对了！应该发动老百姓给这个女侠发奖金。” 颜爷不以为然的说“发奖金就不必了，你往哪儿找这个女的去呀？我就纳闷儿了，这是个嘛样儿的女人呢？怎么竟然会把两个男人给制服了呢？” 大太太抗议说“你这话我不爱听，女的就得受欺负才行是不是？女的就不能把男的打趴下是不是？女的就不兴把那俩玩意儿的狗鸡巴切下来是不是？留着接着祸害女人是不是？” 颜爷没想到一句话把大太太惹翻呲了，急忙宣布罢战投降说“谁说不让劁那俩小子啦？我就是说……”颜爷一看大太太又要翻呲，赶紧说“好好！我嘛也不说啦！艾子，走，咱爷儿俩回屋！” 颜爷铩羽而归，老母鸡彻底完胜老公鸡！艾蛤蟆忍俊不禁，对大太太说“师娘厉害！把我师父说跑了！” 大太太气哼哼的说“不信女人能打败男人？你再试试看！” 艾蛤蟆笑着说“我师父这回绝对相信了，师娘打败了师父，女人战胜了男人！” 几个姨太太都被艾蛤蟆的样子逗笑了。大太太不依不饶的说“诶，艾子你说说，你师父是不是有点儿没正形了？人家都说这俩小子活该，你师父说嘛样的女人能把俩小子给劁了，你说他这不是没事找事儿吗？” 艾蛤蟆举着两条胳膊说“师娘，我替我师父再投降一把，我师父错了！” 大太太噗嗤一声笑了，说“看你的面子，不然今儿个跟他没完！” 艾蛤蟆心说，天津卫的女人，母老虎哇！五只母老虎，还能活到今天，容易吗?! 颜爷在屋里听着大太太河东狮吼，摇着头自言自语说道“没处讲理去呀！” 艾蛤蟆正巧进来，看颜爷垂头丧气的模样儿，不由得说道“爷！尼了还打算讲理去哪？这是一只老虎，要是五只老虎都上来，尼了就零碎了！” 颜爷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发愁的说“年轻的时候不这样儿呀？怎么上了岁数就这样儿了呢？” 艾蛤蟆同情的说“爷！女人到了岁数有个更年期，这时候心情容易烦躁，容易发火儿，尼了这时候别惹女人，尼了惹不起！” 颜爷纳闷，说“更年期？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艾蛤蟆说“爷！尼了这回就听说了！是听我说的，爷！” 颜爷心有余悸的说“这要是五个人一块儿上来，这个家就不是我的了！” 艾蛤蟆说“爷！尼了还惦记自己的家呐？能把这栋楼给尼了拆喽，尼了信吗？“ 颜爷肯定的说“信！绝对相信！不是惹不起，是真惹不起！是绝对惹不起呀！” 艾蛤蟆说“爷！要想知道昨天电影院的事儿，尼了得自己去问五娘去。” 颜爷说“我这会儿出去，你师娘要是把我堵在外头，还能有我的好儿呀？你去你五娘那儿扫听扫听，看看她知道点儿嘛不。” 艾蛤蟆说“行！那我去问问五娘，回头再跟尼了说。” 艾蛤蟆来到五姨太的房间，五姨太看到艾蛤蟆来了，心里高兴的说道“我正盼着你来呢！艾子你说说，这件事儿会不会让警察知道？” 艾蛤蟆安慰五姨太说“不会的，警察就是瞎诈唬。俩小子绝对不敢说出五娘你来，你是受害者，他们要是说出你来，就得判这俩小子的刑。所以这俩小子一个字儿都不能提到五娘，只能跟警察打马虎眼。” 五姨太担心的说“那、那他俩看没看到你呢？？ 艾蛤蟆肯定的说“五娘别担心，没人看到过我。头一个小子让我把门踹掉了，把这小子砸昏过去了。第二个小子刚一露头儿就让我给拍晕了，他没来得及看清楚我。” 五姨太佩服的说“艾子，多亏了有你，要不我就得让这俩畜牲祸祸了。” 艾蛤蟆奇怪的问五姨太“五娘，你怎么跑到男厕所去了呢？” 五姨太心有余悸的回忆说“别提了，看着看着电影想要小便，实在憋不住了，只好去上厕所。也没想到会有人跟着，等我走到男厕所门前的时候，就被人推进了男厕所。那俩小子逼着我脱衣裳，一个小子把门锁上了。你来的正是时候，踹掉了厕所门，砸昏过去一个小子，在我身边儿的小子刚一探头，就被你给拍晕了，这才脱离了危险。艾子，你可真厉害！我真没想到，你把那俩小子都给劁了。真给我解恨呀！” 艾蛤蟆轻松的说“小事儿！欺负我五娘，这就是最轻的惩罚！五娘，颜爷让我过来打听那天的事儿，你要记住喽，你在看电影，别的一概不知道。谁问你也是一问三不知，神鬼怪不得！” 五姨太点头答应说“知道！你昨天就跟我说了，我会守口如瓶的。艾子，我自己也检讨了，你有李文芳，我不该再骚扰你。我是真心喜欢你，可是没这个福气。曾经发生的，你原谅我吧！我真的……不说了！今后你跟前只有五娘，你放心吧！” 艾蛤蟆感激的说”谢谢五娘理解！不是蛤蟆不喜欢五娘，实在是五娘是颜爷的人，我不敢乱来！五娘，我得去颜爷那儿了，时间太长了不好。五娘今后有嘛事需要我这只蛤蟆去办，尼了尽管吩咐！” 艾蛤蟆走了，走得光明磊落。五姨太舍弃了，舍弃得干净利索。能做到如艾蛤蟆的男人能有几人？能做到如五姨太的女人能有几人？一个情字，说不清道不明，却让多少男男女女坠落其中难以自拔。人生，一个情字，一个爱字，真能看清了，理顺了，真的不容易！ 艾蛤蟆去见颜爷，跟颜爷说“爷！五娘说只是一门儿心思的看电影，别的都没注意。” 颜爷说“也是，好不容易看场电影，谁还能注意别的？算了，没咱的事儿就行。” 艾蛤蟆说“爷，请帖应该都印好了，我去厂子拿回来吧？” 颜爷想了想说“应该印好了，那点儿玩意儿，快！你去吧，回来的路上到法国菜市儿看看，重阳节快到了，扫听一下有嘛新鲜的海货，咱得准备过节了。” 艾蛤蟆说“爷，那我去了！” 艾蛤蟆开车到了河东郭庄子，把印好的请帖装到了车上。出了印刷厂没多远，艾蛤蟆就看见郝六爷在路边儿上晃晃荡荡的走着。艾蛤蟆把车开过去，停下车摇下车窗招呼郝六爷说“郝爷！尼了这是要上哪儿去？我送尼了去呀？” 郝六爷扭头一看高兴的说”艾爷！又来印刷厂了？” 　　艾蛤蟆说“拿请帖来了。尼了这是要上哪儿去？” 郝六爷指着前边儿说“到货场子看看，给上回那俩倒霉孩子安排个活儿干，省得惹是非。”‍‍‍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八一‍‍老龙头也有新变化‍颜万辉开笼放鸟飞‍ 艾蛤蟆赞许的说道“郝爷这事儿办得好，年轻人没嘛事由，就该惹祸了。” 郝六爷说“可不是嘛！安排他们上货场子拉车送货，卖力气挣钱，养活自己没问题，弄好了还能帮助家里。” 艾蛤蟆说“有了火车站，养活了不少人呀！上车，我顺道儿把尼了捎过去。” 郝六爷说“不了，没多远儿，几步道儿。艾爷尼了忙去吧！” 艾蛤蟆说“那我就走啦？郝爷回见！” 艾蛤蟆告别郝六爷，开车过了法国桥，到了法国菜市场，卖菜的不少是青帮弟子，看见艾蛤蟆走过来纷纷打招呼，这一道儿上招呼艾爷的声音不绝于耳。 艾蛤蟆到卖海货的摊位，这也是个青帮弟子，看艾蛤蟆过来了，忙拱手招呼说“艾爷吉祥！尼了这是要买点儿嘛？” 艾蛤蟆说“重阳节快到了，颜爷让我过来看看，海鲜上货了没有。” 摊主说“艾爷，需要嘛尼了告诉我，节前我给颜爷送过去。这两天就该开海了，梭子蟹、皮皮虾我给颜爷准备着，保准个儿大、鲜活、顶盖儿黄儿！” 艾蛤蟆说“行！你就多费心吧，我可不过来啦？” 摊主儿说“艾爷放心，保证耽误不了事儿。” 回到芦庄子，颜爷说“拿回来啦？” 艾蛤蟆说“拿回来了。” 颜爷说“给各个堂口发下去，跟他们说明白喽，是你和文芳的婚礼，免费游渤海湾，不收贺礼。该发给谁堂主都清楚，告诉他们别乱发，没嘛来往的就别打搅人家。” 艾蛤蟆答应说“爷，我知道。” 颜爷又问艾蛤蟆“法国菜市去啦？” 艾蛤蟆说“去啦！海货的摊位是咱青帮的弟子，安排好了，重阳节给咱送到家。” 颜爷说“好！告诉津沽轩和通裕旅馆，重阳节都上家里过节来。” 艾蛤蟆说“爷，这样儿安排挺好的，到家过节，显得浑和。刚才去拿请帖，路上碰见郝六爷了。” 颜爷夸赞说“郝六有正事儿，从来不瞎起哄架秧子。” 艾蛤蟆说“爷，尼了还记得收保护费那俩小屁孩儿吗？” 颜爷说“记得，怎么啦？” 艾蛤蟆说“郝六爷给这俩小子在东货场子安排个活儿干，让他们出力气挣钱，省得在外边儿惹是生非。” 颜爷感慨的说“你看看是不是，郝六净干好事儿！” 艾蛤蟆说“也多亏了有这个火车站，穷人多了一条活路儿呀！” 颜爷感叹着说“就照这话说吧！原来天津没有火车站，当年因为慈禧太后东巡，铁路特制了一列御用专车，那列专车车厢内外都和普通的火车不一样，车厢里边儿的装修那叫极尽奢华，火车头还扎上了象征着帝王的龙头装饰。就这列带有龙头的火车，在天津停留，为了这个，才修的天津火车站。 带着龙头的火车开进了天津，好么，可了不得了！老百姓认为是慈禧太后的御用火车，都是拉家带口的跑过来围观。 由于对慈禧太后都加了个“老”字，叫太后老佛爷嘛，就把这列带着龙头的专车叫“老龙头”，也就对停留过御用列车的车站，叫“老龙头”车站。当时这座车站是中国最早、规模最大的车站。你要是翻翻当年编印的《天津城厢保甲全图》，就会发现对天津站的记载。那时候地图上天津站叫“老龙头大车栈”，不是火车站的站，是马车货栈的栈。 老百姓口口相传都叫老龙头，就把老龙头这仨字儿叫响了，天津火车站也就叫老龙头火车站，火车站周围这一片儿地方，也就叫做老龙头。 现在的天津站是后来重修的，真正的老龙头火车站，被八国联军给烧了。重建的天津火车站因为隔着海河是紫竹林，所以车站被命名为天津紫站，后来因为地界是河东，还叫过天津东站，因为年头最老，还叫过老站，最后才叫天津火车站。” 艾蛤蟆惊奇的说“爷！尼了要是今天不跟我说，我哪儿知道天津火车站还有这么多的说道儿！作为天津人，真应该知道天津卫这些事儿，尤其是让天津卫的年轻人知道，学校老师们用十分八分的时间讲讲这些历史，不然一代一代的人，就把这些天津卫的历史给扔了！” 颜爷笑了，说“民国政府还管这些事儿？你问问那些当官儿的，他们要有一个人能说出天津卫的历史，算我白活！” 艾蛤蟆正要接着颜爷的话往下说，前厅的电话响了。艾蛤蟆赶紧出去接电话，一听原来是劝业场老东家打来的。 老东家热情洋溢的说“是艾爷吧？尼了吉祥！颜爷在家吗？我是请颜爷和艾爷赏光，到家里坐坐，咱们说说话，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艾爷跟颜爷说说，看看明天有没有时间，上午十一点，我恭候颜爷和艾爷大驾光临。” 艾蛤蟆说”老东家尼了太客气了，颜爷对尼了的胸怀是钦佩之至呀！尼了稍候，我请颜爷来接电话。” 颜爷接过电话十分高兴的说“老东家，久违了！我就盼着尼了的电话呢！尼了这酒我是必须要喝的，明天中午我们爷儿俩准到，老东家咱们明天见！” 放下了老东家的电话，颜爷开心的说“社会贤达，是中国的活力。没有这些人，中国的社会就是死气沉沉。老东家这个人，你不用多问，就看他处理姨太太这事儿，就不是一般人能处理明白的。” 艾蛤蟆说“爷，我是看明白了，守着李文芳，我这辈子就足矣了。” 颜爷由衷的说“年轻的时候觉着能耐，看见没有，姓颜的五个太太！那阵儿觉的光彩，现在你再看看，就你说的那个更年期，谁受得了呀?!你这五个师娘要是排着队的隔几年来一个更年期，我就让她们折腾熟了！” 艾蛤蟆笑了，说“爷，跟老东家学，该放行的就放行呗！” 颜爷说“面子上下不来呀！中国人把面子看得比嘛都重，命能丢，面子不能丢。艾子，我也琢磨了，给你这几个年轻的师娘放行，可是外人不这么看你呀！他们说老颜头儿完蛋了，老眉咔哧眼的不行啦！不是，艾子你说说，我是不行了吗？” 艾蛤蟆看着颜爷说“爷，这事儿我哪儿知道呀！” 颜爷不服气的说“我跟你说，我跟你们年轻人不能比，我是……跟你说实话，我是真不行了！” 艾蛤蟆说“爷，老话儿说了，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是说……” 颜爷抢过了话头儿说“这就是说我呢是吧？” 艾蛤蟆说“爷，尼了别抢着承认呀！” 颜爷急呲白脸的说“这不是抢不抢着承认的事儿，抢不抢着也得承认不行了！诶，艾子，你说我该不该放行？” 艾蛤蟆为难的说“爷，别的事儿咱爷儿俩都能商量，就这件事儿不能商量。” 颜爷不高兴的说“你看你看，老东家的事儿你都能出个好主意，怎么到了咱自己家的事儿你到往回缩了呢?!” 艾蛤蟆挠了挠脑袋说“爷，这种事儿是两口子的事儿，牵扯到师父和师娘。我要是说坚决不能放行，师娘知道了就不定说嘛了。我要是说应该放行，尼了该说我不为尼了想了。爷，尼了说句心里话，尼了想不想放行？” 颜爷皱着眉头子说“要叫我说呀……我要知道还问你噶嘛?!你别怕，随便儿说，咱俩说话，你师娘绝对不知道！” 艾蛤蟆把心一横说“爷，尼了这把子年纪了，应该好好保养身体了，伺候不上去了不说，尼了应该养精蓄锐了才对。我那三娘、四娘，尤其是五娘，尼了不放行，那不就是耽误人家吗？就算人家不给尼了戴绿帽子，尼了也得替人家想想吧？” 颜爷背着双手在屋地上转圈儿，嘴里嘟嘟着“你说的是这么个理儿，可我这心里怎么这么难受呢?!你五娘那天说了，说我老也没上她那屋去了，说我把她给忘了，说实话，我真把她给忘了。忘得干干净净的！” 艾蛤蟆干脆的说”爷，尼了把五娘都忘了，还不放五娘走，尼了这不是给自己和五娘都添麻烦吗?!” 颜爷一狠心说“艾子，我得下个狠心了，我今天下午就跟她们几个商量商量，看看他们走不走。” 艾蛤蟆说“爷，尼了得坚决放她们走才行！” 颜爷可怜巴巴的说“我不像老东家似的在北京有庄园，坚决放她们走，她们往哪儿走呀?!” 艾蛤蟆说”爷，有商店，有鞋铺，有饭馆儿，哪儿还不能安排个人呀？” 颜爷闹心巴拉的说“当太太当惯了，艾子你不想想，自己出去能行吗？” 艾蛤蟆说“爷，人家出去不会找个合适的人呀？尼了还是下不了决心，给自己找借口。” 颜爷垂头丧气的说“唉！我也难呀！” 艾蛤蟆说“爷，尼了上我三娘屋里去坐一会儿，聊聊天儿，说说心里话儿，尼了不就全都清楚了嘛！” 颜爷寻思了一会儿说“你说得对，我现在就上你三娘屋里看看去！” 三姨太在屋里正听电匣子呢，颜爷一推门儿就进屋了。把三姨太欢喜得像是捡了狗头金似的，忙把电匣子关了，拉着颜爷坐到了椅子上，转身就要给颜爷沏茶。 颜爷忙拦着三姨太说“你别忙呵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噶嘛呢。” 三姨太嗔怪的说“爷！一年尼了来不了一回，来到我这屋里还不得喝杯茶呀？” 颜爷愧疚的说“唉！年纪大了，事情多了，跟你在一块儿少了，委屈你了。” 三姨太惊喜的睁大了眼睛说“爷！今天老爷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爷怎么想起来委屈我了呢？” 颜爷说“我也不惦记两口子那点儿事儿了，放着你独守空房，我真是对不起你！” 三姨太的眼泪突然一下子就涌满了眼眶，不由得哽咽着说”爷，没嘛，我忍着呗！”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颜爷不忍心看三姨太，低下头说“我这年纪，不想耽误你，要是让你再走一步，你乐意吗？” 三姨太万没想到，颜爷会有这个想法，忙忙的擦着眼泪说“爷，尼了今天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颜爷推心置腹的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就是这二年亏欠你太多。你别恨我，两口子的事儿，我已经力不从心了。