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远方去

丹

阴云低垂，像一块浸了水的灰布，缓缓在头顶铺展。我沿着这条笔直的公路向前开，两侧的树林正燃烧着秋天最后的热情。金黄、橙红、深绿层层叠叠，像是大地打翻的调色盘，又被风轻轻拂匀。车轮碾过偶尔飘落的枯叶，发出细微的脆响，仿佛季节在耳边低语。

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远处的山影淡成一抹水墨，融进天边的云层里。几辆小车在前方缓缓移动，像被线牵着的纸船，漂在一条通往深秋的河上。我放慢车速，摇下车窗，冷空气裹着落叶的气息涌进来，带着一丝清冽的木香，还有某种说不清的、属于远行的孤独。

小时候总以为秋天是热闹的，是丰收的锣鼓，是晒场上翻腾的谷粒。可如今才懂，秋天最动人的部分，其实是它的静。这种静不是空无，而是一种沉淀——树叶落向泥土，阳光斜照山岗，连风都学会了轻声走路。我停在路边片刻，看一片枫叶打着旋儿落下，正好停在一块布满苔痕的石头上，像一封无人查收却写得极美的信。

继续前行时，天色微微亮了些，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漏下一束光，恰好打在前方的路面上，像舞台追光般照亮了一小段柏油路。那一刻，整条公路仿佛活了过来，成了某种邀请——不是去往某个具体的地方，而是走向一种心境：明知寒冬将至，仍愿一路向前。

这趟旅途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也不需要。有时候，出发只是为了重新听见自己的呼吸，看清那些平日被喧嚣遮蔽的色彩。秋林不语，却把一切都说了。而这条路，依旧笔直地伸向远方，像一句未完的诗，等风，也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