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岸的旧影与新虹

杜茂

　　谷芹新村子东的西河岸，自村中小河入口蜿蜒至马房大桥的西大河西岸，曾是一帧野趣盎然的自然长卷。今年四月以前，河岸路上错落栽着柳树、楹树、滇朴与小叶榕，树隙间缀着一丛丛三角梅，红的炽烈、黄的明艳；西岸堤坡更显随性，或有楹树舒展枝桠，或有小叶榕垂下气根，三角梅仍在其间点缀，而坡地边缘则被构树、刺丛、榨桑、迷朦花、苦刺、仙人掌与红缨丹等杂树乱草占据，疯长的绿意里藏着最鲜活的野气。原先的土路后来铺了层碎石渣与细沙，虽解了雨天泥泞之困，坑洼却仍让行人意兴阑珊，唯有自然的声响在此常驻——树上鸟鸣啁啾不绝，草丛间虫声低吟浅唱，偶有鹭鸶翩跹而至，白羽掠过河面时，便惊起几分灵动。

　　二三月天晴的清晨最是难忘，大河清水潺潺，朝阳初升时，燕子斜掠清汪汪的河面，尾尖点出层层涟漪，又穿过低垂的绿柳条，真应了“春燕剪柳”的诗意。河面升起的薄雾如青纱缭绕，与两岸绿柳缠绵交织，便成了“西河烟柳”的盛景。四季流转里，三角梅总保持着最鲜亮的色彩，杂树杂草也始终绿意盎然；河西的农田更随时节换着衣裳，小春时油菜、大蒜、洋葱与各色蔬菜铺展，春天便是一片溢香的金黄；大春里玉米、水稻与蔬菜水果登场，秋天又化作金色的田垄与缀满果实的果园……连五月的河岸路，都因草木繁盛、繁花隐现，成了一条繁花似锦的小径。

　　2025年，为迎接9月21日的半程马拉松，自弥城建安大桥至马房大桥的西岸，从4月中旬到8月24日，县政府组织工程队为这片河岸换了新颜。河岸与农田间筑起灰白的水泥挡墙，坑洼的土路被平整后，铺就了一条宽度齐整的柏油路，路面西侧又统一喷绘成湛蓝的赛道，黑蓝分明的路面像一条彩丝带，顺着河道自然舒展。赛路与挡墙间的空地新栽了一排木棉树，树与树之间是红黄交织的玫瑰花丛，其余空地撒下格桑花籽，只待花期。谷芹小河口至马房桥段的堤坝西侧，也立起了数米高的灰白挡墙；临河一侧，唯有铁桥到香园地那段保留了原先的大柳树，其余仍是那排十余米高的滇朴与小叶榕，只是曾经在西岸顽强生长的榨桑、苦刺、迷朦花、构树与仙人掌，早已难觅踪影。

　　国庆节的午后，我重走这段河岸路。黑蓝相间的赛道上游人往来不绝，路两侧树下的空地里，格桑花正开得热烈，粉紫、雪白、艳红、明黄的花朵连成两条五彩花龙，走在其间，竟像踏入了流动的彩虹。秋雨后的河水带着几分红褐，哗哗地淌着；翠绿的树木在风里发出咝咝轻响；黑蓝的路面上行人步履匆匆，鞋尖偶尔蹭过飘落的格桑花瓣；远处的农田里，蒜苗刚吐出嫩黄的新绿，旁边的果园正飘来金果的甜香。

　　我驻足在曾经鹭鸶常停的河段，望着眼前的热闹——孩童追着格桑花丛里的蝴蝶跑，游人举着手机拍摄花与河的相映，几位老人坐在新栽的木棉树下闲聊，话题里既有对“西河烟柳”的怀念，也有对如今花路的赞叹。风掠过脸颊时，似乎还带着旧时虫鸣的余韵，却又混着格桑花的淡香与游人的笑语。忽然明白，西河岸从未真正改变，它只是以旧的底色为纸，用新的笔墨绘就了另一幅风景——旧年的烟柳是朦胧的诗，今日的花路是明快的歌，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绿意与生机，始终在河岸的风里，轻轻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