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小知识】杜桥方言勿活得六十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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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在老家杜桥，没有人教导我们要善待残疾人。事实上，甚至没人说残疾人这个词。残疾人是对一部分身体有长期缺陷的人的统称。残疾人这个词是普通话，是书面语或正式用语，早年的杜桥人说土话，这个词说不上。杜桥人虽然不说残疾人，但私底下总会说具体的残疾状态，如摆脚（瘸子），如瞎眼人（瞎子），等等。

记得母亲常说一方言: 勿（没有）活得（到）六十七八，晓（不可）笑（讥笑）别人脚蹩眼瞎。这整句独特读音为: vèn wo de luò xiè qie bæ，hyāo xiāo bie nín gyià piè ŋǎn hæ 。方言直译意思即是: （人）没有活到六十七八岁，不可讥笑别人脚瘸眼瞎，也即世事难料，谁知道自己的生命进程中会否脚瘸眼瞎的？杜桥人不是直白地教导要善待残疾人，而是以推己及人的哲学口吻告诫人们要平等地对待与尊重残疾人，杜桥人，十分认可无常的力量。

需要特别指出，50多年前，国人的平均寿命还不到60岁，能活到六十七八岁的，都可算古稀的长寿之人了。因此，这句方言的潜台词就是“人活一辈子都应善待残疾人，善待残疾人就是善待自己！”

我们这代人成长的那个年代，优生优育、防疫接种和医疗技术相对落后，聋哑、瞎眼、面瘫和小儿麻痺症造成的双脚瘫痪等残疾人较常见，我居住的那条百来米长的街面上就有搬着凳子走路的一男孩一女孩。而每逢集市，狭窄的西街总有七、八个占卦摊位，摊位旁竖立或白或蓝卦幡，上书算命、测字字样，摊主清一色的盲人，其占卦生意还相当不错，且被尊称为算命先生或者测字先生。

在老家，我从没见到有导盲犬给盲人领路的。盲人出行，要么用一根竹棒探路，摸摸索索地缓缓前行，要么由亮眼人陪同。亮眼人陪同的情形，亮眼人在前，盲人在后，两人中间一根棒子，一人抓一头，这情形，杜桥人有一说，叫牵花眼。牵花眼的，不是夫妻就是父子母女，总是最嫡亲的亲属。路人见到此种情形，都会礼貌让行，这是无需提醒的社会默契。

我虽然耳聪目明手脚齐全，但也经不起沉浮岁月的冲刷洗礼，毛病此起彼伏。退休刚满周岁，就犯了痛风症，平生第一回用上了拐杖。那是在医院，拐仗来拐杖去的，也属平常，只是上洗手间，拐着个杖，委实不方便，但不方便也得方便啊，好不折腾。

50岁之后，耳朵不好使了。听人说话，得跑过去贴近了听，贴近了听还不行，得折转脖子用右耳朵仔细聆听，因为左耳基本失聪，右耳也岌岌可危。医生也不管用，又是打针灌药，又是营养神经，疗效归零。老了朽了的部件，得拆下更换或许还能凑合着用，但换心换肝，没听说换耳朵的。

幸好我打小听从母亲教诲，勿（没有）活得（到）六十七八，晓（不可）笑（讥笑）别人脚蹩眼瞎，我还真的对残疾人满怀同情和怜悯怜惜之心。要不然，他人讥笑年老的我摆脚（瘸子）或老聋甏（聋子，甏音bāng），我亦无言以对。

（图片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