可是你还是正当年，这样儿熬着不是个事儿。所以我就寻思着，如果能有人把你接走，你乐意走吗？我说的是心里话，你也说说真心话。” 三姨太踌躇再三思前想后开口说道“爷！尼了突然说了这件事儿，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要是说心里话，我打年轻的时候进了颜家的门，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年出头儿了，从来也没动过离开颜家的心思。今天爷说要放我走，我真的不知道要往哪儿走。我这个年纪，所谓的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是还会有人看上我吗？我不知道！爷就是真心放我走，也得替我想想，我走出这个家门儿怎么活下去呀?!” 颜爷诚恳的说“离开我，是为了你后半生的幸福。至于你走出这个家门的生活着落，夫妻一场，我都会给你安排妥当的。在你重新组织家庭之前，你会有一份儿体面的工作，吃住都不会有问题。在你组建了新家以后，你去留随意，不会有任何人干涉你。” 三姨太想了想说道“爷，尼了容我再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再把决定告诉爷！” 从三姨太的房间出来，颜爷好像觉得轻松了很多。跟三姨太亮了底牌以后，颜爷的心头少了一块疙瘩。三姨太去留随意，生活出路也有安排，那就等着三姨太自己选择了。如果愿意留下，一切还是会像现在这样波澜不惊。如果选择离开，那就需要三姨太自己开拓一条新的生活道路。何去何从，让三姨太自己决定吧！ 走出三姨太的房间，颜爷又走进了四姨太的屋子。四姨太正在绣花，见是颜爷进来了，忙放下手中的绣花绷子，高兴的说“爷，今天怎么想着上我这儿来了呢？” 颜爷定了定心神说道“我刚从三房那儿出来，是要跟你说件事儿。” 四姨太说“哟！爷这是分头照会呀！行，爷想说嘛，尼了尽管说，我听着！” 颜爷毫不含糊的说“我下边儿要说的话，全都是真心话。这些年来，你在颜家虽然说吃穿不愁，但是也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我年纪大了，对你照顾不到，你可能心里也在怨恨我。这些日子，劝业场老东家出了一件风流韵事，促使我不得不考虑咱家的处境。我刚才跟三房也说了，现在跟你也是这样说。如果我放你走，放你离开颜家，让你再走一步，你愿意吗？” ‍ 四姨太愣住了，片刻以后，四姨太问颜爷“爷！你瞅冷子来这么一下子尼了是嘛意思？”‍‍‍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八二‍‍四姨太歇斯底里大发作‍艾蛤蟆从头到尾说根源‍ 看着四姨太疑惑的神色，颜爷微微一笑说“我的年纪一天比一天大，把你扔在一边儿让你受委屈，我的心里不落忍。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想通了，与其让你们受煎熬，不如放你们走出这个家各奔自己的生活。我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你不要顾虑，实话实说就好！” 四姨太听了颜爷的肺腑之言，没说话，只是围着颜爷转圈的打量颜爷，把颜爷看得直发毛。 颜爷不安的说“你围着我转圈儿噶嘛？” 四姨太看着颜爷说“我看看尼了是不是神经有毛病了！” 颜爷不乐意了，说“你这叫嘛话？我好好的能有嘛病？” 四姨太说“没病？没病尼了怎么满嘴说胡话呢？” 颜爷哭笑不得的说“我跟你一本正经的说话，你反到说我是说胡话！我怎么说胡话了？” 四姨太说“好么，你让大伙都来听听，好么眼儿的忽然说要让我离开颜府？尼了是嘛意思？” 颜爷还是想袒露心扉，放缓了语气说道“你别着急，听我慢慢儿说。有个朋友，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四房媳妇儿，年纪到了，伺候不上去了，四太太就跟管家背地里搞上了……” 颜爷还想要往下说呢，四姨太就急眼了，冲着颜爷就没好动静了“爷！你说这话是嘛意思？他们家四太太偷嘴吃，尼了就怀疑我是不是？我打从十九岁进了你老颜家，规规矩矩恪守妇道，我知道自己是个姨太太，不敢争风吃醋，我这屋子，尼了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拉倒，我从来没说过一句埋怨话。今天也不知道尼了是哪根儿神经搭错了弦儿了，拿别人家四姨太偷嘴吃跑到我跟前说三道四的，尼了是不是还嫌我不够闹心呀？爷尼了也摸摸自己的良心说句话，谁家把自己的媳妇儿扔在一边儿不闻不问的？我也知道，爷尼了五房太太，身子骨儿不禁折腾了，可我也没找尼了的麻烦呀！尼了今天到我这儿来，不说安慰安慰我，反到拿别人家的事儿在我跟前儿旁敲侧击敲山震虎，我就是真的是个虎娘儿们儿，也还没虎到听不出个好赖话儿来吧？爷尼了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尼了吃柿子找软的捏，看我老实是吧？尼了现在看我不顺眼了是吧？尼了早噶嘛去啦？尼了干脆开香堂把我也扔到海河里喂王八去得啦！” 四姨太连说带哭，冲着颜爷哭着喊着，不管不顾的彻底发泄着心里的苦闷。颜爷几次想要拦着四姨太让她别再哭喊了，但是都插不上嘴，最后不得不在四姨太的哭喊声中落荒而逃，在四姨太声嘶力竭的哭声中跑出了四姨太的房间。 四姨太的哭喊声把整个楼的人都惊动了，大太太、二姨太、三姨太、五姨太倾巢出动，张姐和厨子也不知道出了嘛事儿，都跑到了四姨太的门前听着四姨太撕心裂肺的哭闹，可是谁也不敢闯进去劝阻四姨太，因为听出来了这屋里还有个颜爷呢！ 艾蛤蟆跑过来的时候，正是颜爷仓皇逃窜的节骨眼儿上。艾蛤蟆跟在颜爷身后边儿问颜爷“爷，尼了把我四娘怎么啦？” 颜爷又气又急的说“母老虎，惹不得！不容我说话，嗷嗷的连哭带喊。把一家子都喊来了，显你厉害是吧？” 艾蛤蟆连哄带劝的说道“爷，尼了消消火儿。四娘这么哭闹到底是因为嘛呀？” 颜爷气恼的说“还不就是我想把放她走的意思跟她说说，刚说到老东家四姨太背地里偷腥，你四娘就炸锅了，连哭带嚎的不依不饶！我可领教了，别拿老虎当病猫，平常看你四娘像个小猫崽儿似的，多温顺呀，这会儿你再看看去，比武松都厉害！” 艾蛤蟆听颜爷这通嘟嘟，哭笑不得的说”爷，尼了还怪四娘？这就是尼了的不是了！” 颜爷不明所以的说“怎么会是我的不是呢？” 艾蛤蟆说“尼了想要拿老东家的事儿举个例子是不是？” 颜爷气哼哼的说“是呀！这样儿不是说得明白点儿嘛！” 艾蛤蟆说“尼了这叫弄巧成拙！” 颜爷还是没弄明白，问艾蛤蟆“我怎么弄巧成拙了？” 艾蛤蟆启发颜爷说“老东家的桂琴是四姨太，尼了拿老东家的四姨太来说事儿，尼了跟谁说都行，唯独不能跟我四娘说老东家四姨太的事儿，尼了别忘了，我四娘也是四姨太，爷尼了是说者无心，可是我四娘是听者有意，尼了这不就是拿别人家四姨太的事儿，来当面寒谗我四娘吗？尼了还怪我四娘连哭带嚎，没有尼了这么说话的！这也就是我四娘脾气好，这要是我早就挠尼了了！” 颜爷恍然大悟说“我说的怎么就蹦着高儿的跟我闹呢，闹了半天是老东家这个四姨太惹的祸！” 艾蛤蟆说“行啦，爷！尼了就别遮柳子了，赶紧跟我四娘认个错去吧！要不然这事儿没完，留神我四娘打上门来！” 颜爷挠着脑袋说“这个、这个、这个事儿，你帮我跟你四娘说说去吧！” 艾蛤蟆不乐意的说“爷，这两口子的事儿，尼了惹祸老让我去搪，我这当徒弟的嘛事儿都管呀？” 颜爷不好意思的说“杀鸡焉用宰牛刀，有事弟子服其劳嘛！你四娘在气头儿上，我去了不更是火上浇油嘛！” 艾蛤蟆无可奈何的说“爷，往后尼了说话可得想明白喽，能把好脾气的四娘惹成这样儿，也就只有尼了才有这能耐！” 颜爷低眉顺眼的说“我这丢人现眼的你就别挖苦我啦！快去吧！” 艾蛤蟆来到四姨太的屋里，一看满屋子都是人。几个太太都在，张姐正把厨子往外撵，就这功夫，艾蛤蟆进去了。 大太太正在劝四姨太，嘴里正在数叻颜爷“这大上午的，也不知道他这是抽的哪门子疯，满嘴跑舌头的话你就只当他放屁呢！” 四姨太抹着眼泪儿说“尼了说说他这不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撑的吗？我也没招他，我也没惹他，他这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怀疑我偷人。大姐尼了说说，咱姐儿几个成天到晚都在一块儿，谁噶嘛不都在大伙儿眼里看的清清楚楚的吗？怎么爷就单单的看我不顺眼呢？还是有人在背后跟爷说我的坏话呢？” 大太太说“不能！咱这个家里没有这样的。老爷子成天忙的脚打后脑勺儿，他哪儿有闲心管这事儿？再一说了，跑老爷子那儿去嚼舌头根子，那不是给自己找病吗？老爷子还不得把嘴给她撕烂喽！” 艾蛤蟆插嘴说“我在屋里正琢磨呢，厉慧良的戏也看完了，还看谁的戏呢？没想到颜爷先演了一出罗成叫关，紧接着我四娘又演了一出击鼓骂曹，要说今早上这两出戏，还就得我跟大伙儿念叨念叨剧本儿，要不然奶奶们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二姨太不着急不上火儿的说“你看是不是，我就说这事儿得问问艾子，老爷子这是寻思嘛呢？把你四娘这么个老实人气成了这样儿，这是图个嘛呢？” 艾蛤蟆实实在在的说道“我刚才已经把我师父说了，人家都是话赶话闹点儿误会，我师父这是有口无心没想那么多，举了个例子，把我四娘惹翻儿了。 事情是这样儿的，前些日子吧，劝业场的老东家找我师父说了个事儿，这件事儿呢说大不大，家务事儿。说小不小，丢人现眼。 要按说人家的家务事儿跟咱没关系，可是这件事儿牵扯到一个人，跟青帮有关系，人家觉得不好处理，才找到老爷子那儿了。 先说说这件事儿的两个人，一个是老东家的四太太名叫桂琴，一个是老东家的管家小江。这个桂琴是二十年前小江在年跟前儿扫雪发现的，二十啷当岁儿的大闺女，因为亲娘死了没钱发送，跪在雪地上插着草标儿卖自己。 这可是十冬腊月，这闺女已经一天一宿了水米没打牙，大雪天儿的跪在路边儿卖自己，闹不好就得冻死在雪地上。” 大太太听着着急，说“谁把这闺女买了，这也是积德行善呀！” 艾蛤蟆说“就是呀！小江把这事儿跟老东家说了，老东家一听，赶紧叫小江把这闺女领进屋，暖和暖和身子，吃点儿东西喝点儿热水，谁想到这事儿就出了个岔头儿。” 三姨太说“不过就是吃点儿东西喝点儿热水，能出嘛岔头儿？” 艾蛤蟆说“老东家的大太太也是个面慈心善的人，就让这闺女跟大伙儿一块儿吃个早饭。没想到二太太和三太太误会了，以为要给老东家再娶一房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冷嘲热讽，把大太太气急眼了，真的就把桂琴当作新太太娶进了家门。” 五姨太说“这下子弄假成真了！” 艾蛤蟆说“这只是故事的开头儿，事情发生在二十年后。老东家年老气衰，桂琴正当年轻力壮，忍受不了独守空房，就和管家小江搞到一起了。” 大太太鄙夷的说“这叫嘛玩意儿呢?!当初要不是老东家，桂琴就冻死了！现在干出这种丑事，还怎么有脸见人！” 艾蛤蟆说“其实桂琴也挺可怜的，守活寡的滋味儿我是不知道，肯定很难熬吧？” 没有人回应艾蛤蟆，就像艾蛤蟆刚才根本没问话。 艾蛤蟆继续说“事情败露是因为桂琴怀孕了，瞒不下去了，老东家查明真相，桂琴和小江双双承认，尼了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大太太说“给老爷们儿戴绿帽子，还留着噶嘛？赶出去就得了！” 二姨太说“小江也不能轻饶了，送局子里去！” 艾蛤蟆说“一个赶出家门，一个送官法办，到是挺简单的，可是老东家的面子就全丢光了，今后还怎么出门儿见人呀？” 三姨太说“那怎么办呀？难不成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啦？” 四姨太一副恨天高的样子说道“自己还有嘛脸活着，俩人一块儿死了算了！” 艾蛤蟆说“那可不是俩个人，桂琴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张姐忍不住插话说“主子说话，我本来不该插嘴。桂琴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太太们也都是女人，我就想，桂琴也挺可怜的，她跟管家好了，也没祸害别人，老东家岁数大了，根本不碰她了，桂琴要的不就是个有人疼爱他吗？我不懂别的，我就知道桂琴没犯罪，男人逛窑子吃花酒没人说不对，女人怎么想得到一点儿疼爱就罪该万死了呢？” 张姐说的话挺朴实的，可是没人能够回答的上来。 五姨太愤愤不平的说“民国了，说是男女平等了，真的平等了吗？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社会，为嘛就是这样儿的社会呢？那谁知道！即便是武则天再活回来，那也只能是武则天随便儿，还能轮到你老百姓女人随便儿吗？桂琴只不过是要活得像个女人，她有嘛错的？我就站在桂琴这头儿说话！” 艾蛤蟆说“咱们在这儿说，不过是就事论事。老东家是怎么想的，这才是最主要的。” 大太太说“对呀！人家的事儿，咱们在这儿瞎吵吵。老东家是怎么想的呢？” 艾蛤蟆说“老东家想，当初不让桂琴冻死，今天就应该给她一条活路。两个人是两情相悦，小江也没想坑人害人。既然如此，那就放俩人离开这个大门儿，到北京的庄园里去过日子，帮老东家管理庄园，这样做一不损害老东家的脸面，二让孩子不少爹没妈，三对社会无害，对这个家庭无害，还成全了一对真心相爱的人。 我师父是讲故事来了，他错就错在把这个故事单独的讲给我四娘听，这就不能怨四娘有想法，因为桂琴也是四太太，尼了跑到四太太的房里说另一个四太太的事儿，尼了这不是找别扭来了吗？师父要是像我这样儿，给大伙儿讲这个故事，还会有事儿吗？这不能怪我四娘发急歪。师父刚才也回过味儿来了，现在还在屋里反省呢！” 四姨太低下头想了想说“老爷子也是真气人，我也没忍住。当时气得我心疼肝儿疼的，就是想哭出来喊出来，不然心里这口气憋屈的要爆炸。” 大太太说“也真是的，上四太太屋里说四太太偷人，你这不是欺负人嘛！” 艾蛤蟆说“管家小江是青帮的人，我问过颜爷，这个小江要是按照青帮的帮规该怎么处置？” 二姨太说“就是呀，你们青帮不是有帮规嘛！” 艾蛤蟆说“我师父说了，人家是两相情愿，不是奸淫妇女，你怎么处置？再一说了，这是老东家的家务事，咱没必要插一杠子。真要是按照奸淫妇女处置小江，那就得扔进海河里喂王八！” 大太太说“你们那帮规也太狠了，依我的意思，就像天宫电影院那样就挺好的，把那个惹祸的玩意儿拧下去，让他这辈子当老公去！” 　　艾蛤蟆说“南市就有个卖报纸的，以前在宫里就是个老公。也挺可怜的，命根子没了，就是个残废人。” 五姨太说“这辈子白来了！”‍‍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八三‍‍明真相姨太太自然欣喜‍三姐妹对颜爷袒露心扉‍ 四姨太要艾蛤蟆陪着她去找颜爷，艾蛤蟆说“没问题，不过我可呆不住，进屋我就得出来。” 