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飘香

乔群

秋意渐浓，教堂里那棵老桂树又悄悄开了花。清晨出门时，风里忽然飘来一缕甜香，像是谁把一捧糖霜藏在了叶底，不经意间洒落人间。我驻足深吸，那香气不争不抢，却丝丝缕缕钻进鼻尖，勾出心底关于秋天最柔软的记忆。

桂树不高，枝干虬曲，树皮斑驳如老人手背上的青筋，可一到秋天，它便成了整条巷子的主角。细碎的花藏在叶腋间，米粒大小，淡黄如新酿的蜂蜜，不细看几乎察觉不到。可就是这不起眼的小花，竟能把整条街都浸在香里。午后阳光斜照，树影斑驳，偶有微风掠过，花香便随着光影轻轻晃动，仿佛空气都变得稠润起来。

记得小时候，母亲总在桂花开得最盛时，踮脚摘下一小篮。她说桂花要晨露未干时采最好，香气才不会散。采回来的花洗净晾干，一部分腌进糖罐，等过年做桂花糕；另一部分泡进玻璃瓶，加冰糖与白酒，封存一整个冬季。到了雪天，温一壶酒，酒液澄黄，浮着几朵干花，轻轻一嗅，暖意便从心头蔓延至指尖。

如今母亲不再酿酒，可每当我走过桂树下，那股熟悉的甜香仍会让我放慢脚步。有时抬头，见几朵小花正悄然坠落，像一场无声的雨。它们落在泥土上，落在自行车筐里，落在行人的肩头，却从不显得凄凉——因为香气还在，记忆就还在。

教堂里的桂树年年如期而至，不喧哗，不张扬，只用一树细花，把秋天的味道悄悄写进风里。原来最深的秋，不在落叶纷飞时，而在某一个不经意的转角，忽然被一阵花香轻轻抱住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