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上集）

沧海默风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开篇 ‍舞杨花 · 传奇 天津建卫护北京，南市再看民风；草根群聚，且混杂鱼龙。锣鼓喧天唱大戏，三不管、大鼓相声；金皮彩挂兴盛，流氓地痞横行。 只是苦了百姓，有多少故事，旦夕发生；有钱豪横，娼妓笑贫穷。风花雪月富贵梦，旧社会、没少折腾；几多社会传奇，留待后人点评。 ‍一 灯下回顾当年事亦奇亦幻有谁知‍ 南市多传奇，有些确是真事。比如五十年前的天津卫南市“玉清池”澡堂，就有着一段真实的传奇故事。 这个传奇故事是我的发小王宝树王先生讲给我听的。 王宝树是家传的剃头匠，现在称为“理发师”。他曾经工作在南市荣吉大街的“长江浴池”澡堂，后来调入了同在荣吉大街的“玉清池”，再后来成了“玉清池”的经理。王先生的经历，也是个传奇。 王先生讲给我的，是“玉清池”的来历。当年，没有什么洗浴中心之类的称呼，但是“玉清池”可比中国各地的洗浴中心都大多了。先说建筑，“玉清池”五层高楼，建筑面积大概得有几万平吧？一楼是男浴池，二楼是女浴池，三楼是“夫妻间”，在当时的中国可谓凤毛麟角。四楼是办公区域，五楼是电梯间，地下室是员工的集体宿舍，后院的两台卧式锅炉终年不停火，那架势，牛哟！ 我母亲是“玉清池”的员工，所以我也曾经在“玉清池”的员工宿舍住宿过。“玉清池”的传奇来历，就是王先生在员工宿舍里给我讲的。 首先，建立“玉清池”的老板不是什么资本家，而是一个“喝破烂”的。也就是现在“收废品”的。之所以称为“喝破烂”，不是把破烂“喝”进肚子里，而是“喝破烂”必须得吆喝，所以俗称“喝破烂”。 走街串巷“喝破烂”的，不过是勉强维持生活，怎么会有那么雄厚的资本，建起了中国最大的浴池呢？要说起这个故事，真就是个传奇。 有一天这个“喝破烂”的走到一处偏街僻巷，正吆喝着呢，就见巷子中的一间临街小屋屋门打开，走出一个老太太来。说是老太太，其实也不是有多大年纪。不过那个年代人长得显老，五十岁的人长得像八十岁的容貌。 老太太叫住了“喝破烂”的，从屋里拿出一个香炉来，问“喝破烂”的收不收。 “喝破烂”的接过香炉看了看，见是个铜香炉，就不大乐意收。因为解放后破除迷信，不准烧香拜佛，收了香炉也卖不出去，所以“喝破烂”的把香炉交还给老太太，说了句“不要”就准备走了。 谁想老太太一把拽住了“喝破烂”的，说“好歹给俩子儿吧，日子过不下去，眼瞅着就要断顿儿了。这香炉是铜的，做工还挺精致的，要不是活不下去了，我真舍不得卖呢！” “喝破烂”的接过香炉又仔细看了看，见这个香炉真的不同于一般的香炉，虽然蒙尘带垢，但是转圈儿雕花题诗，真是一个挺少见的稀罕物。经过和老太太讨价还价，“喝破烂”的还是买下了这个香炉。 没想到的是，这个不起眼儿的香炉，让“喝破烂”的走入了富人的行列！ 人这一辈子，说不准能碰上什么事。欢心也好，闹心也罢，都得坦然面对。 “喝破烂”的收了一个铜香炉，回家让媳妇儿一顿数叻。 媳妇儿说了“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呀？这年月你收个香炉，这不明摆着就得砸在手里吗？政府破除迷信，不准烧香拜佛，我看你收这个香炉卖给谁去！” “喝破烂”的陪着笑脸说“没花几个钱。我看这玩意儿挺精致的，卖不出去咱就自己留着，当个摆饰也不错。” 说着话把香炉举到媳妇儿的眼前说“你仔细看看，这样的香炉我头一模儿见着。莲花的底座，祥云的炉口，转圈儿还雕刻着一首诗，我估摸着这玩意儿有点儿来路。你看看！你看看！” 媳妇儿不高兴的说“有嘛来路？一个穷老婆子手里的东西，还来路呢！”说着话还是接过来香炉看了一眼说道“钱花出去了，就回不来了。把它擦洗干净了，当个摆饰吧！”说着话出屋去了。 “喝破烂”的冲着媳妇儿的背影说“我去洗干净了去。” “喝破烂”旳把香炉搁在洗脸盆里，从水缸里㧟了一瓢水，拿了一块抹布洗香炉，洗着洗着突然不洗了，手捧着香炉仔细的观看起来。 媳妇儿刚出屋去了，这会儿推门儿进屋，一看“喝破烂”的手捧着香炉在那儿发呆，也凑过来看香炉，嘴里说“看嘛儿哪？魂儿都丢了？” “喝破烂”的看媳妇儿也过来了，满脸兴奋的说“你快来看看，我怎么看这个香炉不像是铜的呢！” 媳妇儿说“不是铜的还是金的呀？” “喝破烂”的一指香炉刚擦洗干净的那块儿“你看看，这跟铜的一样吗？” 媳妇儿仔细一看，也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嘴里不由得“咦”了一声说“这玩意儿，真好像是金的！” “喝破烂”的捧着香炉的手不由自主的就哆嗦起来了。媳妇儿着急了，伸手把香炉夺过去说“你拿稳喽！真要是金香炉你别再半身不遂喽！” “喝破烂”的嘴唇哆嗦着说“拿金子做香炉？这是嘛人家呀？” 媳妇儿也高兴起来了，说“别管嘛人家，先找个明白人帮咱看看，究竟是铜的还是金的。” “喝破烂”的说“对对对！我现在就去！” 媳妇儿不放心的说“你着嘛急呀！先想好了，你找谁帮咱看！” “喝破烂”的说“这玩意儿得上银楼。” 媳妇说“你傻呀？找银楼看香炉，万一是真金的，那不就露富了吗？这得找咱自家信得过的人！” “喝破烂”的说“咱家都是穷亲戚，哪儿有懂金银的呀？” 媳妇儿想了想说“你不是常说你们这行有个跟你不错的古董王吗？你把他找家来，在咱家帮咱看看，这玩意儿不能往外拿，惹祸！” 媳妇儿一席话，惊醒梦中人。“喝破烂”的说“对呀！找古董王，上家来看。我这就去！” “喝破烂”的抬腿出门，去找古董王来家鉴定香炉。 那么这个香炉究竟是不是金的呢？ 人这辈子，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奇奇怪怪、无缘无故，也不知怎么回事，事情就发生了，就让自己遇上了。说不清楚的事情，没法解释的由来，人们就把这种现象叫做“缘份”。 “喝破烂”的姓刘，名叫刘翰林，据说祖宗八代上中过翰林，原来也是个富裕的家族，后来传到他爹这辈儿上，抽大烟把家败坏光了，不知道怎么就流落到天津卫了。刘翰林从来不对外人说起自家的老辈人，觉得丢人。周围邻居也都是穷人，全都是早出晚归养家活口，都知道刘翰林是个“喝破烂儿”的，这个行当也就成了刘翰林的外号了。 刘翰林的老婆是个天津人，姓肖，名字叫作雅环，您要是指名道姓喊她名字，他打心眼儿里不乐意听。为什么呢？怎么听都是“小丫鬟”，这辈子光伺候人了！好在穷人没大号，邻居背后都叫她“破烂儿媳妇儿”，当面不能这么喊，跟着丈夫的姓走，都喊她刘嫂，喊着喊着喊走脊了，喊成“六嫂”了。她也就随弯就直的答应着。刘翰林在不知不觉中也就跟着媳妇儿沾光，成了公众的六哥了。 六哥“喝破烂儿”收了个香炉，发现这个香炉不像是铜的，怀疑是黄金的。可是穷人没摸过黄金，这得找个明白人给看看呀！“喝破烂儿”的六哥刘翰林想要拿着香炉上银楼，找金银匠人给看看，六嫂不同意，怕香炉真是金的露富招灾惹祸，刘翰林这才想起来剃头刮脸儿的“古董王”。 要说起这个“古董王”，那也是个不显山不露水儿的能人。“古董王”姓汪，名叫汪昊德。祖上也是个有头有脸儿的人家，乡下有地，城里有商号，那也是阔绰的人家。到他爷爷那辈儿上，坏菜了，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最要命的是好赌，嗜赌如命，把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都输给人家了，因为还不起赌债差点让人家给打死。家败坏没了，最后落的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他可到好，一蹬腿儿、一闭眼，西方接引，下了地狱了。 不是上天堂了吗？不是！天堂不要这道号儿的，一准是下地狱受罪去了！汪昊德他爹也是个娇贵的身子骨，公子哥儿的身子要饭的命，扔下了老婆孩子就跑没影了，据说是下煤窑去了山西，煤窑冒顶死在外头了。 汪昊德跟着老娘流落到天津卫，老娘往前又走了一步，嫁给个剃头匠，汪昊德跟着后爹学了个剃头的手艺。后爹和老娘都没了以后，汪昊德接过了后爹的剃头桃子，走街串巷的当了个走八方的手艺人，在给人剃头刮脸儿的日子里偶遇怪人，学会了鉴别古董的能耐，成就了民间高手“古董王”。 汪昊德遇见了什么样的怪人呢？ 汪昊德这副剃头挑子，一挑就是十八年。走遍了天津卫的南门外、北门外、东门外、西门外的大街小巷、偏街僻巷，河东、河北的棚户区汪昊德是了如指掌，他太熟悉天津卫、天津人了。 天津的穷人，别看家贫如洗，可是绝对要面子。天津人，人穷志不短，男人见面作揖称爷，张爷、李爷的叫着，人穷也是爷，咱就是天津卫的穷爷爷！ 别看人穷，不输面子，张嘴说话敢叫硬，穷也横，穷横穷横的。天津青帮滚油锅里捞铜钱，烧红的煤球儿抓起来点烟卷儿，眉头子不带皱一下的，什么叫豪横，这才是爷态！ 天津人热情，讲义气，懂得江湖规矩。您要是问个路，天津人给您说的明明白白、仔仔细细，碰上没嘛事儿的主，背不住能给您引个路，送您一程。 人穷，请客吃饭下大饭庄、上大酒楼，真没钱，去不起。在家中弄俩小菜儿，喝点儿散酒，也是情谊。 汪昊德就是这么一条汉子。乐于助人，不欺负穷人，碰上点儿看不过眼儿去的事儿敢出头说话。天津卫讲话，敢出头“拔創”。出头是出头，可不是不讲理，天津卫的娃娃，从小就懂得把道理摆在明面儿上，咱掰斥掰斥，以理服人。 您别看汪昊德日子过得也不宽绰，可是还常年的照顾着一个老爷子。要说起这件事儿来，那还得从他刚接过继父的剃头挑子说起。 那年，汪昊德走在河东的贫民区，那块地方的地势低洼，大街比胡同高，胡同比院子高，院子比屋里地面高，老百姓管那片儿地界叫“三级跳”。 平常日子还好说，就怕阴天下雨。阴天屋子里返潮，下雨屋子里倒灌，成年到头的潮气蓬勃。好天儿的时候院子里没别的，满院子竹竿儿晾衣服，都快长毛儿了！ 这天正赶上个下雨天儿，汪昊德让个雷阵雨给截在一条“三级跳”的小窄巷子里了。大雨浇着，没处藏没处躲的，正不知道怎么着好呢，就见临街的小院门儿一开，一个年纪有六十多岁的老爷子探头儿出来，冲汪昊德喊着“爷们儿，别傻浇着，快进屋躲躲雨！” 汪昊德也没多想，三步并做两步就进了院子，把剃头挑子往院子里一扔，跟着老爷子就钻进了屋子。 就这么个功夫，汪昊德浑身上下已经都湿透了，顺着两条裤腿儿往屋地上淌水。 汪昊德抓起扫地的笤帚正要往屋子外头扫水，就见老爷子拿出一身儿衣服来，对汪昊德说“甭扫水，没用，马上就灌进来了。别愣着呀，把衣裳换上，别着凉。” 汪昊德看了看老爷子，说“爷，我这就谢谢您老了！年轻，没事儿，我躲躲雨就走。” 老爷子拍了拍手上的那身儿衣裳说“这是我的，洗干净的，别嫌破，把你那湿透了的换下来，别硬挺着，快换吧！” 汪昊德一看，老爷子这是诚心诚意的，再要推辞那就是不识抬举了。当时也就听话的把自己的衣裳脱下来，换上了老爷子这身儿干衣裳，立码感觉干爽多了。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二‍‍汪昊德避雨遇高爷‍老人家有兴说三隐 ‍ 汪昊德感激的说“爷，给您添麻烦了。我得问问爷您贵姓呀？” 老爷子说“咳，穷老头儿一个，哪儿有嘛贵姓呀！我姓高，小伙子你姓嘛呀？” 汪昊德两手抱拳作揖说道“高爷，我谢谢您老！我姓汪，我叫汪昊德，您也看见了，我是个剃头匠。要是您不让我进屋，我就得干挨浇了。” 高老爷子说“小事儿，别谢。穷家破屋子，小伙子你别嫌弃。” 汪浩德说“高爷，我一个臭剃头的，您老不嫌弃我就不错了，我还嫌弃您老？那不是浑蛋了吗？ 我呢，也没别的本事，就会剃头。正好下雨进了您这贵宝地，我看您这头发也该剃了，我给您剃个头刮刮脸儿，您也看看我的手艺。” 这就叫有缘雨中相遇，剃头结交高人。 哟！这位高老爷子还是高人呐？ 暴雨阻隔，汪昊德被截留在高老爷子家了。这位高爷倒也实诚，看汪昊德被大雨浇的跟个落汤鸡似的，就拿出了自己的一身衣裳让汪昊德换上。汪浩德看高爷这是真心实意的让自己换衣裳。也就没大客气。 说话之间汪昊德把高爷的衣裳换在了身上，哎呀！觉得不光身上暖和，这心里头也觉得怎么这么热乎呢！心说这老爷子这是个好人呢。好人我就得有个好对待，咱不能辜负了老爷子这片心意。 汪昊德趁着外边的暴雨没停，就着这个机会汪昊德要给高老爷子剪个头，理个发，也算是答谢老爷子的这片善心。 话刚说完，汪浩昊德顶着个脸盆，去到了院子里的剃头挑子那儿，把剃头的家巴什这就拿进屋里来了。 高爷一看，乐了。心里说这小伙子啊，这也是个实在人儿。行了，既然是这样，咱呢，也别辜负了他这片心意，那就让他给剃剃头、刮个脸儿吧。 这爷俩，剃头刮脸嘴可没闲着。汪昊德说“高爷，我听您这口音，可不像是天津卫的人哪。” 高爷一听“嗯，还真叫你说着了。我呀，不是咱们天津人。我祖籍呢是陕西。后来呀。又到了河南。呆了没个那么三五年，从河南呢又到了山东。这都岁数大了，才落脚在咱们天津卫。” 汪昊德说“高爷。您这一生可真是没少去地方啊。这陕西，河南，山东，河北的，您这真是闯荡江湖啊！” 高爷说“地方确实是没少跑，但这罪呢，可也没少遭。咱中国这地方大了去了，你还真得多转转、多看看。怎么这么说呢？长见识啊。那老话不是说吗？读万卷书，还得走万里路。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这话呀，从老祖宗那儿传到了今天。你看看咱中国人的讲究，你走到各处都有高人。人家那一招一式，那本事那能耐，就够咱们学一辈子他都学不完的呀！” 汪昊德说“高爷您说的对！可惜我呀，没啥本事，就指着这剃头挑子和这剃头刮脸的手艺，我这养家糊口挣口饭吃。我也想出去转转呢！学本事，那得投名师访高友，那得进深山老林，到古刹名寺，拜师学艺，也不枉了来这世上一回。我要能真出去了，好歹学点本事，也不至于就挑着这剃头刮脸的挑子混一辈子啊。” 高爷说“话是这么说，可也不见得就非得进深山老林。咱这世上高人有的是。远的不说，你就说咱这天津卫吧，你知道谁是武林高手？你知道谁是饱学鸿儒？其实啊，高人高手，备不住就在这民间呢！那老话不说吗？高手在民间。就看你有没有这缘分，能不能碰上了。” 汪昊德说“高爷，您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儿。这就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可话又说回来了，真要是有这世外高人，那也得在那政府里头啊。您想那有能耐的，谁能住这三级跳的屋子里耗费光阴呀？那不得住在五大道的小洋楼去啊？” 高爷说“也不然。人活在世上啊，碰上的事不一样，想法也就不同。有的人呢，就愿意攀高枝儿、唱高调、往高处走。有的人呢就不愿意显山露水，他就愿第意低调生活。就是有本事、有能耐，他也不让别人知道。所谓的大隐中隐小隐。小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野，就是这么个道理。” 高爷的这一番大隐中隐小隐，这一下子就把汪昊德给隐蒙了。他哪儿听过这话呀?!汪昊德停下了手里的剃头刀说“高爷，您刚才说的这个大隐中隐小隐，到底是嘛意思呀？” 高爷伸出三个手指头，说出一番话，让汪昊德的心里开了一道缝儿，高举剃头刀对着高爷说出一句话，把高爷吓得大惊失色！ 汪昊德说的是什么话？高爷怎么就会吓得大惊色了呢？ 高爷的中华“三隐”，彻底把汪昊德给说蒙了。这些话他从来也没听说过呀！汪昊德不由得举起剃头刀的那只手停在半空中，要落不落欲落还休，剃刀锋利的刀刃上寒光闪烁，汪昊德两眼紧盯着高爷，是一言不发两眼发直。 汪昊德这是怎么啦？跟您说实话，没怎么的，汪昊德这是让高爷的这三个“隐”说的，在脑子里划魂，卡住神经了。 高爷可不知道汪昊德是神经短路了呀，汪昊德那高高举起的剃头刀就在眼目前悬着，万一汪昊德有意无意的往下一落，自己就有可能遭遇灭顶之灾呀！有人说了，你这说的也太夸张了吧？还灭顶之灾？没这么严重吧？ 您别忘了，汪昊德不正在給高爷剃头呢嘛！剃头刀要是落下来，绝对是一个灭顶之灾！所以高爷止不住变颜变色的，唯恐这时候汪昊德迷迷瞪瞪的手起刀落，他这脑袋可就得开瓢了！ 高爷怎么就会对汪昊德这么一个不经意间的举动大惊失色呢？您有所不知，因为这位不起眼儿的老爷子，竟然在身上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高爷就是一位大隐于民间的草莽高人！ 有人听我说得好像太玄了，怎么着，就这么一个糟老头子，住在天津卫河东三级跳的小破屋子，还是位高人？谁信呀？ 您别着急，我给您说这故事，得是小猫吃小鱼儿，有头有尾。高爷的来历咱们放在后边儿讲，咱先说高爷现在这眼神儿可是不一样了。 高爷脸色一变、眼神儿一变，汪昊德猛然惊醒过来了。他急忙敛神收心，说“高爷，您这三个‘隐’把我给‘隐’住了，我走神了是吧？” 高爷伸手摸了摸脑袋说“你走神了呀？幸亏你那剃刀没往下落，你可吓死我了！” 汪昊德不好意思的笑了，说“高爷，您说的那三个‘隐’是嘛意思呀？” 高爷惊魂甫定，说“你让我先定定神儿，这剃头的时候千万别走心，不然你那儿手起刀落，我这儿就可能西方接引了！” 汪昊德赶忙道歉说“高爷，这是我的不是，您别往心里去。我这儿给您赔不是了！”说着话双手抱拳一揖到地。 ‍ 高爷忙说“别介别介！咱先不说别的，把这剃头刮脸儿弄利索喽，我给你说说这三个‘隐’。” 汪昊德手起刀落，您别害怕，是给高爷剃头刮脸儿完毕，给高爷洗了头脸儿，外带这敲头、捏肩、捶背、掏耳朵，一套全活下来，高爷直说“舒坦！真舒坦！就你这手艺，没得挑呀。好！好手艺！” 汪昊德收拾了剃头的家把什，说“高爷，该您给我说说三个‘隐’了吧？” 高爷说“你先坐下，累了半天了，咱爷们儿也是个缘份，我这儿有茉莉花的茶叶末儿，咱沏壶茶喝着，我给你说说这三个‘隐’。” 高爷捅开了煤球炉子，烧开了一壶水，提梁的小茶壶沏了一壶茉莉花茶叶末，高爷开始给汪昊德说这“中华三隐”。 高爷说“要说起这个中华的三隐，那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大智慧。那是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世，小隐隐于野，咱先说大隐……” 高爷刚说到这儿，让汪昊德给拦住了“高爷，不对呀！我记得您刚才说的是，小隐隐于朝，中隐隐于世，大隐隐于野，这会儿怎么变了呢？” 高爷笑了“小汪，你还真是用心听我说话了，没错儿，要是按照老祖宗留下的说法，真就是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汪昊德说“高爷，您给我说说，这是嘛意思呢？” “先说这大隐，这其中的朝，指的是朝廷，那就是皇上的跟前。老祖宗的意思是，你即便是做了大官儿，到了金銮殿上，在皇上的眼前跟百官同殿称臣，可是你绝对不能实话实说。为什么呢？你别忘了，自古伴君如伴虎。你官再大，也不是皇亲国戚，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你能知道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汪昊德说“那谁能知道呀！” 高爷一拍巴掌说 “对呀！不光皇上的心思你不知道，你身边的文武百官，也都是各有各的小九九、各打各的铁算盘。这就要用得上‘大隐’了，大隐，讲的就是你要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心实意，学会察言观色，学会揣摩周围人的真实想法，上至皇上，下到百官，你都得揣摩到了，揣摩透了、揣摩细了、揣摩足了，然后不露动静的、不动声色的，按照皇上的思路去想、去说、去做，这样才能保自己平安无事。 大隐，指的就是，躲起来，隐蔽自己，在高枝儿上保护自己，不让自己摔到地上，不被同在高枝儿上的同类伤害，这就是大隐隐于朝。” 汪昊德恍然大悟说“高爷，是不是说，大官儿也得学会说瞎话儿来保护自己？” 高爷说“明白了吧？即便是现在，你当的官儿再大，也得揣摩上意，隐蔽真心，这就是大隐。” 汪昊德摇了摇脑袋“干嘛都不容易，当大官儿也得学着说瞎话，真不容易！那中隐呢？” “中隐隐于市，有聪明人看透了皇宫内苑的肮脏和龌龊，绝对不在向上爬上下功夫，心甘情愿的做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能经商的经商，能教书的教书，喜欢勤行的就开个饭馆儿，愿意守铺儿的就干个旅店，不图高官厚禄，只想与世无争，凭自己的本事，本来可以弄个一官半职，偏偏的看透了这个世界，无欲无求，平平安安的终老一生。这种克制人生欲望的智慧，就是中隐。” 汪昊德感慨的说到“这应该像您说的，真是聪明人。高爷，那小隐是不是说的就是咱们平民百姓呀？” 高爷说“是平民百姓，但是却是有大能为的人。有抱负，有想法，有眼光，有洞察社会的能力，却能够隐藏起自己的真实面目，老老实实的在芸芸众生中生活，不张扬，不出头露面，平平静静的走自己的人生道路。这就是小隐。” “高爷，听您说的这三隐，应该都属于高人呀！” “没错儿！可是这三隐还不高，不过都是为了求得一种平安，而隐忍在高处、隐忍在社会，隐忍在底层，这三隐还不能称为高人。” 汪昊德一听奇怪了“怎么着？高爷，能做到这三隐的还不能称为高人吗？” 高爷摇了摇头说道“这要做到高瞻远瞩，那得说是小隐隐于朝，中隐隐于世，大隐隐于野。” 汪昊德说“高爷，这三隐跟您刚说的三隐有什么不同吗” 高爷说“当然不同！刚才我说的那三隐，不过都是几个人的层面想事做事，只考虑明哲保身，没想到救危济困，所以还都不是高人。” 汪昊德说“那您说的这后三种三隐，又是嘛样儿的呢？” 高爷伸出三个指头说道“这后三隐，才是大智慧、大德行、大眼光、大行止的高人。” 汪昊德急迫的说“高爷，您快给我说说，怎么这个大隐隐于朝还比不了那小隐隐于朝呢？” 高爷说“这就要看你是怎么评价一个人的修为了。小隐隐于朝，是指一个人十年寒窗，历经乡试、殿试、进入三甲，皇上钦点状元、榜眼、探花，一朝入朝为官，用自己的聪明智慧，辅佐皇上，团结百官，不随波逐流，能为民请命，既不被皇上猜忌，又不被百官嫉恨，隐藏自己的小欲望，成就天下的大功德，这是高人，但只是高人中的小智慧。” 汪昊德一听“我的妈呀！我说高爷，这还是小智慧哪？” “对！这只是小智慧。往上更进一步的，就是中隐隐于世。”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三‍‍简评朝野存深意‍感悟人生敬高爷‍ 汪昊德不解的说道“高爷，刚才您说过的，也有中隐隐于世。” 高爷说“这两个中隐有根本的区别。这后一个中隐隐于世，指的是一身正气、敢作敢当，在这良莠不齐到社会中，敢于仗义执言，敢于鞭挞丑恶，以一己之力，为百姓谋幸福，为社会求公道，为人生求正义，有勇、有谋、有胆识、有作为，而又善于依据官府的条律惩治败类、保护民间百姓，保护自己的人，这才是中隐隐于世的中等高人。” 汪浩德肃然起敬的说“ 能凭自己的力量帮助老百姓说话办事，这不只是高人，还是个好人！” 高爷说“没错儿！是平民百姓，但是却是有大能为的人。有抱负，有想法，有眼光，有洞察社会的能力，却能够隐藏起自己的真实面目，老老实实的在芸芸众生中生活，不张扬，不出头露面，平平静静的走自己的人生道路。这就是小隐。” “高爷，听您说的这三隐，应该都属于高人呀！” “那当然了！可是这三隐还不高，不过都是为了求得一种平安，而隐忍在朝廷、隐忍在社会，隐忍在底层，这三隐还不能称为高人。” 汪昊德一听奇怪了“怎么着？高爷，能做到这三隐的还不能称为高人吗？” 高爷摇了摇头说道“这要做到高瞻远瞩，那得说是小隐隐于朝，中隐隐于世，大隐隐于野。” 汪昊德说“高爷，这三隐跟您刚说的三隐有嘛不同吗” 高爷说“当然不同！刚才我说的那三隐，不过都是几个人的层面想事做事，只考虑明哲保身，没想到救危济困，所以还都不是高人。” 汪昊德说“那您说的这后三种三隐，又是嘛样儿的呢？” 高爷伸出中指、食指、小指说道“这后三隐，才是大智慧、大德行、大眼光、大行止的高人。” 汪昊德急迫的说“高爷，您快给我说说，怎么这个大隐隐于朝还比不了那小隐隐于朝呢？” 高爷说“这就要看你是怎么评价一个人的修为了。小隐隐于朝，是指一个人十年寒窗，历经乡试、殿试、进入三甲，皇上钦点状元、榜眼、探花，一朝入朝为官，用自己的聪明智慧，辅佐皇上，团结百官，不随波逐流，能为民请命，既不被皇上猜忌，又不被百官嫉恨，隐藏自己的小欲望，成就天下的大功德，这是高人，但只是高人中的小智慧。” 汪昊德一听“我的妈呀！我说高爷，这还是小智慧哪？” “对！这只是小智慧。往上更进一步的，就是中隐隐于市。” 汪昊德不解的说道“高爷，刚才您说的也是中隐隐于市。” 高爷说“这两个中隐有根本的区别。这后一个中隐隐于世，指的是一身正气、敢作敢当，在这良莠不齐到社会中，敢于仗义执言，敢于鞭挞丑恶，以一己之力，为百姓谋幸福，为社会某公道，为人生求正义，有勇、有谋、有胆识、有作为，而又善于依据官服的条律惩治败类、保护自己的人，这才是中隐隐于市的中等高人。” 汪昊德一吐舌头说“这就是英雄好汉了，这才是中等的高人呀？那上等的高人嘛样儿呀？” “要说起这上等的高人，那就得说是大隐隐于野的救世豪杰了。这号儿高人，有远大的胸怀，有锐利的思想，有雄伟的抱负，有警醒的前瞻，虽然在这浑浊不堪的人世间暂时栖身，但是能够对社会弊端洞若观火，对官宦贪腐深恶痛绝，这种大智慧的人，犹如龙潜深海、虎卧重山，一旦龙吟虎啸，就能改地欢天。这就是大隐隐于野的盖世英豪！” 汪昊德听得目瞪口呆，看着高爷说“高爷，要按着您这说法，这大隐隐于野的盖世英豪，不就是领头造反的吗？” 高爷说“谁说不是呢？远的不说，大明朝的朱元璋、民国的孙中山，不都是改朝换代的带头儿人吗？大隐隐于野，真人平常是不露相的！” 汪昊德看着高爷冷不丁的突然说到“高爷，远的咱就不说了，这眼目前儿的，您老就是个高人！” 高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看着汪浩德笑了笑说“我就是个高人？爷们儿，你真是高抬我了。我就是一个小老头儿。而且是穷得叮当响的小老头儿。真要是高人，能住在这种小破屋里？能住在这三级跳的地方？” 汪昊德说“高爷，老话说了，英雄不问出身，高人不论住处。就您老刚才说的这一番话。我这辈子这是头一模儿听说。听您老这么一说呀，还真是句句在理，头头是道儿。 听您老这谈吐，听您老这学识，您老这肚子里有玩意儿啊！我听出来了。您老人家绝对不是个普通的老头儿。我真是涨了见识了！ 高爷还是那份儿乐呵呵的模样，仍旧是不紧不慢地喝着茶说“小汪啊，你这是听我那个中华三隐听的，你走火入魔了。竟然能看出我是嘛玩意儿啊，在民间隐着呢？还说我是嘛，高人？你先回过魂儿来吧，再说一会儿啊。咱爷俩还不定说出什么故事来呢！” 汪浩德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固执的说“就您老刚才说的那些话，您老就是找个大学教授来，找个专家学者来，他也不见得能说得出来。您老绝对是个念书人，不会是个大字不识的穷老头儿。高爷，我说的没错吧？” 高爷喝了口茶，指着茶壶对汪昊德说“喝茶喝茶！我还是个读书人？你可别闹了！我连我自己的名字我都写不全，我读嘛书啊？” “高爷，咱就依着您老，您老是不是高人，这个事咱不说了。他这……诶，说不说您老也是高人！ 我问您老件事儿吧。您看您老这都是长辈了，在人世间、在这社会上，您老是几十年的经历了。您老能不能告诉我？您老以前是干嘛的？” ‍ 高爷说“还能是干嘛的，穷人都算不上，穷鬼一个！” 汪昊德顾不上喝茶，摇了摇脑袋对高爷说“您老呀，就是个识文断字的人。您老刚才跟我说的这个大隐隐于朝，还是大隐隐于野，这都无所谓。我呀，看您老就属于那个大隐，世外的高人。您老就是不跟我明说，您老真就是‘隐’着哪！” 高爷还是那份儿乐呵呵的模样，仍旧是不紧不慢地喝着茶说“小汪啊，你这是听我那个中华三隐听的，你走火入魔了。竟然能看出我是嘛玩意儿啊，在民间隐着呢？还说我是嘛，高人？你先回过魂儿来吧，再说一会儿啊。咱爷俩还不定说出什么故事来呢！” 汪昊德卡巴卡巴眼睛，猛然间他把这谈话的内容又转了个话题，拧了个方向 “高爷，咱就依着您老，您老是不是高人这个事咱不说了。他这……诶，说不说您老也是高人！我问您老件事儿吧。您看您老这都是长辈了，在人世间、在这社会上，您老是几十年的经历了。您老能不能告诉我？您老以前是干嘛的？” 高爷一听“哟！怎么着啊？小汪你还要调查调查我呀？” 汪浩德说“咳！高爷，您老这是想到哪儿去了？我是通过您老今天这一阵子的讲说，忽然就想到一个问题。您老说的这中华三隐，前边那三隐，那是老祖宗的总结，前辈先人留下来的，您老说的那也是个实在话。可后边这个“隐”，那是您老在前人的经验总结上。在原来那老的那个三隐的基础上，您老根据眼下这社会的现实，您老又把那老三隐往前走了几步，您老给发展了，形成的您老后来给我讲的这个新的中华三隐。这可不是凭空想出来的，这是您老走遍了名山大川，投名师，访高友，您老在经历的这4个省份中，您老人家才有这份高明的认识。您老这个认识，肯定和您老在几十年的生活、学习、工作是分不开的。所以我才想起来问问您老，您老这一辈子是干嘛的。” 高爷叹了口气说“唉！你问我这辈子都干的什么活儿？怎么跟你说呢？我这辈子干的活儿啊，可以说既杂乱，又单一。 你看我从陕西到河南，从山东到河北，最后我这上了年纪走不动干不动了，才落脚咱天津卫。年轻的时候，走东串西的，也没个正经的家，也没干个正经的营生。跟着我那老爹呀，干的是老祖宗留下的行当。 先开始呢，是给我们老爷子打个下手。说白了呢。就是跟着我爹学本事，学能耐。跟着老爹呢，还不像跟着其他的东家，人家不正经教你。跟着我爹呢，那是实实在在的教我。 我呢，一开始还真没瞧得起这个行当。后来呢，跟着我爹是慢慢的入了门儿了，这才一脑袋扎进去。可以说这一辈子呢，就干这祖传的行当，入门儿以后就没出来。 真要是说起我们这个行当来呀，那还真是一言难尽呢！这其中的苦辣酸甜，这其中的沟沟坎坎，这其中的凶残险恶，那不是平常人能够想象得到的。这个行当的水呀，忒深了。 学明白了，你出徒出师了，那才不过是学了个皮毛。真正的本事，真正的能耐。那是需要你在今后干活的时候，一点儿一点儿的积攒，一点儿一点儿的体会，你就得一点儿一点儿的从头学起。这其中的学问，书本上没有，学校里不教，懂得这行当的不可能告诉你。 我是从年轻的时候起，由我爹带着我，由浅入深，由表及里，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来的。不瞒你小汪说，在天津卫，没人知道我。可在我们这个行当中，提起我的名字来，那也应该说是有我这么一号人物。 唉！不说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过五关斩六将的当年事，要是说了那是我显摆。走麦城的现在，说了那也没嘛意思。不说了啊，说了两眼都是泪。 你看外边，也住了雨了。今天哪，咱们就到此为止。以后有机会，路过我这儿的时候，你就进屋喝个茶，歇歇脚。跟我别外道，咱爷俩呀，这是个缘分。你看我这孤老头子一个人，没儿没女，你到我这儿来，饿了有窝头儿咸菜，渴了有高末泡茶，陪我聊聊天儿，说说话，我闹个开心解闷儿，也许还能多活两年儿呢！” 汪昊德扭头往门外边儿一看，这雨呀，还真停了。听高爷这话的意思，我也真该告辞了。想到这儿站起身双手抱拳，冲着高爷作了个揖说“高爷，谢谢您老给我讲今说古！谢谢您老这高末茉莉花茶！谢谢您老给了我这遮风挡雨的衣裳！您老这衣裳啊，我就先穿着了。改天天儿好了，我再给您老送过来。搅和了您老半天儿，给您老添麻烦了，我这就告辞了。改天我再过来，还听您老给我讲说人生道理。” 高爷说“小汪，我就不远送了。有闲空的时候你就过来坐坐。” 说着话，汪浩德起身出屋，挑起了院子里的剃头挑子，抬腿迈步跨上了三级跳，走到了胡同里，敲响了唤头，悠悠荡荡的，告别了高爷这个三级跳的小屋走远了。 汪浩德呀，还得给人家剃头刮脸儿挣钱糊口呢！ 汪浩德挑着剃头挑子，走街串巷，可他这脑子可没闲着。他心里琢磨，这高爷最后跟我说了这些话，可究竟这老爷子是干嘛的呢？我怎么没听出来呢？这个高爷呀。不是个普通的一般人！ 是啊。这高爷究竟姓字名谁？他干的又是什么神秘的行当呢？ 汪昊德自从认识了高爷，接下来的日子，几乎天天都要到河东这三级跳的低洼街区转转。 走街串巷的他，还继续着剃头刮脸儿的生意。可是有一样儿，汪昊德是特意的要走高爷住的那一条偏僻的小巷子。不为别的，就为了到高爷的家里串个门儿，说几句话，报个到、点个卯。 您要问汪昊德这是图个什么？这汪昊德自己他也说不清楚。就觉着如果不到这个老爷子家里边朝个面儿，好像这心里头就屋脊溜兽的缺点啥嘛似的。 有的时候啊，高爷还留他坐一会儿。爷儿俩呢，聊聊天儿，侃侃大山，天南地北的，反正他也说不了多长功夫。 就着到高爷家这机会，汪昊德呢，还歇歇脚，喝口高末的茶水儿，也润润嗓子。可是有一样儿，就是汪昊德再也没问高爷，过去干的是什么行当。 汪昊德自从认识了高爷，接下来的日子，几乎天天都要到河东这三级跳的低洼街区转转。 走街串巷的他，还继续着剃头刮脸儿的生意。可是有一样儿，汪昊德是特意的要走高爷住的那一条偏僻的小巷子。不为别的，就为了到高爷的家里串个门儿，说几句话，报个到、点个卯。 您要问汪昊德这是图个什么？这汪昊德自己他也说不清楚。就觉着如果不到这个老爷子家里边朝个面儿，好像这心里头就屋脊溜兽的缺点嘛似的。 有的时候啊，高爷还留他坐一会儿。爷儿俩呢，聊聊天儿，侃侃大山，天南地北的，反正他也说不了多长功夫。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四 高峻山酒后说往事汪浩德细品老人家 汪昊德自从认识了高爷，接下来的日子，几乎天天都要到河东这三级跳的低洼街区转转。 走街串巷的他，还继续着剃头刮脸儿的生意。可是有一样儿，汪昊德是特意的要走高爷住的那一条偏僻的小巷子。不为别的，就为了到高爷的家里串个门儿，说几句话，报个到、点个卯。 您要问汪昊德这是图个什么？这汪昊德自己他也说不清楚。就觉着如果不到这个老爷子家里边朝个面儿，好像这心里头就屋脊溜兽的缺点儿嘛似的。 有的时候啊，高爷还留他坐一会儿。爷儿俩呢，聊聊天儿，侃侃大山，天南地北的，反正他也说不了多长功夫。 就着到高爷家这机会，汪昊德呢，还歇歇脚，喝口高末的茶水儿，也润润嗓子。可是有一样儿，就是汪昊德再也没问高爷，过去干的是什么行当。 汪昊德是怎么想的呢？这汪昊德琢磨着呀，既然高爷不想说。那肯定有他的道理。也许这高爷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也许这高爷过去从事的这个嘛行当，他不好说。 既然人家不说，那咱就别再问了。等什么时候高爷心里痛快了，或者是看我这人还行，信得过我了，那高爷自然也就把过去的事情不背（避）着我了。 人生这日子呀，其实就是这么回事。你心里边啊，别把这些事情啊，都真当回事放在心里搁着。要是那样的话，您这心思都在那一件事上搁着，扔不掉、放不下，心坎儿上老留着个影子、压着个东西。您说是不是就太累了？ 人生不容易，这话呀，您还真得仔细的咂么咂么滋味儿。汪昊德的日子呀，本来就不是那么宽裕。您想啊，就每天光指着剃头刮脸儿，这一个剃头挑子能挣几个子儿啊？ 所以说这日子一长了，汪昊德也就把问问高爷这过去是干的嘛行当这事儿，也就扔在脑后头了。 眼看着这夏景天儿啊，不知不觉的顺着汪浩德的脚底板儿就溜走了。天儿呢，也就渐渐的凉快了。 天津卫这地方啊，濒临渤海，是个海洋性的气候。夏天哪，又闷又热。热到什么程度呢？在石板上您可以炒鸡蛋，狗舌头总在外边儿耷拉着，您到了后半夜了都睡不着觉。太热了！ 天津卫的穷人家。住的那屋子又小又窄又潮。家里边人口再多点儿，老人孩子都在一个屋里挤着。遭罪呀！ 所以不少穷人家呢，到了天气太热，五黄六月的时候，干脆，就弄一张凉席儿，往马路边儿上一铺，躺在凉席上他就睡觉了。家境稍微好点的人家。把躺椅从家里搬出来。放在马路边上一躺。这就是一宿。 夏天过去了，秋天就来了。所谓的秋高气爽，人呢，精神头就不一样了。