艾蛤蟆陪着四姨太进了颜爷的屋子，对颜爷说“爷！四娘看尼了来了。” 四姨太不好意思的看了艾蛤蟆一眼，艾蛤蟆知趣的退出了屋子。 颜爷看着四姨太说“哭够了吗？这家伙让你闹的，天翻地覆的！” 四姨太嗔怪的说“老爷子，尼了怎么不想想，有尼了那么说话的吗？好么眼儿的说四姨太偷人，尼了这不是当面儿抽我嘴巴子吗?!” 颜爷生气的说道“就算我不该当着你的面儿说姨太太偷人，可是我不是先说明了是劝业场老东家的事儿吗？” 四姨太委屈的说“爷，这指桑骂槐、指鸡骂狗的谁知道尼了是嘛意思呀！尼了说的是姨太太的事儿，我就是个姨太太。尼了指明了说的是四姨太，我就是个四姨太。这么多年我也没干一丁点儿对不起尼了的事儿，我能不觉得冤枉吗？” 颜爷也觉得理亏，就把声音放缓了不少说道“那你也没必要跟炸弹爆炸似的，连哭带嚎的把大伙儿都折腾来了。你觉得冤枉你可以问问我呀！” 四姨太说“我都快要让尼了气死了，哪还想别的呀！合算尼了把我气个半死还有理了？” 颜爷说“我本来是要跟你商量点儿事儿，你这一哭一闹，事儿也没商量成。我没把话说明白那是我的不对，可你这雷鸣电闪的也够一说儿了。” 四姨太说“行了，我也别觉得委屈，尼了也别觉得窝囊了。尼了不是要跟我商量事儿吗？尼了说说要跟我商量嘛事儿？” 颜爷说“我跟你念叨老东家这件事儿，是要跟你提个话头儿。我是要告诉你，老东家决定放桂琴和小江离开家。你说老东家这样儿做好不好？” 四姨太想了想说“爷！依我看老东家这样儿做也没嘛不好的。老东家都到了这个年纪了，桂琴还年轻，就这么守着，那早晚也得出事儿。还不如放他们走，落得个清静。” 颜爷郑重其事的说“我接受教训，先把话说在前头，我下边儿要跟你商量的事儿，没别的意思，就是要听听你的看法，你别回头再急眼。” 四姨太说“爷，尼了把话说开了，我还能急眼吗？尼了说吧，要跟我商量嘛事儿？” 颜爷说“老东家跟我年纪也差不多，再过几年我也到老东家那个岁数了。你们几个年轻的，也不能就这么守着个老爷子过日子。如果我也像老东家那样儿放你们走，你想不想再往前走一步呢？” 四姨太忽然听到颜爷说出这个话，因为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一下子愣在那儿了。 颜爷看四姨太直眉瞪眼的不说话，知道四姨太是猝不及防，平时没有这个想法，所以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儿来，就对四姨太说“你先稳住神儿，好好想想再回答我。” 四姨太愣了好一阵子，才字斟句酌的说“爷！尼了说的这个事儿，我从来也没想过还有离开这个家这一说儿。离开这个家我噶嘛去呀？我怎么活着呀？老话儿说的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虽然说是当个偏房做个姨太太，但是吃穿不愁，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大事儿小事儿不用我操心，家务活有张姐忙活，不用我出力。这么多年就是这样儿过来的，尼了现在要放我走，我离开这个家怎么活下去呀？” 颜爷胸有成竹的说“生活你不用担心，家里有这么多的产业，还会让你吃苦受累吗？我是想你再走一步，找个合适的男人过日子，不是比守着我强多了吗？” 四姨太说“爷，这件事儿我得好好想想，这可不是唾沫粘家雀的事儿，尼了容我想明白了再说。” 颜爷说“咱家的饭馆儿、照相馆、旅馆、理发店，还有那几个厂子，还怕没你的位置吗？” 四姨太疑惑的说“爷，尼了不是讨厌我了吧？要赶我走？” 颜爷说“你想哪儿去了，我跟三太太、你和五太太都得说这个事，听了你们三个的决定，我好安排你们三个的去路。” 四姨太说“那二太太呢？你不放二太太走吗？” 颜爷说“老二年纪也快到了，我把他留下，跟老大做个伴儿。你们年轻，再走一家还能活得舒坦点儿。” 四姨太说“我得多想想，把前前后后的事儿都想明白了再说。” 颜爷说“不急，自己的事儿，慢慢儿想。” 离开颜爷的屋子，四姨太心里还是在划魂儿，心里想着怎么好么眼儿的冒出这个想法呢？怪事儿！这事儿还不能跟别人商量，就得自己拿主意。这个主意真不好拿，我也没有主心骨儿呀！再走一家？找个男人？我往哪儿找去呀?! 四姨太低头想着心事，信马由缰的就走到五姨太的门前。四姨太一怔，心说怎么走到小五儿的门口了呢？这叫嘛？这叫鬼使神差！这是老天爷让我跟小五儿商量商量这事儿。对，跟小五儿商量商量，看她是怎么想的。 五姨太没想到会是四姨太来串门儿，热情的把四姨太让进屋里，给四姨太端过来瓜子和糖块儿说“跟老爷子把事情掰扯明白啦？” 四姨太懊恼的说“别提了，也怪我，没等老爷子把事情说完我就急眼了。实际上老爷子是跟我商量事儿来了。” 五姨太明知道颜爷跟四姨太要商量的是嘛事儿，但是仍然假装不知道的样子说“老爷子单独找你商量事儿，那肯定是大事儿呀，让你一哭一闹的给闹没影儿了吧？” 四姨太苦笑了一下说“妹子，老爷子给我出了个难题，说是个好事吧，往后看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这抽冷子碰上这么个事儿，我这心里就没招儿没落儿的。要说是个不好的事儿吧，可是眼睁睁的他还真挺勾人心思的。” 五姨太故意说道“四姐姐，尼了叨咕半天了，也没说出来到底是嘛事儿，光听你好事儿坏事儿的说车轱辘话呢！” 四姨太斜着眼睛看着五姨太说“妹子，咱姐俩说话可别耍心眼儿，老爷子没跟你说吗？” 五姨太说“老爷子跟我说的话，我不知道你要说的是嘛话呀！” 四姨太说“我也不跟妹子你绕弯子了，老爷子跟我说，要放三姐跟咱俩离开老爷子再走一步。诶，妹子你说说，这一步咱是迈出去好呢？还是守着老爷子好呢？” 五姨太乐呵呵的说“还有这好事儿呐？” 四姨太说“真的，老爷子亲口跟我说的！” 五姨太故意说道“哟！把咱们放了，那可是小鸟飞出笼子了，那不就能天高任鸟飞了吗？” 四姨太担忧的说“在笼子里圈惯了，衣食无忧，横草不沾竖草不拿，飞出了笼子，可就得自己找食吃了。咱们当姨太太的能行吗？” 五姨太刚强的说“有嘛不行的？趁着年轻，出去再找个爷们儿嫁了，还能饿着咱吗？” 四姨太想了想说道“哪儿那么容易再找个爷们儿？谁也没想到老爷子来这么一手儿，我这些年都是规规矩矩的没做别的打算，这冷手抓热馒头，总不能随便抓个带把儿的就嫁出去吧？” 五姨太说“四姐姐，老爷子说是放咱走，也不是说赶咱走，找着好人咱就走，找不着人就不走。腿在咱身上长着，老爷子又没说明天咱就必须得离开颜家。” 四姨太眨嘛眨嘛眼睛说“还是妹子你的心眼活泛，我这脑子就是不转轴儿！” 五姨太说“三姐那儿有嘛打算知道吗” 四姨太说“我这不是刚跟老爷子那儿出来嘛，先到你这儿来的，三姐那儿还没去呢！” 五姨太说“咱上三姐那儿坐会儿呗！” 四姨太说“对对对！听听三姐是怎么想的。” 四姨太和五姨太来到三姨太的屋里，三姨太奇怪的说“你们姐俩怎么凑到一块儿了呢？” 四姨太说“嘛叫凑一块儿了，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要跟三姐商量个事儿。” 三姨太说“难得！难得呀！你们姐儿俩还想起我来了。商量嘛事儿，说吧！” 五姨太说“上午四姐姐不是闹了那么一出儿嘛，动静挺大，不过是错怪了老爷子了。老爷子有个想法，三姐你听四姐姐给你仔细说说。” 四姨太说“也不用仔细说，就是老爷子想明白了，不想耽误咱姐儿仨，说趁着咱仨人还年轻，要放咱姐仨再走一步。我从老爷子屋里出来，迷迷瞪瞪的就走到五妹子屋里去了。五妹子说要找三姐商量，我俩就过来了。” 三姨太坦然地说“这事儿老爷子跟我提了，我是这么想的。一个是咱还不算太老，尤其是你们姐俩，一朵鲜花刚开放，老爷子既然说出要放咱再走一步，他也不是轻易就作出决定的。咱这个老爷子你们姐儿俩也清楚，他不是大奸大恶的人，这也是个与人为善的老爷子。既然答应放咱走，那他必然会有进一步的打算。他不会把咱姐儿仨扔到半道儿上就不管了。咱们给老爷子一个答复，老爷子要是安排好了呢，咱就走。老爷子的安排咱要是不趁心呢，咱就先不走。我就是这么想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四姨太一拍巴掌说“还是三姐说的有理，刚才五妹子还说，老爷子说是放咱走，也不是说赶咱走，找着好人咱就走，找不着好人就不走。腿在咱身上长着，老爷子又没说明天咱就必须得离开颜家。现在听三姐一说，老爷子要是安排好了呢，咱就走。老爷子的安排咱要是不趁心呢，咱就先不走。正好你俩说的凑到一块儿了！我这脑子呀！比三姐和五妹子差远去了！” 三姨太笑着说“要论起敢作妖儿来，我们俩加一块儿也比不了你呀！” 四姨太不好意思的说“那是老爷子真把我气急眼了，当时气得我肝儿直疼！” 三姨太说“那咱们就这么定了吧？” 四姨太快人快语的说“就这么跟老爷子说！” 五姨太悠悠的说道“三姐，你把咱姐儿仨商量这意思跟老爷子说明白了吧，我们就不再跟老爷子多说了。鸡一嘴鸭一嘴的也不好。” 三姨太想了想说“去还是咱姐儿仨一块儿去，说就是我一个人当面儿说，哪儿说差了，你们再找补。” 四姨太说“行！” 五姨太说“这件事儿是不是也得等老爷子和大姐、二姐打过了招呼，咱再给老爷子回话呀？” 三姨太说“我看呐，老爷子恐怕是等咱姐儿仨有了定准的想法，再跟大姐和二姐说。要不然没咱仨儿的话，好么眼儿的跟大姐和二姐说这事儿，那合适吗？” 四姨太说“我这人就是个急脾气，今天下午咱就跟老爷子把话说明白喽，省得夜长梦多。” 五姨太说“早说晚说都得说，那就早说早利索。” 三姨太说“也行，那就今天下午吧！” 吃过了中午饭，艾蛤蟆要去发请帖，早早的就走了。三姨太、四姨太、五姨太这姐儿仨就一块儿来到了颜爷的屋里。 颜爷一看是这姐儿仨一块儿来的，不由得就笑了，说“姐妹齐心，黄土变金呀！你们姐儿仨这是商量好啦？” 三姨太说“不是我们姐儿仨商量好了，是老爷子尼了打好了主意了。尼了是好心办好事儿，我们姐儿仨也不能拿尼了的好心当驴肝肺。不过呢，我们还都有个顾虑，也得跟尼了叨咕叨咕。” 颜爷说“有嘛话都敞开儿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 三姨太说“尼了说要放我们走，尼了这是一片好心。可是有一样儿，这离开一家再走一家，那也不是个简单的事儿。跟老爷子夫妻一场，尼了得容我们个空儿。我们姐儿三个，找着好人家我们就走，找不着好人家我们姐儿仨就不走。我们姐儿三个要是觉着老爷子安排的挺好的呢，我们就走。我们要是觉着尼了的安排不合我们的心呢，我们姐儿仨就先不走。尼了不能硬逼着我们离开颜家。爷尼了看看行不行？” 颜爷痛快儿的答应说“你们不说我也得这么办。你们陪了我这些年，我颜万辉儿不能做对不起你们的事儿。这是你们仨人的想法吧？就按你们这个想法办。家门永远给你们姐儿仨开着，去留随意。哪怕是走了，觉着不顺心了，还可以回来，这个家永远是你们的家。” 颜爷说到动情之处，也是控制不住的老泪纵横。颜爷说的话，也让这姐儿仨心口窝儿里一热，看颜爷一掉眼泪，止不住抱着颜爷哭成一团。‍ ‍ 人终归是感情动物，夫妻一场，孰能无情。颜爷能够做出如此举措，应该说是难能可贵的。这三个虽然说是姨太太，但是这些年颜爷待她们也都不薄。这只不过是刚刚把话说到这儿，平静的心海已经泛起了波澜，真到了离别的时刻，又会是嘛样儿的场面呢？谁能知道呢？‍‍‍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八四‍‍五房太太议决方针大计‍评剧来源还应从头学习‍ 等三个年轻的姨太太各回自己的屋子，颜爷就来到了大太太的房间。大奶奶正坐在沙发上嗑五香瓜子，看颜爷来了也没动地方，只是说“吃瓜子不？” 颜爷说“不吃，把牙都嗑出豁儿来了。” 大奶奶说“那我给你沏杯茶吧？” 颜爷说“不想喝水，就是想来和你说件事儿，你把二奶奶也叫过来吧！” 大奶奶不情愿的说“有嘛大不了的事儿，还把二奶奶招呼过来？”说是说，还是起身扔下瓜子去把二姨太叫了过来。 二姨太进屋见颜爷坐在沙发上嗑着瓜子，问颜爷“瓜子香吗？” 颜爷说“五香瓜子，真不错！” 大奶奶说“刚才问你你说不吃，怎么又吃了呢？” 颜爷边吃瓜子边说“我这吃瓜子不用牙嗑，我是用手掰着吃，不费牙。” 二姨太说“没用，到时候该掉牙还得掉！” 大太太说“你还别说，这个办法还真挺好的，可惜我这牙已经嗑出个豁儿来了！” 颜爷说“你就说说你这是吃了多少瓜子儿吧！” 大太太不高兴的说“吃瓜子儿还能吃穷了呀？少说我！你不是要跟我们说事儿吗？二奶奶也来了，说吧，嘛事儿？” 颜爷把手中的瓜子儿放到了茶几上说“前两天劝业场老东家家里的四太太桂琴，不是出了点儿事儿吗？” 大太太坐在另一只沙发上说“知道，四奶奶上午不就因为你说这事儿闹了一回嘛！” 颜爷说“她不等我把话说完就急眼了，你俩可别像她那样儿！” 二姨太说“爷，尼了说吧，我们听着，都这年纪了，不能像四奶奶那样儿那么大的火气。” 颜爷说“老天爷挺会琢磨的，把人给分出来男女。全世界的人家，都是从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开始，生出来那么老些人。” 大太太说“你净说废话，没有男女世界上就没人了！” 颜爷说“我这说的可不是废话，男男女女的事儿从古至今就没消停过。武松杀了潘金莲，不就是因为出了个西门庆吗？” 二姨太奇怪的说“爷！尼了没嘛事儿闲的不能说点儿别的吗！老说这些男男女女的破事儿噶嘛？还嫌家里不够热闹？” 颜爷说“别着急，听我慢慢往下说。老东家的桂琴闹出来的事儿，让我想到了自己。我也是这个年纪了，身边儿五房太太，伺候不上去了，我也担心咱家可别闹出不好听的事儿。” 大太太插话说“不能吧？我看这姐儿几个都挺老实的。” 颜爷说“这种事儿真要是想干，谁还拿着喇叭满街吵吵去呀？等发现了再说嘛都晚了！我这青帮徒子徒孙的成千上万，真要出来一顶绿帽子给我戴上，我在天津卫就把这张老脸丢尽了。” 二太太疑惑的说道“爷，尼了是不是听着点儿嘛风言风语了？” 颜爷摇了摇头说“那到没有，不过不得不防呀！老话儿说了，未雨绸缪胜过临渴挖井，我可不想在咱家闹出花边儿新闻来！” 大太太说“你是担心三奶奶、四奶奶、五奶奶？” 颜爷说“对啦！我想放他们走，都还年轻，模样儿也都不差，不愁找不到男人。我呢，也是打开笼子放生，算是办了点儿善事儿，她们也别在我身边儿苦熬着。放他们往前再走一步，对这个家庭没害处，对她们个人没坏处，我想了老么长时间了，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今天找你们就是说说这件事儿。” 二姨太疑疑惑惑的说“爷，你把我也叫过来想要噶嘛？是不是想把我也放出去呀？” 颜爷说“你想哪儿去了？你们俩是我的主心骨儿，找你们过来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我这么做行不行？” 大太太说“这有嘛不行的，我看挺好的！” 