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粽子情

段喜英

<p class="ql-block">  女儿的手托着翠绿的粽叶,学着外婆的样子舀起一勺糯米。米粒从指缝漏下,像时光的沙漏。我忽然想起三十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午后,我也是这样笨拙地学着母亲的动作。</p><p class="ql-block"> 母亲蹲在旧厨房里烧稻草打槐米的画面,至今还在眼前——稻草在灶膛里噼啪作响,金黄的火焰跳动着。她将槐米倒入大铁锅,用长柄勺慢慢搅动,水渐渐变成淡黄色,飘出特有的草木香。那时我觉得神奇,为什么要把米染黄?母亲说,这样包的粽子更香,还能放得更久。</p><p class="ql-block"> “妈妈你看!”女儿举着歪歪扭扭的粽子,米从角上漏出来。我接过她的小粽子,和母亲相视一笑。三代人的手在这个午后交织在一起,包着相似的粽子,也包进各自岁月的滋味。</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手依然灵巧,粽叶在她指间听话地卷成漏斗,装米、放枣、压实、捆绳,一气呵成。她边教女儿边说起往事:“你妈妈小时候,总是守在锅边等粽子熟,说闻到香味就睡不着觉。”</p><p class="ql-block"> 我记得那些等待的夜晚。灶台上的大锅咕嘟咕嘟地响,蒸汽带着竹叶和糯米的香气弥漫整个屋子。第一锅粽子出锅时,我总是急不可耐地咬下去,常被烫到舌头。母亲会笑着嗔怪:“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那时的粽子格外香甜,或许是因为有漫长的期待,有亲手采摘的槐米,有母亲整整一天的辛劳。</p><p class="ql-block"> 如今超市里随时能买到各种口味的粽子,真空包装,方便快捷。但我总觉得少了什么——少了稻草燃烧时空气中的焦香,少了等待时那份雀跃的心情,少了母亲额角的汗珠在灶火映照下的光亮。</p><p class="ql-block"> “外婆,这样对吗?”女儿举起她第一个成功的粽子,虽然形状还不算周正,但已经是个像模像样的小粽子了。母亲接过,仔细加固了棉线,在收尾处打了个漂亮的结。</p><p class="ql-block"> 看着这一老一少,我忽然明白,母亲坚持要教我们包粽子,不只是传授一种手艺。她是在把我们共同的故事,把那些关于等待、关于亲手创造的记忆,一层层包进这三角形的绿色包裹里。就像槐米水浸透每一粒糯米,让普通的白米有了温暖的黄色,这些看似繁琐的传统,也在浸润着我们的心灵,让平常的日子有了特别的滋味。</p><p class="ql-block"> 粽子在锅里慢慢煮着,香气开始飘出来。女儿趴在厨房门口,像极了当年的我。母亲擦擦手,笑着说:“还得再等一会儿,好饭不怕晚。”</p><p class="ql-block"> 是的,好饭不怕晚,美好的东西都值得等待。就像我等待女儿长大,母亲等待我懂得,而我们都在等待那个共同的、飘满粽香的午后,能够一代代地延续下去。</p><p class="ql-block"> 当最后粽子出锅,我们围坐在一起剥开粽叶,金黄的糯米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女儿咬了一口,眼睛亮起来:“真好吃!比买的好吃多了!”</p><p class="ql-block"> 母亲笑了,眼角的皱纹像绽开的菊花。我知道,又一颗关于端午、关于家、关于爱的种子,在这个午后,悄悄种下。它会像槐米染色的糯米,在时光里慢慢沉淀,在某一年端午,长出新的叶子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