连秋带夏这些日子呀，汪昊德可真是没少往高爷那儿跑。要说玄乎点儿吧，那可以说呀，几乎是天天不落。哪怕是刮风下雨，汪昊德也得到高爷那儿黏糊儿黏糊儿。 这个高爷呢？也真就没拿汪昊德当外人儿，家里有需要出力气的活儿，高爷就留着，等汪昊德来了，让汪昊德去干。这爷儿俩处的，就跟一家人似的。不说别的就说左邻右舍，这家里的人。剃头刮脸儿的也就不用找别人了。汪昊德是一律不收费。小院儿不大。邻居们也就都跟着沾光了。 人心哪都是肉长的，小院儿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穷苦人懂得互帮互助，邻里之间大事小情的都有个照应。 这天又到了该给高爷剃头刮脸儿的日子了，汪昊德在外头转到了下午，看看老爷儿（太阳）快落下去了，就又来到了高爷的小院儿。邻居们看剃头挑子进来了，都伸头探脑的跟汪昊德打招呼。 高爷在屋里听院子里这么热闹，就知道不用问，一准儿是汪昊德来了。推门出屋一看，汪昊德正在撂剃头挑子。高爷说“昊德来啦！” 汪昊德撂下挑子说“高爷，您老吉祥！” 高爷说“吉祥！吉祥！咱大家都吉祥！快来快来，屋里坐！” 汪昊德拉开屋门，让高爷先进了屋，自己随后也跟随高爷进屋了。 高爷的小屋不大，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占了屋子的西北角，床上是一床单薄的旧棉被，和一个陶瓷的枕头；床的对面是个黑黢黢的八仙桌，八仙桌的两边各有一个小木箱当作坐凳；迎门是个黑色的木头架子，架子上是一个黑色的木板箱子，架子下边儿放着锅碗瓢盆之类的杂物；这应该就是高爷的全部家当了。 汪昊德一屁股坐到了八仙桌旁边的小木箱上，嘴里说着“高爷，孩子渴了。这一天跑的！”说着拿起桌子上的提梁茶壶，就要给自己倒水喝。 高爷说“别倒了，茶还没沏呢！我这就生炉子烧水。” 汪昊德说“我来吧！” 话音没落，汪昊德起身出屋，在墙根儿那儿拿了几块劈柴，扔到炉子里引着了火，看火苗窜起来了，猫腰拿起了土簸箕，撮了点儿散碎的煤饼子倒进了炉子里。自己转身儿从剃头挑子里拿出一瓶酒和一包酒菜，这才转身进屋，把酒瓶子和酒菜放到了桌上，转身坐到了小木箱上。 高爷一看“哟！爷们儿，怎么着，今儿还带着酒菜儿过来的？直沽高粱烧？好酒呀！有嘛喜事儿呀？” 汪昊德说“今天我是整天没闲着，比往常多挣了几个。想着老在您这儿蹭吃蹭喝的，孩子今天也请您老喝点儿小酒儿，表表孩子我的孝敬之心，今天也给您过个重阳节。” 高爷看着汪昊德，心中百感交集，他仰着脖子长叹了一声，“唉！”随着这一声叹息，两行热泪没控制住，噗哒儿噗哒儿就滚下来了。 慌得汪昊德紧忙从小木箱上站起来，从屋门后边儿的绳子上拽下了毛巾，赶紧的给高爷擦眼泪。嘴里边紧着说“高爷！高爷！您老这是怎么啦？重阳节可不许掉眼泪儿呀！” 高爷接过了毛巾，自己擦干净泪水，感慨的说道“唉！人老了，泪窝子就浅了。昊德呀，这么多年了，老婆孩子都没了，再也没寻思过年过节这码子事儿。今天你这一说给我过重阳节，我就觉着是我那苦命的老婆孩子回来了，我这心里头一酸，就没忍住。” 汪昊德听高爷说到老婆孩子，老爷子竟然如此伤感，也深深的为高爷的情深义重而感叹。当下说道“高爷，您老听孩子说一句心里话。咱爷们儿来往也不是一天儿两天儿了，我从来没听您提起过老婆孩子。我也不敢乱问，怕您有些话不乐意提起来。今天看您这眼泪一下来，我这心里也觉得像是有根针扎在心窝子上了。孩子今天问高爷您老一句，您可别怪罪孩子不懂事儿。您以往的事儿肯定不简单，今儿个过重阳节，您能不能跟孩子说说，让我也替您老分分忧解解愁？” 重阳节杯酒说往事，高峻山悲愤诉衷情。汪昊德这一片掏心窝子的话，让高爷敞开了封闭的心扉，说出了民国期间一桩无头公案，汪昊德的人生从此开始了新的篇章。 高爷都跟汪昊德说了什么事儿？这老爷子解开了神秘面纱，讲说了了什么无头公案呢？ 汪昊德买了一瓶直沽高粱烧，买了乌豆和酱羊杂碎，来给高爷剃头刮脸儿过重阳节，勾起了高爷的心酸往事，不由得是潸然泪下呀！ 汪昊德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呀，这才引得高爷喝酒说往事，汪昊德也才知道了高爷的尊姓大名和人生的轨迹。 汪浩德当时一看高爷的眼泪掉下来了，他这心也慌了、也乱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赶紧的拿过来的毛巾，给高爷擦干净眼泪劝说着。 汪昊德说“高爷，今天哪，是过重阳节，是给您这样的老辈人、老祖宗过节，我也沾您的光，在您这儿感到了家的热乎劲儿，感到了长辈的慈祥和关心。今天在您这儿给您过个节，您今天可不能哭呀。” 高爷呢，擦干净眼泪儿也说“唉，真是的，苦日子咱也得乐呵着过，不是吗？行！今儿过节不哭！不哭！爷们儿你把这酒也买来了，菜也买来了，我别辜负你这片心意。来来，把酒打开，咱爷俩边喝边聊。” 高爷坐到了汪昊德对面儿，汪昊德反客为主，拿过来筷子碟儿，摆好了牛眼珠子酒盅，打开直沽高粱烧，先给高爷满斟上一盅酒，自己也把酒满上，双手高举酒杯说道“高爷，咱爷俩是头一模儿喝酒，九九重阳，孩子今天祝您老，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高爷乐啦，说“昊德，行啊，你这钢口儿够硬的呀！好好！借爷们儿你的吉言，我好好儿的活着。来，咱爷儿俩走一个！” 汪昊德和高爷，一仰脖儿，杯底儿对亮，真是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儿，高爷夹了口羊杂碎，感慨万端的说“自打下雨那天你进了我这小破屋，你可就没断溜的往我这儿跑。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毒日头照着，都没耽误了你往我这儿来。我这老头子呀，心里头明白，你真是打心眼儿里惦记着我呢。你看你这一来不是，我这家里边也有个热乎劲儿了，我这心里头呢也有个惦记了。你真要是哪天冷不丁的不来了，还真就是把我老头子闪了一下子。我呢？真心的谢谢你。 你看这好几个月了，你这天天的到我这来啊，看我个孤老头子，你懂的疼人儿呀！你知道我没儿没女的，总得有个人来说说话聊聊天吧？你这是关心我。 咱们今天呢，就借着这个小酒儿，说点心里话。我把我这一辈子，好好的跟你念叨念叨。你呀，光知道我姓高。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你没问。我呢也没说，今天我告诉你。我叫高峻山。” 汪昊德今天才知道高爷的姓名，忙把酒给高爷满上，说“高爷，您喝口酒，慢慢说。” 高爷抿了一口酒说“人呀，就不能太坏喽，可也不能太善良喽。我这辈子，年轻的时候就没弄明白这个道理，吃了大亏，栽了大跟头，才闹的家破人亡。 昊德你可能要说，人就应该从善如流呀，怎么还不能太善良了呢？孩子，我把这人生的大道理给你捋巴捋巴，今后你也少走点儿弯路，少碰点儿钉子，别再像我似的，孤身一人背井离乡，最后带着一生的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高爷高峻山，端起酒盅又干了这盅酒。看汪昊德把酒又斟满了酒盅，高爷又接着说下去。 “昊德呀，这老话说的好，三字经里讲的，人之初，性本善。嘛意思呢？人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善良的。那为什么有的人活着活着，那坏心眼就出来了呢？这都是受社会的影响，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上行下效，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巫婆会跳神，如果再跟着一些无耻之徒同流合污，为了一点儿利益就出卖良心，一来二去的这好人也就变成了坏蛋了！ 尤其是做官掌权的人，在位的时候，就要积德行善。可是你看看现在的官府衙门，有几个好揍儿的？自打民国成立，那是一年不如一年。你就看看那些头顶着官帽的人，比大清朝的赃官还不要脸！嘛叫积德行善？哪个叫助人为乐？什么尊老爱幼啊、尊师敬道啊、不忘祖宗啊、礼义廉耻、仁爱孝悌、中正诚信……全不要了。全都扔到粪坑里沤粪了！ 扔了也就扔了，反正这些规矩有些都是儒教留下的东西，对咱老百姓来说也都是些个枷锁，对于当官儿的来说也都压根儿没往心里去。对于那些最上头的大脑袋来说，更没拿这些规矩当回事儿。五千年来的中国，就是活生生的让这些乌龟王八蛋祸害着玩儿呢！ 老百姓守着的，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民俗民风，除了先人留下来的规矩，你仔细想想还有嘛好东西吗？ 当官儿的心里还剩下的点儿嘛呢？剩下的那是溜舔爬、奸诈滑、狠毒辣、管卡压、惊恐吓、昏庸麻、搜抢刮、聋哑瞎、偷拿抓、圈群搭、妻妾家、贪腐发。这些歪门儿邪道就成了一些当官儿的人生宝典、行事准则。” 汪昊德听得目瞪口呆，心说我这成年赁辈子走街串巷剃头刮脸儿，我哪儿知道这些事儿呀！听高爷说出一串儿当官儿的人生宝典，汪昊德听糊涂了，赶忙拦住高爷说“高爷！高爷！您老慢慢说，孩子我没听明白，您老刚才说的那些个溜舔爬嘛的，都是些个嘛玩意呀？” 高爷说“这是老百姓给这些官老爷们总结出来的无耻嘴脸，我今天就给你仔细的念叨念叨。” 高爷酒酣耳热，汪昊德夜听真经。高峻山借着酒劲儿侃侃而谈的人生经历，在汪昊德的眼前，展现了中国民间的一段旷古奇闻！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五 初闻当官三字经人生今日刚开窍 ‍ 高爷见汪昊德一脸懵登的模样，很明显的，是高爷刚才说的这一串儿当官的准则，汪昊德呀，听不明白了。 也别说汪昊德听不明白，一般的人要听见高爷说这一串话，他也得仔细的斟酌、慢慢的琢磨，才能捋顺了缘由、闹清楚了这里边的内容，他才能明白高爷这些话的深刻内涵。所以说呢，这高爷还得给这汪昊德仔细的捋捋。 汪昊德说“高爷，您喝酒吃菜，别光是说话，耽误正事。” 高爷说“酒要喝，菜要吃，今天跟你说这些就是正事儿。这年月，当官儿的人生宝典三字经，就是老百姓的鬼门关，阎王爷的追命索！ 咱先说这个‘溜舔爬’。这个‘溜’是嘛意思？要想当官儿走仕途，你就得想办法学会溜。溜是嘛？是顺溜，是滑溜，这年月，光指着踏实认干、勤劳奉仕，累死你也升不上去！ 想当官儿吗？想要在官场往上挠哧吗？你就首先得学会‘溜’。 中国官场，官儿大一级压死人。所以对上溜须拍马屁，是眼下当官儿的基础本事。光能溜不行，你还得会溜。怎么叫会溜？首先就是得顺着上级的意思溜。不管上级说的对错，你就只管给上级溜缝儿，把上级溜舒服了，你这高升的基础就垫上了。” 汪昊德好像有点儿听明白了，给高爷夹了一筷子羊杂碎说“高爷，我明白了，把上头溜舒服喽就能升官儿了呗？” 高爷抿了一口高粱烧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呀！溜，只是基础，只是头一步，迈开了头一步，紧跟着还有第二步呢，你还得学会‘舔’！” 汪昊德说“舔？舔嘛呀？” 高爷乐了“舔嘛？舔眼子呀！” 汪昊德脑子没反应过来，直眉瞪眼的看着高爷问道“舔眼子？舔嘛眼子？” 高爷说“你没听说过遛沟子呀？溜嘛沟子？溜腚沟子！溜沟子溜得让上级舒服。紧跟着舔眼子你得舔得干净。舔嘛眼子，舔的是上级的屁股眼子！” 汪昊德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说道“舔屁股眼子？不行高爷，这能下得去嘴吗？舔屁眼儿？这屁眼儿是拉粑粑的地方，为了升官儿还得给上级舔屁眼儿？这、这也忒恶心了！” 看汪昊德把嘴撇得跟个破瓢似的，高爷乐了。 高爷说“嘎（干）嘛呀？嘎（干）嘛把嘴咧的都到官银号了？这就是那么个意思，说的文明点儿，舔眼子不过是个比喻。” 汪昊德心里一头雾水，高爷这句话汪昊德又没听懂。汪昊德梗梗着个脖子瞪着眼睛又问高爷“高爷，尼了说明白点儿，舔眼子是嘛鱼？” 高爷看汪昊德的样子，不由得又乐了“比喻不是鱼，嘛鱼也不是。比喻就是跟你打个比方。舔眼子不是真去舔屁眼子。那是说上级要是干了点儿不干不净的事情，你得想办法给打掩护、遮挡着点儿。这就好比上级拉屎屁股没擦干净，你这当下级的就得去给上级舔干净喽！别嫌恶心，嫌恶心你这第二步就迈不开了，你这官儿就别指望往上升了。” 汪昊德说“我就不升这个鸡巴官儿了，我当个老百姓更好！” 高爷说“你是没当上官儿，真当上官儿的时候，你就不这么想了。” 汪昊德宁死不屈的说“高爷，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别看我人穷，可人穷志不能短了，别看我成天到晚的给人剃头刮脸儿，往人前一站只能比别人高，绝对不能比别人低！” 高爷说“废话！你这话说的，剃头刮脸儿别人坐着你站着，你可不就得比别人高嘛！” 汪昊德说“我这也就是个比方，就是别管嘛时候，咱也得不能比别人矬一脖子、矮一脑袋！” 高爷说“你是不在乎，为嘛？因为你是个穷人，老百姓一个。你自己吃饱了一家子不饿，可是当官儿的人也能跟你一样吗？” 汪昊德说“当官儿的怎么啦？当官儿的不也是个人吗？是人就得有个脸面，不管到了嘛地界也得要这个脸！” 高爷说“要脸？你不看看，当官儿得当个大官儿，要是当个小官儿，那也就是条狗！家里老婆孩子，上有爹娘，下有子女，身边儿还有个媳妇儿。一家老小都指望着你能往上升个一级两级的，能往家里多拿回来几个工资，你汪昊德一个人过日子，别人也是光杆儿一个吗？当官儿不往上走，那还不如学点儿手艺，像你似的挑着个担子走街串巷的给人剃头刮脸儿呢！” 汪昊德听高爷这话不由得一愣，说“也许吧。不过听您老这么一说，我到觉得这些当官儿的也挺可怜的！” 高爷说“可怜？你要记住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别看他现在可怜，等他升官儿了以后，还有别人等着给他溜沟子舔眼子呢！在中国当官儿，先要学会做狗，知道该咬嘛人，该冲谁摇尾巴，该给谁舔眼子，这叫当官的必修之课。” 汪昊德摇着脑袋说“这人怎么当上官儿就混成这样儿了呢？” 高爷说“舔，这不过是当官儿的初级人生宝典‘三字经’的第二步。想当官儿，一步一步你就往下走吧！” 汪昊德说“高爷，边喝边说，两不耽误。您老再说说这当官儿的‘人生宝典‘三字经’的第三步。” 高爷把酒啁了，抓了几颗乌豆放在手心里说“溜舔爬，重点在爬。” 汪昊德说“高爷，这我知道，不就是往上挠哧吗？” 高爷说“那就太简单了。爬，你说说你会爬吗？” 汪昊德说“那谁不会？小孩儿都会。不就是四脚着地趴着走吗？” 高爷说“四脚着地趴着走的是嘛玩意儿？” 汪昊德想了想说“四脚着地趴着走的是嘛玩意儿……那是王八！” 高爷一拍巴掌说“对啦！想往上爬你得舍得当王八！” 汪昊德不由自主诧异的“啊”了一声。 高爷说“啊嘛啊？想往上爬你就得豁得出去。舍得舍得，有舍有得。” 汪昊德不相信的说道“那也不能把自己的媳妇儿舍出去呀？” 高爷冷笑了一声说“你以为你想舍就舍得出去呀？那得是上级看上了才行。要想爬上去，送古董、送名人字画，送金条，送宅院，人家那些大官儿都看不上眼儿，就看上你媳妇儿了，你送不送？” 汪昊德说“我不送！我没媳妇儿！” 高爷说“我没说你。上级看上了，不送你就老死在荒山野岭吧！送，领导收下了，这是看得起你。别看你现在当个王八，等你升了官儿，你可以让无数个下属当王八。这就是爬上去的最佳途径！” 汪昊德把嘴咧的跟个开口儿的破皮鞋似的，狠狠的说道“这官儿当的，简直不是人了！” 汪昊德的话把高爷说乐了。高爷端着小酒盅说“中国人的内心里寻思的，男女各有各的想法。人不同，想法也不同。” 汪昊德奇怪的说“高爷，男人女人，不就是两种人吗？怎么会是人不同想法也不一样呢？” 高爷说“男人跟男人不一样，女人跟女人不一样，所处的位置不一样，心里想的能一样吗？就说你吧，每天挑着剃头的挑子，走街串巷给人剃头刮脸儿，你心里想的是嘛？” 汪昊德说“有嘛想的？成年到头的绕世界走，脑子里琢磨的，心里头惦记的，就是能不能把饭钱挣出来。” 高爷说“就没惦记着升官儿发财？” 汪昊德说“高爷，您老可别拿我打岔了！别说升官儿，我那屋子连个门插关儿都没有！屋里犄角旮旯儿溜干净，从来就没招过小偷儿。要说发财您老还别笑话我，有回做梦梦见我发财了，出门就看见地上一溜儿大洋钱，我顺着钱就捡呀捡呀，绊个跟头把我摔醒了！高爷，人没这发财的命，惦记也是白惦记！” 高爷端着小酒盅抿了一口说“你看是不是，养家糊口出门挣钱，这是男人该干的。你要是个女人就不用惦记这些了。” 汪昊德说“女人惦记嘛玩意儿？” 高爷夹了一颗乌豆放进嘴里说道“女人惦记嘛？惦记着找个好男人，自己这辈子就得靠着男人吃饭了。老话儿说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不能靠你穿衣吃饭，我嫁你何干？” 汪昊德叹了一口气说“唉！这年头，女人想找个饭口都不容易呀！” 高爷摇着头说“你还是没看透，女人找咱这样儿的穷鬼就是跟着受罪，可要是找个阔主儿，人家不就跟着享福了吗？” 汪昊德把嘴一撇说“穷人家的闺女就得找穷人家的汉子，门当户对，一块儿受罪。” 高爷乐呵呵的说“可万一找了个当官儿的，不就跳出了火坑攀上了高枝儿了吗？” 汪昊德说“那得命里有这步，要不然这辈子就得穷死拉倒！” 高爷说“好不容易找个当官儿的爷们儿，可是就因为模样长得好看，上人见喜，大官儿看上这个小媳妇儿了，你说怎么办？” 汪昊德说“这都当大官儿了，天下女人海了去了，干嘛非得惦记下属的媳妇儿呀？” 高爷说“这就叫一见倾心，上峰长官有这心思了，这当下属的怎么办？” 汪昊德梗梗着脖子说“没法办！总不能你看上别人媳妇儿了，当下属的就得让给你吧？” 高爷说“你别犯倔，中国自古就是这样，拿媳妇儿当做衣裳，随时可以脱下来送人。上峰喜欢不是吗？拿去！送给你了！” 汪昊德瞪着两眼惊讶的说“嘛玩意儿？这就送出去啦？” 高爷说“这有嘛大惊小怪的？送房子、送地那得花多少钱？送个大活人又不用花钱，虽说媳妇儿没了，可是官运来了，送出去个媳妇儿升三级官位，紧跟着重新再找个媳妇儿预备着，哪天万一有更高的上司喜欢上了，那就继续送！” 汪昊德生气的说“这还是人干的事吗？” 高爷意味深长的说“中国的官场，在儒教的熏染下，把人的尊严和良知，都改造成了道貌岸然虚头巴脑的表面文章。只要你当了官儿，你就不是你了。” 汪昊德不明所以的问高爷“高爷，我没听明白，当了官儿怎么就会不是自己了呢？” 高爷说“你仔细想想，从古至今，谁的官儿最大？” 汪昊德说“这还用问呀？古时候是皇上最大，现在是总统最大。” 高爷说“皇上有多少媳妇儿？” 汪昊德说“这个我知道，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拢共是……三宫加六院，九个，再加七十二嫔妃，拢共是八十一个媳妇儿！” 高爷说“你知道的是明面儿上的，另外还有宫女儿三千呢！这些宫女儿皇上还不是想找哪个谁还能敢拦着不成？” 汪昊德说“高爷，咱说的不是媳妇儿的事儿，咱不是说当官的吗？” 高爷说“上行下效，上梁不正底梁歪，许皇上随便儿，就许下边儿当官儿的有样儿学样儿。皇上那么多媳妇儿，当官儿的不能随便儿，但是可以纳妾呀！” 汪昊德说“对了，可以娶姨太太！” 高爷说“这就是中国官场自古以来的歪门儿邪道儿！” 汪昊德说“凡是皇上和当官儿的，全都他奶奶的没正形！” 高爷说“有皇上是这个德行，没皇上呢？” 汪昊德说“也好不到哪儿去！” 高爷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当官儿的为所欲为，真就看上下级的媳妇儿了，下级为了升官儿，想不送也不敢不送呀！” 汪昊德说“高爷，他那媳妇儿能乐意吗？” 高爷说“既能让爷们儿升官儿，又能当上大官儿的太太，换个爷们儿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不好吗？指望男人养着，女人能有尊严吗？你看看南市那些窑姐儿，没见哪个是贞洁烈女投河上吊去的。” 汪昊德叹了口气说“唉！托生个女人遭罪了！嫁个老爷们儿都不得安生，这些当官儿的也太不是人了！” 高爷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呀？这还算是个人，不过就是人味儿少了，往下你再听，越听越不是人了！” 汪昊德说“高爷，我还敢听吗？” 高爷说“必须得听！不认识这些当官儿的，你就不懂中国这个社会！” 高爷高峻山，酒后吐真言，听傻汪昊德，当官真挺难！ 高爷这酒喝高了，把汪昊德说傻了，汪昊德这辈子头回听人说官场，当官儿的还有这么多说道儿？跟着高爷可长了学问了，汪昊德还得接着往下听！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六 惊闻官场溜舔爬再听当官奸诈滑 ‍ 高爷酒后吐真言，听傻了汪昊德。汪昊德越听心里越觉得这官场实在是太肮脏了！心说这当官儿的表面看着都是人模狗样儿的，闹了半天背地里都是些下三滥呀！今天要不是重阳节，我也不会给高爷买瓶直沽高粱烧。高爷要是不喝点儿小酒儿，也不能跟我嘚吧这些事儿。我这辈子也当不了官儿，也跟当官儿的扯不上关系，这里边儿的事儿我还真不清楚。我得好好听高爷给我说说！ 高爷说“中国当官的人生宝典三字经，你这才听了三字真言啊！你得认真听听，你得懂得中国这个社会呀！你得懂得中国这些人与人之间存在着多大的不同？当官的和老百姓究竟有什么不一样？你只有弄明白了，你才能在今后中国这个社会当中，走的顺溜一点，能少走弯路，能不摔跟头，能不碰钉子！” 汪昊德卡巴卡巴眼睛，看高爷一脸认真的神色，看出来高爷绝不是喝多了说醉话，这才说道“高爷，您老接着说，我听！” 高爷说“小汪啊，咱们刚才说的，不过是当官宝典的三字经第一篇‘溜舔爬’。过了这‘溜舔爬’的关，不过是万里长城刚砌了头一块砖。别以为咱们不过是小小老百姓，草民一个。咱又不惦记当官儿，您跟我说这些干嘛？小汪，你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没冤枉你吧？” 汪昊德想不承认都不行，人家高爷把他的小心眼儿早就看透了。汪昊德咧嘴不好意思的笑了“嘿嘿！高爷，不瞒您老说，我真就是这么想的。” 高爷说“你这么想也没毛病，搁谁也都会这么寻思。可是你要知道，你虽然不想当官儿，可是当官儿的路数你得懂得。这就是老话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嘛意思呢？这意思就是说，你要想老老实实稳稳当当的当一个老百姓，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你必须得清楚明暸的知道，现在你当的这个老百姓，是在一个什么样子的官儿的治理之下。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清楚，我应该怎么应付眼目前的这个官儿。你不是知道了这当官儿的‘溜舔爬’了吗？你还得要知道当官儿三字经的‘奸诈滑’。我问你小汪，什么叫奸？” 汪浩德挠了挠脑袋说“什么叫奸？我觉着呀……这个‘奸’……就是藏奸取巧，就是心眼多，还不是好心眼儿，竟是歪歪心眼儿。这就是‘奸’！” 高爷说“嗯，差不多。这些当官儿的要想在官场里混，要想在这仕途的道路上顺风顺水，他就必须要学会了使歪歪心眼。首先要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哪些事该做却不能去做，哪些事不该做却必须去做，哪些话该说的却绝对不能说，哪些话不该说的你得眛着良心冠冕堂皇的去说；鸡蛋是鸡下的吧？，你得把鸡蛋说成是树上长的；耗子怕猫，你却必须得说成猫怕耗子；杀人凶手你得能让法官把凶手当庭释放，大老爷们儿你得能让他承认生了双胞胎……” 汪昊德实在听不下去了“高爷！高爷！高爷！您老先等等吧！这种人这是奸吗？这是纯粹的傻子呀！瞪着俩眼说瞎话？拿别人当傻子？这还能当官儿吗？这绝对是不掺假的傻逼一个！这还奸哪？这就是一个头号儿的二百五！” 汪昊德这话把高爷说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了。 汪昊德不解的看着高爷说“高爷，您老还笑？我说的不对吗？” 高爷收住笑声说道“小汪啊，你真就是说的不对。你认为这种人当官，竟然敢昧着良心说假话、说瞎话、不说真话，你认为这种人不是奸，是二百五，是傻子。这就是你小汪没把在中国的当官之道看透彻、看清楚、看明白。” 汪昊德又是耗子蹬车轱辘，蒙圈了。情不自禁的嘟囔着“我说的不对吗？我怎么有点儿分不出来倒正了呢？” 高爷一拍巴掌“对啦！你这回说对啦！在中国当官儿，你就要学会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指鹿为马、编笆造魔。” 汪昊德更糊涂了，说“高爷，我整不明白了，您老再帮我捋捋吧！” 高爷说“比方说你杀了人……” 汪昊德吓了一跳“高、高、高爷，我可没杀人！” 高爷说“比方，我是打个比方。” “不是真的吧？那您老接着说。” “你究竟杀没杀人谁说了算？” 汪昊德说“这还用问哪？当然是法官说了算呀！” 高爷说“错！不是法官说了算。” 汪昊德说“那谁说了算呀？” 高爷说“当然是上头当大官儿的说了算呀” 汪昊德说“那不对呀，那不是有法律吗？咱不得按着法律来断案子吗？” 高爷说“小汪啊，我先问问你，那法律是给谁定的？” 汪昊德说“那法律……那当然是给全中华民国定的呀！” 高爷说“错！法律是给老百姓定的。知道孔子留下的一句话吗？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嘛意思呢？孔子说的这个‘礼’，不是讲道理的理，孔子讲的是规矩，是待遇，是对统治者和普通老百姓的不同对待。对待当官儿的那些待遇，不能让老百姓享受，这就是‘礼不下庶人’。” 汪昊德说“我就是那个‘庶人’呗？那您老刚才不还说了一句，行不行嘛的是怎么回事？” 高爷说“不是行不行，是‘刑不上大夫’。这里孔子说的这个‘刑’，是嘛意思呢？孔老夫子说的这个‘刑’，指的是刑法，是法律。老百姓犯法了，必须按照定下的这些法律、规矩、刑罚，来严肃、严格、严密、严酷的执行。当官儿的犯了法了，就不应该按照法律来处罚了。这个规矩，只是针对老百姓的。绝不能够放过老百姓。这刑不上大夫，这个‘大夫’是古时候的官职，是当大官的。真就是犯了罪了。你按照这个法律那应该治他的罪吧，可是治不了。为什么呢？刑不上大夫，你有刑法，你不能治高官的罪。可是又怕老百姓不服呀？怎么办呢？这就需要那些具体办案子的官儿，出主意，想办法，编造出一个名头儿来，证明官儿是好官儿，犯法的事都是身边的人干的，可是现在这个干坏事的人跑没影了，抓不着了，您不能诬赖好人吧？上头就顺水推舟，这个案子就稀里糊涂的过去了。整个办案子的过程，就体现了一个‘奸’字。” 汪昊德说“没听出来呀？究竟是谁‘奸’呀？” 高爷冷冷一笑“谁奸？从上到下，所有的官员，都奸！这就叫做作奸犯科、集团作案！” 汪昊德说“是官儿都奸？” 高爷说“自古以来官官相护，到了今天仍然是这样。” 汪昊德说“这他妈的真是秃子打雨伞，无法无天哪！奸诈滑，高爷您老再给我说说‘诈’！” 高爷说“咱们再说这个‘诈’字。这个‘诈’和个‘欺’字连在一起，他叫‘欺诈’。这你就应该想到，这个‘诈’，就是个骗。欺诈、诈骗，这是民国的大小官员必修之课。要想当好民国这个官。你就得学会了骗。这个骗字就是这个诈字的主心骨。 为嘛这么说呢？在民国的当下呀，流传着这么一个顺口溜，我给你念叨念叨。说当官儿越活越回陷，从下往上层层骗，村骗乡，乡骗县，县里照常跟着骗，编瞎话，很方便，市里看着有点乱，有点乱，怎么办？连蒙带唬接着干，省里这账没法算，只好接着往上骗，骗到中央您再看，这个药方咱别换，中央继续下文件，一级一级往下念，一年到头看一看，正经事情没人干，这叫风水轮流转，从上到下都混蛋。” 高爷说的这段儿顺口溜，把汪昊德给听乐了，说“高爷，这谁编的呀？一句一句说的也太实在了。您老这顺口溜说的也挺溜的，这别回头是唱莲花落的编的吧？” 高爷说“在天津卫呀。民间艺人遍地都是。究竟是谁编的？这就不好说了。但这编的是实在的实情实事儿。你就说这个‘诈’字儿吧。当官儿就欺诈，是官儿就使诈，无官儿不用诈，层层连着诈，从上往下诈，从下往上诈，吹牛不怕大，全都编瞎话，官场就这样儿，任凭百姓骂。” 汪昊德说“高爷，您老这顺口溜还带上下集的？” 高爷说“老百姓看在眼里、恨在心上，没办法，就只能编点儿顺口溜出出心里的这口恶气。就这些当官儿的，是姓贾的嫁给了姓贾的，那是绝对的贾门贾氏（假门假势）呀！把大清国那一套基本都学会了。北洋政府前头的官儿，还好点儿，往后就一代不如一代，说亏心话都不带脸红的。把坏事儿说成好事，把错误说成成绩，只要你当上了民国的官儿，基本上你就不会实话实说了。” 汪昊德说“就这样儿天下转圈儿骗，上边儿不知道吗？不管管吗？” 高爷说“怎么不知道？都清楚着呢！可是你知道又能怎么办？一个人说瞎话，这好办。你这民国政府里没有一个说实话的，全都是撒谎撂屁说瞎话，这怎么办？你总不能把所有的官儿都抓起来吧？真都抓起来？那这政府不就瘫痪了吗？所以呢，这上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道假装不知道。你就说天津卫这三不管儿吧。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不查也不究，有本事就随便搂！这好像是天津卫里面儿一块三角飞地，没人管，尼了随便儿！出了三不管儿，过了卢庄子口，那前边儿可就是日租界。再往前走几步，那整个就是大片的租界。三不管乱成这样，紧挨着你这租界，你到是管管呀？打架斗殴不管，抽大烟、扎吗啡不管，杀死人他都不管！租界租界不管，政府政府不管，地方地方不管，没人管！就看着方圆这么大片的地方任由它乱下去，就连清帮都懒得管！上边一问吧，当官儿的闭着眼睛就给你报喜不报忧。这地方好着呢，社会繁荣，百业兴旺，艺术发展，人民安居乐业。全都是好听的！这三不管儿名声在外了，上头能不知道吗？可上头也假装不知道。郑板桥说了，难得糊涂。这民国的官儿啊，别的没学会，就把郑板桥这句话他都记住了。干嘛还难得糊涂呀？干脆就绝对糊涂！连蒙带唬，连欺带骗，把这‘诈’字诀用到了极端，用到了极致，用到头儿了！这就是眼下下民国的真实情况。 小汪，你说你不了解民国能行吗？你不了解民国的官儿能行吗？” 汪昊德说“我就不信这个邪！那古时候还有个包青天呢！万一真碰上个青天大老爷，钦差大臣、八府巡按，这些混日子的官儿，不怕上狗头铡去尝尝滋味儿吗？” 高爷说“奸诈滑、奸诈滑，你别忘了，除了奸和诈之外，后面儿紧跟着还有个‘滑’呢！” 汪昊德，这个每天只知道挑着剃头挑子走街串巷的剃头匠，听高爷喝着小酒给他讲说他有生以来从没听说过的人生道理。从听不懂，听不明白，听的有些明白了，直到越听越有滋味儿，越听越有兴趣，越听越爱听。 当高爷给汪昊德讲说完了‘奸诈滑’的‘诈’字诀以后，汪昊德迫不及待的说“高爷，您再接着说，接着说，您再给我说说这个‘滑’。” 高爷抿了一口酒，夹了一块羊杂碎扔进嘴里，指着汪昊德面前的酒盅问汪昊德“小汪，你怎么不喝酒吃菜呢？” 王浩德说“高爷啊，我顾不上了！听您说的这些，我越听越有意思，越听越有滋味，越听越想听，哪儿还顾得上喝酒吃菜呀！您老接着说！今天孩子我在您这儿啊，听到了真东西。学到了真玩艺儿。您老说的这些，我可是从来也没听说过。我爹没跟我说过，我妈没跟我说过，我周围的邻居从来没说过这些话呀！在您老这儿听您老讲说这些人生道理。那我这是听到真经了！佛爷他也没跟我说这个呀！高爷，您老接着说，我继续洗耳恭听。” 高爷笑呵呵的说道“嘛真经啊？还佛爷也没跟你说过呢！我说的这些，只要你稍微动动脑子，稍微的往细里面想一下，稍微的往深处里你仔仔细细地、认真地抠一下、挖一下，你就都能够明白了、了解了。不过就是吧，咱们这些老百姓，听皇上说话惯了，听高官说话惯了，听老祖宗的教训惯了，听孔老夫子的那些个教训惯了。所以呢，这脑子他就不转轴了。就愿意呀，依着别人引的道走。他不愿意去琢磨了。这是什么？这是习惯。人已经习惯了。诶，他就按着他原先的这条道就走下去了。就跟小汪你一样，每天挑着挑子，你给人家剃头刮脸去。你就没想着去干点别的吗？干别的难道就挣不着钱养不了家了吗？不是！是你习惯了。习惯子挑着挑子，按照你这原先走的人生剃头刮脸儿养家糊口的这条老路，继续往下走。你就认准了给人家剃头刮脸挣钱吃饭！明知道干这活挣不了仨瓜俩枣的，但是你还是习惯了，就这么干着。就像往我这儿来，你这不也是个习惯了吗？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长篇小说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七 官场自古就如此儒教从来最缺德 ‍ 汪昊德瞪着眼睛、歪着脖子，在那儿仔细的想了想，不由得点头说道“嗯，高爷，您老说的还真是这么个理儿。我就琢磨着吧，咱一个草民百姓，不就是磨道里的驴，听人家吆喝吗？‍ 在社会上，人家那有个下九流，我连这下九流都够不上！我就是下九流那第十流、第十一流、最后头那流！就知道上头怎么说咱就怎么办呗。祖宗十八代不都得按着皇上说的办吗？不都得按着这些个官老爷、官太太他们说的办吗？‍ 大清朝没了，没有了皇上，他不还得有大总统，那不还得有督军，现在不还得有县长，市长，乡长，村长，还得有个保甲长呢！‍ 那听您老今天这么一说呀。我这心里还真是撬开了一道缝儿。原先我总寻思着，我呀，就这命，就是受累受穷的命。人家当官那是祖坟好，人家老祖宗给他留下来的这福荫。人家八字儿好。人家命好。‍ 今儿听您这么一说呀，我好像明白点儿了。从大清朝到民国，当官的这帮兔崽子们，没他妈一个好揍儿！都是欺负咱们穷人，敲咱们的骨头榨油，喝咱们穷人的骨髓，养肥了他们。‍ 他们当官，溜舔爬、奸诈滑，骑在咱们老百姓的脖子上拉屎撒尿，还不准咱们把它擦干净了。这帮王八蛋！嘛玩意儿啊！‍ 高爷，您老这话还没讲完呢，我还得听您老接着给我讲那个‘滑’呢！” 高爷说“小汪，你刚才说了，这帮当官的，溜舔爬、奸诈滑，难道他们不怕上头认真起来吗？哪一天真下来个八府巡按、钦差大臣，来个微服私访，抓他们个现行，治他们的罪。他们不害怕吗？‍ 我跟你说，这人哪，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帮当官儿的，他做的都是亏心事儿，他能不害怕吗？所以说。他就要在这‘滑’字诀上下功夫。小汪，你说说，怎么这才是‘滑’呢？” 汪昊德说“怎么算滑？那滑啊，我寻思不就是耍滑头，像泥鳅似的，不好抓，不好拿，不好摸的。你刚要抓住他。他打个出溜滑就跑了。这不就是滑吗？” 高爷说“你说的这个‘滑’呀，不过就是最低级的‘滑’。你说的这‘滑’属于刚入门的，小学徒，没上溜儿呢。要按现在这个话来说吧，你这个‘滑’就是个学徒的‘滑’。偷个懒儿啊，取个巧啊，别让掌柜的把你逮着。当官儿的要像你似的这么理解这个‘滑’，那不早早的就蹲监狱去了吗？” 汪昊德说“高爷，那这些当官儿的还能滑到哪儿去？” 高爷说“滑到哪儿去？这里的门道可太多了。当官的这个‘滑’，首先，他得像孙悟空那样儿，得钻到顶头上司的大脑脑浆子里边去。他得能够琢磨透彻喽，这顶头上司都有嘛心思。得能研究明白，顶头上司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儿、声音的大小高低、语气的轻重，从中能听到、看到，顶头上司眼下都有嘛意图，得能想方设法的搞清楚，顶头上司是怎么想的，得能知道顶头上司最需要自己做的是嘛玩意儿！” 汪昊德说“这也太难了！上头怎么想的都得知道？” 高爷说“要不怎么说当官的你得学会了滑呢。嘛是滑？滑是奸滑，是油滑，是把人变成妖魔鬼怪的鬼滑。说当官的滑，也有一个顺口溜，我给你念叨念叨。 说：当官必须懂上头儿，自己先要变成猴儿，摸准上峰跨骨轴儿，适当时候浇点油儿，借着上峰登高楼儿，就要当个琉璃球儿，常跟上司混个熟儿，官运亨通不发愁儿。” 