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战友我的团”165期

缪根山

撰稿：牛文祥

责编：缪根山

美篇号：1123946

图片：牛文祥提供、AI生成

审校：程作华 丁怀华 刘友铸

背景音乐：大漠敦煌

嵌在剪报本中的记忆

牛文祥

　　翻开泛黄的剪报本，一篇《天下铁匠章丘走天下 制造兵器打日寇》抗战文稿再次映入眼帘。这是我从军时写的，发表在26年前的《济南日报》副刊上。捋着文章脉搏，我仿佛再次走到了73 年前的抗日战场，听到了章丘炉匠叮当作响的锤声。

这声音由远及近，铿锵有力，悦耳动听。伴随着锤起锤落，我哼起了“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

曾记得，那次采访，章丘市武装部政委刘家和引用《山东通志》中“唐时铁器章丘最盛，章丘冶山唐时冶铁于此”进一步介绍道，章丘铁匠历史源远流长，俗有“章丘铁匠遍天下，天下铁匠章丘人”之说。章丘以“铁匠之乡”闻名天下。

刘政委的话不假，章丘铁匠行走于炎黄大地，全国五个铁匠中章丘有其三。“关东红炉多如林，一听口音章丘人；问声老乡饥和寒，满面阴云泪纷纷……”的民谣唱出了章丘铁匠东北居多。电视连续剧《闯关东》画外音提及，章丘打铁跑生人数可达60万人之众。传流至今的“毛嫩小子学打铁，挣了零钱腰里掖；回家塞给二爹娘，赶集籴粮不挨饿。”民谣进一步印证了“庄庄净是叮当响，锤点压过寺庙钟；家家不用打鸣鸡，锤声连连报五更”的真实。

就是这群铁匠，打制了农具、工具、生活用品、工艺品，极大地方便了人们的生产生活。

还是这群铁匠，怀揣拳拳爱国之心打造兵器，支援我抗日战场。尤其是在抗战初期，地方抗日武装缺枪少弹，章丘铁匠几乎成了职业军工。

1937年9月，邹平县抗日游击队特务营成立。当时人多枪少，不能有效抗击敌人。散游于此地的18名章丘铁匠得知后连续打造一个月，给抗日武装送去长枪160支，马步枪54支。这支队伍如虎添翼，在以后的抗战中英勇杀敌，威震四方。

时隔一年，章丘人程重远参与并领导了泰西地区抗日武装张夏起义，组建了山东西区人民抗日自卫团。3000余人的队伍枪械不足千支，子弹不足万发，补充枪支弹药成了当务之急。程重远深知家乡铁匠多是个个是能工巧匠，招募20多名在此地谋生的章丘铁匠，创建了随军修械所。他们夜以继日工作，不仅很快修缮了损坏的枪支，而且打造出1000把鬼头大刀。游击队员拿着他们打造的大刀冲向敌阵，杀得鬼子丢盔弃甲。

　　当年，蒙山区抗日救国如荼如火，爱国群众急需杀敌兵器。沂水县青旗会总教师张恒远专程来到章丘聘请铁匠能手刘干臣去其老家东营庄铁匠炉督造武器。在他的指导下，很快制造出大批大刀、铁矛、快枪。广大抗日群众手持利器，与日寇展开了殊死搏斗。

抗战初期，章丘境内有三股武装力量，尽管他们出身有别、隶属不同、信仰不一，但在抗日救亡中思想高度统一。鼎盛时期，这支武装发展到10个团3万多人，急需大量武器装备。章丘县政府发文，对在家的铁匠登记造册，动员散落他乡的铁匠回乡制造刀枪。仅相公庄镇十九郎村就有80多名常年在外打铁的铁匠立即返乡，与其他村铁匠组建起4个枪厂。

“章丘铁匠改了行，深山密林建厂房；不打锨镢造刀枪，专杀鬼子蒋匪帮。”又是一首民谣道出了3万余名章丘铁匠或明或暗为正规部队和地方武装生产兵器100万余件。

　　刘家和政委从事思想政治工作多年，而且善于演讲，他介绍情况时总是眉飞色舞，引人入胜。当他继续讲到章丘铁匠更有一手绝活时，大家无不为此连连点头。据他介绍，虽然当时生产条件极其简陋，但章丘铁匠的制造水平可堪与兵工厂媲美。

桑园镇刘家章师傅手艺绝妙、威望高，他组织起30多盘红炉，制造出可与兵工厂较为先进的“五七”快枪、捷克式快枪、马步枪。

南凤村的解统斌师傅秘密建立了地下造枪厂，在一无图纸参照，二缺机械设备的简陋车间里，神奇般诞生了小型迫击炮。

章丘铁匠个个手艺精湛，长矛、大刀，快枪、步枪、手榴弹及各种子弹几乎都能制造。他们打造的长矛枪头猛戳在石头上火星迸发而不折尖，鬼头大刀砍在碗口粗细的树木上唰地一声断为两截。造出的解放区第一门九二步兵炮，珍藏在军事博物馆。

　　章丘造，响当当。这不能不让我忖思章丘铁匠一定会有先进的制造设备。不。从刘政委口中得知，章丘铁匠使用的工具主要是风箱、铁钳、砧子、铁锤，好点的红炉才有部车床，还得靠手摇轮子操作，就连老虎钳、钻枪筒用的大立钻也是自己仿造的。制造步枪完全依靠手工，把从敌人手里缴获的武器作样品，一一拆下部件，记好尺寸，然后仿造。像步枪的枪筒，锻好毛坯后要两手抱钻，一点一点钻，其他零件也是靠生锉硬磨完成的。