二姨太说“事儿是好事儿，爷尼了可得把事儿想周全了。别回头闹的满城风雨的，也不大妥当。” 颜爷说“这不是屎顶屁股门儿的事，不着急，稳稳当当的办。先把他们的生活出路都安排好，你不能让他们离开家都去喝西北风吧？等他们都建立起来自己的新家，咱也就放心了。” 二姨太担心的说“那他们要是走出这个家门儿，万一找不着出路呐？” 颜爷胸有成竹的说“这个家门儿为她们敞开着，随时可以回来。” 二姨太说“行！我看爷尼了想的挺周到的。” 大太太说“就按你说的办吧！” 颜爷把这件事儿安排完，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傍天黑的时候，艾蛤蟆回来了。颜爷问艾蛤蟆“请帖都分下去啦？” 艾蛤蟆说“都分下去了，给各处的总堂主，让他们给各处的分堂主，一共才一千张，跟他们说明白了，能去的给请帖，没准儿的就不给。” 颜爷说“好么，一共才一千张？再加上当官儿的，这在天津卫也算是拔头子了！” 艾蛤蟆说“青帮这回要玩儿个大的让他们瞧瞧！” 颜爷喝着茶水儿说“艾子，我今天在你师娘屋里嗑那个五香瓜子儿挺好吃的，你给咱爷俩也买点儿呗！” 艾蛤蟆说“别光买瓜子儿，崩豆儿张的酥崩豆儿，果仁儿张的果仁儿，武清黄花店的狗屁果仁儿，王宝山的药糖，家里都得预备点儿，来人去契（读音：Pie且）带着小孩儿，得有点儿吃的。” 颜爷高兴的说“家里人也得吃，多买点儿，给各屋都分分。” 艾蛤蟆说“明天吧！王宝山的药糖得早点去荣业大街等着，一天没多少，去晚了就买不上了。明天我先去买东西，中午尼了别忘了老东家的饭局。” 颜爷心情舒畅的说道“忘不了！日子就得这样过，大伙儿都得乐乐呵呵的，有嘛好吃的都尝尝，别在底下你蹬我踹的，多好！” 艾蛤蟆看颜爷这个脸色，听颜爷这个话音儿，应该是和太太们把话都说开了，便也高兴的说“就是，人生一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合则高高兴兴，分也心情愉快，这是个缘分，缘分到了，想拦也拦不住，缘分到头儿了，自然就该分手。就像咱爷儿俩这缘分，没有爷我就活不到今天，这叫生死之缘，这辈子是师徒，下辈子是父子，爷尼了信吗？” 颜爷说“艾子，你说的这话我信！孔老夫子身边三十六弟子，七十二贤人，等到了老夫子有难，陈蔡绝粮，混到了要饭吃的份儿上，颜回还是跟在他身边儿，这就是缘份！” 艾蛤蟆说“颜回是才高命短，可惜了！” 颜爷说“艾子，咱爷儿俩都得好好活着，跟大清朝比，咱的日子就是天上了！” 艾蛤蟆现在已经是评戏的忠实观众了，每天晚上无论早晚，都要到华乐戏院去接李文芳。去早了就爬到舞台旁边二层的灯光架子旁边儿，那儿放着一把小椅子，那是艾蛤蟆的专座，艾蛤蟆就坐在小椅子上聚精会神的看戏。天长日久的，评戏可是让艾蛤蟆看了不少。像十五贯、朱痕记、花打朝、牧羊圈、回杯记、白蛇传、拜月记、包公赔情、茶瓶计、打金枝、打狗劝夫、窦娥冤、杜十娘、对花枪、杨八姐游春，母女会等等评剧，艾蛤蟆不但把唱词记得一字不差，有的唱段儿甚至都能唱得有模有样儿的。 有一次李文芳问艾蛤蟆“你天天白看戏不买票，你也看不腻歪？” 艾蛤蟆嬉皮笑脸的说“谁说我是白看戏呢？我是在研究研究做学问呢！” 把李文芳给说的笑了，问艾蛤蟆“你天天研究，那我问问你，评剧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艾蛤蟆说“这还能难倒我吗？评剧是流传在中国北方汉民族中的传统戏曲剧种，是深受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剧种，是中国五大戏曲剧种之一。京剧是第一，我就认为评剧应该是中国第二大剧种。为嘛这么说呢？因为评剧是大清朝末年，从河北滦县一带的‘对口莲花落’发展起来的，先前叫大口落子、落子戏、蹦蹦戏、平腔落子戏。先是在河北农村流行，后来进入唐山，又叫唐山落子，传进了东北又叫奉天落子。为嘛叫评剧的呢？那是因为一九三五年在上海演出，演出的内容点评时弊、惩恶扬善，上海一个叫吕海寰的提了个建议，说这种戏好哇，还能够评价社会，我看应该叫评剧。从那时候起，就正式定名叫评剧了。” 李文芳大吃一惊说“蛤蟆，你不简单呀！你真的不是光看戏呀?!我唱了这么多年评剧了，竟然没你了解评剧！连评剧定名是一九三五年都记得清清楚楚，把那个改名子的人叫、叫……诶，蛤蟆，叫嘛来着？” 艾蛤蟆说“叫吕海寰。” 李文芳钦佩的说“对了，吕海寰，你都能记住，你是真了不起呀！” 艾蛤蟆轻描淡写的说“咳！各走一功，刚接触评剧我是稀里糊涂的，说实在话，我是因为你才仔细琢磨评剧的，我怕人家问起我来，我一问三不知，人家该说啦，好么，李文芳的爷们儿嘛都不懂，大梨一个！那不是给你丢人现眼嘛?!” 李文芳说“现在不是你丢人现眼，是我这唱评剧的丢人现眼了！” 艾蛤蟆安慰李文芳说“你是角儿，谁没事儿问你这个呀！” 李文芳说“万一有人问我，那不就嘬瘪子了吗！” 艾蛤蟆说“干的不是一个行当，关注的重点自然不同。你是唱戏的，你自然把心思放在了怎么才能唱好戏上，你要是唱不好戏，那才是丢人现眼呢！” 李文芳说“那你刚才说的这些我也得知道。没想到，我是诚心难为你，到难为出一个真才实学来了！” 艾蛤蟆说“嘛真才实学呀，不过就是上学的时候留下个习惯。” 李文芳想了想说道“那你今后就给我当老师吧，抽空儿教我学文化长知识，行不？” 艾蛤蟆点头答应说“没问题！只要咱俩都有时间就行！” 今天演的是杨八姐游春，这本来是武旦戏，但是没想到李文芳演起武旦来也是得心应手，那一招一式劈叉、卧鱼儿、刀枪把子也都到位，艾蛤蟆心底里暗暗称赞，要不说人家是角儿呢，还真是有功底儿，唱青衣的上武旦的活儿，而且还能从容不迫应付有余，这小时候得下多大的功夫呀?! 回来的路上，艾蛤蟆和李文芳在洋车上说话。艾蛤蟆说“今天又看到你一手绝活儿，青衣演武旦，你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文芳叹了口气说“小时候学戏，师父告诉我，艺不压身，今后闯江湖，多一样儿能耐多一条路，年轻的时候可以上武旦，年纪大点儿可以上青衣，你要是再把老旦拿下来，你离开师父就不用发愁了。我是青衣、武旦一块儿练的，老旦学了个半拉坷叽。说穿了，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生活。” 蹬洋车的头也不回的说“姐姐，尼了这话说的太对了！咱都不过是草民百姓，都是为了养家糊口，糊弄着吃饱了就行，别的就甭想了！” 艾蛤蟆说“就照尼了这话说吧。广厦千间，尼了躺下不过是五尺之地。肉山酒海，吃到肚子里的不过是有限的美食。人得看透了、想开了，天天吃鸡鸭鱼肉你以为是好事吗？萝卜青菜饱三餐，活的更舒坦！” 李文芳说“也不能顿顿饭萝卜青菜呀，让你三天不吃肉，看你馋不馋！” 蹬洋车的回过头来说“姐姐，我都半年没吃上肉了，过阳历年都不敢买肉，就为了过春节给老婆孩子换件新衣裳，好给祖宗磕个头。” 艾蛤蟆对李文芳说，听见没有，肚子里没嘛油水儿还拉着咱跑呢！为了嘛呢？就为了一家大小能活得好点儿。” 到了四面儿钟，艾蛤蟆和李文芳下了车，李文芳从包儿里掏出一张纸币，往蹬洋车的手里一塞，转身拉着艾蛤蟆就走，就听身后蹬洋车的喊着“姐姐！尼了给多了！”李文芳没说话，和艾蛤蟆进了院子。 第二天艾蛤蟆起床悄悄的下地，没有惊动李文芳自己去吃早点。走到当院儿大门前，发现地上有个纸包儿，打开一看，见是一块小碎砖头儿和几张零钱。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蹬洋车的，这是把找的零钱扔进院子了。 艾蛤蟆心里不禁涌上来一股敬佩，心想，这是条汉子，不贪不占，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这是个讲规矩的人。人穷志不短，不知道还能不能见着了，这个人可交！” 　　艾蛤蟆端着小锅吃早点，自己吃完了给李文芳买的烧饼果子豆腐脑。回到家放到了厨房里。艾蛤蟆还是像每天一样上芦庄子。走到芦庄子口儿那儿，又碰上了刘翰林。 刘翰林打老远就招呼着“艾爷！尼了吉祥！” 艾蛤蟆站住脚说“刘爷，早啊尼了！我得跟尼了扫听点儿事儿！”‍‍‍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八五‍‍艾蛤蟆上街买零食‍老东家介绍北大关‍ 刘翰林紧蹬了几脚，把洋车停在艾蛤蟆面前，赶紧跳下了车，乐呵呵的对艾蛤蟆说“艾爷，尼了有嘛吩咐？” 艾蛤蟆说“刘爷尼了别客气，我就是跟尼了扫听一下，这个狗屁果仁儿哪儿有卖的尼了知道吗？” 刘翰林说“艾爷想吃狗屁果仁儿啦？这个可不大好买。尼了要是吃果仁儿张的果仁儿，那好办。每天上午大约十点钟左右，果仁儿张就推着车子从芦庄子口儿进南市，尼了在南市这片儿准能堵着他。这个狗屁果仁儿不是咱天津卫的，没准地方没准钟点儿，我天天满处转悠，也说不准哪天能碰上。这么办，艾爷，尼了事儿忙，我见天在街上转，大街小巷哪儿都去，哪天碰上了，我给艾爷买好了送去，尼了看行不？” 艾蛤蟆想了想说“那就麻烦刘爷了，碰见狗屁果仁儿，尼了帮我买十斤。”说着艾蛤蟆从兜里掏出一块现大洋递给刘翰林说“这是一块钱，不够尼了先帮我垫上，回头我再给尼了。” 刘翰林说“艾爷尼了这就见外了，见天到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买点儿果仁儿还用艾爷掏钱吗？再说买十斤果仁儿也用不了一块现大洋呀！尼了先搁着，等我买着了果仁儿，尼了再给我。” 艾蛤蟆没拿这一块钱当回事儿，就把钱放回口袋儿里说“也行！那就麻烦刘爷帮我留心点儿这个狗屁果仁儿吧！” 刘翰林点头哈腰的说“艾爷，没说的，不麻烦！不麻烦！” 艾蛤蟆转身要走，想了想又回来对刘翰林说“刘爷，尼了能不能跟我说话把腰板儿挺直溜点儿？我跟尼了说话打心眼儿里不舒服！” 刘翰林下意识的点头哈腰的说“行！行！艾爷尼了多敲打我点儿！” 艾蛤蟆笑了，指着刘翰林说“尼了看看自己，腰又猫下来了，尼了不欠谁的，噶嘛不能站直溜儿的说话呢?!” 艾蛤蟆说完转身走了，刘翰林猫腰站着没动，看了看自己，把腰板儿挺直了，自己叨咕着“我一个喝破烂儿的，尼了是有钱的大爷，我跟尼了能比吗？我站直溜儿的说话？我现在站不直溜儿，等我有钱了，自然就站直溜儿了！” 刘翰林叨咕完了，转身儿要上洋车，低头一看，身边儿一个六七岁儿的孩子正奇怪的看着他傻笑。刘翰林大吼一声“小崽子，看我噶嘛？滚！”小孩儿像个受惊的兔子似的，磨过头撒丫子就跑，转眼儿就跑没影儿了。 艾蛤蟆想着昨天颜爷的话，在南市各处溜哒着买零嘴儿小吃。花生、果仁儿、五香瓜子儿、王宝山的药糖，各处一转悠就是一上午。在王宝山那儿特意听他的说唱吆喝，真是有滋有味儿，民间的手艺人，民俗特色皇宫里都没有。 买的东西多了，艾蛤蟆就叫了一辆洋车，回到芦庄子的时候，已经快到饭时了。颜爷看着艾蛤蟆把这么些东西拎进来，埋怨艾蛤蟆说“你怎么不叫着张姐一块儿去呢？” 艾蛤蟆说“东西太零碎，张姐跟着跑，这一上午家里就没人了，太太们有事儿就折手。” 颜爷说“有胳膊有腿儿的，自己又不是不能动，没人支使就活不了啦？真是的！” 艾蛤蟆说“爷，咱该走啦！” 颜爷一下子懵住了，问艾蛤蟆“上哪儿去？” 艾蛤蟆说“爷，尼了把老东家约的饭局忘啦？” 颜爷一拍脑门儿说“这脑瓜子，完蛋了！赶紧走，别让老东家等着！” 好在艾蛤蟆开车，到了老东家的大宅子人家正盼着呢！颜爷一进门儿赶紧道歉“老东家，尼了吉祥！我这是不是来的有点儿晚了呀？让老东家久等了，尼了恕个罪儿吧！” 艾蛤蟆也躬身作揖说“跑了一上午的杂事儿，是我把时间耽误了，老东家尼了海涵吧！” 老东家乐呵呵的说道“颜爷、艾爷大驾光临，我只有荣幸，那儿能责怪呀！就是心里担心，怕尼了二位爷不给面子呀！” 颜爷说“老东家尼了太客气了，我都说了，吃饭不重要，我得跟老东家亲近亲近，这是最重要的！” 老东家说“颜爷，咱们别耽误时间，边吃边聊，有话饭桌上说。咱们上餐厅。” 老东家这大宅院，坐落在天津卫北门里，离着估衣街和瑞蚨祥绸缎庄不远，宅院的后边儿就是南运河。餐厅的窗外是一个小花园，闹中取静，在喧哗繁闹的北大关，能有这么一处宅院，实属难能可贵。 颜爷看着老东家的小花园欣赏着说“满园菊花盛开，在尼了这餐厅一坐，小酒盅一端，欣赏着满园盛开的菊花，眼里边全都是金子，这酒喝下去，心里边舒坦呀！” 老东家说“颜爷喜欢就多来几趟，咱们老哥儿俩也能多聚聚。艾爷也能跟着您多来我这儿坐坐，要不然真就是不敢耽误艾爷的事儿。” 艾蛤蟆夸赞的说“老东家，真不知道尼了在北大关还有这么一处宅子，我还以为尼了就是芦庄子那片宅院呢！” 老东家说“说起来这处宅子还是祖上留下来的呢！现在天津卫的中心发展到了罗斯福路，原来北大关才是天津卫最热闹的地方呢！” 艾蛤蟆感兴趣的说道“老东家，趁着没上酒菜呢，尼了给我这年轻人念叨念叨？” 老东家说“颜爷比我知道的多，艾爷让我说，这不是要我的好看嘛！” 颜爷笑着说“老东家，年轻人喜欢听，尼了就念叨念叨，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得让他们知道知道。” 正说着呢，下人把茶泡好了端到了每个人的面前。细瓷盖碗儿，盖儿上的雕花儿花瓣儿薄如蝉翼，透过盖儿上的花心儿花瓣儿，能看到盖碗儿里金黄色的茶水，盖碗儿的转遭儿是同样的雕花儿，雪白的江西瓷，金黄色的茶水使花心儿花瓣儿变成了金黄色，就看这套盖碗儿，就知道这户人家讲究的程度非比寻常了！ 颜爷看着茶杯脱口而出夸赞道 “老东家这套茶具，忒讲究了！这不是市面儿上的东西呀！” 老东家说“颜爷好眼力！这是当年宫里的玩意儿，皇上赏下来的，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就是泡的这茶，颜爷在外边儿尼了花多少钱也是买不到的。” 颜爷大不以为然的说“老东家，这是嘛样儿的茶，有钱也买不着吗？” 老东家笑着说“颜爷，今天我是把我这看家的镇宅宝贝，都给尼了和艾爷亮出来了。我这茶是大清国开国的皇上皇太极喝的茶，是祖上传下来的秘制私家茶，颜爷、艾爷、尼了尝尝，强身健体，缓解疲劳，我这年纪了，一年四季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小七十了一宿不带撒尿的，这茶尼了上哪儿买去？” 颜爷大吃一惊说道“老东家，你这可是好宝贝呀！我先尝尝吧！” 颜爷迫不急待的端起盖碗儿，先闻了闻，一股说不清楚的香味儿钻进了鼻孔，喝了一口感觉真不错，一仰脖儿把一杯茶都喝了。 老东家看艾蛤蟆没动手，奇怪的说“诶，艾爷，尼了不尝尝？” 艾蛤蟆假装为难的说“老东家，这么好的私家秘制，这我要是喝上瘾了，再也喝不着了，尼了这不就是把我给害了嘛！” 老东家说“我这茶就是为了感谢艾爷和颜爷帮我个大忙，我才拿出来的。尼了和颜爷今天先尝尝，临走我给尼了二位爷带上一个月的份量。喝着要是觉着有精神了，我把这祖传的秘方送给颜爷和艾爷，送钱送物那都不算嘛，尼了二位不会放在眼里。