汪昊德说“高爷，您老这顺口溜记得真清楚啊！” 高爷说“你要是把这顺口溜都记住了。你也就摸着当官的脉了。‘滑’，‘滑’在哪儿了？这个‘滑’，你不能‘滑’在自己的身上。你得‘滑’在上头的身上。你得摸准了上头的脉搏，知道上头家在哪儿住？祖籍是哪？哪儿的老家？在哪儿上的学？哪年当的官儿？哪年升的官儿？跟哪个长官熟悉？哪个长官是他的后台？他有什么喜好？爱吃什么糕点爱喝什么茶？是喜欢听相声还是喜欢听大戏？上司的太太娘家是哪儿的？太太有什么爱好？太太喜欢穿旗袍还是喜欢穿西装？太太是中国式的传统女人。还是现代摩登式的美女？太太爱吃酸的、爱吃咸的、爱吃甜的、爱吃辣的？上司和太太喜欢吃什么酒楼？愿意不愿意跳舞？跟什么人经常来往？上司的儿女……” 汪昊德拦住高爷说“高爷，您老先停停吧！这当官儿还得学会了当侦探哪？” 高爷笑着说“侦探不侦探的，咱也得学着点儿，不为了当官儿，咱得知道怎么防着这帮兔崽子！” 汪昊德听高峻山高爷评说民国当官儿的三字经当中的“滑”字诀，听的他是心惊肉跳、冷汗直冒，不禁咧着嘴说道“高爷，要按着您老说的这个意思，中国这社会就这模样了，咱老百姓不就看不见亮儿了吗？就没人想着改改这套规矩吗？” 高爷听汪昊德这么一问，苦笑了一下说“改改？你想要怎么改？几千年来的中国人就是这么过来的，孔子克己复礼的文化思想一直占据着人们的灵魂高地，尊卑有序从古时候到今天仍然如此，你不觉得你在当官儿的面前感到了比人家低一脖子矮一脑袋吗？想要让皇上改变几千年来奴役老百姓的初衷？老百姓是看见亮儿了，皇宫里可就有人不干了。” 汪昊德说“皇宫里能有谁不干呀？皇上最大，说句话谁敢不听？” 高爷摇了摇头说“不然！当年大清朝的光绪皇帝，就是看清楚了，再要这样下去，大清朝非得完了不可。光绪皇上还没说是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呢，不过就是看到洋人的洋枪、洋炮厉害，想要开放口岸，跟洋人学习，让大清朝能够挺起腰板儿来，别总是让洋鬼子欺负” 汪昊德说“不为老百姓，为了大清朝，这也不错呀！” 高爷说“可你别忘了，光绪不过是个儿皇帝，大清朝的事情他这个皇上做不了主，他得听他妈的。” 汪昊德奇怪的说“皇上说了不算？得听他妈的？他妈……不是个老娘儿们儿吗？老娘儿们儿还能管老爷们儿的事情？” 高爷笑了，说“小汪呀，这个老娘儿们儿可是把大清朝祸害的不轻呀！你听说过慈禧太后吗？” 汪昊德摇了摇头说“没听说过。我就知道有的人头发太厚！” 高爷说“头发跟太后是两码事儿！这个慈禧太后就是光绪皇上他妈。光绪皇上登基的时候年纪小，慈禧太后垂帘听政……” 汪昊德说“高爷，嘛叫垂帘听政呀？” 高爷说“垂帘听政啊，就是皇上上朝理事了，但是这皇上呢年纪太小，他还不懂事呢，他能理什么政事朝事啊？所以啊，在皇上的身后放了一道帘子，这帘儿后边坐的呢，就是慈禧太后。凡是有大臣上殿奏本当朝议事，皇上不明白呀，就由慈禧太后在后边代替皇上来下圣旨，来说话，来主事，这个就叫垂帘听政。当时大事小事都是慈禧太后这个老娘儿们儿说了算，皇上说了不算数。” 汪昊德说“怨不得大清朝完蛋了呢，女人当家，房倒屋塌，老娘们儿主事儿，没个好儿！” 高爷说“其实在大清朝的后期呀，已经有不少当官儿的和老百姓都感觉到了，这大清朝再这样走下去啊，那就没个好了！那必须得向人家外国人学习，学习洋人的好处、长处、优点，来克服大清朝的不足。‍ 可是当官儿的不敢说话呀！当的是大清朝皇帝的官儿，尤其是满族的官儿，对皇上和皇上的亲属说话，必须以奴才称呼自己。奴才，能随便说话吗？当年的戊戌四君子，康有为、梁启超这些个明白人，就提出了维新变法。可是当时大清朝主事儿的呢，这慈禧太后她不干呀！她瞧不起外国人，在她的眼里边，大清朝这祖制不能变，还得按照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接着往下走。 戊戌变法一百天，结果是惨败，四君子在菜市口开刀问斩，又有多少老百姓伸长了脖子看热闹！后来呢，洋人联合起了八个国家，派了个使团，集体到中国来交涉，说能不能把这个口岸给我们打开几个呀？让我们过来跟你做买卖呀？ 其实呢，在世界的惯例当中，国际之间通商那是对两个国家都有好处的。可是慈禧太后不干，不干也没关系，人家回去就得了呗。可是他还不让人家回去，不但不让人家回去，还把这外交使团不少人给打死了。这就惹了祸了！这才造成了八国联军进攻北京城，打进中国来了！ 慈禧太后一看，也干不过人家，人家洋枪洋炮的，就咱们光拿着这扎枪扎人家，拿着大刀片子抡人家，那不管事儿啊！你都靠不了前儿！没办法，慈禧太后带着满清王朝的文武百官往西逃跑了。 等到回来之后呢，她也觉得，哎呀，这样不行，干不过人家外国人。怎么办呢？那也得向外国学习吧！当时这形势逼着这个慈禧太后，她不得不向外国人学习。后来啊，修铁路啊，造火车呀，造轮船啦，包括什么电报啊、电话啊，这才逐步的在大清朝后期建立起来了。 今天能走到民国，那还是冯玉祥带兵进了皇宫，赶走了皇上，大清朝才算是彻底完蛋，才有了袁世凯当上了大总统。可惜好景不长，袁世凯也想着要当皇上，孙中山在南方扯旗造反闹革命，北伐闹的天翻地覆的，袁世凯蹬腿儿闭眼驾鹤西游死了个屁的，一步一步的才走到了中华民国。” 汪昊德说“高爷，您老要是不念叨这些事，孩子我哪儿知道呀！可是这个民国比大清朝也没好多少呀？就是把脑袋后边儿的辫子给铰了，辫子是没了，咱老百姓不还是照样过苦日子吗？” 高爷长长的叹了口气“唉！小汪，你知道吗？治国之道在于治吏。儒教治吏只能越治越坏！” 汪昊德没听明白“高爷！高爷！您老慢点说，我没听懂，嘛叫治国之道在于治吏？吏是个嘛玩艺儿？” 高爷说“吏就是官儿，官吏官吏嘛！这意思就是说，要想把这个国家管理好喽，首先要把这些当官儿的管理好喽，不能让当官的胡作非为、为非作歹、欺压良善、贪污腐败。 你看看现在这些当官儿的，高官巨贪，大官儿大贪，小官儿小贪，是官儿就贪，无官不贪！治吏，就是治官儿。” 汪昊德说“治官儿？这还真没听说过，从古到今只有治老百姓的，从来也没见过治官儿的。” 高爷说“官吏就是管理，如果当官儿的光知道搂钱，还不是苦了咱老百姓吗？ 汪昊德说“明白了，治吏，就是不让这些当官儿的干坏事儿祸害老百姓是吧？” 高爷说“是呀！可是几十年过去了，还是这个奶奶样儿！你看看眼下这个民国，干好事儿的官员越来越少，干坏事儿的官员越来越多，这民国当官的宝典‘三字经’，你今天听我仔细给你掰扯的，不过是最简单的六个字诀，真要是再往下给你掰扯，咱爷俩这一宿就都别睡觉了。” 汪昊德这才想起来，从晚半晌过来，这时候已经快半夜了。高爷喝着小酒，给我汪昊德掰扯这个民国当官的宝典三字经，可是一晚上没住嘴儿的紧着嘚啵。上年纪的人了，不能跟年轻人一块儿耗着呀！不行，别再往下讲了，让高爷早点儿睡觉吧！ 汪昊德想到这儿对高爷说“高爷，我还真是没听够，您老今晚上这是给我启蒙了。剩下的民国当官宝典三字经，您老还得给我掰扯。今天可是让您老受累了，您老早点睡觉吧，这都小半夜的啦！” 高爷说“没事儿，岁数大了，觉少。哪天过来，咱爷俩接着说民国当官宝典三字经。你这孩子也是个实在人，我也不跟你虚乎，我一个孤老头子，也没啥大本事，把这一肚子的心里话跟你掰扯掰扯，让你对这个社会看的更明白点儿。 你刚才说，难道这个社会咱老百姓就看不着一点儿亮儿了吗？我跟你说，这个亮儿，早晚能看着，但是我恐怕是赶不上了。‍ 吏治不清，官逼民反。自古以来，黄巢、陈胜、吴广、李自成，不都是造了反的人吗？这些人之所以成不了大事，是因为他们没有个为老百姓打天下的心境，不过是被逼无奈，为了活命才扯旗造反。还想着自己当皇上，接茬儿欺压老百姓，气量太小，所以成不了大事。民国这个样子，也不会长久下去。你要学点儿本事，长点儿能耐，好好活着，挑着你的剃头挑子，拿眼睛看着他们，看着这个社会，你能看着亮儿，一定能！” 　　汪昊德双手抱拳，给高爷作了个揖说“高爷，您老说的，孩子都记下了。您老这个老爷子，不简单，您老绝对不是个一般人。听您老说话，头头是道，您老是个识文断字知书达理的人呀！您别不承认，认识您老是我汪昊德的福气、运气，您老就是我东来的紫气。今天就这样了，您老该歇着了，我明天还过来，听您老给我继续讲经说法！”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八 天道人道须扬善人间官场治吏难 汪昊德离开了高爷的家，挑着他的剃头挑子，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是一路走一路琢磨、一路寻思，真的是思前想后心潮起伏呀！ 汪昊德寻思嘛呢？在汪昊德的心里，突然涌上来一片浓浓的迷雾。这片让汪昊德看不清、看不透、看不明白的迷雾，就是高峻山高爷。汪昊德不由得在心中重新给高峻山高爷画像。 汪昊德心里在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掂量着高爷这个人。这高爷究竟是个嘛人呢？ 您就说这高爷吧，住在了天津卫河东这片三级跳的低洼地界，自己一个孤老头子，住着这么一间小破房，夏天闷热，冬天死冷，下雨就倒灌，屋里也没嘛摆设，过的是没儿没女、少油缺盐的日子。 可是汪昊德自打认识高爷以来，就觉着这个老爷子，跟别的老爷子、老人家、老先生不大一样。这老爷子办事儿说话让人觉着敞亮、痛快、豪气，那绝对是个明白人儿，是个善心人好人。 就说那次下大暴雨吧，这高爷跟我也不认不识的，他就能把我拉进他的屋子里躲雨，还把他的干净衣裳给我找出一身来让我换上。我不过就是个挑着剃头挑子给人家剃头刮脸儿的剃头匠，在外头干活儿走街串巷风风雨雨的这是常事，我自己都觉得我这个行当就是应该这样儿，从来也没见有人把我拽进家门儿避避雨，可是高爷这个老人家，竟然没拿我这个剃头匠当个下九流看待，不但让我进屋避雨，还给我换上一身儿干净的衣裳。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事儿啊！ 没错，天津卫的穷人都热心肠，看谁碰见个为难遭窄的时候，只要能伸手的，绝没有看着的。可是高爷这个穷人，和别的穷人一比，我觉得不一样。 从这几个月来，我跟高爷的来往，听高爷跟我聊天说话，看高爷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那绝对是有知识，有文化，有想法，有见地的人。 从中国的古时候，到中国的各朝各代；从中国的帝王之家，到中国的普通百姓；您就看他跟我念叨的这个民国当官基本宝典三字经，这还没跟我在这儿说完呢，就光这个溜舔爬、奸诈滑，就这六个字儿，人家这老爷子，看得清楚，分析的明白，抠得深，抠得细，把中华民国这帮贪官污吏，看穿了，看透了，看进了这帮人的脑子里，看进了这帮人的心眼儿里，看进了这帮人的魂儿里边儿！这能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吗？这是一个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一个穷老爷子能做得到的吗？高爷，就是猜不透的一个闷儿！ 嘛叫高人哪？嘛叫能人哪？高人，就是比普普通通的大众老百姓看事儿、想事儿、办事儿高出一大截子，这就是高人！能人，就是你不能做到的人家能做到，你不能弄明白的，人家能弄明白，这就是能人！这高爷，就是摆在我面前的一个高人一个能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好人！ 从这事儿上看，我汪昊德呀，这辈子就算没白活。老天爷让我认识了高爷。别说不认命，我琢磨着呀，这也是命中注定。让我自己说呀，这就叫好人有好报。我汪昊德，没坑过人，没骗过人，没害过人，没欺负过人。给谁剃头刮脸儿，我都从来没糊弄过。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不懂事的娃娃。我都是尽心尽力的把大伙伺候周到了、伺候舒服了。 这是老天开眼，善有善报，老天爷把高爷推到了我的面前。我还真别不知道好歹。我得知恩图报，我得懂得感恩，感父母之恩，感天地之恩，感高爷对我的知遇之恩！ 我呢，今年也三十大多了。老妈也没了，我这亲爹、后爹也都没了，就剩我老哥一个了。高爷呢？也是孤老头子一个。干脆，我给高爷磕个头，认高爷当我的干爹吧。爷俩过日子，也省得我见天往河东跑。把高爷接出来。离开这个三级跳的河东。让高爷呀，住到我那儿去。虽然说也是一间屋子半间炕，可无论怎么说，也比河东这三级跳的小破屋强多了。我也能照顾好高爷，别让老爷子再生火做饭饥一顿饱一顿的了。人老了，身边儿得有个人呀！就是不知道高爷能不能收下我这干儿子。 汪昊德走了一道儿想了一道儿，在大月亮地儿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就着这月光，磕磕绊绊的走在河东这一片低矮的土地上。好在是熟路熟街，过了东浮桥，穿大街走胡同，回到南市进了自己家门儿，洗巴洗巴涮巴涮巴往炕上一倒，本心想好好的睡一觉的。可是也不知怎么了。今天就是睡不着了。 汪昊德躺在炕上，想着高爷说的溜舔爬、奸诈滑；想着高爷说的从古代到今天的人间道理；想着高爷说的历朝历代扯旗造反的人和事儿；想着大清朝的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想着维新变法的戊戌四君子；想着康有为、梁启超、冯玉祥、袁世凯、孙中山。 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汪昊德可就不知道了。等第二天睁眼一看，老爷儿（太阳）已经老高了。把他这间屋子照的，红彤彤亮堂堂的。 汪昊德赶紧的爬起来，从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洗了一把脸，到外边大街把角儿的开水铺，花一分钱打了一壶开水，就着咸菜吃了一个窝头。 吃完早饭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这小小的布包，这是汪浩德口挪肚攒存下的几个钱儿。汪浩德拿了几张票子，锁上了屋门。挑起了当院的剃头挑子出了胡同，沿街来到了玉生香糕点店，买了一斤槽子糕。出了玉生香，拐弯儿在街上的鲜货摊儿上买了两样鲜货。往前拐弯儿到了南市口那儿的登瀛搂大饭庄，在街边儿的熟食推车子那儿买了点猪头肉，买了点羊杂碎。往前走没几步就是全聚德鸭子楼，全聚德的旁边有个烟酒糖杂的杂货铺，汪昊德到杂货铺，买了一瓶衡水老白干，挑着剃头挑子，出了老美华鞋铺的街口，往前走就过了海河，直奔河东高爷的家。 汪昊德今天就要认高爷当干爹，高爷能认可吗？汪昊德也不清楚。不过汪昊德已经认准了，高爷您认可或者是不认可，都不在话下。因为我汪昊德认准了，我不能让您老人家再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活着了！我这亲爹死了，后爹也没了，老娘也撒手闭眼的走了，我汪昊德知道这一个人过日子孤孤单单是嘛滋味儿。人活一辈子，我这也算是小半辈子过来了。没爹没妈的我，苦熬苦曵着，我三十大多了，老天爷可怜我。又给我送来了一个爹。这个干爹，同不同意我也得认。进门儿我就磕头，把我这心窝子里的话跟高爷掏出来，让高爷听听，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汪昊德的想法，对于高峻山高爷来说，绝对是出乎意料之外。高爷没想到汪昊德会在一大清早挑着个剃头挑子，他就闯进来了。 这人呀，上岁数了，本来觉就少。高爷呢，早早的就起来了。生着了炉子，烧了壶开水，坐在了桌子旁边当椅子用的小木箱上，拿出来窝窝头，端上来一碟咸菜条，正要找筷子准备吃早点呢，就见汪昊德挑着他那剃头挑子，迈步走下了三级跳的院子。 高爷心里纳闷儿啊！心说今天这是怎么了呢？怎么一大清早就挑着挑子到我这来了呢？这是有嘛事儿了？甭管怎么着吧，既来之则安之，早来晚来都无所谓。高爷正寻思呢，就见汪昊德一推屋门儿走进来了。 高爷站起身来，正要说话还没张嘴呢，汪昊德走上前来，没容高爷出声儿，两手左右分开拢住了高爷的两个肩膀，把高爷摁在了那个小木箱子上坐下，自己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把高爷吓了一大跳。 “哟哟哟……你这是怎么啦?!”高爷连忙站起身来，伸出双手要把汪浩德拽起来。一边拽着嘴里一边说着“小汪你这是要干嘛呀？怎么话也不说一句你扑通就跪下了呢？起来！起来！赶紧起来！有嘛事儿、有嘛话你起来之后说。你这一言不发的往这一跪，你吓我一跳！” 高爷边说话边拽汪昊德，拽了半天也没能把汪昊德拽起来。 您想啊，一个干巴瘦的老头儿，想把一个大小伙子拽起来，哪儿那么容易呀！ 三拽两拽没把汪昊德拽起来，高爷就喘上了，一边儿喘着一边儿说“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有嘛话……起来说，我这都……上喘了！” 汪昊德说“高爷，咱爷俩的称呼今天得改一下。昨天回家我寻思了一道儿，躺下以后，又想了小半宿。我认准了这件事了，今天来到您老这儿，我要认您当干爹。您老没儿没女，我爹妈也早就没了。老天爷已经算计好了，把我送到了您的跟前儿，把您也给我留到了现在。您老是个苦命人，孩子我也是个苦命人。我估摸着，您老的前半生，那可能是个富贵人家有钱的主儿。可是老话说了，宁受少年苦，不受老来贫。您都这把子年纪了，从外地来到天津卫，却住在河东这三级跳的低洼地儿，过着这清锅冷灶的日子。老了，老了，我不能让您这样。这几个月来，您让我见识了不少东西，让我懂得了不少道理。我汪昊德的为人处事，这些日子想必您老也看到了，也听到了。我就寻思着，咱这一老一少，干嘛还在这儿挑单儿的过着？从今天起，您老就是我的干爹，我就是您老的干儿子。咱们俩人并成一家，您老从这三级跳的透风漏雨的小破屋里边儿，搬到南市我那边儿去住。虽说也是一间屋子半间炕，但好歹也是一个干爽的房子。孩子我没嘛大本事，没嘛大能耐，但是好歹有这剃头刮脸的手艺，能混碗饭吃，能吃个饱饭。您到我那儿住着，我保证你冻不着，饿不着。我呢，就是个实在人。想好的的事儿，认准了的道，我就绝不回头。干爹，您老坐好了，孩子给您磕头了。苍天在上，过路的神仙你们都听着，打从今天起，高爷就是我的干爹！打从今天起，我不能让我干爹冻着饿着、渴着累着！天地给我作证，我要对我干爹有一丝一毫的不好，就让我天打五雷轰！干爹，我给您老磕头了！”说着话，汪昊德“咚咚咚”三个响头磕在了地上。 这三个响头磕在地上把高峻山高爷的心都震碎了！高爷想忍住，可是说嘛也忍不住了，两行热泪“哗啦”一下子可就滚下来了。 高爷怎么也没想到，这老了老了的，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竟然从天而降，这一瞬间让高爷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好像自己当年那屈死的儿子又来到了眼前。高爷是越想越痛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两行热泪奔涌而下。随着热泪痛流，高爷“呜呜”的可就哭出声来了。 见高爷“哗啦哗啦”的一流泪，听高爷“呜呜”的一哭，汪昊德可就慌了神儿了。立马的爬起来，从屋门后边的绳子上拽下了毛巾，凑到高爷的身边，用毛巾给高爷擦眼泪。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干爹！干爹！您老这是怎么了？您老哭个嘛呀？您老别哭了，您老哭的我这心里边直发慌！干爹呀，别哭了，您老从今天开始就有儿子了。您老这儿子就在您老身边站着，你老有嘛委屈，有嘛难处，您老跟儿子说。您老光哭也不顶事儿，我也不知您老这是为嘛哭成这样。干爹，有话您老明说，我有哪做的不到，说的不对，您老打我也行，您老骂我也行，就是您老这光哭不说话我受不了。干爹呀，儿子求求您老，别哭了行不行？行不行？” 高爷在汪昊德的一再劝说下，慢慢的止住了哭声，长叹了一口气说“唉！小汪啊，你这瞅冷子给我来了这么一下子，我是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啊。这么多年了，我都是一个人过的。心里有话吧，也没个人跟我唠扯唠扯。想找个地方转转散散心吧，一个孤老头子也没心思去。我也试着出去到桃花堤上溜达过，上李七庄子外头的柳树趟子里转悠过。想着是散散心，可是这心里呀，老有一个疙瘩横着，怎么也化解不开。 你别看我跟你说的头头是道儿的，那是说社会，说别人。真轮到自己的身上，我心里这道坎儿，可怎么也迈不过去。 你说这是老天爷把咱爷俩给拢到一块儿了，其实要按照俗话说，咱爷俩这就是个缘分。你这一个头给我磕在地上了，把我这心震的呀，扑通扑通的呀！看着你这个人儿，听着你说的话，我就想起来我那儿子来了。不由得就觉得呀，好像有个刀尖子往我这心窝子里捅啊。你说要接我到南市你那儿去住去，这好不好呢？好倒是挺好的。老了，老了，跟前又有个儿子了，这是我想不到的事儿。要按照人情大道理来说呢，我应该啊，乐不得的答应这件事儿。可是有一样啊，孩子，你是看到了我的现在，听我的话音儿想象着我的过去。可我过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你可并不知道。既然咱俩成了父子，有些话有些事儿，我得让你知道知道。怎么的也得清楚我这个老头子是个什么样儿的人，我这前半辈子究竟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我从陕西、河南、山东、河北、最后来到天津卫？这四省一市，连着我的生活经历，应该让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解一下。今天正好你来的早，听我给你说说我的过去，让你知道知道在你面前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老头儿！”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九 高峻山痛说当年事人生路惊呆汪昊德 汪浩德说“干爹，你老别着急，先坐稳当喽，有话咱慢慢说。今天是个大日子，是个好日子。我那剃头挑子里，酒菜儿吃喝都预备好了。您有了儿子，我有了爹，咱得庆贺一下。还像那天晚上似的，咱爷俩呀，喝着酒，聊着天，您老说说您的过去，也谋划谋划咱爷俩的将来。您老讲话了，我得学点儿本事，学点能耐，不能就认准了剃头刮脸儿这个手艺，就一条道儿走到黑。我听您的，您老得给我开一条新的生活道路，换一个活法。” 汪昊德出门儿，走到了院子里的剃头挑子跟前，拿着一早晨起来买好的白酒、熟食、水果、槽子糕，进屋了在桌子上摆好。拿了两个酒盅放在了高爷和自己跟前儿，给两个酒盅斟满了酒，双手端起酒盅，恭恭敬敬的对高爷说“干爹，咱穷人家，想讲究一下，可讲究不起。您这儿子，这就算孝敬你老人家了。来，干爹，咱爷俩干了这杯酒。我听您老人家给我说说，您老是怎么样的人生经历。” 高峻山高爷，弹指忆往事，杯酒说人生。随着高峻山高爷的讲述，人寰之间的喜怒哀乐悲恐惊，犹如一幅壮阔的画卷，活生生的展现在了汪昊德的面前。 汪昊德磕头认干爹，高峻山那叫一个泪如泉涌呀！看着眼目前儿的汪昊德，回想起自己那屈死的儿子，高峻山高爷不禁悲从心中来，老泪横流，痛哭失声。 老话说的好呀，男儿有泪不轻弹。尤其像高峻山高爷这样，历尽沧桑，人生看透了，心里有多少苦，世上有多少难，老爷子都能够扛下来。不吭一声，不说一句，默默的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上艰难的活着。 可是今天不同啊，汪昊得这一个头磕在地上，就好像是一把重锤，咣当一下子砸在了高爷的心坎上了，老爷子这眼泪可就收不住了。痛哭失声啊！这么大岁数的老爷子呜呜的哭啊，哭得像个小孩子！把汪昊德吓的呀，也不知道说嘛好了。他没经历过这事儿啊！只能是拙嘴笨腮的劝着老爷子。好不容易把高爷劝的收住了哭声。 高爷端起了面前的小酒盅，把汪昊德倒满的酒一仰脖儿喝下去了，说“小汪呀，今天你这一个头磕在地上，让我这心里呀，真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儿，那叫做五味杂陈，苦辣酸甜咸一块拥上了心头。你要认我这个废物的老家伙当个干爹，这是你的心，这是你的情分。不想看着我这孤老头子一个人活着。哎呀，孩子呀，我真心的谢谢你！可是有一样儿啊，既然咱爷俩走到一块了，我得让你清楚清楚、明白明白的，我得让你知道知道我高峻山这一辈子是怎么走过来的。让你知道我以前都干了些什么，我为什么在老家不呆着，要从陕西到河南、到山东、到河北，最后我流落到了天津卫。这是为嘛？ 天津卫那么多好地方，我不找个好房子住，我为嘛非要来到河东这一片低洼地三级跳的地界，这个穷人窝的这么个贫民区里边，我在这儿住着。为嘛呢？ 你说我这老头子原先应该是个富贵人家，你看出来我是个知书达理读书认字的人，是不是？咱爷们啊，这是个缘分。既然有这个缘分，咱能走到一块儿，还能够心连心、心贴心、知心知意，我这个老家伙，今天就把我这一生一世所经历过的，我的人生来历，我给你念叨念叨。 先说说我这家庭吧。我老爹儿叫高明伦。起根儿就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后来在逃荒的路上阴差阳错的选了个行当，可是他从事的这个行当呢，说句实在话，那是个见不得光、见不得亮儿、见不得人的行当。小汪啊，你知道这盗墓的吗？你听说过这摸金校尉吗？” 汪昊德给高爷把酒斟满了说“干爹呀，您老说的这个，我真没听说过。盗墓的我到是知道，不过都说这个是盗墓贼、盗墓贼的，那要这么说，您的这老父亲，当年就是这个盗墓贼吗？” 高爷点了点头说“没错！盗墓这个行当。那应该说是丧尽天良。为什么这么说呢？你撅人家祖坟去啦！这在中国自古以来那就是大逆不道。咱骂人讲话了，人家祖宗八代都在那，就是有些陪葬的东西，你也不能这样啊！把人家祖坟掘了，把人家赔葬的东西拿出来，这是欺天灭祖呀！可是有一样，凡是盗墓的，没有一个是富裕家庭，那都是一些穷苦人家，为生活所逼，他们处在社会底层，有苦没处诉，有冤没处说，可他还得活着呀！小汪，都说生活生活，我问你嘛叫生活？” 汪昊德略一寻思说“干爹呀，你老问我的这个生活，嘛叫生活呢？我寻思，这生活不就是过日子吗？” 高爷摇了摇头说“生活是过日子，但是并不只是单纯的过日子。从中国字上来说，你把这生活俩字拆开了念，一个是生，一个是活。爹妈把我们生到这世上来了，那是让咱们活着呢。这是最起码的、最低的要求了。生活，应该是有住房，有土地，能有活干，能挣钱养家糊口。生，你没法选择。活，你要活得像个人样儿。你不能活得像个畜生！可是你看看，这百十年来，从大清朝末期到我们中华民国，绝大多数的老百姓，活得像个人样儿吗？当官儿的骄奢淫欲、醉生梦死，政府是横征暴敛、苛捐杂税，老百姓是饥寒交迫、缺衣少食，青红帮黑社会勾结官府横行霸道欺行霸市，老百姓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老话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有钱的横吃臧喝，可以买官，那些官儿大的可以卖官，自大清朝后期捐官的风气兴起至今，官场上就是一片乌七八糟。有钱人三妻四妾、包养外室，穷人家卖儿卖女妻离子散。五千年来，中国人做梦都想着安居乐业，大唐、大清虽也有过短暂的盛世华年，可是更多的是战乱不绝，老百姓背井离乡。当官儿的是人，有钱人是人，老百姓是人吗？都是在这片土地上活着，可是老百姓真的是活不下去的时候，那就只能是铤而走险、以求活命了。” 汪昊德听高爷侃侃而谈，听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他直眉瞪眼的盯着高爷说“干爹，您老说的孩子听不大懂，就听明白了一件事儿，咱穷人活不下去了，得想办法活着。” “是呀，咱得活着呀！当年，我家在陕西乡下也是快活不下去了。那可是八百里秦川哪！那是个旱涝保收的宝地呀！可是富了财主苦了庄稼人。我老爹说，这世道没有穷人的活路了，我一个七尺高的汉子，空有一身力气，可连老婆孩子都快饿死了！那年我刚五岁，不懂事，可老爹对我娘说的一句话，我可是记了一辈子，到今天也没忘记。老爹说，有钱人勾结官府，那是不杀穷人不富，逼急眼了，老子也得杀那些黑了心的杂种，让他们知道知道穷爷爷也是条有骨气的汉子！” 汪昊德惊讶的说“干爹，我那没见过面儿的爷爷真杀人啦？” 高爷说“我娘把我爹给拦下了。我娘哭着说，可不敢干那犯法的事。这地方活不下去，咱挪个地方活着。老话说，树挪死，人挪活，西安是个大地方，总该有个活路吧？咬咬牙，这个穷家也没甚留恋的，咱带着孩子，上西安！” 汪昊德听高爷说得神情黯淡，也叹了口气说“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哪块儿地方好活就奔哪儿呗，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高爷说“是呀，虽然说故土难离，可是故土眼看着就要埋了这一家人的时候，那这故土也就没嘛可留恋的了。就在第二天的早晨，我就跟着爹妈，从关西往东走，去了西安。” 汪昊德急切的问道“干爹，到西安就能好过点儿了吗？” 高爷说“咳！还没等走到西安呢，半路就出事儿了！”高爷说到当年随父母逃荒，本应该去到西安，可是没想到的是，刚刚走到了半路上的时候，就遇上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高爷说“记得，那天走的急了一点儿，错过了村庄，走到了一处两山中间的路上，前边的路一眼望不到头儿，真就是长路茫茫呀！身后边儿快要落山的老爷儿（太阳）像个没煮熟的鸡蛋黄儿，照着只有黄土高原特有的空旷寂寥。莽莽苍苍连绵不绝的山川，让人心里感到了说不清的无依无靠。两边儿的山梁没有一点儿人间的活泛劲儿，让人们感觉似乎已经快要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儿。 娘对爹说，走急了，错过了宿头，这是甚地方呀？ 爹说，说不清是甚地方。别走了，你两个在这等我，我到山上看看，能不能有个人家借住一宿。’ 老爹是个好身手，找了个斜坡，几步就窜上了山，很快就没影儿了。我和娘在山根儿下等着，盼着能有个人来，又怕有个人过来。盼着人来是好能壮个胆，怕有人来那是怕碰见土匪。 那年头儿遍地是土匪，白天看着不过都是庄稼汉。到了晚上把脸一蒙，谁也认不出来，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土匪强盗。 娘正担心呢。爹从山上下来了。娘问爹，有人家吗？爹说，人毛儿也没看见一根儿。这荒山野岭的，哪儿找人家去？老远的看见好像有一座小庙，看样子今天只能睡在庙里了。 娘说，有庙也行，好歹能遮风挡雨躲避个野兽。 爹说，上山吧，约摸着走到小庙那儿天也就黑了。 爹拽着娘，娘拉着我，从一个斜坡那儿，跟头把式的就上了山。爹在前面领路，我们一家三口，沿着一条山间小路，走了没多远，远远的看见那边有一座小庙。 看着没多远，真像爹说的那样，走到小庙跟前儿，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娘说真是望山跑死马呀！ 这庙也不知供的嘛神仙，山里的庙，大概是山神庙吧？ 到了庙门前，上了几级台阶儿，爹刚要推庙门，猛然间把手就停住了。回身冲我娘摇了摇手，把耳朵贴在了门缝儿上，一声不吭的听着。 娘小声的问我爹，你听甚呢？爹回头小声的说，别说话，有人！ 娘看爹这样，觉得可能有啥事儿，回身捂住我的嘴，趴在我耳边小声的告诉我，千万别说话！ 我紧忙着点头，再不敢出声。爹还是把耳朵贴在门缝儿那听着，听了没一会儿，回身对娘小声说，快走！这地方不能呆了！ 娘看爹紧张的样子，吓得急忙拉住了我的手，一家三口转身正要走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身后边儿悄默声的已经站着两个人！ 就见这俩人手里边儿全都拿着家伙什儿，那是个带铁头的长棍子。这俩家伙，个头长的都是墩墩实实的。一个略高，一个略矮。两人把手里带铁头的棍子端了起来。那个矮个子的家伙说，朋友，不该来的地方你们来了，真稀罕呀！这是个天王老子都到不了的地方，也不知你们怎么就闯到这儿来了。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你趴在这门缝儿上听了多半天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那就进庙里一块儿再说说吧。 说着话，就见他把手插进嘴里，立刻从他的嘴里传出一阵尖利的呼啸声。紧跟着，就听见从庙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猛然间庙门大开，又是两个人，手里同样端着包着铁头的两根长棍子，凶神恶煞的对着我们一家人。 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恶狠狠的看着我们一家人。在我们身后吹口哨的那个家伙一指我爹说，三哥，这家伙趴在门上听了半天了。咱的事儿他应该都清楚了。这货不能放他走！ 说着话，转过身对着我爹娘说‘进庙去！来了就是客，到家了就别在外头站着啦！走！进去！ 娘拉着我。紧贴着我爹的身子站着。爹说，不怕不怕，咱没做甚事。 那个被称作三哥的人说，那就别客气了，进来吧！ 我们全家人。跟着那四个男人。走进了这座小庙。 那么这四个人究竟是干嘛的呢？为什么在荒山野岭当中，会在一个小庙里，碰到这样的四个人呢？即便我们在这个小庙这儿碰到了这四个人，那你也没必要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走哇！从这四个人的言谈举止当中，娘看出来了，应该是这四个人有嘛秘密，被我爹隔着门缝听见了。而且这四个人的秘密如果一旦泄露出去，恐怕要对他们构成很大的威胁。那么我爹隔着这小庙的门缝，究竟偷听到了嘛呢？ 进了小庙的正殿，就见那个被称呼为三哥的点点头对我爹说，兄弟，说说吧，你都听到了什么？你都知道了什么？ 我爹说，这位爷，我们这一家三口呢，是出来逃荒讨吃要饭的，因为着急赶路，错过了村庄了，没地儿过夜了。所以呀，我上山来看看，想找个地方过夜。上山来我就发现这儿有个小庙，所以带着这个老婆孩子到这庙里来，就是想在这睡宿觉，明天呢，还得起早赶路，我们得上西安。 就听三哥说，上西安你趴在庙门这儿听我们说话，偷东西偷人你这算是偷话是不是？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十 忆往事痛说血泪史风尘中且做乱离人 “爹说完了这话，很坦然的看着那个叫三哥的人。很显然，这个三哥是这四个人里主事的。 听完了老爹的回答，三哥摇了摇头说，兄弟呀，你这说话不老实啊！我看你不是那种油头滑脑的人，所以对你啊还是很客气。 你看你这一家三口儿，带着老婆孩子出来，你也不容易是吧？今天问你话呢，你要实话实说，我们呢，也不为难你。可要是你不老老实实的说出实情，那别怪我们对不起你。 看你也是个精壮的汉子，要是一个对一个的，我们还真没有把握能打得过你。可你别忘了，你是一个，我们是哥儿四个。常言说，双拳难敌四手，好虎难抗群狼。你呢，还有老婆，还有孩子，伤了哪个也不好。 事儿呢，就在你面前摆着。话呢，我也跟你说明白了。究竟该怎么做，你自己掂兑吧。实话告诉你，我们哥们儿的事儿，都是要命的事，一旦走漏了风声，我们老少四家人，也都难逃杀身之祸。 事儿既然让你撞上了，想要全身而退，一走了之，恐怕是不可能了。” 我爹苦笑了一下说，几位爷，我就是个庄稼人，没想到今天误打误撞的就碰见几位爷了。要说我听见甚了？我还真是甚也没听见。 刚才在身后的那个矮个子，这时候说话了，三哥，别信这小子的！没听见？