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囧途”与山寨欢歌】

吴伟视野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不大，却足够让这个国庆假日的清晨，氤氲着一层迷离的湿意。正是早上九时，我们一行十二人，分乘三车，怀着去往渠县賨人谷度假的、近乎雀跃的心情，都说国庆高速公路上“堵”，那是你没掌握好出行规律，国庆的次日高速公路上是“畅”，于是我们驶入了这片蒙蒙雨帘之中。为了统一行动，我们早早约定，共同开启高德地图，结成一支数字化的车队。那时的我们，满心以为科技能抹平一切岔路，却万万没想到，它自己，有时便是那最大的“岔路”。

故事的主角，是其中一车。它如同一个满怀心事的诗人，刚从高坪收费站上了高速，便仿佛被什么无形的思绪牵绊，一个恍惚，竟误入了“它道”。这小小的偏差，像乐章伊始一个不和谐的音符，预示了后续的颠簸。他们被迫在嘉陵火花下了高速，旋又掉头，重新扎进高坪的入口。我们通过手机听着他们略带懊恼又觉好笑的描述，想象着那辆小车在雨中的高速路上画下的第一个“圈”。

倘若故事至此为止，倒也无伤大雅。可高德地图这位“执拗的向导”，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为他们规划一条独一无二的“深度体验路线”。重新上路后，它并未如我们期待的那般“迷途知返”，反而又一次、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电子合成音，将他们引向了另一个陌生的高速出口。那一刻，我们仿佛能透过电波，看见他们车内那张茫然又无奈的脸，以及那无声的诘问：“导航啊导航，你究竟要带我们去向何方？” 这一番折腾，原定的抵达时间，便被慷慨地“馈赠”了近五十分钟的延误。

而这出公路喜剧，尚不止一幕。另一车，也在入口处上演了一出令人捧腹的乌龙。那关键的ETC卡片，不知是临时起意要与主人玩一场捉迷藏，还是被节日的喧闹冲昏了头脑，竟未安安分分地插入卡槽。于是，门闸那位铁面无私的守卫，自然不肯放行。后车喇叭声声催促，车内人手忙脚乱地翻找、抱怨，一场小小的交通阻滞，便在几分尴尬与几分滑稽中酿成了。想来那冰冷的门闸，默默承受了所有“莫须有”的抱怨，也是颇有几分委屈的。

几经波折，三路人马终在午间会师于目的地。入驻的农家乐简朴却干净，雨水洗过的山间空气，清冽得沁人心脾，稍稍抚平了“囧途”带来的烦乱。午后，小雨依旧缠绵，我们便顺水推舟，将原定的山谷探幽，改为室内的“方城之战”。一时间，麻将的碰、杠、胡之声，与窗外的雨声交织成趣，所谓的“开心麻将碰碰乐”，其乐趣大约不在于输赢，而在于这久违的、无所事事的闲适与相聚的喧腾。

晚宴是这一天的高潮，也是农家乐老板的倾情奉献。土鸡炖得汤色金黄，野生茵炒得油亮喷香，山间时蔬带着雨水的清甜，一桌琳琅，虽无都市餐厅的精致摆盘，却有着扎实而丰腴的乡土风味。我们围坐一桌，酒自然是少不了的。推杯换盏间，上午行车的不快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话语声、欢笑声，几乎要掀开这农家小屋的屋顶。

酒至半酣，不知谁提议，老板打开了那套颇有年头的卡拉OK设备。于是，一场“山寨大家唱”便隆重登场。屏幕的画面带着些许年代的雪花，伴奏的音乐偶尔会跑调，话筒的啸叫不时挑战着耳膜的极限，但这丝毫未能减损我们的热情。你方唱罢我登场，从怀旧金曲到流行热歌，吼得是声嘶力竭，唱得是荒腔走板。没有人在意技巧，也没有人在乎音准，要的只是那份宣泄的、纯粹的快乐。歌声、笑声、喝彩声、雨声，混成一片，将这山间的夜晚，搅动得沸反盈天。

这真是一个不眠之夜。回望这一日，从清晨雨中那略带混乱与无奈的启程，到此刻夜色中这酣畅淋漓的欢歌，仿佛一出充满了意外转折的轻喜剧。我们被导航戏弄，被ETC为难，却又在麻将的碰撞声、饭菜的香气和跑调的歌声里，寻回了假日的真意。或许，旅途最美的风景，从来不只是那个目的地，而是这通往目的地的、充满了种种“不完美”趣事的整个过程。这雨中的賨人谷，因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反倒在我们记忆里，刻下了比晴日更加鲜活、生动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