我把这强身健体的祖传宝贝送给尼了二位爷，也算我一点儿小小的心意吧！” 老东家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把颜爷和艾蛤蟆都吓了一跳，一时都不知道说嘛好了。 颜爷感动的说“老东家，喝茶就行了，尼了还送茶叶。送茶叶我就万分感谢了，你了还要送祖传的秘方？这么贵重的东西，尼了怎么敢轻易的送给我们爷儿俩呢？这个万万使不得！” 艾蛤蟆也说“老东家，我就是一句玩笑话，尼了怎么还当了真呢！茶叶我带走，尼了祖传的秘方不敢夺尼了的传家宝贝。” 老东家哈哈大笑，说“别人我也不能给他，我是诚心诚意的感谢颜爷和艾爷，丢人现眼的事儿，让尼了给我处理的滴水不漏、不透一点儿风，把我这张老脸给圆下来了，我真是感激不尽！这不酒也上来了，菜也上来了，咱们喝酒吃菜，我给尼了二位爷念叨念叨这个茶叶的来历，也让尼了了解一下我们这个家族。” 颜爷感兴趣的说“行！老东家，咱们边喝边聊！” 老东家亲自倒酒，三钱的小酒盅，烫好的酒倒在酒盅里，鲜红鲜红的颜色透着那么诱人。 颜爷看着酒说“老东家，尼了这不是普通的酒吧？” 老东家笑着说“颜爷说着了，这是乾隆爷喝的鸽血红，这个方子是乾隆爷的贴身御医沈金鳌留下来的，祖上把秘方传给了我，颜爷品品这酒，滋阴补肾，男女双补，尼了的五粮液可比不了这鸽血红呀！” 艾蛤蟆开玩笑的说“老东家，尼了这儿还缺打杂儿的吗？” 老东家笑了说“不用打杂儿，艾爷想喝鸽血红了就过来，我随时恭候！” 颜爷说“老东家，你是个一屋子宝贝的人呀！” 老东家说“薄酒素菜，咱们喝着鸽血红，先听我给艾爷嘚啵嘚啵天津卫的北大关。来，颜爷！艾爷！先干一杯！” 老东家和颜爷、艾蛤蟆，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老东家说“要说起北大关来，真是在中国的历史上值得记上一笔的。 今天，人们习惯把大胡同地区、金华桥以南这一带称为北大关。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这片儿地方并不叫北大关。那尼了知道这一带最早叫嘛吗？后来又为嘛改叫北大关的呢？” 艾蛤蟆说“老东家，这我还真不知道。尼了给我说说。” 老东家说“我说的可都不是红口白牙胡说八道，那在书上有记载的。乾隆年间《天津县志》上就写着，大明朝万历十六年，按照现今的说法，就是一五八八年，大明朝就在天津设有北马头、晏公庙、大直沽、宝船口、西沽、杨柳青、真武庙和寇家口一共八处官方渡口儿，其中北马头是天津的第一个官办的渡口，这北马头就是后来的北大关。 当时还流传着一句民间谚语：好汉子住南头窑，赖汉子住北马头。这就说明，那时候的北马头是不被老百姓看好的。 大清朝康熙四年，也就是一六六五年七月十号，天津钞关从河西务挪到了南运河北岸，官署设在了今天河北大街南口西侧甘露寺的旁边儿。 这个钞关是噶嘛的呢？当时出了一本儿书，书名叫做《津门杂记》。这本儿书里写的很清楚，说这个钞关是专门征收水陆出入货物税银的官方机构，也叫常关。 因为天津的钞关比其它地区的钞关都大，官衙门又设立在天津城北，所以人们就都叫这片儿地方北大关。 当时，南运河是水上运输的咽喉要道，河上经过的船来来往往，南来北往的客商来天津洽谈生意的，都在北大关这一带汇聚，北大关一带也就逐渐的发展成为天津的商贸中心。 从那时候起，南运河两边儿的饭馆儿、茶楼、客栈如雨后春笋似的逐年递增。就说咱们现在这地方吧，这条北门外大街长短不到一里地，当年那叫做商铺林立，热闹异常。 那年头儿，北门外大街西侧有著名的十锦斋、天一坊、一条龙、素香园等饭馆，天盛号酱肉铺、玉升茶叶铺、隆昌海货店、中和烟铺；街东侧是耳朵眼炸糕店、德记鸡鸭店、鑫彩霞鞋店、联兴斋帽子铺、祥德斋糕点店，真正是商铺云集、寸土寸金之地。 北大关的繁华当年不仅是天津之最，而且在整个北方也是首屈一指的。因此才引得康熙、乾隆两代皇帝先后四次驾临北大关。 这一带人来人往的成年到头不断溜儿，过往的人群你挤我撞的，导致了交通不畅，这就是个问题了！ 当时的天津道道台名叫朱纲、盐法道道台名叫宋师曾，这两个道台共同出钱，等于是捐款造了一座浮桥，名子叫北浮桥，当时老百姓都叫这座浮桥是钞关浮桥，也叫北大关浮桥。 此后，北大关附近又有六座浮桥先后建成，这使得北大关一带更加繁华昌盛。当时流传下来的诗里边儿写着：钞关桥上人如骛，商船打鼓马头住。 ‍ 一八八七年，当时担任直隶总督的李鸿章，为了便于北大关与行署间的往来，就把大胡同南头儿的原来盐院门口儿的浮桥改为铁桥，这是天津的第一座铁桥。 一八八八年，在院门口又建造了咱这门口儿这儿能开启的金华桥，这就是老百姓说的老铁桥。 一九〇〇年，八国联军入侵天津，收取关税就为外国人所把持了，天津钞关随即撤消，北大关也就成了人们心里的一个回忆！”‍‍‍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八六‍‍老东家回忆大清朝‍品美酒盛赞鸽血红 ‍ 艾蛤蟆听老东家讲说北大关，想着两个道台自己捐款建浮桥，不由得感慨万端，端起酒盅说道“老东家，听尼了讲古，想到了现在。大清朝竟然有道台自己出钱建浮桥，现在看见的都是自己搂钱的官员，这社会怎么越过越回陷了呢?!”说着愤然把酒一饮而尽。 老东家呵呵咧嘴笑着说“艾爷，社会吵吵着说是进步了，其实是倒退了。吃喝穿戴进步了，文化文明倒退了。中国几千年来不过如此，大清朝没了，换个民国，仔细品品滋味儿，社会还是这个德行！” 颜爷用筷子夹了一口松鼠鱼说“起根儿就是吾皇万岁，怎么改也还是吾皇万岁。小民不操那个心，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老东家，尼了这厨子手艺真不错，松鼠鱼做的地道！哪天尼了尝尝我那厨子的手艺，东北大炖菜别有风味！” 老东家说“这可是难得！多少年吃不到正宗的关东大炖菜了，哪天我到颜爷府上好好尝尝老家的滋味儿！” 艾蛤蟆又想起了老东家的茶水，说道“老东家，听尼了说了北大关，涨学问了。尼了这个茶叶挺有来头儿的，给我说说呗？” 颜爷说“这就叫吃香的喝辣的，听着老人儿说话的。老东家，我也想听听尼了这些好玩意儿的来历。” 老东家说“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要是说起咱喝的这个茶，那还得从大清朝的开国皇上皇太极说起，这里头还牵涉到我的老祖宗。我家是老话儿讲的女真人，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满族。 天津卫都知道大东北地广人稀，白山黑水冰天雪地，可是真正的大东北天津人并不知道。你就说这白山黑水吧，白山指的是哪座山？黑水指的是哪条江河？都那么说，没几个人真正知道。” 颜爷赞同的说“还真是的，我就不知道！老东家，尼了给说说，白山黑水是怎么回事？” 老东家慢悠悠的说“咱们吃着喝着，我给二位爷慢慢儿说着。大东北的白山指的是长白山。 人们常说关东山、关东山的，关东山说的就是长白山。长白山是中国的龙脉，龙脉的长白山主峰在吉林省，是鸭绿江、松花江和图们江的发源地。吉林是我们满族的发祥地和满族文化圣山，吉林的北山有大清朝历代皇帝的手书真迹雕刻在山上。 长白山脉为嘛叫长白呢？长白这两个字并不是冰雪覆盖长年不化的意思，这两个字还有一个美好的含意，是长相守，到白头，是人们对两口子白头到老的祝愿和歌颂。 关于长白山最早的记载，在四千多年前的《山海经》里就有了，那时候把长白山叫做不咸山，北魏的时候叫徒太山，唐朝的时候叫太白山，到了大金国的时候才改叫长白山。” 颜爷喝着鸽血红酒，吃着满桌子的佳肴，怡然自得的说“老东家，听尼了这一说，我真是相见恨晚呀！这些事儿尼了不说我哪儿知道呀！” 老东家兴致勃勃的说“颜爷，要说起长白山的最高峰，其实不在咱们中国，是高丽国的将军峰，中国境内的长白山最高峰是白云峰，是中国东北的最高峰。长白山像一条巨龙，贯穿了辽宁、吉林、黑龙江东部以及俄罗斯远东和高丽半岛。 我为嘛要把长白山说这么多呢？因为长白山里生长着一个宝贝！这个宝贝就在尼了喝的茶里。尼了听我一说可能疑惑，茶叶都是出在南方，东北那么冷，能有茶叶吗？这就得说到长白山里的一种树，叫白桦树。” 艾蛤蟆不解的问老东家“听尼了这意思，咱喝的就是这个白桦树的树叶子呗？” 老东家呵呵的笑了，说“艾爷，茶树的树叶子可以炒茶，白桦树的树叶子可不能做茶叶。” 艾蛤蟆好奇的说“总不能拿白桦树的树皮做茶叶吧？” 老东家说“树皮烧火还是不错的，别着急，做茶的宝贝我慢慢跟你说。先放下这个桦树宝贝，咱得说说我们满族人的来历了。 东北地区的白山黑水是满族的故乡。满族的起源，从根儿上说得从两千多年前的肃慎族以及后来的挹娄（读音：yì lóu意楼）族、勿吉族、靺鞨（读音：mò hé漠合）族和女真族说起。 经过了两千多年直到大辽国，女真人大体上分为三部分。居住在辽东地区的女真人，被称为熟女真，居住在松花江以北广大地区的女真人，被称为生女真，居住在两者之间的被称为回霸女真。 我们的祖宗就是生女真！生女真中有个完颜部落，生活在黑龙江和嫩江流域的三肇，也就是肇州、肇源、肇东地区。在嫩江的萨尔图、葡萄花地界，完颜部落开始学会了熬盐、制碱、炼铁，由于学会了熬盐制碱，不但强壮了筋骨，丰富了生活，也促进了商业往来，周围的少数民族都来购买盐和碱，这也就使得完颜部落有了坚实的经济基础。由于炼铁的成功，生产发展较快，并且打造兵器也是其他民族和部落望尘莫及的。 为了扩大领地，在首领完颜阿骨打的领导下，起兵讨伐契丹族的辽国并建立了大金国。咱们看京剧都知道有个萧太后，萧太后的名字叫萧绰，小名叫燕燕，这是题外话。 大金国建立以后，向南进攻取代了北宋王朝，形成与南宋并立的局面。 完颜阿骨打占领中原地区以后，就把都城迁到了燕京，女真人也就跟随着来到了燕山一带．从此以后就定居在华北地区。 定居在中原的女真人，在汉族和周围环境的影响下，逐渐与汉族融合。而在蒙古灭金以后．这些女真人被列在汉人等级中，这就说明女真人与汉族已经没有明显的差别。 到了中期以后，女真各部落互相之间你争我斗经常征战，形成了互相残杀的混乱局面，眼看着女真老百姓生活极其困苦，有个女真人看不下去了。” 颜爷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争夺个嘛劲儿?!这时候就得有人出来收拾收拾！” 艾蛤蟆说“老东家，接着讲，谁出来了？” “这就不得不说说清太祖努尔哈赤了。清太祖努尔哈赤是建州左卫猛哥帖木儿的六世孙，这是个具有卓越的政治远见和军事才能的女真人，他顺应历史发展的潮流，开始了统一女真各部的战争。 努尔哈赤在30多年时间里，把东至海滨、西达开原、北抵嫩江流域、南至鸭绿江广大地区分散的女真各部全部统一起来。 努尔哈赤在统一女真各部的过程中，采取了一系列发展经济的措施，加强了与汉族区域的联系，促进了女真社会的经济发展，出现了满洲民殷国富的局面。同时，在政治和军事上进行改革。万历十五年，在二道河畔建立费阿拉城，六月定国政，确立了保护私有财产的法律。 在统一女真各部的过程中，进行了创造性的改造，建立了著名的八旗制度，对后金及清王朝的历史，以及满族社会历史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 明朝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建立大金国，自称“英明汗”，也就是历史上的后金。努尔哈赤在统一女真各部和对明朝的战争中，先后将都城迁到了辽阳东京城和沈阳。 天命十一年，也就是一六二六年，清太宗皇太极继位后，改元“天聪”。八旗蒙古军和八旗汉军在这一时期陆续组建完成。天聪十年皇太极改国号为大清，建元崇德。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为巩固和发展后金政权，进行了坚持不懈的努力，为清朝统一全国奠定了基础。 清顺治元年，清军入关，逐步统一全国，从此开始了满族皇权对全中国的统治。” 颜爷思索着说“老东家，要是按照尼了的说法，尼了的老祖宗是在顺治元年跟着清军入关才来到天津的？” 老东家端起酒盅说“来，颜爷，艾爷，喝口酒咱再接着说。” 艾蛤蟆也端起酒盅说“老东家，尼了这个家族在八旗中属于哪一旗呢？” 老东家夹了一筷子叫化鸡放进嘴里边吃边说“我们这个家族按照满族的传统来说，应该姓爱新觉罗，老祖宗是努尔哈赤的孙子，是皇太极的侄子辈儿。年头儿太多了，常年征战，家谱就没能传下来。进关以后老祖宗就离开了八旗军营，在天津经商做买卖了，直到今天。要是按照血统来看，皇太极是正白旗，我们这一族也应该是正白旗，还算是皇上的本家。” 艾蛤蟆不解的说“老东家，要按说尼了是皇上的本家，当年为嘛离开了八旗军营做买卖了呢？” 老东家叹了一口气说“唉！一言难尽呀！这就不得不从咱们喝的这个茶说起了。我们老祖宗在黑龙江主要是以打渔打猎为生，就和族群共同生活在萨尔图一带。萨尔图是蒙古语，就是沼泽湿地的意思，方圆几千里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湖泊好几百个，老祖宗他们管湖泊叫泡子，大的水泡子从泡子这边儿看不见对岸，泡子里鱼虾有的是，大草原上狍子、鹿、狐狸、狼、野兔、野鸡遍地都是。为嘛蒙古族和满族都擅长骑马射箭呢？打猎的生活，一出去就是几百里地，不骑马靠两条腿，追不上野兽不说，尼了也跑不起呀！ 常年打渔打猎的野外生活，对体力的消耗非常大，尤其是努尔哈赤建立起八旗制度以后，和契丹族、蒙古族争夺领地连年征战，八旗将帅和士兵都疲累不堪。 我们老祖宗在正白旗队伍里按现在的叫法来说就是个军医，那时候就是用些个民间土方给将帅和士兵治个常见病。随军出征走的地方多了，老祖宗就给自己搞了个强身健体的方子，用些草药煮水喝。 努尔哈赤建立起了后金，在萨尔图南部盖了第一个皇宫，因为是第一个皇宫，取其奉天承运的意思，把这第一座宫殿起名叫天开殿。 皇太极是努尔哈赤的第八个儿子，当皇太极接过了努尔哈赤的八旗指挥权，彻底征服了契丹族的大辽国以后，才正式建立了大清国，登基坐殿当了皇上。” 艾蛤蟆端起酒盅说“故事慢慢儿听，鸽血红得紧着喝。老东家这酒真是好酒，怪不得尼了身子骨儿这么硬朗呢！” 老东家摇摇头说“硬朗嘛呀！年纪到了，再好的药酒喝着也撵不上年轻人的活力，不过就是补养身体而已。艾爷尼了能站起身就跑，我是站起身就倒，再好的药酒也不是回春的神丹妙药，千万别指望着长生不老，那都是糊弄傻子的！” 颜爷端着酒盅说“老东家说的这是实在话，老了就得服老，说黄忠老当益壮，我就不信老头儿能比年轻人精气神儿足。老东家，尼了说是不是？” 老东家说“真要是长生不老地球上就人满为患了。但是帮助人调理身体机能，这在咱们的中医来说还是能够做到的。就说这药茶，从老祖宗喝到了今天，仍然还是个好东西。当年皇太极就离不开这个药茶，这件事儿要说起来还真是个天意。” 