没听见他能让他的老婆孩子赶紧走？三哥，这小子没说实话，不能放他走。别让这小子坏了咱的事儿！ 那个叫三哥的说，兄弟，你自己好好想想，到时候别怪我们哥们儿不讲江湖道义。 那个矮个子说，三哥，别跟他废话！今天，他是撞上阎王爷了。俗话说，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进来！小子，记住了。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说着话，小个子端起了手中包着铁头的棍子，就捅向我爹的前胸。我爹一看，今天是凶多吉少啊！眼看着那包着铁头的棍子，就要捅上了我爹的心窝了。情急之下，老爹身子往下一蹲，一个扫堂腿，就把那矮个子撂倒在地上了。 老爹这一出手，小庙里立刻紧张起来。这四个人，每个人手里边都有一根包着铁头的棍子。小个子立刻翻身蹦起来，四个人分成四角，瞪着眼睛，拉开了架势，对我们全家人形成了一个四角包围的这么一个阵势。 我爹面对着四杆包着铁头儿的棍子，不慌不忙，站在当地，作了一个罗圈揖说，几位爷，刚才恕我鲁莽。如果不是这位爷马上要捅到了我的心窝，我也不会跟这位爷动手。我得保命啊！ 那个叫三哥的说，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练家子。我们哥儿四个呢，只为了求财，不想害命。可是事到如今，真要想放你走，那也绝不可能！这么着吧，我可以不伤你的命，也可以让你的老婆孩子一家人今后衣食无忧。但是你必须得依着我的话来做，不然的话，可别怪我们哥儿四个。坏了我们这行的规矩。我们也得保命啊！ 我爹儿沉吟了片刻说，那就请爷您给我划出个道儿来，我看看这条道儿我能不能走啊？ 究竟这个三哥为我爹划出一条什么道？我爹能答应吗？ 三哥究竟要给老爹划出什么道儿来呢？我爹不知道，我娘不知道，就连三哥另外那三个同伙儿也不知道。小庙里瞬间从刚才的剑拔弩张突然间演变为屏气凝神。四个杀气腾腾的家伙和我的爹娘加上一个不懂事的我，六个人十二只眼睛都看向了三哥。 三哥看着我爹，不动声色的说，从现在起，你加入我们哥儿四个，跟我们一块儿干。你的老婆孩子，也由我来安排。你放心，你的老婆和娃仔跟我们哥儿四个的家里人都在一块儿，老婆、孩子的吃喝穿戴都和我们哥儿四个的家里人一样。只要你现在答应了，刚才那一篇儿，就算翻过去了。 我爹还没吭声呢，刚才那个小个子首先不干了，大声说道，三哥，这小子来历不明，不能让他知道咱的事儿！ 三哥看了一眼小个子，扭脸儿问另外两个小子，你们俩甚意思？都说说！ 另外俩小子对望了一眼，齐声说，听三哥吩咐！ 三哥说，咱的事儿，这位兄弟已经知道了。他必须入咱这个伙儿，不然的话，早晚会坏了咱的事儿。他的来历也没有甚不明的，跟咱哥儿四个一样，不过也是个土里刨食的庄稼人。他进来了，咱们安全了，他也安全了。咱这行，能不破规矩就不破规矩，老话说，血光之灾，见了血，晦气！ 小个子还不死心，说道，三哥，这小子会功夫！ 三哥说，那不更好吗，进到咱伙儿里，给咱们提气壮胆，干活儿的时候也多了个主心骨，不好吗？ 小个子想了想，没再硬犟，说，嗯，三哥说的有理，就依着三哥说的办。转身儿对我爹说，兄弟，你是甚意思？跟我们干不？ 我爹平心静气的说道这年月，我一家人没活路了，到西安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呢。老婆孩子能有个安身的地方，我还有甚说的？三哥看得起我，几位兄弟能容得下我，我求之不得。没甚说的，我干！ 那个叫三哥的听我爹答应了入伙儿，显得很高兴，说，这话说的，痛快！豪气！咱们哥几个就认识一下吧。我先自报名号，我姓江，叫江彪。你们哥仨，也都自己报报名。 那哥儿仨也都收起了包着铁头的长棍子。小个子当胸抱拳说，我们哥四个是磕头的兄弟。我三哥你们认识了，我排行老四，从小就没爹没娘，光知道自己姓刘。我脾气不好，四邻八村的，都叫我刘大楞。刚才得罪兄弟了，别往心里去。吓着兄弟的家里人了，我在这儿給兄弟你赔个不是！说罢，小个子抱拳一揖到地。 我爹慌忙还礼，说，千万别这么说，该赔礼的是我们一家人，冲撞了几位爷，耽误了大事儿，您几位别怪罪就是我们的福分了。 听了我爹的话，三哥江彪呵呵一笑说，老话讲，不知者不怪罪，既然现在都是自己的弟兄了，这篇儿就翻过去，今后谁也不许再提了。 另外俩人也说，听三哥的！其中一个说“我们是亲哥俩，在咱弟兄中，我排行老五，我叫牛德福。他是我弟弟，在咱哥们儿中排行老六，他叫牛德禄。我们哥俩爹娘都早早的走了，现在跟着三哥干呢，三哥说甚我们哥俩就干甚，没二话的！ 三哥江彪看着我爹说，兄弟，你也报报名号吧？ 我爹说“我叫高明伦，婆娘叫做张兰花，小子叫高峻山，秦川西北崮高岭子的人。今后愿意跟着各位爷，鞍前马后听候差遣。 三哥江彪说，既然都是自己的兄弟伙儿了，那就别总是爷、爷的叫了，显得生分，也不像是自己人的样儿。我们呢，原先是哥儿六个，老大老二先走了一步。我们叫习惯了，哥儿六个里我行三，都叫我三哥。你来的晚，看你年纪也没我们大，你就当老七我们的七弟吧！ 我爹当时就抱拳作揖，嘴里说“三哥、四哥、五哥、六哥，老七给哥哥们行礼啦！ 大伙儿都笑了。三哥江彪说，都是一家人了，今后都别客气。 刘大愣说，三哥，那今天的活儿还干不干了？ 三哥江彪说，今天七弟新来乍到的，进了咱们这个大家族，添丁进口儿这是喜事儿，今天晚上的活儿不干了，回去歇着！明天早早儿的起来，让这些婆娘伙的姐姐妹妹们，也都见个面认识认识。这些娃崽们，兄弟姐妹的，来了小兄弟儿了，也都高兴高兴，热闹热闹。做点好吃的，烫一壶老酒，迎接七弟。今后咱们哥儿七个，七星高照，往后的路，肯定是越走越宽！你们说是不是啊？ 这些人乱哄哄的迎合着三哥江彪，七嘴八舌的说着吉庆话。爹也说了不少，那天晚上，我们一家跟着三哥江彪，沿着崎岖的山间小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不知道多远，终于在夜色里走进了一处山村。 三哥江彪把我们一家领到了一处窑洞跟前，打开了窑洞门，点亮了蜡烛，对我爹说“七弟，这是原先老大的窑洞，屋里边的家具甚的都没动过。老大是个单身，没有婆娘，也没娃崽，他走了，留下这个窑洞是个念想。今天你来了，也许就是老天的安排，你来接大哥归天了。七弟，这一天再加上这一路，一家人肯定累坏了。先将就着在这儿住一宿，明天让这些婆娘们好好打扫一下，重新归置归置，今后，这就是你七弟的新家。明天杀鸡宰羊，迎接七弟全家。七弟，歇着吧，都累了。说罢，哥儿几个走出窑洞，分散走开各回各家。 爹送走了四个哥哥伙儿，进了窑洞，也顾不得细看了，土炕上现成被褥，在土炕上铺开，娘和我躺在炕上，我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还在睡觉，被娘叫醒了。娘说，山娃子，别睡了，你看谁来了？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翻身爬起来一看，是一个长得很清秀的小姑娘。她看我醒了，呼扇着两只大眼睛，笑着冲我说，我都来了三趟了，你还在睡。该起了，娘让我喊你们去吃饭，白面馍，煮羊肉，还有鸡块儿呢！再不起，肉都没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揉着眼睛穿鞋下地。 娘说，姐姐来了好几趟，看你睡的香，没招呼你，让你多睡会儿。” 那女娃子说，赶紧洗脸，吃饭去！说罢转身跑走了。 娘说，洗洗脸，吃饭去。 我匆匆忙忙洗了把脸，娘把我带到了一间大窑洞里。我进门一看，两铺大土炕，四张大方桌，桌子周围都坐满了人，桌子上边儿大盘子、大碗冒着热气，一股肉香钻进了我的鼻子，我在肉香中傻傻的站在当地，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大方桌旁站起了三哥江彪，他喝酒喝得满脸红光，端着一个大海碗高腔大嗓的说“看看看看！这是谁来了？这是七弟的娃崽，叫……叫……叫个甚来着？” 娘在我身边摸着我的头搭腔说“娃叫高峻山。” 三哥江彪说“这脑袋瓜子，完蛋了！”三哥江彪的话引起了满窑洞的哄堂大笑。 三哥江彪高声喊着“莫笑了！莫笑了！喝酒了，话不跟嘴了，高兴嘛，就是个喝，对不对嘛？” 满窑洞一个声音的齐声高叫着“对嘛！” 三哥江彪喊着“听我说，来了七弟，就有七弟妹，就有七弟的娃仔高……高……咳！这脑袋……” 就听满窑洞的孩仔们扯开了嗓门儿喊着“完蛋了！” 满窑洞的人们笑得更欢势了。三哥江彪也不生气，只是涨红了脸用手画了个圆圈儿，指着满窑洞的娃崽笑着说“就是你们欺负我喝酒了是不是？” 满窑洞的娃崽们齐声喊着“三大伯，喝不喝？喝！喝！喝！” 孩崽们都不怕江彪，看来这是这个大家族的常事了。 就见三哥江彪喊了一声“来呀，兄弟姐妹们，娃崽们，添丁进口儿，七星高照，喜事临门，就是喝！”说着把大海碗高高端起，凑到嘴边，一仰脖子，一碗酒咕嘟咕嘟的就都灌下了肚儿。 满窑洞的人大碗小碗的酒，也都喝了个见碗底儿。 我坐在爹和娘的中间，看得目瞪口呆。心里想着，这真是一个大家族呀！我今后也是这个家里的人了，再也不会挨饿了吧？ 中国民间有句老话，叫做故土难离。八百里秦川养活了多少陕西人，谁也说不清楚。秦川的土地肥得流油，可就是养不活我们一家三口儿。老人们常说，金窝银窝，比不了自家的草窝。真的离开了秦川，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都是陌生的人，我的心里充满了局促和不安。 现在回头看看，人生的落脚点不见得就是你的出生地。那时候年纪小，嘛都不懂。那个年代，上年纪的老人儿全都信命，平常说话聊天儿，张嘴闭嘴的离不开老天爷。说起秦川好，就说那是上辈子做好事，老天爷安排咱托生在秦川。说到土地肥、庄稼好，就说这是老天爷赏给咱白面膜吃。昊德你说说，我们全家离乡背井的，难道这也是老天爷给安排的吗？ 好在这个山庄有吃有喝，除了大人还有那么多的孩仔，到也挺热闹的。小孩子熟悉的快，那天的早饭吃得欢快，几个大伯和我爹都喝得满脸通红，我是头一回放开肚子吃羊肉，这是我这辈子吃得最香的饭，也是我这辈子最怀念的地方。 我当时就想着，这辈子再也不离开这里了，这里有窑洞，有大伯、大娘，有那么多小朋友，还有好吃的羊肉。我的童年是在这个小山庄度过的，我多少次想回去看看，没想到老天爷就不让我回去！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十一 人生道路曾寻觅回眸再看天地间 ‍ 我爹也喝了不少酒，面红耳热的时候，我爹站起来了，对着江彪喊了声“三哥，我想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江彪大喊了一声“都别吵吵啦，听老七说两句！” 满窑洞的大人、孩崽瞬间都安静下来，都拿眼睛看着我爹。我爹红着脸说“列位哥哥、嫂子、侄男旺女们，我叫高明伦，婆娘叫做张兰花，才刚三哥说了，娃崽唤作个高峻山。”说着，爹回过身来召唤娘和我说“来来，你娘儿两个也站起来，兰花跟各家嫂子见个面儿，娃崽也和小哥哥、小姐姐认识认识。”听见爹这样说，娘拉着我也站了起来。爹兴奋的说“俗话讲咧，新来的人儿不摸门儿。我们这一家三口，在家乡活不下去了，逃荒讨吃的路上遇到了四位哥哥。我也不会干甚，今后就听三哥的指点，跟着四位哥哥干。哥哥们让干甚我就干甚，庄稼人，也不会偷懒耍滑。今后嫂子们有甚活儿要干，哥哥不在家，嫂子就呼唤一声，我和兰花都是舍得出力气的人，嫂子们别客气，该怎使唤就怎使唤。我呢，打小练过几招把式，没甚事儿的时候，我就教教孩崽们练练刀枪棍棒，养个好身子骨儿，长大了不受人欺负。这碗酒，我敬哥哥嫂子们，跟着三哥走，我也干了！” 爹咕嘟咕嘟的，也把一海碗酒喝了个碗底朝天。 四哥刘大楞站起来喊着“七兄弟猛着咧，昨天把我甩了个结实的大仰壳，本事大得很呢！” 四哥刘大楞说的实在，满窑洞的人又是一阵笑声。听着满窑洞朗朗的欢笑声，我真高兴呀！平生头一回可以随便吃肉，我才知道，羊肉，真好吃呀！羊肉泡馍那滋味儿，香死个人！至今我还觉着那大西北汉子的淳朴、大西北羊肉泡馍的浓香、大西北实打实凿的风土人情，是我人生中最可依赖的根。 三哥江彪一听爹说要教孩崽们强身练武，高兴坏了，站起身来嗷嗷的喊着“孩崽们，你们七叔叔厉害着咧！要教你们练武咧！都别愣着，都站出来，现在就拜师傅。自古师徒如父子，从今天起，七叔就是你们的七爹，孩崽们都站出来，跪下磕头，拜师傅学武艺，咱这家族伙儿，要厉害咧！” 满窑洞的大人都拍巴掌，满窑洞的孩崽也都学着大人拍巴掌。四大伯指挥着，孩崽们跪了一地，我也跟着跪在最后头，四大伯喊磕头，我们这些孩崽就实打实的把脑袋撞到地上。满窑洞里回荡着孩崽们磕头的声音，把脚下的土地震得直颤抖，把大山震得嗡嗡的哆嗦，把天上的日头震得好悬没掉下来！ 那天都喝醉了。醉了大人，豪横的喝酒吃肉；醉了婆娘，姐妹们搂肩搭背说着笑着；醉了孩崽们，七爹、七爹的喊叫着，撵着我爹敬酒。在民国遍地哀鸿民不聊生的国度里，能有这么一块安身立命的热土，那感觉是嘛？ 我那时候小，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事，到老了回忆起来，我才明白，嘛叫幸福，幸福就是能有间房子住，能有口暖心的饱饭吃，能有遮风挡雨的衣裳穿在身上，能有爹娘和兄弟姐妹在一起欢笑，能够有间房无忧无虑的过日子，这就是幸福！ 那天晚上回到窑洞里，娘心疼爹，埋怨爹说“不要命了？怎喝那么多酒？ ” 爹说“米酒，没甚度数。” 娘说“米酒，后劲儿也不小呢！” 爹说“大家高兴，不能扫了大家的兴头。哥哥嫂子们都喝，是为了咱们一家人。杀鸡宰羊的场面，咱村儿财主家也没这么热闹过。” 娘说“你昨天晚上都听到他们说甚了？” 爹说“男人们的事情，你就别问了。活在这个世道，能活着就是天道。这是老天爷的意思，谁也不能逆天活着。今后，这日子就这么过了。安下心来，养养鸡鸭鹅狗，养养猪牛羊驴，跟大伙走一样的路，过相同的日子，不存自己的二心。人活一辈子，对了，错了，都不重要。要紧的是，咱都得活着。官家能活，财主能活，官家和财主，谁又管了咱穷老百姓呢？活不下去的时候，咱就得自己管自己了。 这辈子，今天咱也打心眼里的高兴过了。打从娘胎起，我就没这么舒心过。今天晚上，我这辈子也有过开心的笑模样了，也有过敞开喉咙的喊出心里话了，也有过让人敬着的时候了。这日子，咱得记一辈子。因为今天晚上，咱实实在在的做了一回人！” 那晚上，爹始终没告诉娘，三哥他们究竟干的是甚活儿。娘也没再问爹。我躺在被窝里，先前爹和娘说话我都听着了。后来睡着了，我就嘛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起床，娘告诉我，我做梦了，梦里我笑的咯儿咯儿的。第二天，爹刚吃过早饭就被四大伯叫走了。我和娘刚吃完饭，收拾了碗筷碟子，昨天早上喊我去吃羊肉泡馍的女娃崽又来了。她进门儿先给我娘鞠了个躬，规规矩矩的喊了声“师娘好！” 娘慈爱的拉起她的手问“知道喊师娘了？谁教你的？” 女娃崽扬起笑脸说“我娘告诉我，见到兰花姨娘要鞠躬，要喊师娘。说这是规矩，叫我要懂规矩。” 娘说“说得对！从小懂规矩，长大好做人。你叫个甚名字呀？” 女娃崽说“我叫江敏华。” 娘说“好大气的名字！” 女娃崽高兴了，说“这是大伯爹给起的。” 娘记起了三大伯说的话。哥儿六个，老大，老二先走了。想到这儿再也没往下问。 女娲崽说“我娘让我招呼师娘和小师弟上我家坐会儿。” 娘说“好呀！你是谁家的女娃仔呀？” 没等女娃仔回话，我抢着说“娘，他是三大伯家的。” 娘奇怪的看着我说“你怎知道她是三大伯家的？” 我说“她说她叫江敏华，三大伯就姓江。” 女娃子说“师弟说对了！” 娘对女娃仔说“那就走吧，到你家去。” 江敏华说“师弟，走呀！” 江敏华拉着我的手在前边走，娘在后边跟着，走进了这一排窑洞中最中间的窑洞。那个窑洞就是三大伯的家。离窑洞的门还有一段儿呢，江敏华就喊起来了“娘！我师娘来了！小师弟也来了！你快出来呀！” 随着江敏华的喊声，窑洞的门开了，三大娘从窑洞里迎了出来。三大娘嘴里边说着“快进来！快进来！”说着把我们引进窑洞里。 窑洞和我家的窑洞一模一样，中间是待客的地方，左右两间是睡觉的地方。窑洞的布置，和我家住的窑洞也都一样。迎门的条案，条案上摆的帽筒、掸瓶，条案前的八仙桌、八仙桌两边的太师椅，八仙桌上的茶壶茶碗……全都和我家窑洞里的分毫不差。 我当时几乎怀疑，这是甚时候把我家窑洞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呢？看着我满眼狐疑的神色，三大娘笑了，拉着我娘坐在了太师椅上，三大娘坐在了对面，招呼江敏华说“我跟你师娘说说话，你俩到里屋玩儿去吧！” 江敏华答应了一声，拉着我走进了里间窑洞。里间窑洞的布置和摆设，也和我家窑洞一模一样。炕上被褥的花色，枕头、枕巾、炕席、炕沿、炕上靠墙的被阁子，都相同，唯独不一样的，就是墙上贴的年画。我家住的窑洞，墙上贴的年画儿是年年有余。三大娘家的窑洞，墙上贴的年画儿是富贵吉祥。 江敏华看我迷惑的样子，眯着眼睛调皮的问我“你看甚？是不是觉得跟你住的都一样啊？你知道为甚这样子吗？” 女娃崽江敏华看出来了，我对于这几家都是一样的窑洞、一样的摆设产生了怀疑。江敏华这个女娃就诚心要逗逗我。 江敏华就问我“师弟，你在想甚呢？” 刚刚五岁的我，也根本不懂得遮遮掩掩。于是就实话实说。我说“师姐呀，你家甚时候把我家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看着我一脸迷惑的表情，我这师姐笑的，眼泪都淌出来了。 我有些生气了，硬硬的说“你笑甚？都搬到你家了，我家就没甚家什使唤了！” 看我生气的模样，师姐江敏华笑得更厉害了。咯儿咯儿的笑着，以至于笑弯了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个没完没了。我当时以为师姐在笑话我，于是撅着个嘴站在一边不理他。 江敏华的笑声终于把我娘和三大娘给惊动了，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我们的窑洞。看到我撅着个嘴，站在一边儿生气，看着江敏华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我娘说“看这俩娃崽，一个气的这样，一个笑的这样，这是干甚咧？” 三大娘也笑了，说“江敏华，是不是你把师弟逗生气了？当师姐的要有个师姐的样子，师弟小。你得让着他。” 江敏华笑着站起来说“娘啊，是小师弟看着咱家的摆设跟他家的一样。他纳闷儿，是甚时候把他家的家具搬到咱家来了呢！”说着又笑起来。 三大娘也笑了，对我娘说“莫怪孩子纳闷儿，咱这几家的摆设都是一模一样的。你们刚来，有很多事情不知道。孩子们都小，也都不知道缘故。家家都一样是因为甚呢？咱们还是喝茶去吧，喝着茶，我把这些事儿跟你们说说。 我娘说“娃崽们的心思，跟大人不一样，别拿孩子想的当真。” 三大娘说“孩子可以不知道，咱们一家人里边儿不能隔心。有些事儿，我必须让你知道。走吧，到外边喝茶去。” 娘跟着三大娘离开了我和师姐呆的这间窑洞，回到了堂屋，坐到了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三大娘说“这茶凉了，倒了吧，换换。” 娘说“莫倒！莫倒！庄稼人，成年到头喝凉水惯了，从来也不知道茶是甚滋味儿。从昨天到今天，感觉就是一步登天了呢！从喝凉水到喝茶，不瞒三嫂子说，我真有点儿不习惯咧” 三大娘说“原先不习惯。今后在咱这你慢慢的就都习惯了。就说咱们各个家里头的摆设吧，这是大哥在的时候定下的规矩。每家都一样，谁也不许搞特别的。吃的、喝的、住的，穿的、用的、使的，都是一样的。这样，大伙就能用一条心干事儿。男人们合起心来。在外边干活儿，挣钱养家。婆娘们合起心来，在家里管家。男人们不经管钱，赚回钱都合在一起交给婆娘们经管。拿回来多少钱，大家在一起交代明白。要想用钱，婆娘们聚在一起才能动钱。这是大哥在的时候定的规矩，谁也不准改。谁要敢动歪歪心思，那他在这个大家族里边儿就呆不住了。” 我娘听了感到很新奇。从来没听说过，日子还有这样过的。娘问三大娘“咱这块儿地方，还有别的人家吗？” 三大娘说“咱这地方，就咱们这一大家人。外人，不可能来到这块地方。你们从关西平原来，那地方好啊，一马平川，望不到边儿的麦子，那都是金子！” 娘说“金满仓，银满囤，再多的金子银子，也到不了咱穷人的手里。饭都吃不饱，再不走就要饿死人了。” 三大娘说“在咱这过日子。不会缺甚的。虽然比不上财主家，可绝不会饿死人。” 娘说“三哥他们在外边干甚活儿呢？能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支撑着这么一大家子人。不容易呢！” 三大娘说“男人们的事情。咱不打听。挣了钱交到咱手里，咱这些婆娘们就一块儿经管。家里的活一块儿干，喂猪、喂羊、喂牛、喂驴、喂鸡、喂鸭、喂狗、喂兔，炒菜做饭，一块儿动手。这么些人要吃要喝，人少了干不过来。大哥临走的时候撂下话了，等娃崽们长大一点儿，要让娃崽们念书。不能让孩子们跟咱们这些大人一样，大字不识一个。大哥想的长远，就连给这些娃崽们起名字，大哥也都是到城里，花钱找先生给起的名字。大哥说了，家里有钱，不能光用在吃喝穿戴上，一定要让孩子们念书，才能真正的懂事、成事。” 娘说“就是！就是！咱们吃亏就吃在没念过书上。你看那些地主老财，哪家不都请个先生，教自家那些娃仔念书识字？人都是一样的人，凭啥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们都可以念书识字，咱穷人家的孩子，不缺胳膊不缺腿，不缺鼻子不缺眼，缺的就是个念书识字！” 三大娘和娘喝着茶说着话。师姐江敏华和我再也没有心思玩儿，都坐在屋里，静静的听大人们说着大人们的事儿。 念书是怎么回事？我不大明白。长大了要让我们念书，这是干甚的？我小声的问师姐“甚是念书？念书好吃吗？”师姐这回没笑。告诉我说“念书不是吃的。书不能吃，只能念。念书能懂很多事儿，不念书就是傻子。我快去念书了，我爹正在城里给我们找先生，教我们念书。” 我说“我也要念书，我不要当傻子。”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十二 夫妻吵架孩作证替天行道好汉行 ‍ 师姐说“你还小，等你长到跟我一般大了，你就可以上学念书了。” 那天，三大娘和娘说了很多事，我大多都听不懂。师姐和我说了很多，念书的事我也听得不大明白。只知道念书是好事儿，师姐要去念书了，我却不能去。师姐念书要去城里，我却不能跟着去城里。 那天，从三大娘家里回到自家的窑洞，我心里不是滋味儿，闷闷不乐的，低头想着心事。娘问我“你想甚呢？怎低着头不言不语的。有心思呢？跟娘说说？” 我说“娘，师姐要走了，去城里念书，他们不带我去。” 娘笑了，说“莫急，你还小。等长大了，你也去城里念书。” 晌午吃完饭，爹回来了，对我娘说“跟你说一声，晚上我们哥儿几个要出去干活儿。” 娘说“不种庄稼不经商，干甚活儿呢？还非得夜里出去？” 爹说“白天有白天的活儿，夜里有夜里的活儿。” 娘说“五更半夜的出去，非奸即盗。你们莫不是要干甚见不得人的事儿？” 爹说“莫胡说！男人的事儿，你不清楚。” 娘说“你跟我说了，我不就清楚了吗？” 爹说“三哥说咧，我们干的活儿，爹娘不让知道，婆娘不让知道，孩崽不让知道，不为别的，就是不让家里人为我们担惊受怕。” 娘说“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担惊受怕了吗？我问过三嫂，三嫂叫我直接问你。” 爹说“三嫂真说过这话？” 娘说“今天头晌，我在三嫂家。三嫂跟我说了很多事儿。说了咱这几家的摆设都一样，说了大哥留下的规矩，说了男人弄钱女人经管。有些事三嫂跟我说了，有些三嫂叫我问你。不信你问咱娃崽。他也在三嫂跟前听着。” 爹转身问我“娃崽，跟爹说实话，你三大娘是这样说的吗？” 我抬头看娘，只见我娘两眼定定的看着我。我知道，三大娘没跟娘说这话，娘是跟爹耍心眼儿呢！娘想要知道爹出去干的是甚活儿。我没说话。只是冲爹重重的点了点头。因为我也想要知道，爹出去是干的甚活儿！ 我娘说“娃崽不撒谎，你还不信？” 爹想了想说“我告诉你，不许声张。这事儿，对任何人都不能讲出去。把我告诉你的话，烂在肚子里。这一大家子几十口人，死活都在我们要干的事儿里。露出去了，这几十口人就都是死路一条！” 娘说“我晓得了，我听你跟我说！” 可是没想到，爹说的话，娘听不进去，爹和娘吵起来，都凶得很。我自打懂事就没见过爹和娘吵过架，那天，把我吓坏了！ 我娘当时说谎了，说是三大娘让问我爹。爹看我的时候，我点了头给我娘作证。 当时我年纪小，只是想帮娘，自己也想知道爹在干甚活儿。长大以后，我觉得娘当年不应该算说谎。一个女人家，跟着丈夫，带着儿子，在逃荒要饭的路上，莫名其妙的就跟着丈夫走进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家族，心里的不安全感自然就会产生。丈夫要跟着四个男人夜里出去干活儿，干嘛活儿也不知道，能不为丈夫担心吗？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一个人天生就有的警觉性占据了我娘的身心，当时我娘的做法，我一直没觉得有嘛不对的地方。 当时，我爹看我点头为娘作证，就也没多想，因为急着要走，所以匆匆忙忙的对我娘说“三哥他们这些人，是一伙儿偷坟掘墓的，这事儿绝对不能让外人看出来，所以离开了乡邻，在这片荒山野岭中挖窑洞建起了这个自家人独立的堡子。偷坟掘墓这活儿，不能在光天化日下干，只能在夜里头活动。明白了吧？” 娘听爹说了实情，又惊又怕，拉着爹的手不放爹走，嘴里低声的说道“老天爷呀，这活儿怎么能干呀？偷坟掘墓官家是要治罪的！” 爹说“所以要在天黑了再干咧！官府不会知道，地面上看不出来，地底下没人去看，你放心，没甚事的。” 娘仍旧不松手，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加重了语气说道“不行！不行！这要是让坟墓的家里人知道了，自家先人的坟让你们给掘了，还不得跟你们拼命呀？” 爹说“不会的，我们不会动明面儿上的新坟。明面儿的坟头儿都是新坟，没几年的新坟，不会有陪葬的物件。我们动的坟，少说也得有几百年，都是深埋在地下的，这样的坟都是荒坟，没有人认领的，里头都有陪葬的好物件儿，能卖大价钱。” 娘说“你这是要去掘人家的祖坟呀？会折阳寿的！” 爹说“咱都快活不下去了，还怕折阳寿吗？再一说了，这些埋在地下的死鬼，不会是像咱这样的穷苦人家。穷人家的坟，不过是一堆黄土埋着口棺材，这样的坟，咱不去动。兰花，你扪心自问，咱是穷人，可咱生来就该是穷人吗？” 娘说“咱穷，那是命里注定的。咱得认命！可是穷归穷，咱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儿！老话说了，偷坟盗墓，天理难容！” 爹看娘说话咬牙切齿的样子，很无奈，可还是耐着性子对娘说“天理是怎说的？甚叫做天理？远的不说，就说咱这关中大地，从古至今，出了多少皇帝，一辈儿人、一辈儿人的传下来，你见过哪家哪户的穷人靠着关中这肥得流油的土地过上了好日子的？庄稼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累折了腰杆儿，都不过是给皇上当牛做马。兰花，你说说，咱是坏人吗？咱想过要坑谁害谁吗？” 娘说“靠坑人害人过日子，那不是咱能干的出来的！” 爹一拍巴掌说“对呀！可是咱不做亏心事，拼死拼活的劳累着，这八百里秦川养肥了官家，饿瘦了自己。凭甚官家就能身不摇膀不动的喝咱穷人的血呢？” 娘理直气壮的说“凭甚？凭的是人家是官家，咱是老百姓。我是个妇道人家，别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老百姓就得听官家的，这是王道！” 爹听娘说出了王道两个字，不由得有些焦躁起来，瓮声瓮气的说道“甚是王道？不过就是他做了皇上，给咱老百姓立的规矩罢咧！咱老百姓养着他们官家这些龟孙，他们还要欺负咱老百姓。今天这个捐，明天那个税，皇粮贡米从老祖宗就交给了皇上，交到了今天还在交着，这甚时候是个头儿？” 娘不服气的说“既然是自古以来就这样，别人都这样，咱就也得这个样儿” 爹气昂昂的说道“眼看着辛苦了一年，金黄的麦子在田野里，咋就高兴不起来呢？咱在田地里猫腰撅腚的把麦子收到了家，打麦扬场的，临秋末晚儿了，自己舍不得吃口白面馍，吃口裤带面，却要割心割肺的把麦子给官家交上去，给地主老财交上去，自己一家人，半年汤菜半年糠，这样的日子，你愿意过下去吗？” 娘让爹问得把话噎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憋得脸通红。 爹喘了一口长气说道“天道，王道，都不是给咱老百姓的。就说我和四个哥哥干的这事儿，听着不好听，偷坟掘墓，偷哪个咧？掘谁家咧？那埋在地下不敢见天日的死鬼，哪个不是喝咱穷人血汗的恶人？活着花天酒地，死了还要深埋厚葬，为甚？为的是到了阴曹地府还接着啃咱那些死了的穷鬼的骨头！ 在咱关中，历朝历代多少皇帝，哪一个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哪一个不是吃着龙肝凤胆山珍海味过日子？咱出大力流大汗的关中汉子，娶不起婆娘哪个皇上管过？秦始皇当了皇帝，刘邦夺了江山，王莽篡位登基坐殿，刘备这个卖草席的，也装模作样的霸占了汉中。 这些皇上，夺江山，坐江山，在前头为他们卖命的，哪一个是他的孩崽？死在疆场上的，不都是咱老百姓穷苦人家的娃吗？今天这话放在这儿，说不定哪天秦始皇的坟墓，我和四个哥哥也把他给掘喽！” 娘吓得刚要开口说话，就听窑洞门外有人高腔大嗓的喝彩“说得好！” 随着喊声，三大伯推门走了进来，挑起了大拇指冲着我爹说“说的痛快！说的解气！是咱关中的爷们儿！老七，你和兄弟媳妇儿的话，我听了半天了。话可得说明白，我可不是溜窗根儿、扒墙头儿，要来偷听你和兄弟媳妇儿说话。是哥儿四个等你着急了，你四哥要来呼唤你，我怕他说话没轻没重的冲撞了你，我说我去吧，这才凑巧让我听到了你和兄弟媳妇儿的争竞。实话说吧，这些年来大哥领着我们，干的是偷坟掘墓的勾当。倒斗摸金，钱是没少挣，可是不敢光明正大的花。心里边有愧呀！总觉得这个行当是掘人家的祖坟。人家管咱们叫盗墓贼，贼呀！贼是甚样的人？贼是偷人家东西的人！可咱们偷了谁的？咱们那不叫偷，那叫拿！拿的是自己的东西，是自家老祖宗让皇上抢走的，让财主偷走的。让官家刮走的。 他们夺走了咱的东西。怕咱们再夺回来，用咱老百姓的银子，养了那么多看家护院的兵丁、衙役护着他们。死了还不放心，埋在了地下十八层，带走的金银珠宝陪着他们，想着在地狱里他还继续过那样的好日子。 老七，你今天把很多道理说明白了。刚才听兄弟媳妇儿说王道，兄弟媳妇说的没错儿，可是那个王道不是咱老百姓的道，是皇上的道，所以才叫王道！也不是天道，天道也不是咱老百姓旳道。皇上吓唬咱，说他是上天的儿子，天子呀！那天道能不护着他儿子吗？天道也不是咱穷人的道！ 咱穷人的道应该由咱穷人来定！今后咱再干活，就要理直气壮的。咱没干亏心事，咱不过就是还想在这个不公平的世道上活下去。咋个活法咧？咱这些活不下去的穷汉子们，就要掘他祖宗十八代的祖坟，这叫替天行道！这就是咱的穷人道！” 三大伯说的气宇轩昂，那份儿底气，那种豪气，听得我这个五岁的娃崽，直攥拳头。三大伯和我爹那晚上的话，影响了我的一生。从那天起，我就再没跟谁低过头，不管是官家，还是财主，哪怕是民国大总统来了，我也不再拿他们当回事！我这几十年的岁月听的太多了，见的太多了，老了老了，终于让我明白了，他们才是真正的贼，他们是国贼，是大偷，偷的是这个国家，是窃国大盗！ 听了三大伯的话，娘没再拦着爹。送走了三大伯和爹，娘关上了窑洞的门，回身看到我在一边傻乎乎的站着。 娘叹了口气，走到我身边，用手摸着我的脑袋说“娃崽，记住，今天晚上的事儿跟谁也不能说。说出去要惹祸咧！” 我仰脸看着娘，满脸凝重的对娘说“娘，你放心，我对谁也不说。” 从那天开始，爹就经常的晚出早归。娘再没问过爹出去干甚，再也没拦着不让爹出去。我心里想，这是爹说的那些道理，和三大伯说的那穷人道，把娘的心说透了，说开了，说明白了。不然，认死理儿的娘，还会拽着爹死缠烂打的。 爹是说话算话的，在以后的日子里，爹白天回到家以后，睡足了觉，就把我们这些娃仔召唤到一块儿，教我们打拳踢腿，教我们翻跟头。 背后我偷着问过爹“你会武术，会功夫，以前咋不教我呢？” 爹说“你还小，长大了自然会教你。再说了，一家人饭都吃不饱，哪有心思教你练功？” 我问爹“你是甚时候学的功夫呢？” 爹说“那还是我年轻的时候，咱村子有个兵站，有很多当兵的。有个教官，教那些当兵的练武。教官教，那些当兵的练，我就站在远远的，也跟那些当兵的学着练。 日子长了，教官看见我，把我招呼到跟前，问我‘你喜欢练武？’ 我说‘喜欢着咧！’ 教官问我‘跟着练了多长时间了？’ 我说‘时间说不准，大概从你们到了兵站之后，我不下地干活儿，就隔三差五的过来，看着你教这些当兵的，我就偷偷跟着学。’ 教官让我打两趟拳看看，可是我不敢。那些当兵的就起哄，非要让我练练。教官给我打气，说‘男子汉别像个婆娘，你又没正经学，练差了不丢人。你打趟拳我看看，要真是那么回事儿，我就收你当徒弟，教你练拳练武练把式，学本事，学能耐。’ 那些当兵的嗷嗷的更起哄了。我一想，教官说的对，男子汉，就应该闯荡点儿。我说‘好，我练！打不好拳，不许笑我！’ 庄稼人，没见过啥世面，虽然说我答应了教官练练，心里还是直劲儿打鼓。想着教官要收我当徒弟的话，我这心里又怀着个念想，心想万一教官真能收我当徒弟呢？又一想，我就是个庄稼汉，偷着学了三招两式的功夫，就算是没练好，也不算丢人。想到这儿，我挥拳变掌拉开了架势。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十三 拜师学艺演武场初次拜见太爷爷 ‍ 教官让当兵的打开了场子，我精精神神的站在那儿，挺胸昂首，拉开个起手式。就这起手式一亮相，那些当兵的就轰的齐声喊好。教官也点了点头，我这心里就更有谱了。 一趟拳打下来。那些当兵的嗷嗷叫着，说真像回事儿。教官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不错，是个练武的苗子。’ 当兵的就都整齐的喊着‘拜师傅！收徒弟！男爷们儿，说话算！’ 教官绷着脸说‘你们看看这小伙子，在一边偷着学的。比你们这些正经学的一点儿不差。我说过，要真练得像样儿，我就收他这个徒弟。’ 我当时还真慌神儿了，咱一个庄稼人，不懂得这拜师收徒是咋回事咧！ 当兵的就有人带着喊‘收徒弟喽！’这些兵就一块儿跟着喊‘收徒弟喽！’带头儿的兵喊‘拜师傅喽！’这些当兵的就跟着喊‘拜师傅喽！’ 带头儿的那个兵对我说‘小子，你得准备拜师礼！我们这些人就是师兄弟儿，都是你的师哥，摆几桌酒席吧，磕头拜师，我们这些师哥得喝你的拜师酒！” 我当时就傻了，心说，这个师傅我不拜了。我一个穷庄稼汉，摆几桌酒席？我可得有钱哪？ 教官看我红头胀脸地站在那儿，知道我为难了。冲那些当兵的喊着‘收这个徒弟，我高兴！不让徒弟摆酒，这个酒，我请你们大伙儿喝！’ 当兵的又是有人带着，一块儿大声的叫着‘喝酒！喝酒！喝酒！拜师！拜师！拜师！收徒！收徒！收徒！’ 我那教官师傅，说话算话，口服前言，晚上在兵站摆了好几桌酒，当兵的都来参加，我规规矩矩的给师傅磕了三个响头。从那天开始，我不但可以跟那些当兵的一块儿练武，师傅还单独的教我。 我那师傅，那是有真本事的。大红拳、小红拳、地躺拳，长拳短打，刀枪棍棒，师傅都教给我。几年的功夫，我学的也就有模有样了。可惜的是，师傅被上头调走了。我那些师兄弟们告诉我说，师傅高升了。我心里舍不得，但还是替师傅高兴。 师傅临走的那天，这些师兄弟们共同给师傅送行。酒席上师傅说了一番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师傅说‘练武强身，是为了保家卫国。学了本事，会了武艺，不能仗势欺人。