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红山果

且听风吟

<h3> 老家地处豫西山区嵩县城关镇于沟村,属伊河流域贾寨川中部,距县城中心约三公里。地貌成丘陵状,田地与植被交织错落。这里红山果树虽不多,但果子的口感与颜值确是他处无法比拟的。 <br> 老家的秋,是被那颗颗红山果一点点染透的。它们不像果园里的苹果梨子,被人精心伺候着。它们野生野长,是山野最泼辣的孩子。田埂边、崖畔上、乱石缝里,哪儿犄角旮旯,它们就在哪儿扎下根去,蓊蓊郁郁地蔓开一片。叶子是浓绿的,衬着那果,便格外地显眼。 <br> 今年一连串的秋雨过后,大伯家老院内的那棵红山果又迎来了丰收的时候。四十余年的树龄,斑驳皴擦的树皮记载了四十几载的旱涝丰歉,也见证了我们一大家子从村东向村西迁居繁衍后的落幕与新生。果字满树披挂,那红,不是牡丹那种雍容华贵的红,也不是玫瑰那种娇艳欲滴的红。它是一种朴素的、热烈的、像乡下姑娘被山风吹红的脸颊似的红。也同时像极了家里人用双手谋生与延续基业的精神,吐露出内心庄稼人对美满生活最原始的渴望。<br> 这些果子个头只有大拇指般大小,圆滚滚的,皮儿薄得像一层琉璃,阳光透过来,能隐隐看见里头丰腴的果肉。一颗颗,一串串,像谁不小心打翻了神仙的胭脂盒,玛瑙珠子似地缀在枝头,在秋风里微微打着颤儿。<br>  追忆儿时采摘它们的场景,那是一项顶快活的野趣与家趣。此间,我们这些孩子有的爬树,有的撑杆,挎着自家编的小荆条筐或塑料篮,像一群出笼的雀儿,叽叽喳喳地涌上山坡或围拢在老院树旁。手上动作要快,眼要准,轻轻一掐,那带着一小截蒂把的果子便落入手心。偶尔等不及,摘下来也顾不上擦,只用衣角一抹,便急急地塞进嘴里。牙齿轻轻一碰,“啵”的一声,极轻微的一声脆响。紧接着,一股混合着酸与甜的浆液瞬间在舌尖炸开。那酸,是先声夺人的,激得人猛地一眯眼;可还没等眉头皱紧,那甜便悠悠地泛了上来,清洌洌的,如山泉一般,将那股子酸稳稳地接住,融成一团融洽的、活泼的生机。嘴里满是山野气的芬芳,仿佛把整个秋天的风露都含在了口中。母亲和小婶总是不紧不慢地跟在我们后头,她们采得仔细,专挑那最红最饱满的。她说,这山果看着小,却是大地的灵气。她们拿回家,会用井水细细地淘洗几遍,然后一部分切片摊在竹篾上晾着,一部分则和了冰糖,在土灶的大铁锅里熬成酱。那时,整个砖房里都弥漫着一种温暖的、酸甜的雾气,锅里的“咕嘟”声,是童年里最安稳的催眠曲。<br>  如今,超市里的水果琳琅满目,个个光鲜亮丽,却总也吃不出那红山果的滋味。我后来才知道,它的学名叫“山楂”。可在我心里,它永远只是“老家的红山果”。<br>  它不金贵,带着一身天然的土气与倔强。它承载的,不只是味蕾上的那点酸甜,更是那段光着脚丫在土地上奔跑的岁月,是母亲被灶火映红的慈祥的脸,是老家山野间那阵最自由的风。而今在汝州工作,大峪镇和蟒川大山里虽说也有漂亮的红山果,可老家的那抹红,是故乡印在我心头上,一颗永远鲜活、永不褪色的朱砂痣。​</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