颜爷说“和老东家认识这也是个天意，有些事儿，尼了说不清道不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走到一块了。就连两口子也是这样儿，为嘛叫天作之合？老天爷给你定好了，就你们俩了！老天爷说颜万辉儿、艾子刚得上老东家那儿喝药茶、喝药酒，咱就得遵天命，行人道，来吧，喝着，接着听老东家说古！” 三个人又是一盅酒！ 老东家高兴的说“颜爷说的这是真心话。两口子是夫妻，你非要弄个三口子、四口子来，那就不是个事儿了！原来年轻不懂事儿，拿这个当一美。到老了明白了，凡事都有个度，过度了麻烦就来了。我们老爷子当年就跟我说过，一个人呀，一辈子吃多少粮食，喝多少酒，那是老天爷给你定好了的。你提前吃喝到量了，你这辈子也就走到头儿了。就说皇上吧，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再加上三千后宫粉黛，你靠着喝点儿药酒想补过来，补得过来吗？尼了看看三千年来的皇上，有几个是长寿的？没有！” 艾蛤蟆挑着梭子蟹的蟹肉说“不近女色的皇上也有，尼了就说康熙爷吧，就活了六十八岁，在皇上堆儿里就是个长寿的了。” 颜爷吃了口鲍鱼说“你不近女色整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噶嘛？你这不是祸祸人呢吗?!” 老东家也说“当了皇上就是他一个人儿说了算，想祸祸谁就祸祸谁，想怎么祸祸就怎么祸祸，最后祸祸的就是自己！就说皇太极吧，登基坐殿当了皇上，也得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呀！可是尼了别忘了，当了皇上身边儿就少不了溜须拍马的，就有那些没别的本事就会钻营取巧的，给皇太极出了个主意，再娶一个！ 　　有些人老是撇个大嘴说男人好色，我就想问问他，你好不好色？不好色你还是男人吗？男人都不好色，这个世界就清静了吗？男人女人都一样，女人不好色吗？看见小伙长得帅也同样是打心眼儿里喜欢。 当皇太极刚看到海兰珠的那一瞬间，犹如一道闪电唰啦一下子射穿了自己的心脏，皇太极就知道自己没救了！”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八七‍皇太极迎娶海兰珠‍‍养身体村里有好茶‍ 颜爷说”这个海兰珠比杀手都厉害！不用任何武器，直取皇太极性命！” 老东家说“颜爷，尼了是没看见海兰珠，尼了要是看见了也得投降！” 颜爷笑着说“老东家，我现在就投降了！” 老东家说“海兰珠进宫的时候已经二十六岁了，满族的皇上娶的媳妇儿却都不是满族的姑娘，而是蒙古族的女人。不光不是本民族的姑娘，这个海兰珠还是个二婚。” “啊?!” 颜爷和艾蛤蟆这回可是真傻眼了！ 艾蛤蟆说“老东家，不可能呀！皇太极已经当了皇上了，按照汉族的说法，那就是贵为天子，那是老天爷的儿子，想娶个嘛样儿的没有，怎么会娶个二婚的呢？” 颜爷也是不明白，望着老东家说“这事儿不合常理呀！就是咱们普通人家，家里媳妇儿死了，再找个填房，也是个二婚，这都在情理之中。可是皇太极不是普通人呀！他是皇上！皇上娶个二手货？再遛一遍二茬儿庄稼地？这叫老百姓知道了会怎么看？我们这皇上专好吃剩饭？” 老东家笑着说“二位爷，尼了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就像尼了二位刚才说的这些话，是地地道道的汉族风俗习惯。尼了别忘了我们是满族，对于头婚、二婚，哪怕是三婚、四婚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只要人好，其他的都可以不计。 再一个就是当时的生活环境导致了民风民俗的宽容宽泛。满族本就是马背上的民族，尤其是连年战争，不可能拉家带口的跟着去打仗。 攻城略地之后，留下守城的将官和兵卒才有了成家的可能，你又不能上别人家里抢个女人来做媳妇儿，那就找个单身女人组成个家庭吧！ 至于这个女人是姑娘还是寡妇那就不能计较了，能跟自己过日子就行了。这个习俗流传下来，皇上娶个二婚的海兰珠也就不足为奇了。” 颜爷当时就反驳说“老东家，尼了说的有毛病！就算是连年征战、攻城掠地，那安定下来以后找个女人成家过日子这没嘛挑的。 可是皇太极不是当兵的呀！皇上娶媳妇儿，不是本民族的，这虽然有点儿说不过去，但是怎么着也得娶个黄花大闺女吧？怎么就非得娶个二婚的海兰珠呢？” 老东家说”颜爷尼了不知道，这在当时还有个特殊的缘故，那就是满蒙通婚是政治需要。海兰珠嫁给皇太极，本质上就是一桩彻彻底底的政治联姻。 从努尔哈赤开疆拓土那时候起，后金政权就跟蒙古科尔沁部落建立了密切的联系，并且通过政治联谊的关系，不断巩固着满蒙同盟。 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在大明朝万历四十二年，也就是一六一四年，皇太极迎娶了科尔沁贝勒莽古思的女儿哲哲为侧福晋，在这儿我得说明一下，满族皇室的侧福晋也是太太的地位，不是汉族说的姨太太。 在后金天命八年，也就是一六二三年，努尔哈赤勒令继福晋、豪格的生母乌拉那拉氏和皇太极离婚。这样，哲哲也就被扶正，成为了皇太极的正室福晋。 两年之后的天命十年，也就是一六二五年，由于哲哲怀孕，于是皇太极在努尔哈赤的安排下，又迎娶了哲哲的亲侄女布木布泰，也就是孝庄为侧福晋，继续维持着当时后金与蒙古科尔沁部落的联姻关系。“ 颜爷听到这儿又不干了，拦着老东家说”老东家，尼了先别说了！这个皇太极有点儿不像话了！怎么先娶的姑姑当媳妇儿，又娶的侄女儿当媳妇儿，这生出孩子该怎么排辈儿呀？这不是乱伦吗？” 老东家苦笑着说“政治需要，满蒙同盟第一，其他的都可以忽略。如果离开了蒙古科尔沁部落的支持，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都不足以抵御外族的攻击，所以联姻就是一种政治谋略。就像汉族的昭君出塞，文成公主的下嫁吐蕃，也都是政治需要。至于娶了姑姑和亲侄女，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吧！” 艾蛤蟆跟颜爷说“爷，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就得那样儿，现在就得这样儿，人家本人都不说嘛，咱就别操这份闲心了。” 颜爷想了想说道”这个、这个，这个听着总觉得不大对劲儿！” 老东家无所谓的说“颜爷，好几百年前的事儿了，不管他！咱们喝酒吃菜，聊天儿说话儿！” 颜爷点头说“对对！别耽误咱的正事儿，来，咱再走一盅儿！” 老东家给颜爷和艾蛤蟆把酒满上说“到了后金的天命十一年，也就是一六二六年，努尔哈赤去世了，皇太极被八和硕贝勒推举，成为了新一任的后金大汗。“ 颜爷又把老东家拦住了说“不行，尼了这满族的事儿我没听明白。尼了刚才说的八和硕贝勒是个嘛玩意儿？“ 老东家说“好么，颜爷，八和硕贝勒可不是嘛玩意儿，按照你们汉族的说法，那是参与朝政的八位王爷！ 天命七年，也就是一六二二年三月，努尔哈赤为了子孙后代能够同心治国，就召集了八子侄聚会，确立了八和硕贝勒共议国政。就是在满族八旗中八个子侄各领一旗。 这个制度的基本内容，一是通过高级会议的形式，共同决定立谁为后世大汗，也就是最高头领；二是发挥八和硕贝勒的集体智慧，共议国政，共商国是；三是以这八个人公举贤良、罢黜谗佞，直到任免某一个执掌八旗之一的主旗贝勒。这个制度的确立，对清朝初期的政治确实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登上大汗位置的皇太极跟努尔哈赤一样，也特别看重同蒙古各部的关系。并且皇太极非常希望，能够有一位具有蒙古血统的皇子来作为他的继承人。只不过，不管是哲哲，还是孝庄，都只为他生育了女儿，并没有生下儿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太极再一次找到了蒙古科尔沁部落，希望自己能够再迎娶一位出身于科尔沁蒙古部落的女子。就这样，作为哲哲的亲侄女、孝庄的亲姐姐，当年已经26岁的海兰珠在后金天聪九年，也就是一六三四年，正式嫁给了皇太极。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海兰珠嫁给皇太极，是一桩彻彻底底的政治联姻，目的就是要为皇太极生个有科尔沁蒙古血统的儿子，以便进一步巩固满蒙同盟关系。” 艾蛤蟆夹了一筷子南京盐水鸭说道“看来还是当皇上好呀，喜欢谁娶谁，不喜欢的坚决不要！娶个二婚的也得是自己的心上人才行！” 颜爷琢磨着又觉得不对劲儿了，冲着老东家说“老东家，尼了说的这些个跟茶叶没关系呀！” 老东家也笑了，说“颜爷，不把前边儿的事儿说明白喽，尼了就听不明白后边儿的故事了。咱得循序渐进，小猫吃小鱼儿，咱得有头有尾才行。喝酒！喝酒！” 颜爷高兴的说“对对！喝酒听故事，喝茶养身体，喝着鸽血红，这日子谁能比？来吧，再走一个！” 老东家的酒菜儿真是精心准备的，鲍鱼、海参、梭子蟹，松鼠鳜鱼、盐水鸭，黄花、木耳、叫化鸡，凉拌东北干豆腐。津菜、浙菜、东北菜，各得其所样样儿精彩。再加上乾隆爷喝的鸽血红养生酒，还有皇太极喝的御用茶，这个档次，在天津卫尼了找不出第二家！就算尼了有钱，财大气粗，市面上尼了买不着，老东家人家也不接待你！ 艾蛤蟆喝完了酒问老东家“这个海兰珠，蒙古王爷给皇太极送过来了吗？” 老东家说“要说这蒙古科尔沁王爷，对于皇太极的要求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大草原上漂亮姑娘有的是，为嘛把个二婚的海兰珠送到了皇太极的身边儿呢？蒙古王爷有蒙古王爷的考虑。 蒙古王爷首先需要考虑的，是嫁给皇太极的女人必须具备的风度和气质。要说蒙古大草原上的漂亮女人并不稀缺，但是要是找一个风度和气质能够配得上皇太极的，还真是不好找。 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必须要能够落落大方，说话的声音既不能过于尖利，更不能过于粗鄙。蒙古女人都是比较放得开的，到了皇太极的身边儿不管不顾的，那就有失礼仪了。所以这个女人得稳重。 再一个就是这个女人得端庄。嘛叫端庄？端庄不光是外在的举止得当，更要沉稳干练。皇太极是满族的第一大汗，作为皇太极的福晋，今后要母仪万众，碰到事儿不能张皇失措，要慧于內而威于外，要站得住脚沉得住气。 第三点就是要懂得风情。风情万种不是搔首弄姿，不是无病呻吟，要知道嘛时候不能打扰男人，嘛时候该亲近男人。皇太极不是普通的汉子，他必须胸藏军国大事，心有百姓疾苦。他正琢磨事儿呢，你像个蝴蝶儿似的忽闪忽闪的来了，那就是轻浮了。 另外还必须风姿卓越，无论嘛场合、嘛时候都能拿得出手儿去。也就是说外在的形象得美貌绝伦，别回头娶个媳妇儿像界壁儿二狗子老婆似的，乍一看挺漂亮，细一看总觉着哪儿不对劲儿，再一看好像在娘胎里就搭配错了，不禁看，这不行！ 而只有海兰珠符合以上这些标准。海兰珠不是小丫头片子，有过婚姻经历，懂得事理，明白男人，端肃而不轻浮，美貌而不妖艳，尤其是那双眼睛，略带忧郁所以更显得深沉，以眉目传情的示弱展示东方女性的柔媚，这不是普通女人所有的，而是海兰珠独具的。” 艾蛤蟆关心的问道“那皇太极知道海兰珠是二婚吗？” 老东家坦然说道“当然知道，这种事儿绝不能瞒着，再说你也瞒不住。可是皇太极却没拿二婚当回事儿，但是却对外严密的封锁了海兰珠曾经的婚史。直到今天，没有任何人知道海兰珠的第一任丈夫是谁，是王公贵族还是将军士兵，第一任丈夫是因为嘛离开了海兰珠的？是战死在沙场还是因病去世了？张三李四还是王二麻子？姓字名谁家居何处？高矮胖瘦长嘛模样儿？没有任何人说得清楚！” 颜爷赞叹说道“不易！太不易了！封一张嘴简单，封万张嘴不易，封天下嘴那是做梦，可是这个梦让皇太极做成了！海兰珠的前半拉人生成了梦幻，给历史留下了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老东家说“迎娶海兰珠，定都盛京城，皇太极登基坐殿当了皇上，建五宫封福晋，大赦天下。 哪五宫呢？皇太极在盛京改元称帝，并改国号为“大清”，正式建立大清王朝。与此同时，他还册封了“五宫后妃”，按照地位由高到低依次是，清宁宫为中宫，皇后是哲哲。关雎宫为东宫，宸妃是海兰珠。麟趾宫为西宫，贵妃是娜木钟。衍庆宫为次东宫，淑妃是巴特玛璪。以及永福宫为次西宫，庄妃是布木布泰也就是历史上的孝庄太后。 而这其中最得皇太极恩宠的无疑便是关雎宫宸妃海兰珠了，并且这份专情与独宠远超其他后妃。 只不过，即便是皇太极与海兰珠之间爱的如此轰轰烈烈、荡气回肠，却也终究没有改变海兰珠红颜薄命的悲剧结局，留下了无尽的遗憾。 为嘛这么说呢？因为自打迎娶了海兰珠，军事上是声势浩大，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横扫天下。政治上是定都建国，百姓归心，安居乐业，工商繁盛，市场兴旺，农有所耕，住有所居，人心所向。奠定了统一全中国的基础。” 艾蛤蟆说“这是好事儿呀！不过这些跟海兰珠没嘛关系呀?!” 老东家说“不然！中国流传着一句老话，叫做红颜祸水。这句话是说凡是漂亮女人必定会带来灾祸。真是这么回事吗？谁也说不清楚。但是历史事实却告诉我们，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 殷纣王宠爱妲己，断送了江山。唐太宗只喜欢杨玉环，却招来了马嵬坡兵变。大唐朝皇上宠幸武媚娘，却因此失去了政权，祸乱了朝纲。而皇太极得到了海兰珠，却落得身体每下愈况，每一次征战后都极度的疲乏，即便在建立大清帝国定都盛京册封五宫以后，也是如此，尼了能说这和海兰珠的到来一点儿关系没有吗？” 颜爷信服的说“这话我信，太远的咱不说，就说大清朝的事儿。甭说海兰珠是皇太极的媳妇儿，大清朝的葛秀姑和杨乃武还不是两口子呢，不也闹出了小白菜儿的风流传闻，差点儿断送了性命嘛！” 艾蛤蟆说“那也不能眼看着皇太极就这么把身子骨儿淘空了吧？” 老东家说“海兰珠看着皇太极这个样子心里也着急呀！这已经是二婚了，再把皇太极断送了，你作为大清国的东宫娘娘，还能再弄出个三婚来吗？” 艾蛤蟆说“谁敢娶呀！” 颜爷说“赶紧想办法补补身子呀！” 　　老东家说“这时候有个新进宫的宫女儿，给海兰珠提供了个信息，说宸妃娘娘，我们屯子有个人家，喝一种茶水，全家人从来不得病，身体好着呢，娘娘何不把这个人家的茶叶弄进宫来，给皇上喝着试试呢？海兰珠一听，喝茶还能治病吗？”‍‍‍ 小说连载·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八八‍‍老东家喝酒说神茶‍萨尔图旗长找郎中 宫女儿说“娘娘，尼了想想，皇上让御医开方子喝药，那熬中药喝的是药水，煮茶喝的是茶水，药水是苦的，茶水是香的，喝苦药水不管用，尼了让皇上喝香茶水试试呗！” 海兰珠听宫女儿这么一说，心想“对呀！御医方子没少换，皇上中药没少喝，可是不见嘛起色。