碰见事儿了，能让人就让着点儿。俗话说，退一步天高地广，让一让海阔天空。不惹事生非，别欺男霸女。保着点儿老百姓。记着为国家出力。如果不听我这话，在外边仗着有点武艺为非作歹，让我知道了，我会回来找你算账，废了你那一身功夫。” 爹跟这些当兵的不同，当兵吃军粮，不为吃喝犯愁。爹就是个庄稼汉，日子过得勉强糊口，哪儿敢跟别人争长竞短的？那时候你爷爷奶奶还活着，等你娘进了咱家门儿以后，日子就越过越煎熬了。 你两岁那年，你爷爷奶奶就前后脚的走了。那些年日子不好过，肚子都填不饱，吃糠咽菜的，哪儿有心思练武啊？ 现在好了，在咱这个独自的小村子里，你也有了那么多的师姐师哥。爹教你们习武。也为了强身健体，也是希望你们不受人欺负。等你再长大点儿，你也跟那些师哥师姐一样，到城里念书识字，学道理。”。 听了爹的话我才知道，我有一个一身本事的爹。真高兴咧！ 当天晚上，爹还是照常出去了。娘在饭桌上对我说“娃崽，师哥、师姐明天就要到城里上学念书去了。” 我听了，心里很不好受，问娘“都谁去念书呀？” 娘说“你三大伯家的江敏华，四大伯家的刘刚，五大伯家的玉梅，六大伯家的海娃。” 我一听，这不是都要去念书吗？都走了，就把我一个人扔下了，没人跟我玩儿了，当时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娘心疼我，放下碗走过来，搂着我的肩膀说“娃崽，不哭，你年纪小，不到上学念书的时候，时候到了，娘也会送你上学校咧！” 我心里知道，我还不到念书的年纪，就是心里舍不得见天在一块儿练武玩儿的师哥师姐。 娘说“娃崽，自己在家跟你爹练武，多吃饭，快点儿长，长高了，追师哥、师姐他们去！” 这一宿，我没睡好，做梦了，梦见和师哥、师姐练武术，折腾累了，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还没睡醒，又是师姐江敏华把我拍打醒的，告诉我说他们四个要去上学念书去了。我说我已经知道了，娘告诉我了。 江敏华说“太爷爷套着马车来接我们，你快起来吧，跟我看看太爷爷去。太爷爷来了，有好多好吃的呢！” 我慌忙爬起来，穿上衣服，洗了一把脸，就跟着江敏华到她家的窑洞。 娘已经在三大伯家呢，和三大娘俩人靠墙站着。八仙桌子旁的太师椅上坐着个白胡子的老爷爷，一身长袍马褂，穿的像个财主。脸上到是慈眉善目的，不像我们那儿的财主那么一脸凶相。 三大娘看师姐领我进屋，指着我说“大爷爷，这就是我七弟的娃崽。” 娘在旁边赶紧招呼我说“娃崽，给太爷爷行礼，叫太爷爷！” 我规规矩矩的给太爷爷鞠躬，喊了声“太爷爷好！” 太爷爷招手对我说“过来过来，让太爷爷仔细看看！” 我听话的走过去，太爷爷摸了摸我的脑袋，摸了摸我的脸，拉过我的手看了看，点点头对我娘说“老七媳妇儿，你这娃崽，将来差不了。面貌清秀，说话大气，长大了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不过得看紧喽，这娃崽，头上有反骨，不宜当官，过两年进城念书，跟着我学学做生意吧！” 我茫然的看着太爷爷，心里搞不清楚，做生意是干甚的咧？ 送走了太爷爷和四个师哥师姐，我跟着娘又回到三大娘家。进了窑洞，三大娘笑嘻嘻的看着我对娘说“大爷爷的话你听见了吧？峻山这娃仔，将来错不了。大爷爷的话，准着咧！” 娘心里高兴，问三大娘“大爷爷咋能看出来呢？” 三大娘说“你莫小看大爷爷，他老人家绝对是个能人。会看相，会算命，他的揣骨相，神着咧！摸摸你的骨头，就能知道你的寿禄，知道你的命运。说的话十拿九稳，铁嘴钢牙。手里的罗盘一端，千里定乾坤！ 大爷爷能观天象，别人不知道的，大爷爷能知道。别人看不出来的，大爷爷能看出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咧！咱家有这个大爷爷，消灾避难，保家护宅，事事风调雨顺。无论有甚大事小情，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大爷爷那是咱家的老神仙咧！” 娘也敬佩的说“大爷爷这把子年纪，身子骨还这么硬朗。走起道来嗖嗖的，脚底下都带着风呢！” 三大娘说“谁说不是呢？咱城里的老宅子，这些年一直是大爷爷照看着。城里咱的商号，也是大爷爷在那经管着。咱这一大家子人，吃喝拉撒睡衣食住行，哪一件离开钱能行啊？这些用度，都是城里商号的开销。孩子到城里上学，也都是住在老宅子里。有大爷爷在那照看着，错不了！ 娘惊奇的说“咋着？咱在城里还有宅子？还开着商号？” 三大娘笑了，说“七弟妹啊，咱这个大家族，虽说不是一个姓，不是一个老祖宗，可是都比亲人还亲。他们哥儿兄弟亲，咱们姐妹亲，谁跟谁都不藏心，难得着咧！ 你刚来，好多事情你不知道，慢慢的你都会知道的。安下心来，过好咱自己个儿的日子。说书唱戏的常说，有个世外桃源，是个官府管不到的地方。天高地广，自由自在，吃喝穿戴，不用发愁。世外桃源在甚地方，我不知道。我就觉着，咱这个小村子，自己盖的窑洞，没有官家收税，男人干活不受谁欺负，自己能给自己做主，吃粮自己买，吃菜自己种。想吃肉了，杀猪宰羊。想吃果子了，到果园去摘。日子过得舒坦，大人孩子都乐呵呵的。我琢磨着，这不就是世外桃源吗？” 娘说“世外桃源甚样，咱没见过。我觉着，咱这一大家子人，咱这山里头的日子没有兵匪祸乱，没有财主欺压，没有官府盘剥，咱这比那甚世外桃源，要强多了！” 我原来以为，这周围没有别人，无拘无束的，就是我和师哥师姐，可以随便跳，随便闹，随便的打滚儿。听三大娘跟娘一说我才知道，原来在城里，还有片大宅子。今天来的那个太爷爷，就住在那个大宅子里。师哥师姐去念书，也住在那个大宅子里。太爷爷在那照顾师哥师姐他们，还经管着城里的商号。太爷爷说了，将来我也要去城里上学念书，太爷爷将来还要带着我学做生意。听三大娘说的，大爷爷了不起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太爷爷还说我头上有个反鼓，反鼓是个甚鼓呢？跟乡下过年过节打的那个腰鼓一样吗？太爷爷没说清楚，所以我也没听明白。 晌午吃饭的时候。因为师哥师姐都走了，显得冷冷清清的。饭吃在嘴里好像也少油没盐、没滋没味儿的。 吃了一顿最没意思的饭，跟娘回到窑洞里躺在了炕上。想着跟师哥师姐们在院子里疯跑，打呀闹啊，真好玩儿！ 娘说的过日子，甚柴米油盐，我不想听，我觉得那是大人的日子。我们娃仔的日子，就是能扯着嗓子喊，能绕着院子跑，能满地打滚儿，能跑到山沟沟里躲猫猫，那才是我们娃仔的日子。 可惜师哥师姐们都走了，把我的日子也带走了。日子没了盼头，心里不爽快。我想啊想，我还没想明白呢，就睡着了。 是爹和娘的说话声把我吵醒了。我没起来。眯着眼睛装睡。我想听听，爹和娘都说些甚。 就听娘说“今天头晌城里的大爷爷来了，是套着车来的。来接三哥他们那几家的娃仔，去城里念书。” 爹说“我知道了，三哥跟我说了。” 娘说“听三嫂子说，大爷爷满身的本事，能耐大着咧！别人都说，大爷爷就是咱家的诸葛亮，能掐会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那是个活神仙咧！听三嫂子说，城里还有片大宅子咧！” 爹说“三哥也告诉我了，那片宅子，是早年前买下的。” 娘说“三嫂子说，大爷爷在城里还经管着商号？” 爹说“是，三哥说了，那是个古玩店，商号的名字唤作个‘秦汉斋’。大爷爷是古董行当的行家里手，在城里相当有名。” 娘说“城里有宅子还有商号，为甚不上城里去住呢？” 爹说“三哥跟我讲了，现在不能回去。城里人多眼杂，咱这一大家子人，万一有个闪失，就是个惊天动地的大案。咱在山里住，没人管没人问，踏实。” 娘说“说的也是！大爷爷说了，山娃子头上有反骨，长大了不能当官。等山娃子进城念书的时候，大爷爷要咱娃跟着他学做生意。” 爹说“好着咧！大爷爷能看上咱娃，这是天大的好事，求之不得咧！那老爷子那一身本事，不求全学会了，能学会了一招半式的，娃崽的这一辈子就不发愁了。” 听到这儿。我呲唥一下子爬起来。把爹和娘吓了一跳。 我说“爹！甚时候我也能进城念书？太爷爷要教我学做生意。生意是个甚东西？咋样去做呀？” 爹说“五岁的娃崽，能懂甚？等你长大了，到城里去念书，自然就都懂了。现在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我不高兴，就对爹说“师哥师姐都进城里念书去了，剩下我一个人，没甚意思！” 爹说“甚有意思？” 我说“练武！爹你教我，我一个人练。” 爹笑了，拍拍我的脑袋说“行咧！那爹就教你一个人练武！” 我在床上蹦起来喊着“练武去喽！”喊完我就紧忙的穿鞋下地，拽着爹往外就走。 娘说“急甚咧，让你爹歇会儿！” 爹回身对娘说“不累，教娃崽，不费力。” 娘说“早些回来吃饭，别耽误晚上的事儿。” 爹说“晓得！”话没说完，就被我拽着走了。 从那天开始，爹干完活儿回来，睡一觉醒了就教我练武。我翻跟头学的非常快，一溜小翻儿落地稳稳当当的。地趟拳打得很有长进，闪展腾挪踢弹扫挂也有点儿模样了。这不是我自己夸自己，是爹说的。爹还说，我这是年纪小，学得快，记得牢，只要不荒废，坚持练下去，将来能比我爹厉害。‍‍‍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十四 稀世珍品青铜鼎娃崽初进大宅门 ‍ 那天爹回来，对娘说“大爷爷传话过来了，要我带着娃崽进趟城，说有事情。” 娘说“大爷爷呼唤，不知道甚事吧？” 爹说“三哥没说，只说大爷爷打发车来接。” 娘说“娃崽跟着去，你要带好了。诶，你说说，大爷爷召唤你去就是有差遣，为甚还呼唤娃崽去呢？” 娘心里纳闷儿，我心里也纳闷儿，太爷爷召唤爹去城里，肯定有甚差遣。可是为甚还呼唤我也跟着进城去呢？ 爹想不明白，娘也想不明白，我一个小孩子就更想不明白了。但是不管太爷爷呼唤我有甚事，我可以进城去看看师哥和师姐了，我还是挺高兴的。 娘也想要跟着进城去看看，被爹拦住了。爹说“大爷爷呼唤，一定是有要紧事。进城有的是机会，等我们的活儿干完了，你和几位嫂子都去城里逛逛，这回就别去了，别耽误正经事。” 娘听爹的话，还是留在了家里。 太爷爷打发的马车来了，我和爹上了马车，赶马车的是个中年汉子，不爱说话，一路上就是吆喝马的时候有动静，不然就像个哑巴似的不声不语。 马车在傍晚的时候到了城里，一进城，我的眼睛就不够用了。城里太热闹了，大街上卖东卖西的铺子一家接一家，我也不知道都是卖甚的。街上人来人往的不断溜儿，男男女女的都有。马车没停，只是因为路上人来人往的慢了很多，马车穿过了热闹的街市，拐弯抹角的来到了一条僻静的街道，在一所宅子前停了下来。 赶车的人说“到了，下车吧！” 我和爹先后跳下了马车。跟着赶车的走进了这座大宅子。好大的一片院子！院子的四周都是房子，跟我们住的窑洞根本不一样。我们住的窑洞，是和大山连在一起的。这里的房子，头顶上是天，没有山压着，看着就从心里感觉轻飘飘的。房子的门和窗户有很多的格子，还雕刻着各种木头花，看着真挺漂亮的。 门前有长长的过道，过道是用柱子支起来的，隔不远就支着一根柱子，过道上边还有房盖儿。这条过道把四周的房子都连起来了。 爹低下头小声对我说“这叫回廊，下雨下雪的，想到别的屋去，在回廊里走，不湿鞋，不湿衣裳。” 我想，真好！这比我们那窑洞强多了。我们走在回廊里，沿着回廊穿过门厅，走到里边的院子里。 里边的院子更漂亮，花都长在很多盆子里，红花黄花配着绿叶，真好看！院子中间有个水池子，池子里立着高高的奇形怪状的大块山石。池子里还有很多鱼，红色的鱼。爹看我走过去了，还掉过脑袋看那红色的鱼。 爹告诉我说“山娃崽，那叫金鱼。是养着叫人看着玩儿的。” 我问爹“金鱼不能吃吗？” 爹说“能吃，但是不吃。因为它好看，留着给人看的。” 我想，爹说的对。花儿也是好看的，好看的就要留着给人看。金鱼好看，那也就留着，不能吃！ 赶车的人一直把我们领到了太爷爷的房前，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喊了声“爷，他们到了。” 就听屋里有人说“叫他们进来吧！” 我听出来了，那是太爷爷的声音。赶车的为我们推开了屋门，我和爹走进了屋。 屋里的摆设好阔气呀！我们住的窑洞是没法比的。那些摆设叫什么名字？我说不出来。爹双手抱拳，给太爷爷作揖行礼，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大爷爷吉祥！老七给您老请安了！” 我也按照爹教我的，毕恭毕敬的跪下，给太爷爷磕了个头，说“太爷爷福安！重孙子給您老磕头了！” 我这一个头磕在地上，太爷爷高兴极了，站起身来伸出双手把我拉起来说道“好孩子！有家教！是你爹教给你的吧？” 我说“是！临出来爹在家教我的。” 太爷爷说“好娃崽，多学礼数，懂规矩，到甚地界人们都会高看娃崽一头咧！” 爹说“娃崽小，不懂事，大爷爷多教训娃崽！” 太爷爷笑着说“我老了，快不中用了。今后的日子，是你们的天下。你这个娃崽，我看好了，将来会成大事咧！” 爹说，“大爷爷看好了，过两年我把他送到您跟前。这娃崽，淘气着咧！就怕到时候再把您老气着。” 太爷爷说“等不了两年了，眼下就得把这个娃崽留在我身边了。老七，你坐下说话。” 爹答应了一声，做到了侧面的椅子上说“大爷爷，您现在就要留下娃崽？” 太爷爷说“是咧！秦汉斋这两天要出手一件古玩，是件重头货，汉代的三足盘龙青铜鼎。在中国已经发掘出土的鼎，都是四足的，三足的青铜鼎从来没见过。老大老二这哥俩把命丢了，就是因为这个三足的盘龙青铜鼎。 从打这个鼎到了手之后，我再也没敢让这个物件在市场上露面儿。这是个少见的宝贝，可以说是价值连城。要从这件宝贝的精细做工上来说，哪怕像我这样见过那么多的宝鼎青铜器，在这件三足盘龙青铜鼎面前，其他的古代鼎都不值得一提了！甚至难以想象，汉代会是甚样的工匠，有如此高超的工艺。 如今的青铜器的配方，大约是在秦代以后才逐步的完善发展起来的。而汉代的这个三足盘龙青铜鼎，不但远超秦代的青铜工艺，在铸造工艺上远远的超过了现代的工艺。 当年倒斗摸金，得到了这个三足盘龙青铜鼎之后，我们这几个断代的老家伙们，已经断定了，这是个汉代的物件儿。当时就已经从它的铸造工艺上看出，即便是现在的铸造工匠，也绝对不可能造出这样的青铜鼎。 对这件青铜鼎，我们一致评价认为，这是在中华上下五千年中，唯一的一件。这属于稀世珍宝。是国宝啊！ 既然是国宝，就不能轻易的出手。我们要防着有人把这件青铜宝鼎折腾到外国人那儿去。 当年到场的，我们一共是三个老家伙。我们共同商定，先把这件儿三足盘龙青铜鼎封存起来。哪怕是这个青铜鼎的丁丁点点的消息，也绝对不能对任何人透露。 当年的杨二爷、李六爷，现在也都不在人世了。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杨家、李家的两个掌门大公子，再有就是咱家你们哥儿五个了。从老辈儿人来说，我是当年掌眼这件青铜鼎唯一的一个人了。 可是前些日子，有位从天津来的老先生，找到了秦汉斋，指名点姓的要找佛眼金瞳。我出来一看，是老熟人。” 爹没听明白，问太爷爷“您说他要找谁？” 太爷爷说“是来找我的。佛眼金瞳是江湖上古玩界送给我的名号，人家是找我来了。” 佛眼金瞳？我纳闷儿，太爷爷姓佛吗？太爷爷怎么会叫这样的名字呢？不过我知道了太爷爷的名字，师哥师姐们肯定不知道，我在心里暗自得意咧！ 太爷爷接着说道“来的这个人是个多年打交道的老客，见了我的面儿，没多啰嗦，把当年倒斗摸金得到了汉代三足盘龙青铜鼎的事情，把封存三足盘龙青铜鼎的经过，说的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这是个知道底细的主儿呀！我琢磨这是不是杨家、李家的人，急着用钱，把这风声透出去了？瞒，是瞒不下去了，那就别瞒着了。来的老客也是个信得过的人，为人处事相当畅快，明说明讲，就是要得到这个三足盘龙青铜鼎，他要作为家族收藏镇宅的珍品。 我告诉他，这件三足盘龙青铜鼎目前不在我手里。要拿出这件宝贝，需要三家人碰头共同商定。他决定就在城里等我的回音。” 爹静静的听着，没有插话打断太爷爷的叙述。这会儿趁着太爷爷停顿瞬间，忙插空儿问道“大爷爷，您老明鉴，您把老七呼唤过来，还指明了要老七带着山娃子过来，是不是和这件事儿有关呀？” 太爷爷点了点头说道“来的这个老客是摸清了底细有备而来。他说了，这件青铜鼎，价格由咱定，他不还价。但是他有个条件，那就是咱们必须得给他一个可以放心的保证，避免咱们用赝品充真。毕竟现在古玩造假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了。” 大人的事儿，我一个小娃崽不好掺合。但是爹听太爷爷说到这儿，不由得脸色就变了！ 太爷爷看出爹的脸色变了，笑着对爹说“是这么回事，来买咱青铜鼎的老客，已经和咱家打过多次交道了。这位老客姓邝，叫邝德才，原籍是广东，在天津有个远洋轮船公司，是天津东亚毛纺厂和天津劝业场的大股东，还有几家企业也占有股份。和咱家打交道从来都是钱货两清，只要他看上的古玩，不怕花钱，是个家底殷实有钱的主顾。这次他指明要收下汉代三足盘龙青铜鼎，因为咱们要价在那儿摆着呢，我要价是大洋三万块。确实数额太大，为了保险起见，他提出来个要求，就是咱家交给他一个小姐或者是一个少爷，他在咱这城里有个至交好友，姓权，名叫权家福，也是个古董商人，跟我关系还不错。邝德才让咱家把人交给权家福权老爷子，由权老爷子出面作保，这样咱们双方都放心。 现在，三足盘龙青铜鼎已经钱货两清，邝德才正在把青铜鼎运到天津的路上。青铜鼎到天津以后，邝德才还要请故宫的几位老爷子帮忙鉴定一下。如果没有问题，那就是皆大欢喜，邝德才还要回来登门拜谢，把咱的娃崽送回。如果青铜鼎出了毛病，那三万块现大洋必须原数退回，还得赔给人家大洋一千块，咱家的娃崽才能回来。 青铜鼎当初我们三个老家伙已经断代，绝对是汉代的好宝贝，这点不会出现毛病。至于由哪个娃崽去到权老爷子的府上，这就落到了你的山娃崽身上了。 在我的身边，虽然有那哥儿四个的四个娃崽，可是年纪在那儿了，都已经记事儿了。这事儿不能走露一点儿风声，这关系到一连串人家的方方面面。山娃崽好在刚刚五岁，这娃崽还挺机灵的。进了权府，不会让娃仔受委屈，多说了也就是十天半月，邝德才就会把娃崽送回来。这也就是我让你带着娃崽来的原因。” 爹听太爷爷从头至尾讲了一遍，略一沉吟说“大爷爷的吩咐，老七绝对照办。就怕娃崽太小，别耽误了大爷爷的大事儿。” 太爷爷说“不会耽误事儿，娃崽去到权老爷子那儿，权老爷子会照顾好的。我也会常到权家看咱的娃崽，这点你尽管放心。” 爹说“大爷爷的安排，老七不担心。” 太爷爷慈爱的冲我招手，嘴里招呼我“娃崽，过来过来，到太爷爷跟前儿来。” 爹说“娃崽，太爷爷呼唤你呢！” 我走到太爷爷的跟前。仰头看着太爷爷。太爷爷低下头来看着我，问我“太爷爷有个好朋友，我把你送到他家去玩儿。你在他家住些日子，好吃的，好喝的，好玩儿的，他家都有。你愿意去吗？” 我说“太爷爷让去，那我就去。太爷爷说的，我都听见了。太爷爷是让我去权太爷爷家吗？” 听了我的话，太爷爷一愣，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子，太爷爷才收住了笑声，对我爹说“老七，我说的不错吧？你这个娃崽，鬼精灵着咧！咱两个的话，他都听明白了。” 太爷爷转过身来对我说“山娃崽，太爷爷和你爹说的话，你都要烂在肚子里。到了权太爷爷家，不该说的就不要说。你去了，想吃甚，想玩儿甚，就跟权太爷爷说。在权太爷爷跟前儿，就像在我跟前一样。你权太爷爷也是个好脾气，最喜欢小娃崽。你去了，不要怕他。” 我说“太爷爷说的，我记住了。我不怕！爹说过，从小就要挺直了腰板儿做人。我也是个男子汉咧！” 太爷爷听了我的话，乐得拍着巴掌对我爹说“老七，你听听！你听听！别瞧不起娃崽们。你老七好福气呀！有这样的后人。今天，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差不离也该开饭了吧？” 说着，太爷爷冲外头喊道“连升！连升！” 屋外头有人连声的应着“来了！来了！” 我一看进来的这个人，原来就是赶车去山里接我和爹的那个不爱说话的赶车人，我这会儿知道了，他叫连升。就见太爷爷对连升说“看看厨房，饭菜都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咱就吃饭。” 连升说“爷，饭菜早就好了，就等您吩咐了。” 太爷爷说“好，那咱就吃饭去。老七，今天晚上你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早晨还是叫连升送你回去。”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十五 富家宅院有风景一块点心吃幸福 ‍ 爹说“都听大爷爷的。” 太爷爷安排的晚饭，都是好吃的、好喝的。那菜做的，香着咧！太爷爷让爹和我多吃。我想起了爹说的话，就对太爷爷说“好看的，就是给人看的，要留着给人看。好吃的就是给人吃的，不能留着，就要吃。” 我的话把一桌子人都说笑了。太爷爷问我“菜好吃吗？” 我说“好吃，好吃极了” 太爷爷说“那你就放开肚皮多吃。” 我说“太爷爷，我肚子小，装不了太多呀！太爷爷，我想问您老个事情，可以吗？” 太爷爷说“可以呀！娃崽想问甚都可以。” 我说“太爷爷，您是姓佛吗？有姓佛的吗？” 太爷爷一愣说“姓佛？娃崽，你怎么会说太爷爷姓佛呢？” 我说“太爷爷，您不是叫佛眼金瞳吗？佛眼金瞳，那太爷爷不就是姓佛吗？” 我又把太爷爷说笑了。太爷爷说“那是古玩行里给我起个名号。那意思呢，是说我看东西准。佛眼，那意思就是像佛祖似的，一眼就把东西看穿了。金瞳，那意思是说呀，每个人的眼睛里，有个黑的、圆圆的东西，叫瞳孔。瞳孔，能看清楚东西。大伙儿说我的瞳孔是金子做的，无论什么东西，都逃不过我的瞳孔去。所以大家叫我佛眼金瞳。太爷爷不姓佛，太爷爷姓丰，庄稼丰收了，丰！” 那天晚上的饭菜，吃的真香，吃的真高兴。我高兴。爹也高兴太爷爷更高兴。连升也跟着乐，可他还是不爱说话。 那一宿觉，我睡得可沉了，踏踏实实的没做梦。第二天早上是太爷爷把我叫醒的。太爷爷拍着我的屁股说“起来咧，起来咧。太阳晒屁股咧。” 我睁眼一看，是太爷爷。我说“太爷爷，我起晚了。” 太爷爷说“昨天坐了一天的马车，累了。小骨头颠散架了吧？” 我说“太爷爷，骨头要颠散架了，那不就光剩下肉了？还能走道儿吗？” 太爷爷说“我是说你累了一天了，就应该多睡一会儿。” 我看房子里没有爹的影子，就问太爷爷“太爷爷，我爹呢？” 太爷爷说“你爹还要赶路，坐车回山里咧。我没让你爹叫醒你，叫你爹先走了。咱们吃早饭去，吃完饭，你权太爷爷家里就该来车接咱了。” 那天早上吃的裤带面，一根面条我都没吃完。想要继续吃下去，可是真撑着了，吃不动了。 我看着太爷爷，太爷爷问我“吃不动了？”我点了点头。 太爷爷说“吃不动了给太爷爷，太爷爷替你吃。面条儿是好东西，咱不能糟践了。有面吃的时候，想着没面吃的时候。娃崽，记住太爷爷的话。人呢，不能活得太张狂了，老天爷看着你呢。太张狂了，老天爷就要罚你了。” 我说“太爷爷，嗯，今天别罚我。这条裤带面太长了，我只能吃小裤带，大裤带吃不动咧！” 太爷爷又被我说笑了，嘴里连说着“好好，太爷爷记住了，再吃裤带面条，叫他们给娃崽做小裤带。” 吃完早饭，太爷爷叫连升婆娘给我换了一身新衣服，带着我在前后院子转了转。我问连升婆娘“不是要去权太爷爷家吗？为甚还不走呢？” 连升婆娘说“莫急，权老爷子一会儿来马车接你。” 功夫不大，权老爷子的马车到了，太爷爷带着我上了权老爷子的马车，赶马车的是个上了年纪的汉子，接太爷爷和我到权太爷爷的府上去。 在车上我问太爷爷“甚时候能和师哥师姐见个面？我着实的想他们咧！” 太爷爷说“好，太爷爷记下了。等你从权太爷爷家里回来，你就可以见你的四个师哥师姐了。” 一路上，太爷爷指着街上的店铺，告诉我很多城里的事。哪家店的糕点好吃，哪家店的驴肉特香，哪家的杠杠馍做的实在，哪家的拉面手艺好，太爷爷都告诉我了。 我问太爷爷“太爷爷，这么多好吃的，我能吃到吗？” 太爷爷说“娃崽放心，到了权太爷爷家，你想吃甚就告诉权太爷爷，权太爷爷都能让你吃着。” 我心想，这回，我可以跟师哥师姐们显摆了。我正一心一意的看满街的景色呢，就听他太爷爷叫我“娃崽，到了，咱该下车了。” 太爷爷先下了车，我正要往车下跳，太爷爷手快，把我抱下了车，轻轻的放在地上说“娃崽呀。不能往下蹦，小心摔着你！” 我说“太爷爷，昨天下车我也是自己蹦下来的，摔不着。” 太爷爷说。“诶！为甚会这样呢？今后不要这样了。记住喽，小心无大错。在权太爷爷家可要听话哟！” 我脆生生的回答着“太爷爷放心，我听话。” 太爷爷拉着我的手，走进了权太爷爷的院子。权太爷爷家的院子，比太爷爷家的院子还要大。迎着院门是一个大大的影壁墙，上边儿写着两个大大的字儿。我问太爷爷“太爷爷，墙上画的那是两个甚咧？” 太爷爷说“那不是画的，是写上去的两个字，权宅。就是这家人家姓权，这样来人就不会走错咧！” 我觉得这个办法好，就对太爷爷说“太爷爷，咱家的院子为什么没有这么大的墙呢？也写上字，来人也走不错咧！” 太爷爷说“各家都不一样。咱家没有影壁墙，可是咱家有回廊。你权太爷爷家没有回廊，所以他就放了个影壁墙。” 说着话，太爷爷领着我绕过了影壁墙。我一看，权太爷爷家的院子没有水池子，也没有假山，可是有很多的水缸。水缸里也养着金鱼。不过权太爷爷养的金鱼，有红色的，有黑色的，还有金色的，每条鱼都长得很大。 我问太爷爷“太爷爷，权太爷爷家的金鱼，怎么都长这么大个儿呀？” 太爷爷说“权太爷爷家养的不是金鱼，是鲤鱼，是日本的鲤鱼，叫锦鲤。” 我说“日本是甚咧？” 太爷爷说“日本是外国，不是咱中国。” 我说“那权太爷爷家养的，都是外国的鱼了？” 还没等太爷爷回答。就听一阵脚步响，一个响亮的声音喊着“丰爷驾到，有失远迎啊！您恕个罪儿吧！” 我转头一看，一个头发胡子白白的老爷子，两手抱拳，正大步流星的向我和太爷爷走来 太爷爷也是两手抱拳说“岂敢！岂敢！我们祖孙二人，哪敢劳动权爷迎接呀。”说着话指着我说“权爷，这就是我的小重孙子。娃崽，给权太爷爷行礼。” 我听话的跪在了地上，嘴里说着“权太爷爷福安。山娃子给您磕头了。” 权太爷爷慌忙跑前几步，伸手把我扶了起来。嘴里连说着“使不得！使不得！娃崽这一身新衣服，哪敢随便就跪地上了。” 我说“太爷爷说了，要懂规矩。我是小孩子，小孩子见太爷爷，就得跪地上磕头。” 权太爷爷对太爷爷挑起了大拇指说“丰爷，家教有方，小小的娃崽懂礼数！”说罢，低下头看着我说“娃崽，你今年几岁了？”。 我说“权太爷爷，我今年五岁了。” 权太爷爷感慨万端。看着我高兴地说道“丰爷，您看看，您看看，这小娃崽成精了哟！五岁的娃崽，话说的这个脆生，这个清楚，了不得咧！了不得咧！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五岁的娃崽就有个大人样儿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咧！丰爷，你这真是后继有人咧！” 太爷爷说“权爷抬爱了！您家中的七郎八虎远近闻名，八百里秦川没有不知道权家的，您这才叫家声显赫、声名远扬咧！跟权爷家比，我自愧不如咧！我家这个小娃崽，长成人还得些年头咧！” 权太爷爷说“诶，有话到屋里说去，别都站在屋外边说话呀！这也不是待客之道咧！丰爷，快屋里请！屋里请！” 权太爷爷说着屋里请，就见权太爷爷身后跟随的一个年轻人快走几步，打开了屋门。太爷爷领着我，跟着权太爷爷进了屋。 进了屋落了座，那个年轻的小伙子给权太爷爷和太爷爷端杯敬茶，然后就低眉顺眼的出去了。 太爷爷说“曹操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世间万物何尝不是如此呢？就说这茶叶吧，短短几个月，从萌芽吐叶，到浓香入水，人人都夸好茶的时候，它这辈子也就完了。” 权太爷爷说“丰爷，以茶喻人，人不如茶。茶叶与人无争，所以人人赞茶。人在这个世上活着，谁能说与世无争？谁又敢与人无争？争还争不来活路呢，不争，岂不是死路一条吗？” 太爷爷说“这年头儿，比不了前些年咧！乡下收捐，城里收税，捐税多如牛毛，老百姓这点儿血汗钱，还不够孝敬官家的呢！” 权太爷爷说“唉！官家有时候真还不如土匪咧！土匪还讲究江湖道义，官家就是明抢明夺。世道人心，从来如此，穷人家都说没活路咧！你我还算是个有钱的人家吧？有钱人也不好过咧！” 太爷爷说“好活是个活，歹活也是个活，好歹能活着，咱就活下去。真要是不让老百姓活下去了，那这个世道就快要变了。” 权太爷爷端起了茶盏说“丰爷，喝茶吧！别光说话。” 太爷爷说“对对！品茶论道，煮雪烹茗，人生的乐趣。” 权太爷爷说“咱俩人光顾了自己痛快，把娃崽仍在一边不管了。真是不大像话！” 话音没落呢，权太爷爷起身，从身后的条案上拿过来一个八角紫檀木的盒子，放到了太爷爷身旁的茶几上，打开了盒盖儿对我说“娃崽，这是他们从天津卫给我带来的玉生香的点心，好吃着咧！来来，别只是在你太爷爷身边儿站着，坐到这边儿椅子上来，吃点心！光听我们说话，你该觉着没意思咧。” 太爷爷点了点头对我说“你不是说了吗，好吃的就不该留着，你权太爷爷家好吃的东西多，别给他留着，放开肚子吃。” 权太爷爷听太爷爷这么一说，哈哈哈的笑起来，把我抱起来放到了椅子上，抚摸着我的脑袋说“你太爷爷说的实在，我们这把子年纪，吃不动了。娃崽，你多吃，你吃的多，我们看着高兴咧！” 我听了权太爷爷的话，抬眼望了一眼太爷爷，太爷爷笑着用手一指放在茶几上的八角檀木盒子说“吃吧，谢谢权太爷爷！” 权太爷爷说“谢甚咧？你我身前事，拼死拼活还不就是为的娃崽们。娃崽，吃吧！吃吧！多多的吃，喜欢哪个就先吃哪个，你吃的多，就是给我和你太爷爷添寿禄咧！” 我随手抓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哎呀呀呀！那个滋味儿，又甜又香又软又酥，喉咙里就好像伸出了千百只小手，还没等我品滋味儿呢，已经把点心抓到肚子里了。 这辈子那是我头一回吃点心，我才知道，天底下好吃的东西太多了，不只是羊肉泡馍好吃，这点心香香甜甜的，吃起来真是舒心呀！ 我抬起头看权太爷爷，见他老人家正笑眯着两眼慈爱的看着我，我当时的感觉，就是两个字，舒心！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幸福”！ 老人们常说，人小鬼大。小的时候不懂天下道理，总是想，小就是小，凭啥说我鬼大咧？我是个娃崽，又不是大人，要说鬼大，你们大人才是鬼大咧！ 后来慢慢长大了，我才明白，人小鬼大是夸小娃崽聪明。大人们还常说，这娃崽，鬼聪明咧！我就在心里不高兴，干甚说我鬼聪明？ 现在才明白了，人并不聪明，真的就是鬼才聪明。你看这世上，人鬼混杂，有的人就不是人，鬼头鬼脑，鬼话连篇。有些当官的，更是善于捣鬼。阳世间搞阴谋，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阴险毒辣。 都说人心不古，古人就好吗？我看古人也不见得都是好人。如果古人全都是好人，为嘛传承到今天反而世风日下呢？唐宋元明清，一代不如一代！最好的世风是北洋政府的时候，可惜还是个军阀混战、民不聊生。 你就想想，鬼要是掌了权再拿起枪，还能有老百姓的好日子过吗？ 小孩子吃块点心就是幸福，直到今天也还是这样！穷人家，少无所养，教无所学，病无所医，老无所葬，中华民族的苦难史，断断续续的写到了今天，仍旧是满篇的血泪、满眼旳悲愤！ 都说为富不仁，可是回忆起小时候我身边的有钱人，都知道接济穷人，都能够乐善好施。俗话说善财难舍，为嘛善财会难舍呢？穷人太多了！这才有了几千年的杀富济贫。 一块点心两个世界，自由、平等在中国永远是个梦。有梦的日子，就是骗人！‍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十六 身在权府当人质汉代古鼎有问题 ‍ 权太爷爷看我低头吃点心，转身归位回到座椅上，给太爷爷斟上茶，感慨万端的说到“常言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河东走过来了，河西闯过来了，回身一看，娃崽们都已经成人立事了。” 太爷爷点头赞同权太爷爷的话，说道“嗯嗯！谁说不是呢！就说权爷你那几位少爷吧，经营的多少个商号，粮油米面、酒楼饭庄、日用百货、绫罗绸缎，干哪行哪行财源广进。权爷，日进斗金咧！” 权太爷爷摇着两只手说道“丰爷，您只看到挣钱了，您可没看到出账咧！这世上的哪路神仙你都得拜到了，逢年过节就不说了，从官家到青帮，从军爷到响马，就是街边儿上讨吃要饭的乞丐，你不答兑妥了，都是麻烦事。不像丰爷您，整个西北古玩界，谁不知道丰爷呀？哪一件宝贝出手，都能躺着吃个十年二十年的吧？” 太爷爷笑着说“水面上看的是风平浪静，水皮儿下边儿可就不是那么个风景了。古玩界的事儿，瞒得了别人，还能瞒过您权爷去？满世界都说，古董文玩，躺着进钱，一年不开张，开张吃十年。要听外头说的，咱老哥儿俩早就应该千顷良田万亩地，高楼大厦住着了。收几件古董，稍一不留神看走了眼，赔钱都是大把大把的！” 听太爷爷这么一说，触动了权太爷爷的心事，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说道“表面风光，赔了赚了外人谁清楚？我不像您丰爷，佛眼金瞳，门缝儿里吹喇叭，名声在外。经手的古董文玩成千上万的，没有一件看走眼的。身边儿的娃崽，哪个都是拔下眼睫毛儿都能当哨吹，个儿顶个儿的都是绝顶的聪明。六六大顺的娃崽，生龙活虎入地上天。百年的古玩您丰爷都看不上眼，天津的老客几千里地的扑奔您丰爷而来，您家中没栽梧桐树，哪儿能引来金凤凰咧？” 太爷爷说“咳！树大招风，出头的椽子先烂。我这都是浪得虚名，同行们抬爱罢了。就说这次邝老板拿走的这物件儿，我还得把小重孙子送过来给您添麻烦。” 权太爷爷说“这就足可以看出来，邝先生带回去的，绝非是等闲之物咧！你这小重孙子，冰雪聪明，这也是潜龙入水，虎卧深山，一朝出世，必定龙吟虎啸。不瞒您说，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小娃崽。事儿办完了，我要多留他些日子呢！” 太爷爷说“喜欢就好，今后让他天天往您这儿跑，您可别嫌烦！” 权太爷爷说“怎么会呢！今天娃崽过来，是按行里的规矩办事。以后娃崽过来，那是跟我的缘分。丰爷您可不能拦着呀！” 太爷爷说“按规矩办事，放一个大活人在保人这儿，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小娃崽，是我家老七的。我把这娃崽交给权爷了，您可得给我照看好了哇！” 权爷叹了口气说“要叫我说，这就是多此一举。你们双方都是我的好朋友，这谁还信不过谁呢？非得让我做这个保人。” 太爷爷说“买卖规矩、买卖规矩，做买卖就得按照规矩走。自古以来凡是大宗的生意，就得找个双方信得过的中间人保着，这一点儿呢，没甚说的。这也是为了避免出现紊乱。” 权太爷爷说“说的也是。多少年的规矩了，咱也别乱了章法是不是？丰爷和邝老板，银货已经两清了是吧？” 太爷爷说“邝老板这人，说话办事儿那是点水不漏。该给我的已经给我了。他该带走的，现在大概已经到天津了吧？” 权太爷爷说“没这么快吧？要按规矩呢，您二位的交易，我不该打听。可是看邝老板这急来急走满心高兴的样子。这肯定是在丰爷那儿淘换到了称心如意的宝贝了。丰爷这一笔也没少赚吧” 太爷爷说“嘿嘿！小意思，小意思，也就是个小打小闹。跟权爷没法比，也就是将本儿求利，不赔就算是赚。” 权太爷爷说“丰爷一贯是深藏不露，低调处事，不像我似的，整了处大宅院，招摇过市，现在一看，还是应该向丰爷学习！” 太爷爷刚要张嘴说话，权太爷爷忙说“丰爷别不承认，能把重孙子带到我这儿来，这笔买卖就绝不是仨瓜俩枣能对付的过去咧！丰爷您说是不是啊？” 太爷爷笑了，说“权爷您门儿清，心里知道就得了。咱老哥俩没必要说的太透，别忘了咱的规矩呀！” 权太爷爷说“那是！那是！娃崽放在我这儿你就放心，我保证他受不了一丁点儿委屈。” 太爷爷说“娃崽还小，淘气着呢！有甚说得不到、做得不到的地方，权爷就担待着点儿吧！” 