　　章丘武装部政工科长郭海臣是“老章丘”，他知道情况比谁都不少。他急着讲述章丘铁匠到敌人手中抢夺打造兵器工具的故事。

章丘铁匠更明白，土法上马费时费力，制造效率低下，不如到鬼子手里夺取。1943年10月的一天，被孙村日伪军据点枪炉厂抓去制造兵器的铁匠李桂生，急匆匆来到本村向正在制造兵器的铁匠们反映，说那里有一台鬼子制造兵器的好车床，请求派人去抢。铁匠们一听高兴极了，立即向县大队作了报告，建议攻取日伪枪厂。县大队顿时感到是个好机会，与铁匠们一起研究巧夺方案。

　　夜深了，死一般的沉寂。章丘县大队大队长宋现安做了简单动员，趁着夜色率大队300多人和铁匠们一起向孙村进发。

鬼子十分狡猾，到处修建碉堡，设置岗哨，防止偷袭。敌人在孙村西北角设有岗哨，村南部署大批日伪军驻防，而枪炉厂建在了村街北。他们决定从街东头进入，以确保尽量不惊动敌人。宋大队长命令两个中队埋伏村南监视敌人，亲率一个中队与李桂生他们巧抢枪炉。幸巧的是，他们到时大门紧锁，两个看门的伪军也不知去向，8个铁匠悄悄把车床抬出，尔后又组织人员将其他简易设备、零件及枪支运走。时隔不久，县大队把枪炉设备护送到泰山军分区，并介绍李桂生到八路军兵工厂工作。

抢夺工具又不如抢夺兵器来得直接，聪明的章丘铁匠后来学会了抢夺兵器的本领。

　　三山峪村枪厂有80多名铁匠，为抗击日寇立下了不少功绩。1943年6月的一天，八路军游击队要求他们20天内打造120支长枪。时间紧，任务重，他们一边组织力量尽快打造，一边研究去普集日伪军据点去夺。3月8日普集镇大集，枪厂厂长袁如发混入赶集群众中侦察敌情。他发现许多鬼子在饭店里喝得酩酊大醉，立即把情况通知枪厂。80名铁匠和60名民兵趁机冲向据点，夺长枪51支、子弹2000余发，提前7天完成任务。

细细品味“拿来主义”，觉着章丘铁匠中蕴藏着无穷智慧。石行东，章丘市武装部干事，地地道道的章丘人。他的插话则将大家带到了章丘铁匠拿起枪刀，与鬼子展开了殊死搏斗的环境里。

　　1937年10月，面对日寇的疯狂进攻，韩复榘弃城南逃，济南沦陷。大敌当前，民族危机。在八路军游击队的帮助下，1938年2月16日，一支80余人、由半数以上铁匠组成的章丘人民抗日救国军成立。章丘万山村的李曼村（少将、获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章丘北三山峪村的陈瑛（中将、获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等人成立了章丘人民抗日救国军。起草颁布了抗日章程和部队纪律，人人填写“抗日志愿书”，表示与鬼子死拼到底。

　　这是章丘第一支民间抗日武装。从此，他们开始了艰苦卓绝的救亡斗争。章丘抗日救国军一边自己制造武器，一边偷袭鬼子据点，时常配合八路军正规部队打击日寇。1938年3月4日，他们联合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五军1000余人进驻章丘万山、三山峪等村，当天围歼伪头目孟月楼的“维持会”。4月下旬，又与第五军一部夜袭普集镇日寇据点，破坏胶济铁路普集以西路段，切断鬼子交通线。后来，这支队伍不断扩充，发展到4000余人，被编入八路军山东人民抗日游击队序列。

　　能够参加正规抗日队伍的毕竟是少数，章丘铁匠大多自发组织起来，与日寇展开了殊死搏斗。1943年夏，有人向张家庄枪厂厂长张万民报告，说天尊村日伪据点十多个鬼子跟随伪军出村扫荡，老巢空虚。张万民觉着敌人兵力分散，是教训他们的好机会，便组织民兵、铁匠分兵两路，一路向天尊村进发，一路截住鬼子回据点的退路。

天赐良机。张万民一路直奔天尊村日伪据点，发现留守的几个鬼子、伪军正在打牌喝酒，毫无戒备。正当他们猜拳行令高兴时，20多把鬼头刀压在他们的脖子上。一个漏网的鬼子见势不好，抱起机枪向空中胡乱打了一梭子子弹。外出扫荡的敌人听到枪声调头回巢，哪知铁匠们早已等候多时，还未等他们闹清怎么回事，就被冲下山崖的几十名铁匠杀得人仰马翻，弃械而逃。这次战斗打死鬼子11名，缴获武器弹药一宗。

牛文祥

　　一桩桩、一件件章丘铁匠与敌人殊死拼搏的故事至今历历在目。8年抗战中，他们袭击日寇100余次，打死打伤日伪军近千人。

26年，人生长度的近三分之一。时光磨掉我记忆中的许许多多，唯独这次章丘采访似乎还在眼前。如今回忆起章丘武装部如数家珍式的讲述，我不由地竖起来大拇指：章丘造，好样的；章丘铁匠，好样的!

本文写于2019年

作者牛文祥简介：1976年入伍，历任战士、排长、连长、教导员、文化教员、军事教员、组织干事、新闻干事；1996年转业后任处长等职。发表新闻稿300万余字，被济南军区、山东省军区评为优秀新闻工作者、优秀通讯员。许多文章在全军全国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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