反正是喝茶，既不苦，还解渴，即便不治病也没有坏处，万一真能管事儿，这就是偏得。于是让太监把后宫大总管招呼来说“我今天派给你个额外的差事，到黑龙江的乡下屯子里给我找个人。这个人是满族，爱新觉罗的本家人，懂中医，会看病，是个草药郎中，你要想办法把这个人马上给我找来。” 大总管说“奴才遵旨！不过娘娘，黑龙江离咱这儿两千多里地，这一来一去不是很快就能回来的。再加上找到这个人，那也得要个时间，娘娘你了也别太着急了，奴才给尼了十万火急办妥这件事儿就是了！” 大总管问清楚了要找的人住在黑龙江嘛地方姓嘛叫嘛，马上到皇宫内务府，传宸妃娘娘懿旨，要内务府立马派驿站差役出发，歇人不歇马，星夜奔驰，着黑龙江杜尔伯特地方官，到黑龙江萨尔图地区找这么个人，马上送这个人进宫。” 颜爷说“我猜着了，要找的这个人就是尼了的老祖先！” 艾蛤蟆接过颜爷的话头儿说“要找的茶就是咱们今天喝的茶！” 老东家说“没错儿！要找的正是我家祖上。可是尼了想想，萨尔图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草甸子，我们祖上又是个游牧人家，找个人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吗？想找是一回事儿，能不能找着又是一回事儿。驿站的差役不分昼夜马不停蹄把宸妃娘娘的旨意传到了，把杜尔伯特的地方主事官员难坏了。 颜爷同情的说“这差事确实有点儿难为人，就算是有名有姓也不好找，何况还是个急茬儿的差使！” 老东家说“杜尔伯特的地方官是个蒙古人，名字叫梅麻达布料 ·骐敕喀察，尼了乍一听，这名字好呀，没嘛大不了，嘁哧咔嚓，在他这儿没难事儿，没嘛大不了嘛！这人办事儿还利索，嘁哧咔嚓的。” 颜爷这人平时办事就认真，听故事也认真，听说这人名字叫梅麻达布料 ·骐敕喀察，就问老东家“尼了说的这个蒙古人，真叫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吗？” 看着颜爷一脸认真狐疑的样子，老东家和艾蛤蟆全都乐了。艾蛤蟆说“爷！尼了听书看戏也都当真呀？” 老东家说“颜爷可是真哏儿，我哪儿知道蒙古人的名字呀，不过就是随口一说，这些小细节尼了别较真儿！” 颜爷自己也笑了说“我听老东家说的有凭有据的，冷不丁听见这么一个名字，有点儿纳闷儿，谁家爹娘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字呢？把老东家说故事这事儿就忘了，当真事儿了。” 老东家说“颜爷，我说的大事儿都是真事儿，小事儿有很多都是听来的传说。尼了要说这些传说是假的，可也未必。一辈儿一辈儿传下来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呢？可是尼了非要较真儿，说你老东家给我拿出个真凭实据来，我还真没地方给尼了淘换去。” 颜爷笑着说“对对！是我这脑子不转轴儿，罚酒！罚酒！” 颜爷自罚一盅酒，老东家和艾蛤蟆都陪了一盅，夹了几口菜吃，继续听老东家往下说。 “当年在松花江、嫩江平原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湖泊和河流，也广泛的生活着蒙古族、满族和汉族。杜尔伯特、萨尔图就是个满蒙两个民族族占据的地域，满族在当地是第二大民族，所以管理者就按照蒙古族的地域划分习惯，叫做旗长。 这个旗长就是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接到了宸妃娘娘的懿旨，就挠头了。怎么呢？在大草原上就怕找人，找野兽容易，野兽比人多，人太少了！要找蒙古人也还好说，要找满族人就比较麻烦了。好在差官提供了个村屯的名字，叫拐脖儿屯儿，到那儿打听一个姓爱新觉罗的郎中。旗长心说，还行，好歹还有个姓，爱新觉罗，上萨尔图，拐脖儿屯儿，找个姓爱新觉罗的郎中。娘娘的懿旨，不敢糊弄，不像现在似的，地方办事儿的几乎都是糊弄，那阵儿哪儿敢呀！旗长要亲自跑一趟萨尔图，寻找拐脖儿屯儿的爱新觉罗郎中。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上马挥鞭，杜尔伯特的蒙古马翻蹄亮章顺着大草原上的小路直奔萨尔图。 到了萨尔图，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就有点儿耗子蹬车轱辘懵圈了！萨尔图方圆好几千里地，连个人影儿都没有，草窠儿里能看见野兔儿，天上能看见老鹰，就是看不见人，我上哪儿找这个拐脖儿屯儿去呢？ 旗长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就犯寻思了，心想这个屯子名叫拐脖儿屯儿，这个拐脖儿是嘛意思呢？走道儿拐了脚脖子啦？还是盖房子盖的烟筒拐脖儿呢？再不就是有人是个歪脖子，人们就叫这个屯子拐脖儿屯儿？ 旗长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U察骑着马顺着草原小道儿低着头胡思乱想，这个时间可就不短了，马没事儿，遍地的青草，可以边走边吃，牲口肯定饿不着。旗长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可受不了了，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唤。好在随身带着炒米和酒壶，喝口杜尔伯特的烧锅酒，吃一口炒米，香到是挺香的，可是吃炒米喝烧酒，过后他渴呀！本来找拐脖儿屯儿找不着心里就着急，越着急这心里就越是火烧火燎的，心里越是火烧火燎的就越觉得渴的厉害，旗长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就在心里骂这个拐脖儿屯儿和这个爱新觉罗郎中。 旗长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心里正骂街呢，就看见打老远的小道儿上好像过来个骑着马的人。把旗长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激动得高喊了一声“我的妈呀！可来人了！”扬鞭打马顺着小道儿就迎上去了。 两匹马迎头相遇，两个人也迎面相逢。草原上人少，双方都互相打量着对方。 旗长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一眼就看出对面来的是个庄稼汉，穿着土布的裤褂，家做的布鞋，粗布的袜子，浓眉大眼黝黑的脸庞，是个典型的关东汉子！ 庄稼汉也在揣摩着旗长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心说这是蒙古个财主呀！穿装打扮不说，光是看人的眼神儿就带着一股子傲气。穿着的蒙古袍光鲜亮丽，马鞍子都和普通人家不一样，不用说话就显得那么豪横。 旗长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先说话了，在马上双手抱拳说道“兄弟，天高地广狭路相逢，人生地不熟我打听个道儿，给你添麻烦了，这个拐脖儿屯儿怎么走呀？” 庄稼汉一听心说这话说的还真是挺客气的，当时也在马上还礼说道“别客气，我先问问你是干啥的呀？到拐脖儿屯儿找谁家呀？” 旗长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说“我从杜尔伯特来，我是旗长，我叫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我这是奉了当今娘娘的旨意，到萨尔图拐脖儿屯儿找一个姓爱新觉罗的郎中。” 庄稼汉说“你找着了，我就是拐脖儿屯儿的，我就姓爱新觉罗，我还真就是个郎中。”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一听心说这也太巧了吧？想谁来谁，想娘家人儿小孩儿他舅舅就来了！又一想，我得仔细点儿，别回头把这个人送到了盛京再送错了人，几千里地不说，那是小事儿，再把娘娘的大事儿耽误喽，那就坏菜了！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说“兄弟，到是真巧！不过我得问问，你们拐脖儿屯儿有几个姓爱新觉罗的？” 庄稼汉说“拐脖儿屯儿是个满族屯儿，除了两三户外姓人，几乎都姓爱新觉罗。”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说“你们这是个家族大屯子呀！那你们这个屯子里有几个姓爱新觉罗的郎中呀？” 庄稼汉说“就我们家是郎中，我这就是出去给人看病去。”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说“这可真是误打误撞，瞎猫碰上个死耗子，找不着拐脖儿屯儿半道儿上碰上你了！” 庄稼汉一听不乐意了，说“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啥叫瞎猫碰上死耗子呀？你愿意当瞎猫我管不着，但是你不能拿我当死耗子呀！”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一想也觉得这话说的不那么好听，赶紧给庄稼汉道歉说“兄弟，这是我的不对。我找你找了一头晌了，连拐脖儿屯儿都没找着，更别说姓爱新觉罗的郎中了。我是又着急又上火儿，没想到打听道儿把你找着了，心里一高兴，顺嘴说了句不中听的话。我是有口无心，兄弟你别往心里去，我这儿给你赔不是了！”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说着在马上抱拳当胸作了个揖。 庄稼汉说“你刚才说娘娘的旨意让你找我？娘娘找我个土郎中干啥？”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说“我听差官说了，说你们家常年喝一种茶，一年到头连个头疼脑热伤风感冒都没有过，娘娘让你带着茶，由我送你去盛京面见娘娘，兄弟，我这是沾你的光，要进皇城走一趟了！” 庄稼汉一听就乐了，说“咱俩谁也去不了！你说的那个郎中不是我，那是我大哥！他已经离家快二十年了，跟着满族正白旗大营走的，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呢。说句不好听的话，家里人常念叨他，可是我大哥这个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那茶早就喝没了，方子也没留下，你得想法子找到我大哥才行！”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一听，得！白高兴了！不是这个人！当下就问庄稼汉“你说你大哥跟着满族正白旗大营走了快二十年了，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大哥当年是当兵走了？” 庄稼汉说“就是在大营里随军看病，现在在啥地方都不知道，连年打仗，音信皆无，你让娘娘自己去正白旗大营查查吧！”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一想，也没别的办法，总不能哥哥找不着了拿弟弟顶缸吧？只好说“兄弟，耽误你时间了，你不是要去给人家看病吗？那你就快去吧！对了，兄弟，你叫啥名字呀？你这屯子为啥叫拐脖儿屯儿呢？” 庄稼汉说“顺着萨尔图这条道儿往北走，见着一个硬拐弯儿的路，就看见一个屯子，因为拐的是硬弯儿，这个屯子就叫拐脖儿屯儿。我叫金福，你再找我打听金福大夫就行了，萨尔图这一片儿都知道我。”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说“谢谢兄弟，我问清楚喽，下回再来找你好有个抓挠。” 两个人说了半天话谁也没下马，就此马上分手，庄稼汉在前，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在后，在来路上走了没多远就分手了。 金福走了，旗长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又开始转腰子了。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骑在马上自己寻思“人没找着，盛京我去不去呢？差官来传旨的时候说了，得是让我送郎中去盛京，这个郎中在正白旗大营呢，还是在别的啥地方呢，这得让娘娘下旨去找，可是这件差事我得把话跟娘娘说明白了，不然万一娘娘一生气，治我个罪过儿，我这个旗长就当不成了！看来这个盛京我是无论如何得走一趟了！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回到了杜尔伯特的家里，已经是黑天了。老婆把酒已经烫好了，手把肉也端到了桌子上，听院子里马蹄子声音传过来，就知道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回来了。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进蒙古包一看，心里挺高兴，折腾了一天，又累又渴又饿，感到还是家好呀！ 老婆叫琪琪格，说“你这一天没见影子，你忙啥去了？”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喝了口热酒说“别提了！来了个差官传娘娘旨意，让我找个人。我跑了一上午，人没找着，这不刚回来嘛！” 琪琪格说“哟！娘娘的旨意，你没找着人，是不是明天还得找呀？”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撕了一块手把肉说“那到不必。不过我得把这结果告诉娘娘，别让娘娘以为是我不拿娘娘的事儿放在心上，怪我个办事儿不力，把我这旗长给我撸喽，那就麻烦了！” 琪琪格一听吓一跳，紧张的说“那怎么办呀？”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说“我得跑一趟盛京面见娘娘，把这件事儿说清楚喽，不然这旗长要是没了，俸禄银子也就没了，咱家喝西北风去呀?!” 琪琪格一听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说要去盛京面见娘娘，就嘬牙花子了。不高兴的说“光是从杜尔伯特到盛京就是一千多里地，你骑着马去不得累坏了个屁的呀？”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无奈的说“那我也得酸菜炒土豆丝儿，硬挺！你要是不打算当这个旗长夫人了，那我就不去盛京了。” 