权太爷爷说“没说的！没说的！丰爷的重孙子，那也是我的重孙子。我必须得高看一头呢！” 太爷爷说“那就给权爷添麻烦了。”说着扭头嘱咐我“权太爷爷家净是好玩儿的，在权太爷爷家要听话。你就在这儿吧，我得空就过来看你是不是守规矩，淘气惹祸就得打屁股咧！” 我说“嗨，太爷爷，我不惹祸，听权太爷爷的话。太爷爷您就放心吧！” 权太爷爷又一次咂着嘴儿说“这娃崽说话，哪儿像个五岁的孩子呀！” 说着话太爷爷往外走，权太爷爷喊着“有福！有福！送丰爷回去！” 看着那个叫有福的年轻人陪着太爷爷走出了院子，我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儿空落落的。 权太爷爷拉着我的手回到了屋里，坐到了椅子上喝着茶问我“娃崽，你还没告诉我你叫甚名字咧！” 我说“权太爷爷，我叫高峻山，爹娘都喊我山娃子。” 权太爷爷说“那我也叫你山娃子行吗？” 我说“只要权太爷爷喜欢、高兴，叫甚都行！” 权太爷爷直夸我“好娃崽！心好嘴甜，将来绝对错不了！” 在权太爷爷家的日子，过得很开心。权太爷爷的七个儿子都在外头经管着商号，平时很少回家。婆娘带着孩子也不在老宅子住。在外地陪着先生经商做买卖带孩子，除了逢年过节也是很少回家。这么大的一个宅院，就只有权太爷爷自己，跟班儿的有福平常没事儿就跟随权太爷爷听候差遣，有福的婆娘收拾房子、打扫卫生还得下厨做饭，再加上我总共这个大宅院才四个人。 权太爷爷对我说“平常日子我就觉得闷的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是山娃崽你过来了，这个宅院才有了活气儿。” 我看着权太爷爷平静的脸，心里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权太爷爷有七个儿子，老人家的孙子、孙女也都不小了吧？怎么会我来了权太爷爷才高兴起来了呢？我想不明白，更说不清楚，我不知道该说些甚话来让权太爷爷高兴。 在权太爷爷家不知不觉已经住了有十多天了，每天就是权太爷爷领着我在院子里玩耍，要不就是让有福赶着马车，带我去城里有名气的大饭庄吃好吃的。太爷爷差不多每天都来和权太爷爷喝茶说话，日子过得波澜不惊、有滋有味儿的。 忽然有一天，权太爷爷家来了一个客人，长袍马褂戴着礼帽，鼻子上夹着一副金丝眼镜，个子不高，瘦瘦的，长着一个鹰钩鼻子，不过总是笑嘻嘻的模样，看着我很喜欢的样子对权太爷爷说“这个小东西就是丰爷的重孙子吧？真挺爱人儿的！” 权太爷爷说“正是丰爷的宝贝儿。”说话间转过身来对我说“山娃子，这是你太爷爷的好朋友，你应该叫邝爷爷。” 我给这位来客鞠躬敬礼，说“邝爷爷好！”说罢，心里想起来了，听太爷爷说过，这个邝爷爷应该就是那个从天津过来的老客。 权太爷爷和这个邝爷爷小声的说了几句话，权太爷爷就抬起头来大声的招呼着“有福！有福！” 在门外的有福应声进屋，恭恭敬敬的说“爷，您吩咐！” 权太爷爷说“马上备车，咱们上丰爷家去！” 我一看这个意思，心里琢磨着，看样子权太爷爷要送我回家了吧？ 有福看出权太爷爷着急了，赶忙套上了马车。权太爷爷让邝爷爷先上了马车，然后两只手架在了我的咯吱窝下边，把我送到了马车上。权太爷爷是最后上的马车。 有福挥鞭打马，一声吆喝“驾！”拉车的马似乎已经熟悉了有福的指令，迈动着小碎步不急不缓的沿着街巷小跑着，很快就来到了太爷爷的门前。 权太爷爷不等马车停稳，招呼有福把我抱下马车，邝爷爷跳下了马车，回过身来用手要去接权太爷爷，没想到权太爷爷紧跟在邝爷爷的身后正要往车下跳，结果权太爷爷撞在了邝爷爷的身上，俩人差一点儿都摔在地上。幸亏有福眼快手疾，顶住了邝爷爷的后背，这才没有摔倒。 我顾不得权太爷爷他们了，撒腿就往太爷爷的屋里跑，边跑边喊“太爷爷，我回来了！太爷爷，我回来了！” 喊声没落地儿呢，就见屋门大开，太爷爷从屋里快步走出来，看着跑过来的我，张开两条胳膊。猫着腰冲我喊着“山娃子，别跑！慢点儿！慢点儿！太爷爷在这儿呢！” 我跑的太急了，根本就收不住脚，身体整个扑在了太爷爷的怀里。多亏太爷爷是猫着腰抱我，要不然我非得把太爷爷撞一个屁墩儿不可。 太爷爷把我抱在怀里问我“山娃子，你怎回来了？” 我回身指着院门说“太爷爷，您快看！您快看！” 太爷爷站起身来，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向大门望去，只见权太爷爷和邝爷爷，两个人一先一后的走进了院子。 太爷爷看见这两个爷爷一块儿走进来，心里好像放下了一块石头，眉开眼笑的拍着巴掌说“欢迎欢迎！贵客临门呀！真没想到！邝先生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呢？权爷，又得辛苦您了是吧？快请进！快请进！屋里喝茶说话！” 站在屋门旁的连升拉住我的手，太爷爷直起腰来双手抱拳迎向了权太爷爷和邝爷爷。 连升很知道自己应该做甚事，把我领进屋子后，安排我站在侧座旁等候，自己跑到厨房让婆娘马上烧水，回到屋里，太爷爷、权太爷爷、邝爷爷才刚刚落座。 太爷爷满面春风的说道“权爷，邝先生是甚时候到的呀？知会我一下，我也好准备迎客咧！” 邝爷爷不待权太爷爷说话，在座位上抱拳施礼说道“邝某来去匆匆，实在是刚到权爷的府上，所以未能提前告知丰爷，还请丰爷恕罪。” 权太爷爷接过邝爷爷的话说道“丰爷别往心里去，实在是邝爷来的突然，我也是毫不知情，正跟山娃子在一块儿呢，邝爷就进了宅子了。” 邝爷爷说“大家都是熟人，客气话就不多说了。还是说说咱们的正事吧！丰爷，给您道个喜，您交给我的宝贝，出岔头儿了！” 邝爷爷这句话，把太爷爷给说糊涂了。就见太爷爷脸色一变，眉头紧锁，两眼警觉的说道“出岔头儿了？难道是赝品吗？不可能的呀！请邝爷您把话说清楚，不然我佛眼金瞳可栽不起这个大跟头！” 看到太爷爷急迫的样子，权太爷爷说“丰爷，别着急，听邝爷往下说。” 太爷爷端坐在椅子上，冷冽的看着邝爷说“请讲！” 邝爷爷刚要说话，连升端着托盘，盘子上放着三盏盖碗茶，给三位爷恭恭敬敬的放在了面前就退出了屋内。 看了一眼退出屋子的连升，邝爷说道“丰爷，回到天津以后。我立即联系了北京故宫里的几位爷，请他们几位帮忙把呵、把呵咱的这个宝贝。几位爷看完了之后，谁也没敢马上就说话。这老几位对看了几眼，交流了一下眼神儿，要对咱这个宝贝，重新仔细、谨慎的再看一遍。重新看过后，几位爷低声的商量了一会儿，才告诉我说，他们把呵的结果。那就是咱这个宝贝，不是汉代的！” 太爷爷听完了这个结果，心里的焦虑可想而知。要知道佛眼金瞳这个称号，在古玩界可以说是一个标准。凡是佛眼金瞳断代过的古董，无论买家还是卖家，那都是点头称是从无二话。可今天，邝爷带回来的这个结果，让太爷爷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 太爷爷当时冷冷的说道“故宫的哪位爷给断代的？我佛眼金瞳要好好的领教领教。” 权太爷爷说“丰爷，稳住了心，邝爷的话还没说完呢，您接着往下听。” 太爷爷说“怎么着？还有话没说完？” 邝爷说“丰爷，这个宝贝不光不是汉代的，也不是秦代的，而是夏商周的宝贝！” “你说甚?!”太爷爷听到这话那是大吃一惊！“邝爷，麻烦你再说一遍，我是不是听差了？” 邝爷爷不紧不慢的说“丰爷，我当时也是大吃一惊。您想想，汉代的古董已经是难得了，这古鼎如果是夏商周的，那就不是价值连城，是货真价实的国宝了！”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十七 古鼎断代夏商周国宝直指秦皇陵 ‍ 邝爷笑着说“丰爷，没想到是不是？您没听差，这件宝贝确实是夏商周时代的。丰爷，您说邝某是不是应该给您道喜呀？” 听了邝爷的话，我猜太爷爷已经懵了！因为太爷爷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邝爷了！ 邝爷把事情说完了，这才端起来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对权太爷爷说道“权爷，丰爷这茶，是岭南的上品呀！” 权太爷爷说“丰爷现在已经没心思喝茶了，他在琢磨那件夏商周的宝贝呢！” 太爷爷看着权太爷爷和邝爷，嘴里连连的说着“没想到！没想到！会是夏商周的！这真是宝贝呀！看走眼了！看走眼了！” 邝爷说“丰爷，偶然出岔头儿，不足为怪。您仍然是古玩界的佛眼金瞳，这个谁也改变不了。不过，丰爷，邝某才疏学浅，有件事儿我得请教丰爷。” 太爷爷说“邝爷，你我之间就别客气了。就您开头那几句话，闹得我这心里是翻江倒海呀！我都这样了，您就别跟我弄这个请教了。有甚事情？矿爷您就直截了当的说！” 邝爷说“丰爷，据说大禹治水的时候，铸造了九座青铜鼎？这事儿丰爷您清楚吗？” 太爷爷说“有这事儿，但是年代太久远了。大禹治水，疏通河道根治了水患。为了感谢上苍，敬谢大地，保佑国泰民安，大禹按照九州方圆的意思，铸造了九座青铜鼎。 但是，这个说法传了几千年了，都知道有九座青铜鼎，可是自夏商周以后，历朝历代的帝王都在寻找这九座铜鼎，可是这九座青铜鼎踪迹皆无！因为自大禹铸造这九座青铜鼎以后，青铜鼎在社会上的含义跟以前不同了。 古代这个青铜鼎就是一个煮饭煮菜的家伙什儿。后来在祭奠天地的时候用青铜鼎来烹牛煮羊，这个青铜鼎也就渐渐的成为了礼器。 青铜鼎自古以来在民间根本就见不到，那得是帝王之家，才可以用青铜鼎来敬天、敬地、敬神灵，这就又把这青铜鼎的社会地位提高到了帝王御用工具的高度。 尤其大禹铸造的这九座青铜鼎，有其名，都听过，都知道，可是谁也没见过。历朝历代的皇帝派出了多少人？派出了多少能工巧匠，想要找到这九座青铜鼎，可是始终也没见到大禹铸造的这九座青铜鼎。这九座青铜鼎是什样子？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呢？ 据说，这九座青铜鼎落在了秦始皇的手里。要按照常理说，从夏商周往咱民国这数，历朝历代的史官，应该对这九座青铜鼎有所记载。可惜的是，秦始皇嬴政焚书坑儒，把秦代以前所有的文章记载，都付之一炬，全都给烧了！所有有文字的东西，都没有了！对于大禹铸造的这九座青铜鼎，中国上下五千年，全都不明所以。甭说字儿啊，连个字毛儿都没留下！ 秦始皇当政，建立了大秦帝国。书同文，车同轨。在他的有生之年，就动用了七十万人，来为他建造陵墓。各位可别忘了，秦始皇他是统一了六国呀！那六国的财富，六国的金银珠宝，六国的珍稀古玩，全都收入了秦始皇的囊中啊！ 他在修建陵墓的时候，已经分期分批的，把他所掌握的这些宝贝，都藏进了他的坟墓之中。 修建坟墓，七十万人呢！其中有多少能工巧匠？我们现在是不得而知的。皇陵建成以后，秦始皇为了保住皇陵的秘密，杀光了所有参与陵墓建造的工匠。 传说有几名工匠，在建造秦始皇陵的时候，就预感到一旦皇陵建造完毕，皇帝是不会让自己活在这个世上的。所以他们几个要好的工匠，在建造皇陵的时候，为自己留了一条逃生的密道。 就在秦始皇下了圣旨，要屠杀这些建造皇陵的能工巧匠的时候，这几个工匠偷偷的躲进了这个秘道。又因为建造皇陵的工匠实在是太多了，少了这几个工匠没有人会注意到的。这就给这几个人留下了逃生的机会，等黄陵封顶以后，这几个人通过这条密道逃出了秦始皇的皇陵。 几个人逃出皇陵以后，约定这件事情谁也不准再提，只当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可是仍然有一个工匠，把这个秘密泄漏出来了！这个工匠泄露出来的，正是大禹治水后铸造的九座青铜鼎，已经被秦始皇作为陪葬品收入了秦始皇陵。 工匠是在临死前弥留之际，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自己的孩子。至于这个传说是真是假，我们至今无法考察。重要的是，秦始皇的陵墓也无从盗掘。历史上的倒斗盗墓之人不在少数，都知道秦始皇的陵墓中埋藏着大量的珍宝，可是没有哪一伙人敢于打盗掘秦始皇陵的主意。 设想一下，秦国统一了六国，秦始皇毫不手软的处死了六国的君王。然后秦始皇集中了六国的七十万囚徒，在骊山脚下为自己修建陵墓。 如此不加掩饰的公开修陵，难道秦始皇不怕盗墓之人吗？这也是所有摸金校尉所畏惧的原因。因为据传说，围绕着秦始皇陵的外城墎，是一条水银河。那玩意毒性特别大，沾着死，挨上亡，水银挥发的蒸汽，能让人瞬间毙命。这是外城墎，内里的暗道机关数不胜数，虽然都是传闻，可是谁敢真的为了钱去秦始皇陵玩儿命去？ 难道没人动过挖掘秦始皇陵的念头儿吗？怎么会没有呢！几千年来谁成功过？没有！没有任何成功的人！ 远的不说，就是我们民国的将军，不是也动用了军队，埋下了炸药，想要把秦始皇陵用炸药炸开吗？成功了吗？仍然是铩羽而归！这其中就牵扯到一个怪异的现象，那就是凡是妄图挖掘秦始皇陵的，当动土动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必然就是雷鸣电闪、风狂雨骤、飞沙走石、阴云翻滚，让这些盗掘秦始皇陵的人心惊胆颤、魂飞魄散。即便是荷枪实弹的咱们民国的将军，不是也被老天爷的突然变脸吓得把陵墓恢复原状、草草收兵了吗？ 所以说，大禹铸造的九座青铜鼎，是不是在秦始皇陵中，谁也说不准，谁也不明去向。甚至很多人一直在怀疑，究竟有没有这九座青铜鼎？在夏商周的那个年代，能不能铸造出青铜鼎？今天，邝爷从北京城带来了专家的断代，说大禹青铜鼎现身了？权爷，您见多识广，您说这可能吗？” 太爷爷引经据典。从夏商周。说到了大秦朝。从大禹治水铸造青铜鼎，说到了秦始皇焚书坑儒修建陵墓，收藏了青铜鼎。从秦始皇陵的坚不可摧，说到了人们对秦始皇陵墓的种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一直说到当今民国的将军想要挖开秦始皇陵，结果是落荒而逃。这几千年来的谜团，今天在太爷爷的家中突然间就展开了。即便是太爷爷，也对大禹当年铸造这九座青铜鼎存在着疑虑。 太爷爷一口气娓娓而谈，那真可以说是引经据典，一气呵成。权太爷爷和邝爷爷，俩人一言不发，静静的听太爷爷说这段从远古到而今的故事和传说。当太爷爷向权太爷爷求证的时候，权太爷爷才惊觉过来。 就见权太爷爷摇着头说道“丰爷，说到见多识广，那得分是甚事。如果是平平常常的古董古玩珍珠宝贝，不客气的说，让我说说那应该问题不大。可是今天牵扯到的，那是几千年前的事。牵扯到的人，那是大禹呀！那是圣人！那是神仙哪！ 要说见多识广，在咱们中国，在咱们陕北，提起佛眼金瞳，谁敢不服气呀？尤其是今天，听了丰爷对大禹铸造的九座青铜鼎，前前后后的讲述了一遍。就您说的这些话，谁能说得出来呀？在咱们中国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丰爷，我真是没什么可说的。我现在能说的，只能是丰爷您交到邝爷手里的宝贝，不管是汉代的、秦代的、还是夏商周的，那都是国之重器，宝贝呀！ 现在这个宝贝既然到了邝爷的手里，况且邝爷又从北京来到咱们陕北，这肯定要给丰爷您一个说法、一个交代。 按照咱们三个人之间的合同约定，应该说谁也没犯规矩。丰爷的宝贝，如果真要是汉代以前的，那邝爷您就是偏得了。 这些日子，山娃子在我那儿，我应该照顾的是尽心尽力。丰爷您那三万块钱，应该是稳稳妥妥的了。至于邝爷，您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今天咱们仨人都在场，您怎么想就怎么说。咱们还是老规矩，不管有甚事，咱们都商量着来，别伤了和气。” 太爷爷说“嗯，这话说的在理儿。那就请邝爷您说说吧！” 邝爷爷端起了桌上的那盏茶，一口气把它喝干了。 太爷爷说“光顾了说话，今天真是慢待朋友了。连升！连升！山娃崽这是干甚去了？” 邝爷说“丰爷，喝茶不重要。倒是您这一联串儿说的，可能是有点儿口干了吧？您就先喘口气儿，先歇歇。既然权爷让我说说，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说的到与不到、对与不对的，还要请二位爷多多的指教。 权爷呢，您也别客气。因为我下边的话跟咱们三位都有关系。首先我要说的是，这三万块钱，这三万块现大洋，数额应该变了。为甚这么说呢？因为这三足盘龙青铜鼎，还是汉代的，那没什么说的了，三万块我已经付了，那就不更改了。 但是，经过北京故宫那三位老爷子的断代，这个三足盘龙青铜鼎，最起码应该是商代的。那这个价值，就不是汉代的可以比的了。也就是说，我付给丰爷的，就不应该是三万块现大洋，应该要多得多。至于我应该付多少，还得请丰爷您心里边掂兑掂兑。 第二点，就是权爷在这里边做了保人，丰爷的小重孙子这些日子在您那儿，也没少给您添麻烦。我呢，也有点小小的酬谢。咱们是多年的老朋友，权爷，您也不是小家小户的，要在钱字上说话，您得说我邝某瞧不起您。这么着，我看呢，您家里这车呀，是不是应该换换了？现在天津、北京有头有脸儿的，出来进去都已经是小汽车了。我呢，给您准备了一辆小汽车，过些日子让我的司机给您开过来。 第三点呢，就是北京故宫那三位老爷子，给我出了点儿小难题儿。这个难题儿，仍然是出在这个三足盘龙青铜鼎上。这只青铜鼎，是当年大禹铸造的那九座青铜鼎当中的一只。那么就是说，当年大禹铸造青铜鼎，这件传闻应该是确有其事。一只鼎现身了，那么另外八只呢？北京那三位爷的意思，就是烦请丰爷，顺着这一只三足盘龙青铜鼎的来路，再找到另外的八只青铜鼎。花多少钱，丰爷，咱还是老规矩，只要您开口，我绝不还价。 再告诉您一声，这九座青铜鼎，无论花多少钱，已经都不是邝某要付的了。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国民政府，即便是我手中的这个青铜鼎，现在已经由故宫收藏了。 但是政府答应我，一旦九只青铜鼎都收藏齐了，允许我复制一套留作纪念。我该说的都说了，丰爷、权爷，就等您二位做决定了。” 太爷爷一听，没想到这件事儿会走到了这种地步，竟然会惊动了民国政府。那么政府出头，作为咱们小小的老百姓，一个普普通通的古董商人，那就没什么说的，只能是遵照执行。 太爷爷当下对邝爷爷说道“邝爷，三万块现大洋已经不少了。实话跟您说，我这身后头还有两家人呢！我们是每家1万块现大洋。 至于北京那三位老专家说的，这青铜鼎是大禹治水铸造的九只青铜鼎中的一只，这只是他们的说法。不是我瞧不起他们，他们是坐在故宫当中说话。而我和权爷，我们是在社会当中实际操作。他们是书本看得多，我们是买卖交易见的多。所以我说，这个青铜鼎究竟是汉代的还是汉代以前的，应该说还是另当别论。 我丰某人，做人做事从不亏良心。是怎么回事儿就是怎么回事，无论是你邝爷，还是民国政府，咱都不能俩眼光看着钱。当初说好的三万块咱们不能变。即便真的是汉代以前的，我也不能跟风涨价、坐地起盘，这是咱这个行当的买卖规矩，我不能坏了规矩。还有就是我不认可北京那三位爷的断代说法。所以，还是三万块，不能变！” 权太爷爷也说话了“邝爷，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了。从当初您从我的手里收走了那对元青花的瓷瓶，一直走到了今天。几十年来，咱们也算是个忘年交了吧。 我给您二位当这个保人，是看在咱们三位之间的交情上，是我对您二位的绝对信任。今天，邝爷您一张嘴说到这感谢俩字儿上，说心里话，我这心里头就凉了一半啊！ 怎么这么说呢？就咱这个交情，难道就值一辆小汽车吗？况且您也知道，我权家虽然不如您邝爷财大气粗，可我也不至于缺钱花。 小汽车就免了，我这儿也没有会开汽车的人。邝爷您要是真想谢我，我说一件事儿，你给我办到了，那我转身还得谢谢您呢！” 邝爷说“权爷，您给我划出条道儿来，我头拱地也把您说的事给您办成了。”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十八 苹果园里童声乐娃崽返家娘最亲‍ 权爷说“这些年来啊，我的孩子们经管着他们自己的商号，全都不在我身边。除了逢年过节，我这么大的宅子，就我一个孤老头子，带着有福两口子。白天还好办，到了晚上，该睡觉去了，人家有福不能再陪着我了吧？您说我孤单不孤单？ 自从丰爷这小重孙子进了我这宅院之后，哎呀，我就觉着呀，我这日子呀，又见了阳光了！我就觉着，我跟这个小山娃子呀，投缘！对脾气！我就觉着，这是我们祖孙的缘分到了。 我是喜欢这孩子呀！喜欢的没招儿没落儿的！可是人家是丰爷的重孙子呀。我不可能拢到我身边来呀！人家丰爷还喜欢不够、爱不够呢！ 邝爷，您是贵客，丰爷的老朋友了，面子大。您跟丰爷说说，我不求别的，隔三差五的让丰爷带着那孩子，到我这来串个门喝碗茶，让孩子在我这儿吃点儿点心。您让丰爷把这事答应了，邝爷，不用您谢我，我得好好谢谢您呢！” 邝爷一听“哟！就这个事儿啊？丰爷您看……” 太爷爷听权太爷爷这么说，就豪气的说道“好你个权老爷子、权老爷子呀！你这是要挖走我的心肝子、心尖子呀?!我跟你老二位说，这件事儿哈……”太爷爷用眼看着紧张的权太爷爷和邝爷爷，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呀……同意了！” 权太爷爷一听，说“邝爷，丰爷可是答应了。您也别闲着，我给您当了回保人。这回啊，您也受累给我当回保人吧！” 太爷爷说“咳！这事儿还用保人吗？咱说了这半天话了。这小山娃子可就在这儿听着呢！山娃子！山娃子！过来！过来！你在椅子后边儿听我们说话，腿是不是都站直了？” 我从椅子后面走出来说“太爷爷！权太爷爷！邝爷爷！你们说的我都听去了。不就是让我常到权太爷爷家去吗？太爷爷答应了，我呀，不愿意来……” 权太爷爷惊讶地张大了嘴“啊”了一声说“你不愿意?!” 我说“不愿意来……能行吗？你们是太爷爷，我得听话嘛！” 太爷爷在旁边说“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个小娃崽，他学我！” 太爷爷、权太爷爷、邝爷爷，三个人开心的放声大笑。 太爷爷说“今天在我这儿开席了，谁也别争。吃完了饭，咱们喝着茶。继续还得说说，怎么找另外那八只青铜鼎！” 那天的饭吃得非常热闹，菜也好吃，没想到连升婆娘厨艺会这么好，酸辣甜咸样样俱全，可惜我的肚子太小了，看着好吃的吃不下去了，真气人！ 饭后邝爷爷和权太爷爷走了，邝爷爷要睡到权太爷爷那里。至于吃饭的时候，他们如何商量寻找另外那八只青铜鼎的事情，我光顾着吃好吃的，就没怎么注意。 第二天早晨，我刚吃完早饭，师哥师姐们就都来看我来了。是敏华师姐带头儿，跟在后边儿的是四大伯家的刘刚、五大伯家的玉梅、六大伯家的海娃。师哥师姐们一进来，我高兴坏了，上去一把抓住敏华师姐和刘刚师哥的手，使劲的摇啊摇。 玉梅师姐和海娃师哥也跑过来，我们五个人的手抓在了一起，嘻嘻哈哈的笑起来。 太爷爷高兴的看着我们说道“看看把你们这几个娃崽高兴的，把我这个老头子扔在一边儿晒干儿了是吧？” 我回过头来对太爷爷喊道“太爷爷，你也过来呀！” 师姐师哥们也都喊着“太爷爷，快过来！” 我们就都跑到太爷爷身边，拽着太爷爷的两只手，使足了力气的摇啊摇。 太爷爷说“娃崽们，太爷爷答应你们的，今天让你们见面了。高兴吗？” 我抢先回答高声喊着“太爷爷，高兴！太爷爷，高兴！” 师姐师哥们也都乱哄哄的喊着“太爷爷，高兴！” 敏华师姐说“太爷爷，今天带我们出去玩儿吧，行吗，太爷爷？” 太爷爷说“你们都想出去玩儿吗？” 我们五个小娃崽扯开了嗓子一起大喊“想！” 太爷爷说“那就依着你们，一会儿出城，太爷爷带你们去苹果园！” “噢！”我们五个小娃崽高兴的拽着太爷爷转起了圆圈儿，太爷爷高兴的喊着“别转咧！快别转咧！再转太爷爷就转散架咧！” 那天太爷爷让连升赶着马车，车上还装了不少好吃的，有酱好的牛肉、羊肉，有杠杠馍，有连升婆娘拌的凉粉，有城里糕点铺子做的各样糕点，有槽糕，有江米条儿，有京八件儿……我们喜欢好吃的，但是更喜欢好玩儿的。 我们在苹果园里跑呀、跳呀、喊呀、叫呀、吵呀、闹呀，玩儿跳马，玩儿藏猫猫，玩儿踢球，玩儿跳绳，那天我们玩儿疯了，在地上打滚儿，藏在苹果园的仓房里，身上不是土就是泥，脸上挂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太爷爷让连升和他婆娘带着我们一起玩儿，自己在一边儿乐呵呵的看着，脸上挂满了笑容，看得出来，太爷爷高兴着咧！ 师哥师姐们说，平常日子太爷爷管得可严着咧，他们早就知道我来了，可是太爷爷不让师哥师姐去权太爷爷家找我玩儿。 太爷爷说咧，念书要有念书的样子，玩儿嘛就要有个玩儿的样子。不能念书的时候惦记着玩儿，这也是规矩。 我知道，太爷爷说的是对的，但是我还是喜欢玩儿，喜欢跟师哥师姐在一起疯闹。 我们在苹果园足足的疯玩儿了一天，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看着像个煮熟的鸡蛋黄儿似的。 我转过身去看了一眼坐在我身边儿的太爷爷，见太爷爷眯缝着两只眼睛，好像在想着甚心事儿。我想，太爷爷是不是在惦记着那八只青铜鼎呢？ 连升慢悠悠的赶着马车，街上的行人也渐渐的少了起来，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人们都在往家里赶咧！ 家！我忽然想起了娘，娘在家干甚咧？是不是在想山娃崽咧？回到太爷爷家，师哥师姐都回东跨院儿了。太爷爷告诉我，明天要回山里去了。太爷爷说，他要亲自送我回山里，今晚都要早点儿睡，明天要起早儿咧！ 那天晚上，我早早的就钻进了被窝，也许是白天疯跑玩儿累了，我很快就睡着了。我又做梦了，梦见爹赶着马车，娘坐在车上，马车顺着山道颠簸着，这是要来城里接我吗？我想告诉娘，不用来接我，太爷爷让连升赶车送我回山咧！爹赶得马车也不好，马车在山道上蹦呀蹦的，娘在马车上颠呀颠的。我惦记娘，想要告诉娘坐稳咧！想要告诉爹慢点儿赶车，别把娘颠坏咧！可是我的嗓子说不出话来！我急坏了，就拼命的喊，娘好像听见了我的声音，问我“山娃崽，你喊甚咧？”我还要使劲喊，就觉得有谁在摇晃我，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慢慢的回过神儿来，才看清楚天已经大亮了，太爷爷坐在我的身边。 太爷爷摸着我的脑袋问我“娃崽，是不是想你娘啦？”我告诉太爷爷说“我做梦了，梦见了我爹赶着马车，我娘坐在车上，要进城来接我。马车颠，我怕颠坏了娘，就喊娘，就喊醒了。” 太爷爷说“这真是母子连心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出来这些天了，你娘也在想你咧！娃崽，起来穿衣裳，洗脸吃早饭，咱们动身，进山，送我的山娃崽回家咧！” 吃完了早饭，连升套好了马车，拉着太爷爷和我，经过了一路的颠簸，终于在下午走进了我熟悉的小山庄。 那一排排的窑洞，有我熟悉的家，有我日夜思念的爹娘。那挂满果实的果树，是每家每户的鲜果篓子咧！山坡上那绿油油的菜地，是我喜欢吃的各样新鲜蔬菜。散放在院子里的鸡鸭鹅，每天都会生出很多的鸡蛋、鸭蛋、鹅蛋。猪圈、牛棚、马厩、驴舍，都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就连看到熟悉的马车，离着很远就欢蹦乱跳着迎接我们的大黄狗，都是我们这个大家族中的一员。 大黄狗的叫声还没落地呢，窑洞的门几乎是同时都打开了，三大娘、四大娘、五大娘、六大娘冲出了窑洞迎着马车跑来，跑在最前头的，就是我娘！大黄狗跳起来老高老高，窜到了马车旁边，和马车并排跑着。我的这些大娘们，离老远就高声喊着“山娃子！山娃子！山娃子……”喊声引得四面八方的群山唱起了山歌，连绵不绝的群峰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霎时间，大娘们呼唤山娃子的叫声，顺着山间峡谷。像滚滚的浪涛一样，奔向了远方。 娘没喊，娘已经喊不出来了，娘只顾站在那儿擦眼泪，娘已经看不清道路了！车停下的一瞬间，我的这些大娘们一拥而上，有上车搀扶太爷爷的，有在车下接太爷爷的，三大娘抱着我，像鸡啄米似的，在我的脸上，脑门上，下巴上，鼻子上，亲哪！亲哪！亲哪！亲得我的脸一塌糊涂！ 太爷爷下了车说道“婆娘们呀，山娃崽回来了，你看你们高兴的！城里那些娃仔们究竟怎样，让山娃子跟你们仔细说说。念书的事儿我说，孩子们之间的事山娃子说。可是别在这儿说呀！到窑洞里说行不行？坐马车颠的，我这把老骨头也得要歇歇咧！快把山娃子还给他娘，让人家娘俩也亲热亲热呀！” 三大娘说“好！有话都上我家说去！山娃子，走，找你娘去！” 三大娘拉着我的手，走到我娘的身边，把我高高的举起来，塞到了我娘的怀里说“山娃子回来了！宝贝回家啦！放你怀里抱紧喽！走呀，上我家里，听山娃子说城里的事！” 娘抱着我，五大娘、四大娘搀着太爷爷。三大娘打头儿，连生赶着马车跟在后头。冲锋陷阵的，是那条大黄狗，他知道应该去哪家。这家伙。可通人性了！ 进了三大娘家的窑洞，把太爷爷让到了太师椅上坐下，太爷爷说“我知道你们大伙儿着急，都想知道自家娃崽怎样。这么着吧，让山娃子给你们先说说孩子们之间的事儿。念书的事儿，等我歇歇再给你们说。” 这些大娘们静下来了。我先从大师姐说起，再说起了师哥。把那天在苹果园师哥师姐跟我说的事儿，我跟大娘们一件一件的都说了，一点儿也没落下。 我说完了，大娘们好像还没听够。这个问一嘴，那个问一句，从吃喝穿戴，问到了伤风感冒，从吃裤带面，问到吃羊肉泡馍。大娘们问的没完没了，我就知道这点儿事儿，说了一遍又一遍。我心里说，我已经都说完了，你们怎么听起来没完了呢？还是太爷爷说了一句话，大娘们才饶了我。 太爷爷说“你们各家的娃崽们，都好着咧！吃得饱睡得着，没灾没病，都放心吧！山娃子回来了，把话也都说完了，你们是不是应该让山娃子跟他妈回家，让老七的媳妇儿听山娃子说说呀？叫他们走吧，现在听我说说娃崽们念书的事儿。” 太爷爷说师哥师姐们念书的事儿，娘抱着我回家。出了三大娘家的窑洞门儿，我说“娘！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娘没说话。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了。回到了我家的窑洞，娘没问我在城里的事儿。只是打了盆热水，给我洗了脸，洗了头，洗了脚，洗了身上。然后把我放在床上，铺好了褥子盖上了被，把我塞进了被窝里。 我说“娘！我跟你说说在城里的事儿。” 娘说“不急！我娃崽累了，有话留着慢慢说，日子长着呢！你回来了，那就好！这些天，娘数着日头过日子，就怕你出事儿。心焦着咧！城里的事，等你爹回来一块儿说。太爷爷来了，你爹他们都要回来。看样子，是有大事儿咧！” 我还是想跟娘说说城里的事儿，说说邝先生，说说权太爷爷，说说青铜鼎，可是我两个眼皮打架，没一会儿我就睡着了。睡梦中我好像听娘在说话“我娃崽累了。睡吧，娘在这儿看着你！” 昨天太累了，这一宿睡得像条死狗，早上睁眼的时候，只有娘一个人在屋里。我看着娘，甜甜的喊了一声“娘，我睡醒咧！” 娘说“睡醒了好。睡得香吗？做梦了吗？梦没梦见娘。” 我说“娘，没做梦，甚梦也没做，睡得像死狗。” 娘说“我的山娃崽累了！睡醒了就起来吧，一会儿吃饭。” 我翻身起来穿衣裳，边穿衣裳边问娘“娘，爹还没回来吗？” 娘说“你爹早就回来了。” 我问娘“怎么不见我爹呢？我爹干甚去了？” 娘说“回来就跟你三大伯他们到你太爷爷那儿去了。” 我说“娘，我也去。” 娘说“大人们说正事呢，小娃崽别去搅和。要不再睡会儿，不睡了就起来，洗脸吃饭。大黄狗知道你回来了，早就趴在门口儿等着你呢！” 我爬起身冲门外喊着“大黄！大黄！”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十九 大禹治水铸九鼎历史悬案待后人 娘说“你太爷爷把你爹他们招呼回来，是要商量事儿咧。小娃崽，别给大人添乱。” 我想，娘说的也是。太爷爷跟我爹他们，商量的肯定是青铜鼎的事。还有八只青铜鼎，得把它找出来呢！这件事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对娘说。太爷爷告诉我，我和师哥师姐的事儿，对谁都可以说。太爷爷、权太爷爷、邝爷爷，他们仨人的事儿，跟谁都不能说。太爷爷说了这是规矩。我是好娃崽，我得守规矩。 我正在吃早饭，窑洞的门一响，我回头一看，是爹回来了。我高兴的喊了声“爹，您回来啦？” 爹说“回来啦！你在权太爷爷那儿挺好的吧？” 我说“权太爷爷净给我吃好吃的。权太爷爷还跟太爷爷说好了，让太爷爷隔三差五的就要带着我，上权太爷爷家里去串门。还让邝爷爷做了保人呢！” 爹笑着说“你不在城里，怎么能隔三差五的上权太爷爷家去呢？” 爹一下子把我给问的愣住了。是呀！现在我回到了山里，再想到城里去就不容易了！ 我问爹“那权太爷爷想我怎么办呢？” 爹说“权太爷爷要是真想你，那就叫权太爷爷到咱们山里来。在城里住，多憋气呀！” 我说“对呀！叫权太爷爷住住窑洞，尝尝娘做的饭菜。在咱这住着，喘口气都觉得痛快。” 爹说“山娃子，还是咱这山沟里好吧？” 我想了想说“各有各的好处。要念书，要吃北京点心，要上大饭庄子，那还是城里好。可城里的羊肉泡馍，没有娘做的好吃。连升和有福。他那个婆娘做的裤带面，做的太长了！我一根儿都没吃完就饱了。真要说好吃，还是咱山里的东西好吃。肉也香，菜也香，面也香。家里的面，咱自己推碾子拉磨，先过筛子后过箩，过完了粗箩过细箩。咱家的面，无论作甚，有面味儿。城里的面，没面味儿。还是咱家里好。家里有爹有娘，城里再好，爹不在，娘不在，那还好个甚咧？” 娘在一边搭话说“皇城再好，不是穷人的家。没有娘在的地方，那就不是家。山娃子别看人小，讲的可是大道理咧！” 爹摸着我的头说“小娃崽，人小鬼大，在太爷爷跟前没呆了几天儿，说出话来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娘说“跟着甚人学甚人。跟着巫婆会跳神。娃崽在太爷爷跟前儿，就得跟太爷爷学。太爷爷那满身的本事，学校里是学不来的咧！” 我问爹“爹，您吃早饭了吗？” 爹说“跟你太爷爷一起吃的。” 我问爹“急急忙忙把爹和我那几个大伯都召唤回来，有甚事？” 爹看了我一眼说“小娃崽，大人的事情，莫问！” 我说“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不就是还要找那八只青铜鼎吗？” 我的话刚出口，爹就突然变了脸色，两只眼睛紧张的盯着我，放低了声音，狠狠的说道“娃崽，你怎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我被爹的样子和狠咄咄的语气吓到了，不由得慌乱起来，低下头避开了爹的眼光，吞吞吐吐的答道“太爷爷、权太爷爷、邝爷爷，他们三个人说这件事情，我听到的。太爷爷嘱咐我，不要对任何人说，我知道，这是规矩！” 爹听了我的话，松了一口气，小声的叮嘱我说“娃崽，这事情要烂在肚子里，说出去，会要人命的！” 娘在一旁不明白是甚事情，不由得责怪爹说“有甚大不了的事，不会好好说咧？看把娃崽吓的！” 爹紧张的回头看了一眼门外，对娘竖起了一根手指放到了唇边，小声的说道“莫吵！家族里除了我们五个大男人，婆娘和娃崽没人知道。这事要是传说出去，我们五个的性命就要没了。会掉头咧！” 娘看着爹凝重的神色，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也放低了声音说道“好好说话，莫凶咄咄的。咱娃崽懂事，嘴严着咧，对我都没提这件事。” 爹说“小娃崽不知轻重，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就是天大的祸事。我能不惊吓吗？” 娘小声的责怪爹说“到底因为甚，搞的这么心惊肉跳的样子？” 爹叹了一口气对娘说道“我们的事情，婆娘们越少知道越好。串门儿说闲话，就有可能漏了口风。这大家族，为甚放着城里的高屋大宅不住，不就是为了避开众人的耳目吗？大爷爷的心思缜密，立下了铁的规矩。婆娘只管生活，娃崽只管念书，男爷们儿只管抓钱。大爷爷说咧，倒斗摸金的勾当，到我们这辈儿人为止。给家人创下一份家业，攒足了家底儿，就必须金盆洗手，进大城市经商做生意。” 娘不相信爹的话，小声的争辩说“就凭你们几个，干那不见天日的勾当，从死人堆里找生活，能有甚出息？