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乡愁</p>
<p class="ql-block">叩问吾心腑,</p>
<p class="ql-block">何处是故乡?</p>
<p class="ql-block">川南宋州地,</p>
<p class="ql-block">小场旧忆长。</p>
<p class="ql-block">曾属纳溪古镇堡,</p>
<p class="ql-block">观音池畔溢荷香。</p>
<p class="ql-block">双坊节孝嘉庆立,</p>
<p class="ql-block">叠院书声透矮墙。</p>
<p class="ql-block">千古贞节箍妇道,</p>
<p class="ql-block">陈规旧俗误忠良。</p>
<p class="ql-block">碑石本无禁锢意,</p>
<p class="ql-block">遗存犹自话沧桑。</p>
<p class="ql-block">三百年间经风雨,</p>
<p class="ql-block">今朝文旅富一方。</p> <p class="ql-block">街市如旧,红凳子沿石阶排开,人们坐着闲谈,笑声混着锅碗瓢盆的响动,在牌坊的影子里缓缓流淌。那座石雕牌坊巍然矗立,屋檐翘角挑着南方湿润的天光,雕纹深嵌在岁月的肌理中,像一句未说完的老话。我走过它投下的斑驳光影,仿佛踏进童年某个夏午的梦——蝉声浓稠,祖母摇着蒲扇坐在门槛上,说这坊子是嘉庆年间立的,为的是“节”与“孝”,可她讲着讲着,又叹一句:“苦的是那些守空房的女子啊。”如今牌坊下不再有训诫的回音,只有摩托驶过的突突声,和孩子们绕着石狮子追逐的笑声。它不再是束缚的象征,倒成了街坊口中的“老地标”,成了游客驻足拍照时背景里的骄傲。</p> <p class="ql-block">石狮子蹲在牌坊两侧,鬃毛卷曲,眼窝深陷,威严中透出一丝疲惫。它们看过太多离别,也守过太多归来。小时候我总不敢直视它的眼睛,总觉得夜里它会动,会踱步到池塘边饮水。如今再看,它嘴边已有裂痕,鼻尖也磨得圆钝,像一位退伍的老兵,静静坐在生活的角落。三轮车停在它身后,车上堆着菜筐和塑料桶,一缕阳光斜照在狮子额前的“王”字上,竟有些恍惚——这曾是礼教的门面,是权力的图腾,如今却与市井烟火相安无事地共处一隅。它的庄严没有消失,只是被日子温柔地稀释了。</p> <p class="ql-block">抬头望去,石雕上的“耸清标”三字仍遒劲有力,仿佛在风中低语:立身当如松柏,清正不阿。浮雕里人物骑马执戟,衣袂翻飞,像是从某段忠烈故事中跃出的剪影。我曾问父亲那些人是谁,他笑着说:“都是过去的好汉,名字早没人记得了。”可他们的姿态却被石头记住了,千年不倒。这坊子原是为表彰节妇而建,可雕花里藏着的,又何止是妇道?那是手艺人的呼吸,是时光的指纹,是民间对“不朽”的朴素理解——哪怕被贴上旧俗的标签,它依然以沉默的美,抵抗着遗忘。</p> <p class="ql-block">横梁上的文字已有些模糊,但依稀可辨“节孝可风”四字。云纹缠绕如思绪,人物执扇捧书,似在行礼,又似在告别。我忽然想起祖母的梳妆匣,里面压着一张泛黄的纸,写着她母亲的名字,旁边注着“守节二十七载”。她从不提起,可每次路过牌坊,她都会放慢脚步。如今这些雕刻不再只是冰冷的训条,它们成了记忆的锚点——谁家祖上出过秀才,谁家老屋曾挂过“进士第”匾额,街坊们还能如数家珍。历史在这里不是博物馆里的展品,而是嵌在生活褶皱里的温度。</p> <p class="ql-block">那块石碑静静立在牌坊旁,写着“宜宾市文物保护单位 双垂节孝坊”。字迹清晰,却带着风化的边缘,像一位被重新正名的故人。二〇〇二年五月八日,它从“旧礼教的残余”变成了“文化的遗产”。这个日子没有仪式,却意义深远——我们终于学会不再以今非古,而是以古鉴今。它提醒我们,不必美化过去,但也不能抹去痕迹。那些曾被压抑的女性名字,或许永远无法在石上刻下自己的声音,但至少,这坊子还在,它们的故事,还能被后人轻轻提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