琪琪格说“别介呀！”‍‍‍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八九‍‍旗长备酒准备动身‍皇城严谨不让进门‍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说“那我就得准备着明天走了！” 琪琪格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到驿站把这事儿跟差官说说，让差官把这事儿跟娘娘说一声，你不就省得跑这一趟了吗？”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说“这事儿我早想清楚了，差官靠不住，驿站的差官是一站传一站，歇人不歇马。这三传两传的万一要是把话传叉劈了，最终倒霉的还是我。所以我再三琢磨，盛京必须得去，但是可以不用三百里加急，我跟着普通的驿站马车走，带着文书，有吃的有喝的有住的，我不就不那么累了吗？” 琪琪格一听，说“这还差不多，你这是娘娘的差事，也别亏待了自己。咱这儿也没啥出奇的东西，你多带点儿咱杜尔伯特的烧锅酒，一路上自己喝点儿，再给娘娘带点儿，这不就好说话儿了嘛！”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端起酒杯来冲着琪琪格说“夫人高见！懂我者，老婆也！我敬你一杯！” 老东家说到这儿，颜爷接过了话头儿说“这还得说是两口子，能设身处地的为老爷们儿去想。” 艾蛤蟆寻思着说“这主意倒是不错，不过这得带多少酒呀？” 老东家说“反正是有马车，也不用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背着抱着，咱就不去管他了。 第二天早晨一起来，两口子吃完早饭，琪琪格在家里忙着准备烧酒，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嚓去准备给驿站的公文。这一天忙忙呵呵的就过去了。 等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回到家，一看地上有五个二十斤的酒坛子，这是一百斤的烧酒呀！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搓着手高兴的说“行！不错！我一路上喝十斤，给娘娘送九十斤，行！” 琪琪格说“你这账算的不对！”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有点儿迷糊了，心想自己喝十斤，还有九十斤送给娘娘，这没错儿呀?!怎么说自己算的不对呢？想到这儿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就问琪琪格“我啥地方算的不对了？” 琪琪格说“回来的路上你不喝呀？”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一琢磨说“对呀！还有回来的路上呢！那就是我来回喝二十斤，给娘娘送八十斤。这回对了吧？” 琪琪格说“还是不对！”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纳闷儿的说“怎么还是不对呢？” 琪琪格说“光是你自己喝呀？你住在驿站，那管驿站的官儿你让人家看着呀？有你这么不会办事儿的吗？”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一拍脑袋说“这脑瓜卵子完蛋个屁的了！得喝掉四十斤，给娘娘留六十斤。” 琪琪格说“这还差不多！你自己照量着喝，别喝冒漾了就行！”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拍拍肚子说“知道，这里有数儿，不会耽误事儿的。” 驿站的设置是以马走一天的路程为依据来设置驿站，从杜尔伯特的温托河到肇源的茂兴，南下渡嫩江，走郭尔罗斯后旗，然后直到盛京。这条路一千多里地，快马一天能走五百里，两天就到盛京了。普通的走法一天走三百里，贪点儿早，赶点儿黑，三天就到盛京了。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因为带着酒坛子，慢慢悠悠的赶路，所以走了整整的五天。 这五天的日子过得太舒心了，一天三顿小酒陪着，鸡鸭鱼肉顿顿儿都有，赶马车的伺候着找酒馆儿，晚上住在驿站有驿丞陪着，除了媳妇儿不在跟前，和在家里没啥两样儿。 就这样儿走了五天，总算是晃悠到盛京城了。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不敢再喝酒了，今天得见娘娘呀！到了盛京皇城的大门口儿，让守城的清兵给拦住了。 守城的一看来的这位，这是个蒙古人呀！守城的问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你是干啥的呀，到皇城这儿来有啥事儿呀？”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没来过皇城不懂的规矩呀！直不愣登的说“我是黑龙江杜尔伯特旗的旗长，我叫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我是奉了娘娘的旨意，来盛京面见娘娘的，你们得让我进去！” 守城的一听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说话，就知道这不是个明白规矩的人。说“我先问问你吧，是哪个娘娘让你来的？” 这一下子就把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给问住了，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卡嘛了几下眼睛说“娘娘就是皇上的媳妇儿呀！怎么还问是哪个娘娘呀？” 守皇城的兵乐了，说“你这个旗长是怎么当的呀？咱们皇上有五个媳妇儿，也就是有五个娘娘，是哪个娘娘让你来的呀？”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说“这我哪儿知道呀！我就知道差官传旨，让我找个姓爱新觉罗的郎中。你去问问哪个娘娘让我找郎中了，就是哪个娘娘让我来的。” 守皇城门儿的说“得了吧！就你这样儿的，说话都说不清楚，我怎么给你往上报呀？你还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一听这意思是不让进去呀，当时就急了。说“你让我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从黑龙江大老远的跑到盛京城见娘娘，你个守城的竟敢不让我进去？” 守皇城的也不跟他废话了，说“你以为这皇城你想进就进呀？说清楚了我还得给你往上报呢，你说都说不清楚，我怎么给你往上报呀？”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不依不饶的使劲儿吵吵，非要进皇城。蒙古人的大嗓门儿终于把城门官儿给喊出来了。门官儿出来就跟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急愣子了，说“别喊啦！你不看看这是啥地方？盛京城皇城的大门，皇上就在皇城里呢，你跑到皇城大门口儿来闹事儿，你还想不想活了?!”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梗梗着脖子说“我怎么不想活了？是娘娘让我来的，要不然我大老远的从黑龙江跑来干啥？” 皇门官儿一听，这得仔细问问，要真是娘娘召见的人，还真不能赶他走。皇门官儿就问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你说是娘娘叫你来的？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说“就是呀！娘娘叫我来的！” 皇门官儿说“是哪个娘娘叫你来的？”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说“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让我找姓爱新觉罗的郎中，就是这个娘娘让我来的！” 皇门官儿一听，这个是不能随便放进去，可是又不敢把他打发走。他担不起这个责任呐！皇门官儿想了半天，决定自己不能不往上报，这事儿牵扯到娘娘，哪个娘娘咱也惹不起。干脆，我给他报到内务府，让内务府去做最后的决定。想到这儿皇门官儿说“你别堵着大门儿了，你上一边儿等着去，我呢，把你这事儿给你报上去，让不让你进去，你得等我个回话，你可不许再吵吵了！”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说“你给我报上去我还能吵吵吗？我上那边儿等着去！”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把马车挪开，坐在车里等着皇门官儿。皇门官儿甩开两条腿跑到了内务府。 内务府大总管听了皇门官儿的禀报，心里也犯了寻思了。这件事儿还真得认真对待，怎么呢？一般人谁敢乱闯皇城的大门呀？不过这个人说不清楚是哪个娘娘让他来的，我还没法跟娘娘禀报。五个娘娘，万一这里边儿有啥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捅出篓子来，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我得怎么跟娘娘说呢？” 颜爷说“这有嘛难的，实话实说呗，尼了要找的人来了，尼了看看让不让他进来？直接问呗！” 艾蛤蟆摇头说道“爷，不是那么回事儿！这娘娘和娘娘之间不知道心里有没有隔阂。这要是哪个娘娘不高兴了，说句不能让进来，就有可能耽误大事儿。” 老东家说“要不还得说是内务府的总管，脑子灵光办法多，把这个难事儿给解决了。” 颜爷好奇的说“诶，咱听听他能有嘛高招儿？” 老东家说“内务府的大总管是噶嘛的？那是专门伺候皇上和娘娘的，皇上的后宫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作为内务府大总管的，必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要不然就干不了这个活儿！ 当年皇太极分封了五宫娘娘，分别是中宫清宁宫，皇后哲哲。东宫关雎宫，宸妃海兰珠。西宫麟趾宫，贵妃娜木钟。次东宫衍庆宫淑妃巴特玛璪。次西宫永福宫，庄妃布木布泰，也就是咱们现在说的孝庄太后。 而这其中最得皇太极恩宠的无疑便是东宫宸妃海兰珠了，并且这份“专情”与“独宠”远超其他后妃。 一个皇后四个妃子，这都是娘娘。但是娘娘排名分先后，这点儿内务府大总管是绝对的门儿清。有事儿先得到皇后那儿探探口风儿，大总管就先跑到了中宫。 皇后哲哲一看内务府大总管没经宣召就跑来了，以为皇上有嘛事儿呢！赶紧问大总管“大公公，您这一大清早儿的怎么想着到我这儿来了呢？是皇上有啥事儿吗？” 大总管说“娘娘，皇上到是没啥事儿，是我刚才我碰见了一个蒙古疯子，跟我说是娘娘让他来的，还说是娘娘让他找个郎中。娘娘您说他是不是个疯子？” 皇后哲哲说“唉！别跟疯子一般见识，疯言疯语的也没人信，让他说去吧！” 大总管心里有底了，这不是皇后要找的人。于是说“那我就把他轰走吧！免得到处胡说八道。” 皇后哲哲是蒙古人呀，蒙古疯子也是自己的同族，就跟大总管说“给他点儿吃的，让人把他送回蒙古科尔沁盟吧！” 大总管说“娘娘真是心慈面善，对一个疯子都想的那么周到。我替疯子谢谢娘娘恩典！” 皇后哲哲说“你去把这事儿办了吧！” 大总管答应一声“嗻！”然后退出了中宫。出了中宫，大太监来到了东宫。海兰珠一看内务府大总管来了，客气的说“大总管呀，没人招呼你就过来了，有事儿呀？” 大总管还是那套话儿，说“娘娘，我刚从宫门那儿过来，是碰见了一个蒙古疯子，疯疯癫癫的，非说是奉了娘娘召唤，让他找一个姓爱新觉罗的郎中。娘娘您说这不是疯了吗？宫里的御医好几个，哪个娘娘会让他去找郎中呀？” 宸妃海兰珠听了大总管的话心里一阵高兴，说“大总管，你没问问他是从哪儿来的吗？” 大总管一听，哟！有门儿，这回算是找着主儿了！当时不动声色的说“我以为他是疯人说胡话，没细问呢！” 海兰珠说“你把他领到我这儿，我问问是怎么回事。” “嗻！”大总管领命出宫，边走边想，幸亏我留了个心眼儿，没把这个蒙古人轰走，真要是轰走了，那就不是他疯了，那是我疯了！ 大总管走出了皇宫的宫门，把皇门官儿吓了一大跳！他知道，皇宫里的规矩是内外有别，内务府的大总管今天竟然会走出了宫门，这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儿呀！赶紧打千儿行礼说“奴才见过大总管！” 大总管说“不是有个人说是娘娘召见的吗？人呐？” 皇门官儿说“大总管，您顺着城墙往东边儿看，那边儿有一辆驿站的车，那小子就在车里坐着呢！” 大总管说“什么小子小子的，客气点儿，人家真是娘娘叫来的。” 皇门官儿连连点头说“哟！还真有这回事儿呀？” 大总管说“你没难为人家吧？” 皇门官儿说“哪儿能呀！我就是个给皇上看门儿的，哪儿敢随便欺负人呀！” 大总管说“你过去把他叫过来吧！” 皇门官儿一溜小跑儿的来到了马车跟前儿，敲了敲马车棚子说“出来！出来！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赶紧出来！”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正坐在马车里等信儿呢，一听有人敲马车棚子，还直劲儿招呼自己，赶紧跳下了马车问“有回信儿了吗？” 皇门官儿说“内务府大总管出来了，你赶紧过去看看吧，招呼你呢！”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了宫门前，就见一个人穿装打扮和别人不同，站在宫门前不怒自威，就知道这不是凡人，赶紧过去打躬作揖说“见过大总管！您老人家吉祥！” 大总管说“哟呵！没看出来，你还挺懂得礼数的。娘娘宣召，你跟我来吧！”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赶紧说“大总管，这车子……” 大总管说“驿站的车子，你叫他们回去吧！” 梅麻达布料 · 骐敕喀察说“不是，这车里还有我给娘娘带来的酒呢！” 大总管一愣说“这皇宫大内难道还缺少酒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