还想着进大城市做买卖？除非日头从西边儿出来！” 爹被娘说急眼了，愤愤不平的小声说道“婆娘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懂得甚？你可知道，就是娃崽刚才提到的青铜鼎，大爷爷那里就收了一万块现大洋！” 娘被惊到了，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声调说“你说甚？一万块现大洋？” 爹吓了一大跳，险些蹦起来，狠狠的说道“你喊甚咧？怕别人不知道吗？” 娘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被你吓到咧！甚宝贝，就值那么多钱？现大洋咧！” 爹说“刚到手的时候我们也没想到，就是觉得这是个大家伙，折腾出来也是没少费工夫。没想到大爷爷传话回来，说是汉代的东西，要了三万块，咱这伙儿得了一万块。刚刚大爷爷说，北京故宫的老爷子给看了，说是商代的，不止一只，当年大禹治水，铸了九只青铜鼎，还有八只呢！当初倒斗，看到那青铜鼎上的花纹，原来都是甲骨文，写的都是大禹治水的经过。有了这些甲骨文，这青铜鼎就金贵的了不得。大爷爷说，国民政府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们如果找不到另外的八只青铜鼎，国民政府一旦翻脸不认人，我们这些男人们，就是盗掘国宝的死罪！如果能找到那另外的八只青铜鼎，我们就是国民政府的有功之人，咱这个家族的进城经商做生意的梦想，就能变成实实在在的事情。兰花，让你说说，这日头能不能从西边出来？” 我听着爹说话，看着娘的脸色，只见娘听爹说完，眼神迷离，嘴里喃喃地说道“天老爷咧！这能是真的吗？这辈子还能遇上这样做梦也梦不到的事情？” 娘说着话，突然低下头来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立刻娘的胳膊上就出现了一排深深的牙印，娘疼的叫出了声。 爹说“兰花，你这是干甚？疯了吗？为甚自己咬自己？” 娘说“疼，就是真的，不是做梦！” 爹说“青天白日，人说话咧！怎就不相信？” 娘说“穷怕咧！能进了这个家族，能吃饱饭，已经谢天谢地了。还能进城里？住大宅子？还能经商做生意？这福气，不会把我烧坏咧？” 爹娘说话，我坐在一边儿听着。大人的事情，我真的听不懂爹娘说的是甚意思。我只想看看，那个邝爷爷拿走的那只青铜鼎是甚样子，怎会值那么多的钱呢？另外那八只青铜鼎，爹和四个大伯能找到吗？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爹仍然是晚出早归。日子平静得像水缸里的水，平平静静的，连个水纹儿都没有。山庄里没了娃崽的吵闹，生活也就显得寡淡无味儿。 我是山庄里唯一的娃崽，是山庄里最受欢迎的人。几个大娘都让我去家中吃好吃的，我成为了山庄最受宠的人。 爹每天早上回家，吃过了早饭就是睡觉。把白天当晚上过，山庄的男人都是这样。 关于青铜鼎的事儿，我再也没问过爹。爹每天回到家，都是累得东倒西歪的。我知道，爹和四个大伯都有多辛苦。 权太爷爷和邝爷爷到山庄来了一趟，是太爷爷陪着来的。来的时候马车上装了很多好吃的，给每家都带来了天津、北京的点心。 三大娘没舍得吃，说是给娃崽们留着。太爷爷说“不用留，城里不缺他们吃的。他邝爷爷在天津，经常给送点心过来。送给我和权太爷的点心，都给城里的娃崽们吃了。这是专门儿给你们买的，该吃就吃，别舍不得。娃崽们吃的日子在后头呢！” 我这几个大娘听太爷爷这么一说，才舍得自己吃。 邝爷爷送的点心，我在权太爷爷家可是没少吃，在山庄的各个大娘家，我又是挨家的吃。在山庄里，我是这个家族大伙儿的娃崽，我是在替师哥师姐们吃咧！ 权太爷爷和邝爷爷在山庄住了老长一段时间，太爷爷一直陪着他们。每天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这些男人们就聚在一起。我知道，他们都在谋划着，如何能够尽快的找到那八只青铜鼎。 太爷爷、权太爷爷、邝爷爷，大老远的扔下了城里的生意，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山庄里，这足以说明，青铜鼎在他们的心里，已经结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甚时候把八只青铜鼎找到了，这个疙瘩才能够解开。 秋天来了，果园里的果挂满了树枝。太爷爷、权太爷爷、邝爷爷他们要走了。临走的时候，车上装满了山庄里秋天的丰收果实。邝爷爷一个劲儿的夸，说山庄里的饭菜、水果都太好吃了。 我知道，邝爷爷说的是真心话。咱山庄里的这些好吃的，邝爷爷在天津是绝对吃不到的。 寒来暑往，一年一年的就像大车轱辘，转过来又转过去。日子还是那样的日子。太爷爷、权太爷爷还有邝爷爷，从城里到山庄，来来往往的也不知道有了多少次了。爹和几个大伯，仍旧重复着过去的岁月。只是那八只青铜鼎仍然不见踪影，唯一变化的，就是我们这些娃崽。 我也去城里了，和师姐师哥一块儿念书。他们是高年级，我是低年级。师哥师姐他们上初中的时候，我小学还没毕业。师姐结婚出门子的时候，我已经帮着太爷爷支撑着城里的这座大宅子了。 秦汉斋的生意，太爷爷早就交给我打理了。在古玩这个行当里，我有两个内蕴深厚的太爷爷。一个是我的太爷爷佛眼金瞳，还有一个权太爷爷。两个太爷爷把全身的本事、能耐都传授给我了。谁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我，在古玩界有了一个响亮的称号“佛眼青瞳”！ 太爷爷是佛眼金瞳，我是佛眼青瞳。跟太爷爷他老人家比，我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太爷爷的眼睛已经是点石成金，我的眼睛不过是一只年轻的眼睛。行里人说，在太爷爷和权太爷爷的悉心传授下，我高峻山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丰老太爷是佛眼金瞳，所以人们叫我佛眼青瞳。我跟太爷爷和权太爷爷永远没法比，我永远达不到两位老人家的高度和境界。 太爷爷和权太爷爷见过的人、经过的事，我再也不可能经过了。世道变了，人心变了，太爷爷和权太爷爷，这老哥儿俩好了一辈子。都说同行是冤家，可是这两个老人家，可以说是同心同德、同气相求。没红过一次脸儿，没吵过一次架，实属难得咧！ 太爷爷临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山娃子，太爷爷这一辈子，有七个儿子。可是七个儿子我都没有让他们接我的班儿，他们都不是这里的虫儿！ 你是我的重孙子，虽然不是我的亲血脉，可是比亲血脉还要亲。我活着的时候，给你留下了很多规矩。这些规矩，你要记在心上。不管是甚时候，不管是办甚事情，一定要按照规矩走。 世道在变，中国人的人情世故不会变。太爷爷给你留下的这是甚呢？这就是传统！这是中国人的民风、民俗、民气、民脉。 眼下这个社会，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样子了。大禹的那八只青铜鼎还没有找到，你爹和你那几个大伯，至今仍然没死心。 这好像是个宿命，好像上天就把这件事儿，落在了你爹和你那几个大伯身上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我至今也没想明白。 我老了，就要走了。山娃子，我当初立了个咱们家族的规矩，倒斗摸金，到你爹和你几个大伯这辈儿就到头了。把你留在我的身边儿，是不想把我身上的这些个老本儿也一块带走。古董古玩，今后不管是哪朝哪代，谁当皇上，都不能缺少古董古玩这个行当。 都看不起倒斗摸金的人，那是他们不明白人生的道理。蜀汉相争，三国鼎立，曹操为甚在军队中设立了摸金校尉这个军职？摸金还是校尉，偷坟掘墓还要加官进爵，为甚这么干？那是为了军中圈钱。 从一个县城的小小官吏，做成了当年的一代枭雄，那不仅仅是曹操有雄才伟略，这也是天意，人不能逆天呀！”‍‍‍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二十 老人家留下真心话败家子一心盗皇陵 ‍ 太爷爷说“曹操能把盗墓做得光明正大，让死人帮着活人。所谓的世事无常，人活在世上，脑瓜儿要转的灵活一点儿。 老话说，人死如灯灭，那些陪葬，活着的时候都不过是身外之物，死了还要惦记着，这能说得过去吗？ 说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是那贪心不足的皇上、权贵、高官，就把死不带去这句话全都当做了耳旁风。人已经死了，带走那些金银财宝，到了阴曹地府还能花吗？ 曹操看明白了这个道理，活着的时候你们巧取豪夺，死了还想继续享受？那就对不起了，死了的要服从活着的。当年你拿走的，现在你要乖乖的给我拿回来！ 曹操的摸金校尉，就是公开的、官办的盗墓贼！谁敢说曹操不对？曹操的手里有兵权，有军队，你敢反对我，我就敢灭了你！ 对于皇上、权贵、高官来说，这叫什么？这叫报应！眼下这个时候，管这倒斗摸金的还是叫个贼，趁着月黑风高夜，趁着杀人放火天，在地底下偷偷摸摸的提心吊胆的弄几个钱儿，让人们瞧不起。 可是那些大贼，那些官贼，那些皇帝贼，谁又敢把他们当成贼呢？现在你没走倒斗摸金这条路，你在古董古玩这个行当里，已经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太爷爷心里很高兴，我没看错人！你爹和几个大伯，岁数也一天比一天大了，没事的时候你劝劝他们，到了该收手的时候了。 你和你的师姐师哥们，都没在山庄留下。山庄就剩下了你娘和几个大娘，晴天白日里，几个上了岁数的婆娘们，能有甚意思？ 趁着现在还没有老掉渣儿，把山庄毁了吧！告诉你爹他们，钱这玩意儿，永远挣不完。别太贪了，钱太多了也可能就是祸事儿。 哪怕是皇上家，为了权位，为了争权，闹出多少事来咧！争权是为了甚？还不是为了夺利。自古以来，皇帝的圈子里，兄弟相残，父子反目，那事还少吗？ 我还有一个心愿没了，那就是要想看着你娶妻生子。不知道我还有这个福分吗？” 太爷爷的话还没说完，我刚要说话，还没张嘴，就听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跟着屋门撞开了，爹和四个大伯急匆匆的走到了太爷爷的床前。三大伯满脸带着喜色，叫了一声“大爷爷，告诉您个喜信儿，大禹治水那另外八只青铜鼎，我们找到了！” 太爷爷猛然睁大了眼睛，嘴唇哆嗦着，伸出了颤抖的双手，对着三大伯。 三大伯急忙伸出了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太爷爷的手。我看见太爷爷两只浑浊的老眼精光四射，目光中透出的是惊喜，是震动，是担忧，是悲哀，还是那深深的亲情？太爷爷一生的喜怒哀乐悲恐惊，此时此刻都通过他老人家的目光流露出来了！ 三大伯看着太爷爷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忙安慰老人家说“大爷爷，您稳住心，听我慢慢说给您。” 就见太爷爷微微的点了点头，看着三大伯身后的四大伯、五大伯、六大伯还有我爹。 我懂得太爷爷的意思，小声的说道“太爷爷让您老几位都坐过来。” 大家各自轻轻的搬过来椅子，围坐在太爷爷的身边。 三大伯说“大爷爷，您曾经跟我们说过，当年秦始皇动用了七十万人修建陵墓，在活着的时候就留下了遗诏，在他入葬之前，要把这些参与修建皇陵的工匠全都处死。 据说，其中有三个工匠预感到死期将近，就在修建皇陵的时候，给自己留下了一条秘密通道。秦始皇陵地下的暗道机关多得很咧！参与修陵的能工巧匠们，都是分别设计、独立施工，互相之间绝不允许私下联系。 这三个工匠暗地里修建了用以逃生的密道后，恐怕自己到最后找不到预留的密道，就为自己画了三张图，这三张图就画在自己贴身的衣服上。 后人传说，这三个工匠最终通过密道逃出了秦始皇陵。三个人分手时对天发誓，永远不泄露天机。他们三个人当场烧毁了画有密道图的内衣，回到家后分别带着全家远走高飞。 可是谁也没料到，其中画图的那个工匠，画的不是三张图，而是画了四张密道的图，在内衣上多画出一张图。在逃出秦始皇陵三人烧毁图后，这个当初画图的工匠手中还藏留有一张图。 这个工匠姓姜，就是姜子牙的姜。这个姜工匠自称是姜子牙的后人，是个心机巧妙的工匠高手。他留下的那张秦始皇陵唯一的密道图，是世间仅存的一张进入秦始皇陵的旁门左道。 他把这张图作为了秘而不宣的遗产，藏在了一个他自己设计的打不开的檀木盒子里，传给了子孙后代。在这个姜工匠留下的檀木盒子上，他雕刻上了自己的遗嘱：我姜氏后辈子孙，非至穷困潦倒，不得打开此盒。 姜工匠在世的时候，因为心机巧妙，制作的东西精巧无比，成为了所在地著名的能工巧匠。所以他的收入并不低，也属于富裕之家。 可是在姜工匠故去以后，他的家境呢，就逐渐的败落了。因为这个姜工匠啊，后代的子孙都不成器，老祖宗活着的时候，攒下的那些家底儿，挣的不少钱，都让他后代子孙给糟蹋了。到了现在这辈儿人，就剩光杆儿一个独生子了。 这小子本来就是个工匠的子孙后代。可是拿自己当个公子哥儿。每天是玩鹰遛鸟，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甚事都干。这叫坐吃山空呀！没几年这个家就叫他彻底败坏完了。 这小子享受惯了呀！这没钱花了，怎么办呢？先是卖家里值钱的东西，值钱的卖没了，就卖不值钱的，直到现在这个家让他卖得是家徒四壁，再也没甚可卖的了，这小子就想到了他老祖宗留下的这个檀木盒子了。 他想啊，我这老祖宗留下这个盒子上边刻的有话呀，非到穷途末路，不得打开此盒。那我现在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我这是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要花没花、要用没用！心说祖宗呀，我按照您说的，现在我就得打开这盒子了，看看您在这盒子里给我留了多少银子！ 可是要想打开这个盒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咧！因为姜工匠当初做这个盒子的时候，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这就像鲁班锁似的，既没有锁眼儿，也没有钥匙，纯粹是木头的，组合起来以后，就再也打不开了！ 姜工匠留下的这个檀木盒子，可以说是机关巧妙，堪称得是鲁班再现。要是懂行的明白人，找到了这机关的所在，很轻巧的就能把这盒子打开。可要是不懂行的人拿着这个盒子，要想打开，那可就是千难万难。 姓姜的这个败家儿子，就想打开这个盒子。拿着这个盒子，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他就纳了闷儿了。心说我这祖宗可真是个活祖宗呀！你既然留下了这个盒子，还留下了话，那你就得让我能打开这盒子呀！那您看现在您这盒子，要说它没有个缝儿吧，它这盒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是缝儿。你要说有缝儿吧，可哪个缝儿我也打不开！您说我拿斧子砸吧，我又怕把里边的宝贝给砸坏了。您说我要不砸吧，眼睁睁看着它，我在这就没招没捞儿的。我的活祖宗哟！您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呀！ 俗话说这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咧！我这缺钱的人也不能让你这盒子没缝把我憋死呀！不是打不开吗？我把它锯开。对！老祖宗你留下这盒子是木头的，要真是个铁打的玩意儿，我还麻烦了。不是有锯吗？锯开它！ 想到这儿这小子那是说干就干了，找到了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这檀木盒子给锯开了。 打开盒子以后，这小子高兴坏了。心说这盒子不错，紫檀的。紫檀的你也没能拦住我呀！这里面究竟有甚玩意儿咧？ 这个败家玩意儿锯开了盒子，那是如获至宝、轻拿轻放。轻轻的用刀子撬开了这盒子，打眼往盒子里一看……盒子里甚也没有！只有一块布，一块折叠得方方正正、规规矩矩、平平整整的布。 这小子就纳闷儿了。诶！您说我这个祖宗呀，整了这么一个密不透风的檀木盒子，您到是给我留点钱呀！不然您给我留点金银财宝，珍珠，翡翠，玛瑙，碧玺，猫眼，钻石，我好歹也能换点儿钱花呀！您给我留了这么一块布，这算甚事儿咧？ 哎，别管我这老祖宗留点甚了，既然我已经把这盒子打开了，好歹我也得看看这块布上有甚秘密！ 这小子打开这块布一看。画的是一张图。要按说聪明人打开这块布一看，是图！你研究研究就能研究明白了。可这个败家子儿就是个公子哥儿，吃喝玩乐行，泡妞一个顶十个，动脑子没门儿啊！这小子就是鸡蛋掉在粥锅里，混蛋一个！ 看看正面这图纸没看明白呀！心说我这老祖宗这是干甚咧？给我画张图留着？您倒是在图上留个只言半语的，好歹您给我留个思索的道儿，你也得让我琢磨得出来呀！ 这小子拿着这张图，双手不经意的一抖。哟！这不是一块布啊，这是两块呀！这下边儿还有一块呢！赶紧打开下边这块布一看，心说您看我说是不是，我这老祖宗啊，是聪明人。这上面写的挺清楚，我看看都写的甚吧。 这小子打开这块布，一边看一边咧嘴。他为甚咧嘴呢？原来这块布上写的，就是当年他老祖宗被抓进了秦始皇陵，随着七十万囚徒，给秦始皇修陵墓。为了避免秦始皇陵墓修成之后杀人灭口，他老爹和其他两个工匠，三个人合力修建了一条秘密逃跑通道。 在秦始皇陵墓完工的时候，陵墓的守卫，开始分期分批的屠杀这七十万囚徒和修墓的工匠。他老爹和他的两个伙伴，偷偷的进入了逃生的密道，人不知鬼不觉的，从密道逃出来了。 逃出了秦始皇陵，姜工匠顿悟人生。他告诫后人，学一点粗浅的谋生本领，不要做出头的鸟，别相信什么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老老实实的做一名普通的老百姓。别图大富大贵，普普通通最好。 留给子孙的这张图，是进出秦始皇陵的秘密通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盗取秦始皇陵的主意。 皇陵里有千千万万的暗道机关，如果不懂这其中的机巧，贸然走进秦始皇陵，那是必死无疑！ 留此遗言，警醒子孙。遵我者，活！违我者，死！ 这个败家儿子，看完了这张留言遗嘱，心说我这老祖宗还真有点儿正事儿啊！给我留下这张图，那就是给我留下了使不完、用不尽的金银财宝。 有了这张图，我就能进秦始皇的坟里去呀！秦始皇是谁呀？那是统一中国的枭雄。那是中国的第一个皇帝呀！他把六国都给灭了。甭管甚齐，楚，燕，韩，赵，魏，秦。别看原来秦国排在最后边儿，可这秦始皇，竟然是小脚踢球横划拉，把这六国齐、楚、燕、韩、赵、魏，都给灭了。 这六个国家的金银财宝，都归了秦始皇了。秦始皇活着就给自己建坟，把那些金银财宝分期分批，都藏到坟里了。这秦始皇挺够意思的呀！他死了，守着这一堆金银财宝。这堆财宝是谁的？这是给我留下的呀！ 秦始皇是谁呀？他是我姜家的守财奴啊！秦始皇就是我的奴才！他留下那些宝贝，从今往后就都是我的了。什么时候缺钱花了，顺着密道我就钻进秦始皇陵。那里边那些好玩意儿，把哪个拿出来不都能换点银子花吗？就这么办。进皇陵，拿银子去！ 这小子想的挺好，他琢磨着，有了老祖宗留下的这张图，进秦始皇陵不就像遛弯儿似的吗？溜溜哒哒的进去，看见宝贝伸手就拿，拿完了转身就走，出了皇陵把这玩意儿一卖，钱就到手了！ 仗着有老祖宗留下的进秦始皇陵的秘道图，这个败家的玩意儿，鹰也不玩儿了，鸟儿也不遛了，妓院也不去了，赌场也不进了。怎么着？改邪归正了吗？您想那可能吗？这小子在为进秦始皇陵做准备呢！ 做了一身短打的黑衣黑裤，都是灯笼腿儿、灯笼袖儿。准备了一条黑头巾，一块儿蒙脸的黑布，脚下是一双黑色靸鞋。选了一个没有月亮漆黑的夜晚，骑着一匹驴就离家出走了。 不对呀！这应该骑马呀！马比驴快多了呀！您别忘了，这是个败家子儿啊！兜里钱花的没剩几个子儿了，兜儿里边儿比脸都干净！眼瞅着要断顿儿了，哪儿还有钱买马呀？这匹驴还是赊来的呢！ 这小子没媳妇儿吗？怎么不管管他呢？原来有，挺不错的个媳妇儿，让他赌输顶账了！简单说吧，这个败家子儿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吃尽了辛苦，终于来到了骊山脚下。秦始皇的皇陵可就近在眼前了。这小子拿着图，假装着遛弯儿，溜溜哒哒的来到了骊山脚下。您别说，还真找着了他老爹图纸上留下的密道入口。这就叫白天踩点儿，夜间干活儿！他要趁着夜色通过密道进入秦始皇陵，演一出独角戏《盗皇陵》！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廿一 败家子秦陵盗珍宝修皇陵暗藏杀人心 ‍ 人生在世不过百年，不管年纪大小，您得活得明白才行。要不说人有两点必须做到。第一是可以糊涂，但是不能浑。因为糊涂可以明白过来，如果是不懂道理的浑蛋一个，那基本上属于没救了！第二是可以不懂，但是你不能愣装懂。不懂可以学习，不懂装懂那就是作死呢！ 姓姜的这个败家子儿，被秦始皇陵里的金银珠宝把心给晃花了，心里光惦记着钱了，他就不仔细的想想，你一个浪荡公子似的社会小混子，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竟然异想天开，想要单独进秦始皇陵盗取财宝，您说这不是疯了吗？ 既便是天下顶级的倒斗高手，出类拔萃的摸金校尉，也不敢独自一个人进秦始皇陵去盗墓呀！甭说进秦始皇陵，就是一座普通的墓葬，最起码的你也得是两个人才敢动手，没听说过盗墓这活儿能一个人干得了的！ 可是这个混蛋的败家子儿。可能是听评书、听故事听多了，认为自己就是那独行大侠，认为进秦始皇陵盗掘财宝那是手到擒来，犹如探囊取物一般。 这个混蛋，是光看到老祖宗给他留下的进出秦始皇陵的秘密通道的那张图纸了，你倒是仔细看看你老祖宗给你留下的后边那张纸上的遗言呀！ 秦始皇陵里边儿是甚模样？你根本不清楚！你老祖宗当年是建设秦始皇陵的工匠，你老祖宗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就是这么清楚秦始皇陵底细的巧手工匠。也没敢从秦始皇陵里拿出一件宝物。为什么呢？他明白呀。秦始皇陵里的宝物！你一件也动不得。敢动秦始皇陵里的宝物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这人哪，都一样，当事者迷，旁观者清。这个老姜撒手闭眼蹬腿儿咽气儿走了，这个小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呀！还学着说评书里描绘的那样，学着在看戏的时候看到的那些盗贼的打扮，一身黑衣裳，拿着一块黑布把脸一蒙，趁着天黑没人看见，把密道的门儿挖开了，进去之后见着好东西就拿，能那么简单吗？ 诶！他想的真就是这么简单。干的呢？也简单。东西拿出来了吗？还别不跟您说，他真拿出来了！就是那件三足盘龙青铜鼎。别的宝贝没拿出来吗？没拿出来！别说没拿出来，这小子能有命走出来，那还多亏他老祖宗当年留下的这条秘密通道，要不然他这小命也就留在秦始皇陵里了。 那这小子是怎么把这三足盘龙青铜鼎盛盗出来的呢？这就得说他老祖宗当初留下的这条秘密通道了。 要按说当初他这老祖宗啊，绝对是个聪明人，那都聪明大劲儿了！没有他想不到的，没有他干不到的，没有他干不了的。 咱中国不有这么句老话吗？精三分，傻三分，留下三分给儿孙。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这人哪，你不能聪明大劲儿了。对了，这世界上的事儿，就你看得清楚？就你看得明白？你把所有的事都看透了！你太精明了！这老天爷是公正的，你把这聪明劲儿都占了，你的儿孙必然会有残缺的地方。 当初在秦始皇陵，能挖出一条秘密通道来，您想那可能吗？秦始皇修皇陵，那军队在底下是干甚的？那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啊！当年呢，那是没有铁丝网，没有电灯泡。当年如果有铁丝网，有电灯泡，秦始皇陵之内，肯定也是拉着高压电网亮着红色的警灯！在里边你敢乱说乱动，那是碰着死挨着亡呀！ 古时候电网是没有，可是士兵是有啊。秦始皇的兵，那是干甚吃的？一个一个的那眼珠子瞪得比电灯泡都亮。能在秦始皇的军警宪特监督之下，秘密的挖通一条逃生之路，这得是多大的胆子？多大的能耐？多大的本事？ 能做到吗？能！有句俗话说的好，叫做百密一疏。这是甚意思呢？就是说你无论做甚事儿，你筹划的再周全，做的再周到，想的再周密，也难免有考虑不周的地方、疏忽的地方。 先说这秦始皇陵里，那皇城里的房屋楼台殿阁的设计，都是按照大秦国阿房宫的原样儿设计的。要按照原样丝毫不差的搬到地下。 首先是护城河，就先把这外围进入皇城的路隔断了。要想进入这地下的阿房宫，你必然先得越过这道护城河。可就是这道护城河，任何人你都越不过去！ 怎么这么说呢？因为这道护城河呀，河面宽十丈，这十丈宽的河面上没有桥。啊？十丈宽的河没有桥？那怎么过去呀？能飞过去吗？没长翅膀啊！ 这道护城河，和咱们人世间所有的河道都不一样。河底和护坡，都是用绿色的琉璃板铺的，打老远一看，水清见底，碧波荡漾，那叫一个漂亮！ 护城河修好了之后，先不放水。啊？护城河不放水？修一条干河沟子呀？当然不是！要等皇陵完工，秦始皇死了以后，把秦始皇的灵柩送入地下的阿房宫，所有的送殡人撤出以后，在这条围绕皇陵的护城河中放进水银，让后世企图盗掘黄陵的人，在这条水银的护城河前，死无葬身之地！ 当年护城河初步完工，官兵们驱赶这些能工巧匠和七十万奴隶，再去忙皇陵里边的宫殿和各种机关暗道。 这护城河就绝对完工了吗？没完工！从秦始皇陵的入口到护城河，必须留有进入皇陵的墓道，秦始皇死后送殡的仪仗必须得通过墓道，才能进入皇陵。而这墓道上也必须设计和建造各种暗器机关。 官兵们在这些工匠中选择了三个能工巧匠，就是姜工匠他们三个人。您想啊，秦始皇皇陵的墓门，有重兵把守，里边的人插翅难飞。护城河修完了，所有的奴隶这七十万人，都赶到里边修皇城去了，外边墓道上这暗器机关，就留着仨工匠修造，所以这些秦始皇的官兵们对这仨人就大意了，没拿他们当回事儿，这就给这三个人留下了可乘之机。 设计和修造墓道中的这些暗器机关，必须得挖掘动土。守墓道大门的士兵不管这墓里边的事儿。墓里边的大批兵马，又都盯着那七十万奴隶呢！这仨工匠可就方便了！借着这个机会。这仨人挖了一条秘道。没有任何人疑心，这仨人给自己留了一条逃生之路。 姓姜的这个败家子儿呢，按照老祖宗留下的图，挖开了这个密道的门，点燃了手中的火炬，顺着曲曲弯弯的密道，不知道走了有多远，借着火炬的亮光，就看见前面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姓姜的这小子，就耗子蹬车轱辘，蒙圈了！ 这怎么走呢？赶紧把他老祖宗留下的图拿出来，就着火光仔细的看。就看这两条岔道，一条呢。到头儿那就是死胡同了，再也没路了！另一条到头呢，上边儿画着四四方方一个东西，也不知道是甚玩意儿。 这两条道应该怎么走呢？这图上可没画着。这小子琢磨着，我不能停在这儿。那画着四方东西那条道儿，那是有东西在那挡着呀！那i条路先不能走，我先走另外那条路。 这小子举着火把，奔着那条死胡同就下去了。走了没多远就到头儿了，前面没路了，走不了了。拿手敲敲，没任何动静。这小子心说，我在这儿要是拿锹挖，这周围全是土，就我后边一条道儿。我挖他几天挖不出个道来，我不白挖了吗？不对！我得走那条有东西挡着的道儿！这小子顺原路又回去了！ 来到岔路口儿，就拐到了另一条道上。到头儿来真就发现个东西。这小子发现甚了呢？发现的就是邝爷拿走的那件儿三足盘龙青铜鼎。 这个三足盘龙青铜鼎怎么会在这三个人挖的密道里出现了呢？这就得说到当年大禹治水以后，铸造了这九个青铜鼎的故事。 在古代夏商周的时候啊，洪水泛滥。那大雨下的哗啦哗啦的，那洪水淌的是乌泱乌泱的，庄稼都淹了，老百姓没吃没喝啊，这哪成啊？这老百姓要是都饿死了，那谁还供着皇上吃喝啊？所以说这皇上就得想着老百姓。 皇上真为老百姓吗？哪有那好事儿呀！为的是皇上家自己！ 当时那皇上是谁？是尧帝舜帝。这俩人一商量，咱得派个人去把这洪水给治住了呀！派谁去呢？他们想到了一个官员。这个官员叫鲧（读音：gǔn滚），说这家伙挺认干的，叫他去吧！ 鲧就遵命治水去了。中国那么大地方，一通忙呵呀！但是鲧采用的是“堵”的方法，到处去堵水，哪儿的水大就堵哪儿。可是他忘了，你高垒堤坝堵洪水，水还是往低处流呀！一旦水漫过堤坝，低处的老百姓还是没法活呀！所以这个鲧使用堵的方法，并没有根本上解决了洪水的问题。 尧帝和舜帝一看，这不是治洪水去了，这是变着法儿的要我们的命呢！这要是把我们的皇城淹喽，那不就毁了吗？所以就把鲧给杀死了。 鲧死了，还得有人接着治洪水呀！派谁去呢？干脆，别派别人了，鲧不是没治好洪水吗？那就派鲧的儿子继续去治洪水！这叫父债子还！ 鲧的儿子一看皇上说话了，不去也不行啊，那就去吧！这鲧的儿子不是别人，就是禹。派大禹去治水！ 大禹治水的想法和做法，跟他爹的想法做法不同，他不采用他爹“堵”的方法，转而采用“疏通”的方法。因为大禹认为，只有把水道给疏通了，水可以畅通无阻的流过去，才能够避免洪灾的发生。 事实证明他的方法是正确的，这也为后来大禹建立夏朝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大禹治水成功，十三年走遍了中华大地，传说大禹三过家门不进家看一眼，深得百姓拥护。尧帝舜帝一看，老百姓拥护大禹，军队也拥戴大禹，得啦，咱俩这位子也别坐啦，让给大禹坐吧！于是尧舜禅让，大禹继位称帝，这才有了商朝，也才有了大禹铸九鼎以安天下！ 九鼎成了皇权的象征，才引起了群雄争夺九鼎，秦武王举鼎吐血而亡，这九鼎的故事，更离奇的还在后边儿呢！ 大禹坐上了王位，立国号为夏，这大概就是华夏的最初称呼吧？ 可是从严格意义上说，大禹并不是一个皇帝，他只不过是夏后氏的一个首领，史称大禹或者是帝禹。 但是这个禹呢，又是黄帝的玄孙，颛顼的孙子，也不是个普通人！因此尧舜将帝位禅让给了他。于是禹王继位，建立夏朝，成为夏朝的第一位天子。 大禹继承王位以后，为了记载治水的丰功伟绩，把中华大地分成了九个区域，定名为九州。九州分别是：冀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雍州，兖州。 大禹为什么不分中华大地为十州呢？十州多好啊？十全十美！可是中华民族对数字的概念，认为九是数字最大的。到十那儿就是一个一加一个零了。一，最小！零，没啦！所以说九是最大的数字，这个传统的观念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大禹划定了九州，然后下诏，让九州的官员，把各州的青铜统统的收上来。这是干甚咧？原来呀，大禹想到自己的祖先黄帝，功成铸鼎，他要学着黄帝的样子，铸鼎记功！ 于是大禹就把所有的青铜铸造成了九只青铜鼎。九州铸九鼎，而这个九鼎也象征着大禹的天下九州，这九只青铜鼎就是大禹皇权的象征！这九鼎分别是冀州鼎，青州鼎，徐州鼎，扬州鼎，荆州鼎，豫州鼎，梁州鼎，雍州鼎，兖州鼎。 鼎上的图案也是各式各样的，都是大禹在治水期间的所见所闻，都是九州的山川河流，珍禽异兽。其中豫州鼎是中央最大的鼎，这九个大鼎寓意大禹为九州之王。因此九鼎被誉为天命之所在，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是国家一统繁荣的象征。老话常说，君子一言九鼎，那意思就是说了算、定了干，就是来源于这个典故！ 大禹铸造了九鼎，向天下宣示了王权的同时，也为天下埋藏了祸根。自夏以后的历代帝王，都把占有九鼎作为称霸天下的象征，直到秦国统一了六国，秦始皇得到了青铜鼎，九鼎到手，定鼎中原，中华大一统的格局就形成了。 秦始皇是个聪明人，他清楚的知道，这九只青铜鼎，会惹来不尽的麻烦。只要这青铜鼎在这人世间存在着，就会有很多的心怀叵测的野心人，惦记着把这九只鼎夺到手中。这也就意味着，他这大秦国的一统天下，还有可能被某些人分裂。 怎么办呢？正好这秦始皇自打十三岁继位做了皇帝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给自己修陵墓。哟！这么年纪轻轻的就惦记死后的事儿了？这秦始皇这是英明吗？几十万人集中到一块儿，再用那么多的军队来看着、守着、管着，修这个秦始皇陵，值得吗？ 您这是没真正理解、了解秦始皇的用心。秦始皇是什么用心？您想啊，当时是天下纷争，七国争霸呀！齐，楚，燕，韩，赵，魏，秦，秦国排在了最后。前面那六国根本就没把它放在眼里！可是秦国的兵器经过了提升，士兵又有护身的铠甲，当秦国重兵杀过来的时候，那六国就傻眼了！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廿二 秦始皇铸鼎造墓败家子卖鼎为难 ‍ 可这秦始皇厉害呀，他要想征服六国，首先必须要强军。军队不强，你就只能等着挨打！军队怎么强呢？秦始皇研究出来三大改进军队的方法。第一，如何排兵布阵。第二，如何进攻敌人。第三，怎么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这三点秦始皇都做到了。首先，秦始皇修建了战车，秦始皇的战车，在当时所向无敌。原先打仗啊，都是领军的统帅骑在马上耀武扬威，当兵的呢，在后边举着长矛在那儿跟着冲锋陷阵。 秦始皇把这两件呢，合成了一件了。他做成了战车，马拉着战车，将士在车上，直接冲入敌阵当中，那敌阵必然大乱。 这是近战，还有远攻呢！远攻使的是什么？弩箭哪！秦始皇下令，把原先的弓箭改进了！原先的弓箭哪，什么百步穿杨啊，什么力大无比呀，什么这个弓有多大的劲儿，能射多远了，那根本就是瞎扯！拉弓射箭，那箭射不了多远！秦始皇把它改了，把弓和箭结合到一起，把它变成了弩了。 弩比弓箭可厉害多了，这箭射出去之后啊，不但有准儿了，而且劲头更大了。这一箭射出去能射多远呢？按照现在这说法吧，大约这个箭要射出去，能射到七八百米远。您想想厉害不厉害？敌人还没到跟前呢，先用弩箭射他，当敌兵损伤大半过后，再放出战车去。把敌兵冲得个七零八落，落荒而逃。一个是排兵布阵，一个是冲锋陷阵，武器改良了，比别的国家要强太多了！ 再有战士的冲锋陷阵，要想消灭敌人，你还得想着保护自己。怎么保护自己呢？秦始皇就发明了防弹衣。当然了，那年代都是冷兵器，对方伤害自己的不是枪弹，顶多是弓箭、长矛。战车冲锋陷阵，你得留神对方的长矛，长矛能扎你呀！扎不了啦！秦军的将士都穿着避弹衣哪！这秦始皇的避弹衣是什么做的呢？是把一片一片的玉石磨薄了，打上眼儿一片儿一片儿的连起来，把前胸后背都用玉石片儿护住了，你无论是前面扎后面儿扎你扎不透，因为什么呢？有玉石片儿挡着呢！ 秦国能够横扫六国，统一中原，这三件事秦始皇做的高明！但是秦始皇也明白呀，六国是被他灭了，六国这些国王都被他杀了，可是这国王还有臣下、臣子呢！还有亲戚朋友、好哥们儿呢！当年的荆轲刺秦王，秦始皇就记得清清楚楚。你看这秦始皇想的多透彻！ 再有就是大禹铸造的这九只青铜鼎了，拥有青铜鼎就有了号令天下的依据，秦始皇就琢磨着，地面上你找这九鼎，我让你找不着。跑哪儿去了呢？我把它搁在我的坟里头，让所有的人灭了这个念头。你别再惦记着分裂大秦朝了！他要时刻防备着有人篡夺他的皇位，分裂这个统一的国家。所以他要把这象征着王权的九鼎，给他搁在陵墓之中。 秦始皇修建皇陵，集中了六国的七十万战俘，表面上你看他是在修建陵墓，实际上呢，秦始皇是把这七十万的战俘，集中到地下为他修坟这座集中营里了！这是战斗力呀！没有人了，没有兵了，你还想造反吗？我让你造不了反！六国的七十万战俘来到骊山脚下，有重兵看守着，我让你给我修建坟墓。 