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片锣</p>
<p class="ql-block">可今天说的“片锣”，不是戏台子上那套行头里的家伙，而是个绰号，一个让人听了就想笑、又不敢笑出声的外号。这号是胡大贵的，剧团里数他脾气最拧，说话像砂纸磨锅底——粗得很。谁也不爱搭理他，他自己还浑然不觉，整天抱着那面铜锣当命根子。</p>
<p class="ql-block">有一回下乡演出，台下孩子皮，瞅他去茅房的空档，抓起锣就哐哐猛敲。胡大贵回来正撞见，一把揪住小孩耳朵，骂得那叫一个狠，小孩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旁边坐着个戴草帽的老头，眯着眼瞧了半天，忽然低声对孩子说：“想不想看他出丑？”孩子抽抽搭搭点头。老头一笑：“去，找颗青皮核桃，在锣心里转十圈，一圈都不能多。”</p>
<p class="ql-block">孩子像得了秘令，蹭一下蹿没影了。等胡大贵再上台，锣槌一落——“咣！”一声巨响，那锣心竟“啪”地飞了出去，像块烧饼似的掉在台前。台下先是静了半秒，接着哄堂大笑：“片锣！片锣！”喊得比唱戏还齐。胡大贵脸都绿了，可锣心真没了，再敲也没声。打那以后，他这人没改脾气，可“片锣”这名字，倒是跟着他走遍十里八乡，连外村人都知道——剧团有个胡大贵，一敲就“片”。</p>
<p class="ql-block">后来我问那老头去哪了，亲戚摆摆手：“早些年就走了，听说是懂些老法子，铜锣忌青皮，一转就破音，久了连心都松。”我摸着手里的旧锣，忽然觉得它不光是响器，更像是个记事本，记着人情冷暖，也记着那些藏在乡野里的怪理儿。</p>
<p class="ql-block">锣可以旧，可以锈，可以破个洞，可只要名字还在人嘴里传着，它就没真哑。</p> <p class="ql-block">抱元守一（说故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