秦始皇还把这六国当中的能工巧匠都集中到了骊山脚下的坟墓当中。秦始皇明白呀，我能想出来改造战车，我能想出来制造弩箭，我能想出来避弹衣，那天下的能人多了去了，别人能想不到吗？如果一旦想的比我这招儿还高的，那我这王位、我这大一统的天下，不就又危险了吗？怎么办呢？借着修陵墓把天下的能工巧匠集中起来，我让你们谁也别再作妖，谁也别再出什么馊主意、幺蛾子！ 这个修建秦始皇陵集中的七十万人，修建了几十年，那是多大的工程啊！秦始皇是千算万算他漏了一算。漏了哪一算呢？他就没想到会有三个工匠，修建了一条秘密的逃生通道，不但这仨工匠逃走了，这其中的一个工匠的混蛋子孙，在多少年之后，竟然钻进了秦始皇陵，要想偷盗宝贝，这一点秦始皇做梦都没想到。 咱们回过头来再说这个偷盗皇陵的败家子儿。他来到另一条岔道上，走到头就发现了这只青铜鼎。发现了是发现了，他可不知道这东西是个甚玩意儿。可是有这个青铜鼎挡道，再往前去，他也是没路可走。 要不说这小子是个混蛋呢！他老祖宗的意思呢，是把这青铜鼎搁在这儿，让后来的人明白，从这儿走前边儿还有好宝贝。如果后来的人能够弄懂他的意思，破解暗道机关，就能够打开暗门进入墓道。 可他这混蛋子孙是个狗屁不是的玩意儿！瞧了瞧四周这个密道，又都是黄土。心里琢磨我这老祖宗这是怎的了呢？两边都走不通，那我不是白来了吗？哎呀，看样子呀，我没这个命了，我白折腾了。 转身正要走的时候，哎哟，这脑袋瓜子一转悠，心说我不能白来呀！这还搁着这个四四方方这么个东西呢。这东西看着像个铜的。那铜的我把它弄出去也能卖点钱呢！对，常言说贼不走空，我把它弄出去！ 这个败家子儿啊。想要把这青铜鼎弄出去，他可就费了老劲了。您想啊，这小子本来就是个少爷秧子，双手无有缚鸡之力，你叫他抓只鸡他都抓不了！喝大酒，逛妓院，把这身子骨都掏空了，哪儿有劲儿啊？可是叫他这么空手而归、无功而返，这小子又不甘心。那怎么办呢？那就一点一点挪吧！反正这条秘道里也没别人，我就一天挪点儿一天挪点儿，好好歹歹的，我也能把他折腾出去。 这小子打定了这个主意。就在这秘密通道当中，在这只青铜鼎上就下上了功夫了。 这只青铜鼎真是大禹铸造的那九只青铜鼎吗？跟您说，这真不是大禹铸造那九鼎。那这只鼎是哪儿来的呢？ 原来呀，秦始皇早想到了。这代表皇权的九只青铜鼎，绝对不能落入他人之手。秦始皇想了个招儿，想了个什么招儿呢？按照大禹铸造的九只鼎的样子，照葫芦画瓢，把这青铜鼎的个头儿缩小了，铸造了九只小号儿的青铜鼎。 秦始皇下诏，把这九只小号儿的青铜鼎，就放在了墓道的两侧。一边四只鼎。那不还多余一只鼎呢吗？往哪儿放这多余的青铜鼎呢？原来准备放到幕道尽头儿护城河边儿上，结果让这仨工匠给偷偷的放到了这密道之中了。 大禹铸造的青铜鼎，最小的也有八千多斤。虽说是小号儿的青铜鼎，那重量没有个八千斤，那也得有八百斤，他是青铜的呀！ 这玩意儿可有分量！这玩意儿要是楚霸王项羽进来，那就不算回事儿了。因为什么呢？楚霸王有劲儿啊！力拔山兮气盖世，把山都能拔起来，就甭说这只鼎了。 可这败家子儿的小姜，他不是霸王啊，充其量他也就是个王八！为了挪这支鼎，只能是一寸一寸的挪，一点儿一点儿的挪。这秘密通道里边儿又不见日光，只能靠着那几个火把照明。也不知道过了几天几夜，就在他带的干粮快要吃完的时候，终于把这只青铜鼎挪到了秘密通道的出口处。 这姜小子呀，就好像脱了一层皮呀，就好像从地狱里回来了，就好像闯过了鬼门关重见天日了。 把青铜鼎弄出了秘密通道，包了又包，捆了又捆，藏好了之后回到了旅店，雇了一辆驴车，到骊山脚下拉上青铜鼎。他要找到买主。把青铜鼎卖出去。准备着过自己的舒坦日子！ 俗话说姜是老的辣，这话算是说到家了。工匠老姜几千年前设谋布局，留图警世，说明了一个真理，那就是高手在民间。 可他留下的这个宝贝儿子孙，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也印证了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那就是养不教父之过。 就因为是独生子，一味宠溺，过分娇惯，从小就颠倒了父子位置，爹听儿子支使，要星星不敢给月亮，捧在手心儿怕摔着，含在舌尖儿怕化喽，这不是爱孩子，这是诚心诚意的害孩子呢！ 老祖宗老姜堪称是能工巧匠，后代不成器，培养出来这么个败家的玩意儿小姜，那是绝对的扶不起来的阿斗呀！这个不知死活的败家子儿，竟然按图索骥挖开了密道从秦始皇陵中盗出了一只青铜鼎！ 盗鼎的过程虽然说是有惊无险，在小姜看来也算是九死一生了。他哪儿受过这个罪呀！就他那个小身板儿、小骨架儿，独自一人把好几百斤重的青铜鼎从地底下折腾到了地面儿上，对于他来说也算得上是英雄壮举、可以青史留名了。 要说青史留名，他可是连想都没敢想，这事儿一旦传出去，就是掉脑袋的下场，这个结果小姜是清楚的。所以他雇了个驴车悄默声儿的把包裹好的青铜鼎运回了自己的家。 打发走了赶驴车的，小姜犯愁了。愁甚咧？宝贝到手，应该精神抖擞呀，怎的到犯愁了呢？他愁的是这只青铜鼎可怎么卖出去。这玩意儿不是家具、农具、厨房用具，这是青铜鼎呀！问题是小姜并不知道这个玩意儿是甚。他不过是因为这个东西挡着密道的去路，他走投无路想原路返回，可又惦记着贼不走空，所以才费了吃奶的力气把这玩意儿好歹弄到家了。 小姜就算是再糊涂、再混球儿，他好歹还知道，他弄回家来这个玩意儿是个青铜的，咬不动、啃不得、蒸不熟、煮不烂，吃不到肚子里，解决不了肚子饥饿的现实难题。 他必须得想方设法把这只青铜鼎卖出去才能换来钱，换来钱才能买米下锅。 但是这跟小姜当初的想法可是大相径庭！当时小姜觉得按照老祖宗留下的密道图纸进入秦始皇陵，那肯定是金银财宝遍地都是，随便划拉两口袋他这辈子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可是初心虽好，无奈现实残酷，金银财宝没看见，却鬼使神差的弄回家这么一件不知道名字和用途的青铜玩意儿。这让小姜很痛苦！ 别的不会，卖东西小姜门儿清呀，家里的东西都快被他卖光了！可是这件儿大家伙怎么卖呢？没法张嘴呀！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干甚用的，就没办法去找买主儿。 另外还有一点最重要，这玩意儿是偷来的，见不得光呀！小姜不认识这是甚玩意儿，可万一有人认识呢？这玩意儿小姜从来没见过，可是你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见过呀？ 万一！万一！万里有一！万一让别人认出来，这玩意儿是秦始皇陵里的物件儿，这偷坟掘墓、盗挖皇陵，那可就是死罪，不是五马分尸，就是凌迟处死，小姜可不想还没享受先没命了，他还得活着呀！ 怎办呢？小姜愁锁双眉、焦思苦虑，突然间灵光一闪，他想了个好主意出来。甚好主意呀？这个小姜想，我把这个玩意儿画出来不就行了吗？拿着这张画去找买家，谁认识、谁知道这玩意儿有甚用，谁就会买下来，钱不就到手了吗？别的我不灵，画画儿我还将就，我那老祖宗能画，我还不能画吗？照着乌龟画王八，有个模样儿就行呗！ 小姜来精神儿了，找砚台，磨墨，照着青铜鼎画，没用多大功夫就画好了。小姜看了看，自己基本满意，就算是一次成功。 小姜把画儿仔细的叠好了揣在了兜里，出了家门就找买家去了。他这家门不用上锁，没甚可丢的，能换钱的早就卖光了，所以小姜出门不上锁成了习惯，绝对没有后顾之忧。 小姜找到买家了吗？找不到！怎么找不到呢？他害怕呀！这就叫贼人胆虚！常言说的好，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门响心不惊。小姜就不同了，不用等到半夜，大白天的周围要有个响动，小姜能吓出一身冷汗！ 说这话您还别不相信，这不小姜找买主儿找累了，坐在大道边儿上的石头墩子上正歇着呢，过路的人没憋住放了个响屁，“咣”的一声，小姜吓的一个腚墩儿就坐到地上了。 四下看看，哦，没甚事，是让屁崩的！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心惊肉跳的走了。 小姜转身走了。心里想这也太他妈吓人了！亏着这是走道儿的放个屁，这要是有谁放个麻雷子，我还不得当场就壮烈喽？这样找买主儿不是个事儿啊！ 不知道家里这玩意儿是个甚东西，也不知道卖给谁去，又不敢随便拿这画给人看，怎么办呢？琢磨来琢磨去，他琢磨明白了，我是本地的人，本地的人拿着犯事儿的东西绕世界转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卖这件东西呀不能在本地卖，我上外地卖去！就算是被人发现了，谁想要把我扭送官府，我撒丫子就跑他娘的了，我至少能保住命啊！对！就上外地去！就这样小姜就来到咱们咱这城里。 来到咱们这一亩三分地儿，小姜他是人生地不熟啊！进城以后两只眼睛就叽里咕噜的四处撒摸。正巧三大伯进城到太爷爷这儿来，拐弯抹角的俩人劈面相遇。 三大伯看小姜，小姜看三大伯，两人谁也不说话，可都看对方好像是个有故事的人！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廿三 麻杆打狼两头怕实话实说也为难 ‍ 三大伯打眼儿一看，对面儿来个人，个头不太高，中等身材；长得挺文静的，脸挺白净的，瘦啦咣叽的；两只眼睛不小，可是暗淡无神，好像是做了甚亏心事，看人的眼光总像是在躲避着甚。三大伯心里就琢磨着，这人有事儿！ 对面来的是谁呀？正是这个小姜。小姜一看大三伯用眼睛看他，他心里有鬼呀！小姜也用着眼角的余光扫着三大伯。两人眼光一对，这小姜立马把那眼光就躲开了。就凭这一点，三大伯在心里断定这小子不是本地人。不光不是本地人，他心里有事儿，怕人知道。可这事儿要不解决，他心里还不踏实。心里有事儿又怕出事儿，三大伯要探探这小子的底细。 就在三大伯和小姜擦肩而过，马上就要错过这个机会的时候，三大伯转头就要招呼这个小姜，没想到这小姜也正回过头来，要招呼三大伯。电光石火之间，两个人就同时开口了。 小江说的是“这位爷，我跟您打听个事儿！”三大伯说的是“哥们儿。你好像不是本地人！” 诶！俩人同时张嘴说话，这就算对上光了。就见小姜哈哈一笑，说“爷您眼睛真厉害！我确实不是本地人，从外地来的刚到这儿，既没亲戚也没朋友，就想跟您打听个道，打听个事儿。” 三大伯说“哥们儿，有话你就尽管说，有事我也能帮你办。就看你这话说的是不是实在，再看你要办的这个事儿值不值得我去帮你办。” 小江一听。哟！心说这叫天助我也！小孩儿饿了想吃奶，这当娘的就来了。当下说道“先生，我呢，有个好玩意儿。过日子呢，一个小山头儿，压在肩膀上了。眼下是急需用钱，可是在我们本地呢，没人识货，卖不上价钱。今天刚来到贵宝地，就碰上爷您了，看看您认识不认识这个宝贝。如果有缘，您能认识这宝贝，能出个好价钱。我这东西就归您了。” 三大伯一听，说“宝贝？你有甚好宝贝啊？” 小姜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来。打开了这张纸，递到了三大伯的面前，说“爷，您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个好宝贝？” 三大伯低头一看，心里不由得“哎呀”一声，好悬没喊出声来。心说。他这画上画的，应该是一只古鼎呀!? 当时三大伯没动声色，装作不经意的说“咳！我以为是甚呢，你这是一只鼎。” 小姜没弄明白，忙问三大伯“爷，您说这是一个甚？” 三大伯说“这是个鼎。” 小姜哪，根本不懂甚鼎不鼎的，问三大伯“爷，您认识这玩意儿？” 三大伯说“认识到是认识，不过你这东西恐怕没有谁敢买。” 小姜一听这话，心就凉了一半儿。忙说“先生，我这宝贝您还没看见呢，怎么就说没人敢买呢？” 三大伯说“不用看，你跟我说实话，你这东西不是地面儿上的吧？” 三大伯就这一句话，把小姜的脸都吓白了！ 看小姜这模样，三大伯就断定，他这玩意儿来路不正。因为鼎这个东西，不是老百姓家里有的。这个东西，是古代皇家祭天祭地祭祖宗的礼器。这小子竟然手里有个鼎。肯定不是家传，而是盗墓得来的。当时试探着说“别害怕，我知道你这玩意儿烫手，没点儿胆量的谁也不敢买你这个东西。再一说了，现在像这种东西，造假的太多了，没点儿真本事的，谁敢出手收你这个不知真假的东西？刚才送你这几句话，萍水相逢，算个缘分吧。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大路朝天，我们各走半边。有一点您放心，我不会坏您的事儿。” 三大伯说完转身毫不犹豫的迈步就走，这一下子这小姜可急了！ 从秦始皇陵把这玩意儿折腾到地面儿上，不就为了换几个钱儿吗？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识货的，他还转身要走。这就是我的财神爷呀！财神爷来了，我能放走吗？说时迟那时快，小姜一伸手，就把三大伯拽住了说“爷，您先别走。我还有话说！” 小姜一看三大伯转身要走，他是打从心眼儿里真着急了！这也不奇怪，他认准了三大伯是个识货的人，他认准了眼前的这位爷就是他小姜的财神爷，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财神爷走了呀！情急之下小姜也顾不了许多，赶忙伸手把三大伯给拽住了，嘴里说着“别走呀，我还有话说呢！” 三大伯以明显让对方看出来不情愿的神态说道“这位兄弟，咱俩互不相识，我刚才不过是帮你看看东西的真假，这玩意儿要是砸到手里，那可就是丢人现眼了！” 小姜一脸委屈的说道“爷，您看您这是说甚话咧？我这宝贝绝对是真货，别不告诉你，看画上的不准，你要是见到了真玩意儿，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三大伯说“你这宝贝还随身带着哪？” 小姜说“那么大个儿的家伙，哪儿能随身带着，放在家中藏着咧！你要是看到真东西，保证你喜欢的了不得咧！” 三大伯说“你家是哪里的？” 小姜说“不远，就在骊山脚下县城里。我带你去验货，你就知道真假了。” 三大伯说“还要去骊山哪？太远了，我不去！” 小姜说“看你这人，做生意赚钱还嫌路远，我这宝贝，到手就赚钱，要不是急等用钱，我才不卖咧！” 三大伯故意说“我也没说要买你这宝贝呀！还要我跟你回你家去？我不去！” 小姜拽着三大伯，急切地说“你是没看见真宝贝，真要是看见了，不让你买你都不干咧！” 三大伯说“真要是像你说的这样，那还不是跑冤枉路，要不然会让人笑话死咧！” 小姜说“你跟我走吧，绝对让你不虚此行。走吧！走吧！” 一个是急于出售，一个是真心想买，一个是担心卖不出去，一个是唯恐错过机缘，这就叫各揣心腹事，做事两不知。两个不同目的的人，走在了同一条路上。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咧！ 三大伯跟随小姜到了骊山脚下的小县城，径直进了小姜的家。屋门虚掩，一推就开。三大伯一看这屋内，心里就明白了，这个家已经破败了。用一贫如洗来形容这个家，那都是评价过高了。这哪儿还像个家呀?! 再看小姜，脸上不尴不尬的，看出来已经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目光了。 三大伯也担心，就这样的家，还能存有宝贝？不由得把心里的疑惑就说出来了“我说兄弟，就你这个家还能有真玩意儿？” 小姜呢，反到信心满满的说道“先生，老话说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破家值万贯咧！” 三大伯连连晃着脑袋说“就你这家，出去连门儿都不琐，你就不担心你那宝贝丢了？” 小姜大大咧咧的说道“我这地方的人淳朴着咧，不用担心有人偷盗。” 三大伯笑着说“这句是真话，你这儿也没甚可偷的。你那宝贝呢？” 小姜说“莫心急，我给你拿出来！”说着话抬腿出了屋门，很快从邻居家借来一把铁锹，进屋就钻进了寝室，跳上了土炕，挥锹挖炕。 没挖几下，小姜就气喘吁吁的了，脑门儿上黄豆粒儿大的汗珠儿顺着瘦削的脸庞往下滚，握着锹把儿的双手在微微的颤抖，那副白净的脸庞更显得苍白如纸。 三大伯忙拦住小姜说“兄弟，你先别挖了。看得出来你也不是个干活儿的人，你歇着吧，不就是这块地方吗？我来挖吧！” 小姜用充满感激之情的目光望着三大伯，喘着粗气说不上来话，只是连连点头，把手中的铁锹递给了三大伯。 三大伯接过铁锹跳上了土炕，没挖几下就觉得铁锹下不是炕土了，轻轻用铁锹分开表面的炕土，一个用破烂麻袋片儿包裹的物件出现在三大伯的眼中。 小姜面露喜色，用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着那物件说“你把它拽出来吧，我是没那么大的劲头儿了！” 三大伯没说话，扔掉铁锹，双手拽住了捆着物件儿的绳子，两膀用力使足了劲儿，往起一拽，哎哟，这玩意儿纹丝没动！ 小姜指着物件儿说“死沉死沉的，你得再把口儿挖大点儿，不然出不来！” 三大伯想了想说“你这炕还打算要吗？” 小姜说“你随便吧，炕不要了！” 三大伯说“那就简单了！”说话间跳下了土炕，几锹下去土炕就挖开了。这铺炕本来连炕沿都没有了，多年的土坯也已经烧酥了，炕也就不抗挖了，很快埋的物件儿就露出来了。 小姜这时候也缓过气儿来了，过去把物件儿外边儿的麻袋片儿扒下来，一只青铜鼎就呈现在三大伯的面前。 看着这只青铜鼎的品相，三大伯的心中一阵惊喜。从古朴的外形、精致的图案、青铜的锈迹就可大致的断定，这是一件难得的珍品！ 三大伯不动声色的说“兄弟，我还得仔细的看看。现在做假做旧的手艺越来越精，以假乱真的玩意儿太多了，我不得不防呀！” 小姜一听这话就急了，拍着胸脯说道“天地良心咧！天地良心咧！别的我不敢说，这玩艺儿绝对是几千年的老物件儿，要是做假做旧的东西，让我不得好死！” 三大伯说“赌誓不灵，骂街不疼，你说是老物件儿，还说是几千年前的东西？这几千年前的老物件儿怎会到你手里咧？” 三大伯这么一问，把小姜问卡住了，他“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来。 三大伯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有难言之隐，于是更进一步说“兄弟，看你这样子，也不是那弄虚做假的主儿。要说这种东西吧，不会是当代的东西。可要说这件东西是古代的吧，它不会是地面儿上的玩意儿。要说它是土里埋着的老物件儿吧，几千年的青铜，连一点儿土咬的痕迹都没有，这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吧。你要想把这件儿东西出手，怎么也得把这东西的来路说清楚，不然谁敢花钱买这玩意儿？” 小姜瞪着眼睛看着三大伯，半天不说话。三大伯看得出来，这家伙的心里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看他这个家，已经是家无隔夜粮了，吃饭都成问题，活着那就是个难事儿。究竟是实话实说，还是隐瞒到底，那就看他怎么选择了。 小姜呢，确实是为难。要想活着，就得有钱。没钱想要活下，那就得去偷去抢，当小偷做强盗。可这两样啊，小姜都做不了啊！ 别小看小偷，那是手艺！就小姜这样的。借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偷东西去呀！老话说了，劝君莫伸手，伸手必被捉。这话好像是专门对着小姜说的！ 做强盗去抢？就小姜这身子骨儿，还抢呢？抢是抢了，那是小姜他被别人抢了！ 不能偷不能抢，想要活下去，眼前的门路只有这一条，那就是把他从秦始皇陵中盗出来的这只青铜鼎卖出去。 可眼前这个财神爷，绝对是个内行。你听人家把这话说的，绝对有理。如果自己不把这只青铜鼎的来历说明白，还真就没人敢买！ 可话又说回来了，自己钻到秦始皇陵里偷东西，这话要说出来。那也是要命的事儿啊！ 是说实话还是不说实话？小姜在心里边是权衡利弊、思前想后。不说清楚，这青铜鼎就卖不出去。说清楚了，又怕三大伯给他报官。这两样都是个麻烦事儿啊！ 青铜鼎卖不出去，他就是个死。把实话说出来，闹不好也是个死。小姜一想。反正左右也是活不成，我要是实话实说，备不住呢，还能有个活路。都说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既然说出实话，背不住还能活下来。那我就实话实说吧。 小姜把道理想通了，抬起了低着的脑袋，对三大伯说“爷，我这话要不说吧，你不能相信。说了呢，您要是一报官，我这脑袋可就没了。说白了，我这条小命，就在您的手心里攥着呢！您要是放我一条生路，我小姜能活着，您就是我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我得记您的大恩大德一辈子！ 三大伯微微一笑说“兄弟，你想的太多了，话也说的太重了。咱俩这是做生意，是你我都要赚钱。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是你死我活，是咱俩都得好好的活着。你把这玩意儿的来路给我说明白了，别让我花出去的银子打了水漂。生意上的往来，你不骗我，我不坑你，诚信交易，童叟无欺。兄弟，你卖我买，你得让我买的安心，你说是不是？” 小姜听三大伯说的实在，心里琢磨着也真是那么回事。别管是谁买东西，也得买个安心，没办法，我也别绕弯子了，实话实说吧！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廿四 走投无路说实话帮人助人掏真心 ‍ 小姜听的是连连点头，说“先生说的对，我就信你这回。都说是赌钱不赌命，我把实话说了，就是把命给您赌上了。实话告诉您，我这个宝贝，是我从秦始皇陵里折腾出来的。” 三大伯一听这话，心里边儿是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姜说“兄弟，你说甚？你亲自从秦始皇陵里边折腾出来的？这话谁信呀?!进秦始皇陵，天下千人万人都惦记着，可谁进去过？谁又敢进去？别说进到皇陵里，你连墓道口都找不着！就你这样子，你也不是个偷坟掘墓的主儿呀！说你进入秦始皇陵，这件青铜鼎还是从秦始皇陵里弄出来的，打死我也不信！” 小姜听三大伯这么一说，心里更着急了！他急赤白脸的对天发誓说“老天爷在上，我小姜要是说了半句瞎话，让我的子孙后代都不得好死！先生，我真的进了秦始皇陵！” 三大伯说“这不可能咧！秦始皇的皇陵，上边有一座骊山压着，当年是几十万人修建的坟墓，据传说坟里边是暗道、机关遍地都是。神仙小鬼儿都进不去，就凭你这小身子骨儿，去骊山进秦始皇陵挖盗洞？你说梦话咧！” 三大伯这话把小姜就逼到了绝路上，小姜一狠心说“先生，你别不相信，我给你看一样儿东西！” 不管小姜怎么说，三大伯呢始终不相信，这只青铜鼎是小姜自己从秦始皇陵里倒腾出来的。三大伯的话说的句句在理，一步一步把这小江就堵到了绝路上没话说了。小姜又急于把这只三足盘龙青铜鼎卖出去，万般无奈，只好把这底牌亮出来了。 小姜说“先生，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吧！” 说着话，小姜走到了外屋。没过多一会儿，拿着个东西就进来了。小姜把这个东西交给了三大伯，三大伯接过来仔细一看“哟！这是个紫檀的鲁班锁呀！怎么还给锯开了呢？” 小姜不好意思的嘿嘿了两声，说“这是我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他老人家当年是个能工巧匠，在我们这当地，哎呀，提起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鲁班锁呢，就是他老人家给我们留下的。可惜的是啊，老祖宗他没把开这盒儿的办法给我们留下呀！我呢，也是没招儿了，就拿去把它给锯开了。” 三大伯说“哎呀，可惜了！你把这个盒子交给我是甚意思呀” 小姜说“盒子是个檀木的，这个没什么新奇。主要是这里边东西，我要请您看看。” 三大伯说。“这盒外头还刻着字儿呢！不到穷途末路，不能开这盒子。” 小姜说“我这也就是穷途末路了。您看看这盒子里的东西吧！” 三大伯打开了檀木盒子，只见里边有一块折叠着的布料，从这布料上来看呢，这不是现在的东西，应该是有年头儿了。三大伯对小姜说“我看了，这就是块古时候的布料呀！” 小姜说“您把这布料打开看看。” 三大伯从檀木盒子里拿出来布料，把檀木盒子交给了小姜，随手抖开布料，仔细一看，“哟呵！这还是两块布料呢！这么多年了，保存的还真不错！” 说着话一看这头一块布料，这上边画着一幅图。仔细看了看，明白了，这幅图啊，画的好像是一条通道。 再看第二幅布料，原来这第二块布料上写的都是字儿。写的就是小姜的老祖宗被拘禁在秦始皇皇陵修建工地的前前后后事情经过。从设法挖出逃生的秘道，并且留下了这条秘道给后代子孙，并告诫后代子孙，不要妄想着通过这条密道，进到秦始皇陵里盗取珍宝。 三大伯看完了小姜老祖宗留下的传家密道图。感慨的长叹了一声说“唉！老人家想的做的让人钦佩呀！可是有一样啊，兄弟，你可没听老祖宗的话呀！这传家宝的鲁班锁，也叫你给折腾坏了。进秦始皇的皇陵盗墓，你也没听老祖宗的话。好在呢，你留着一条命回来了，还把这青铜鼎给折腾到地面上来了。看来呀，这叫老天有眼。你这后半辈子，应该能够改邪归正走正路，所以叫你碰上我了。这么着吧，你这青铜鼎，我认可了，收下了。咱们俩呢，明人不说暗话。当面交易，我交钱你交货。这价钱呢，咱俩可就得商量着来了。你打算要多少钱？” 小姜苦着个脸说“先生，我呢，也不瞒您说，对这玩意儿我是个外行，甚都不明白。您要是想糊弄我，您怎么糊弄怎么是。您也看出来了，我现在都已经穷的这样了，眼看着我这就要活不下去了。说找您要多少钱？我也不知道。我就想着呢，您给我这个钱，我后半辈子活命就靠着他了。我也不想坐吃山空，通过这件事，我明白了一件道理。人活着呀，不能作。老话说的好，人作有祸，天作有雨。从今往后，我要换一个活法，规规矩矩做事，老老实实做人。您给我的钱，我要做个小生意，再娶房媳妇儿，给我们老姜家也留个后人。话我已经说明了，您就看着给吧！” 三大伯听小姜这么一说，说道“兄弟，你这话说的也挺实在。这么着吧。我也不能亏了你。这青铜鼎是你拿命换来的，你拿命换来的东西，我用钱是没法衡量的。可是买卖生意，还有一句话，叫做漫天要价儿，就地还钱。不管怎么说，兄弟你还得给我说个价钱。” 小姜说“先生，您别难为我了。我这上半生啊，没干过正事，吃喝嫖赌抽，我是五毒俱全啊！可是有一样，坑蒙拐骗偷我可是一样不沾。这次秦始皇陵盗出这个青铜鼎，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常言说，穷困出盗贼，我这是让穷给逼的。偷了青铜鼎，我就想卖了这青铜鼎，后半辈子我做个好人。我像个人样儿的活到老。表面上看，您是买了我这个青铜鼎。实际上呢，是先生您又给了我一个像人一样活下去的机会。您叫我给您个钱数，我真没法给。做个小买卖得用多少钱，我也不清楚。先生，您就凭赏吧！” 三大伯还真为难了。古董这个东西，往往是有价无市。尤其是这种秦代的东西，这是稀罕物啊！普通人家绝对买不起。给小姜这个价钱还不能亏了心，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就这三足盘龙青铜鼎。从来就没见过，可以说这世上就这一件！要按照小姜说这个条件，开个小铺子，做个小生意，那真用不了几个钱儿。不过，要按照小姜说的这条件给，那小江真有点儿吃亏了。我虽然说是个倒斗盗墓的摸金校尉，可我不能亏了良心做事儿。这么办吧，我得回去跟这哥儿几个，一块儿找大爷爷商量商量，这事究竟应该怎么办？ 三大伯想到这儿对小姜说“兄弟，你这件事儿啊，我还真得慎重对待。为人做事不能亏了良心、丧了德行。你呢，是豁出命来干的这一件事。我呢，收了你这青铜鼎，也不能在钱上伤天害理。你现在就出去雇一辆马车，咱把这东西装在车上，跟我还回到我们那儿去。我要跟我们家里人商量一下，如何完成你的这个后半生的愿望。还要多给你几个钱，让您娶个媳妇儿，居家过日子。” 小姜听三大伯这么一说，傻了！他没想到啊，三大伯不光要让他能够做生意，做个小买卖过好后半生，还要多给他点钱，让他娶妻生子，人生留后。这、这、这是真的吗？ 小姜心里这么想着，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扑通一声，小姜就给三大伯跪下了，说“先生啊，叫我说甚好呢？您对我这叫恩深如海呀！老话说大恩不言谢，我小姜也没甚可谢您的。自古老话留下的，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小姜上跪天下跪地，人生跪爹娘。今天给先生您下个跪，我要谢谢您的大恩大德，我给您磕头了！” 话没说完，小姜咚咚咚三个响头就磕在地上。把三大伯慌的呀，紧忙着把小姜就拽起来了。 三大伯说“你这是干甚咧?!老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能够重新开始生活，我就帮你。积德行善嘛！你雇个马车吧，跟我回去拿钱。” 小姜出去雇车，三大伯仍旧用麻袋片儿把这青铜鼎捆严实了。小姜雇好了马车停在了门口儿，三大伯和小姜还有赶马车的，三个人共同用力，把这青铜鼎装上了车。 三大伯和小姜上了车，小姜回头又看了自己的房子一眼。 三大伯说“兄弟，别看了。那是你的过去，今后你必须得离开这地方。这间房子你还有甚可留恋的吗？” 小姜说'“说不上留恋，可不管怎说，我从小是在这儿长大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这也是我的祖宅咧！唉！不看了，没甚可留恋的。走吧！” 马车夫挥动了马鞭，赶着马车拉着青铜鼎、三大伯和小姜，离开了骊山脚下的这个小县城。 三大伯回到家以后，把小江安顿到了离山庄不远的那座小庙里。 既然离山庄不远了，为甚不把小姜送到山庄去住呢？这是三大伯的精明之处。这处山庄，是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而这件交易没成功之前，这件青铜鼎也绝对不能在社会上露面。所以三大伯把小姜安顿在了小庙里，让四大伯、五大伯、六大伯照顾着小姜。 安排小姜住下的那个小庙，正是我们一家三口和四个大伯初次碰面的地方。发生争斗以后，爹正式加入这个大家族的地方。 那座小庙，那天晚上，是四个大伯商量这件三足盘龙青铜鼎的事情。应该给这个小姜多少钱，正商量呢，让我们全家给碰上了。 以后的事大家也都清楚了，就不说了。大爷爷把小姜安排到了山西，委托山西的朋友帮助小姜在山西站稳脚跟，开个小买卖铺子。事情很顺利，小姜也很满意。 临走的时候，是三大伯亲自送小姜到了山西的太谷县，交到了大爷爷的朋友手里。 三大伯要走了，小姜送出很远。临分手的时候，小姜把鲁班锁的那个檀木盒子交给了三大伯。说“三先生啊，今天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咱哥俩这也是有缘咧！我此生能有今天，忘不了三先生您。我一个落魄之人，三先生您把我又扶起来了。这个鲁班锁的檀木盒子，是我祖传下来的。留在我的身边，我恐怕福薄德浅有违天命。三先生您是个德高福厚之人，我把这东西留给您了！” 小姜说完不等三大伯回话，双手抱拳一揖到地，转过身来，快步离开了三大伯，再也没回头。 三大伯懂得小姜的心，告别了过去，开辟了新生，小姜把这世上唯一的一条进入秦始皇陵通道的秘密，留给了自己！ 小姜从秦始皇陵盗出来的三足盘龙青铜鼎，大爷爷断代是汉代的，也不为错。大爷爷的依据就是铸造的工艺。 大禹的九鼎铸造是夏朝的工艺，而到了秦始皇的时候，青铜的铸造工艺和配料配方，已经有了极大的质的提高。而到了汉代以后，青铜工艺的制造，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秦始皇仿制的这九只青铜鼎，从铸造工艺上讲，已经不是夏朝的青铜工艺所能比得了的了。而且这九只仿造的青铜鼎，是骊山秦始皇陵中的能工巧匠在皇陵中铸造的，这又注定了为秦皇造鼎，必然不同于民间，所以这只青铜鼎的工艺，甚至达到了汉代青铜工艺铸造的高端品位。大爷爷，您好眼力！ 真正大禹铸造的九鼎，是被秦始皇收藏在秦始皇陵中，这只仿造的三足盘龙青铜鼎就是依据。进秦始皇陵的密道图，也已经在我们的手中。大爷爷，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都听您的吩咐啦！ 三大伯讲述着大禹铸造的九只青铜鼎，被秦始皇收藏在了骊山下的秦皇墓中，要听听太爷爷的主意。 对于发现了大禹铸造的九只青铜鼎，在刚听到三大伯说的时候，太爷爷那是相当的激动。而当听完了三大伯的讲述之后，太爷爷半天没有说话。 屋子里静极了，四个大伯和我爹都是大气不敢喘一口，静静的等着太爷爷做决定。半晌，太爷爷说话了。 太爷爷说“大禹铸鼎，传说了千年。据说青铜鼎铸造好了以后，就放在了周王的太庙中。九只鼎有八只重量在千斤以上，最大的一只豫州鼎，重量达到了一万五千斤。 这九只青铜鼎，如同神一般的存在。自大禹以后的历代帝王，都把这九只鼎看作是王权的象征。 到了商纣王的时候，君王荒淫无道，横征暴敛，百姓民不聊生，致使天怒人怨。殷纣王听不进去任何劝阻，并且把文王囚禁在羑里长达七年，以致文王演周易。 七年后武王伐纣，推翻了商朝。然而对大禹铸造的九只青铜鼎，后来的七国，齐、楚、燕、韩、赵、魏、秦，这些君王都是念念不忘。这九只青铜鼎虽说只是大禹镇九州的祭器，但是自古也传下来一句名言，叫作“定鼎中原”。谁有九鼎，谁主中国，这九鼎谁不惦记呀！秦始皇把大禹铸造的九只青铜鼎收进了皇陵，这是天大的好事。从此以后这九只大禹鼎谁再惦记也没用了！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廿五 大爷爷临终留遗嘱两兄弟贪念丢性命 ‍ 太爷爷说“进秦始皇陵的密道图到咱手了，那就封存起来留着吧。从古至今，多少摸金校尉惦记着能够进秦始皇的陵墓掘金盗宝，可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秦始皇封九鼎，是让世人绝了这个念头。中华民族是一个大家庭，绝不能因为这九只青铜鼎，让中国再走上分裂的道路。 秦始皇陵，动不得！我们现在不动，我们的子孙后代也不动。故宫那头儿惦记着九只鼎，那就让他惦记着吧。民国政府如果想动秦始皇陵，那不是我们老百姓能管得了的。 我曾经说过，摸金校尉这个行当，你们干到差不离的时候就收手吧，能干个甚买卖就干个甚买卖。走出地下那条道，在大太阳底下干活吧！ 秦汉斋有山娃子在这儿顶着，我放心了！你们当爹的、当大伯的，都扶助着这娃子点儿。 古董这个行当。是个正经行当，我走了之后，别让秦汉斋塌了腰。 我这把子年纪了，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老大老二在那边等着我呢！佛眼金瞳，佛该升天了，金瞳该闭眼了。从此以后，秦汉斋只有佛眼青瞳高峻山！ 这事儿就那么定了，我要歇着了，你们也都回屋睡吧。” 太爷爷说完闭上了眼睛，瞬间就打起了小呼噜。 看太爷爷睡了，四个大伯和爹起身，三大伯说“大爷爷的话大家都听明白了吧？老人家睡了，咱先别睡，都到西跨院儿我那屋吧，咱还得商量商量。” 大伙儿都点了点头。三大伯想了想说道“山娃崽，你也过来吧！” 送走了四个大伯和我爹，收拾了桌椅，我随后也去了西跨院儿三大伯的屋子。 三大伯他们和我爹刚刚坐下，我就进门儿了。我转身刚想去给四个大伯和我爹沏茶，就见三大伯冲我招了招手说道“山娃子，别忙着沏茶了，都不渴，你坐下，先说事儿吧！”我赶忙紧挨着屋门儿坐下了。 三大伯看我坐下了，脸色凝重的说道“山娃子，你太爷爷说的话你可都听到了。老人家一辈子操心受累，替我们担惊受怕的，操持着秦汉斋不容易。 我们这些人，都是他老人家一手带出来的。我们每走一步，都是你太爷爷出谋划策。只要听你太爷爷的话，那就是诸事顺利。你太爷爷定下的规矩，我们至今都遵守着，不敢迈错了一步。 你大伯伯和二大伯，当年错了一步就丢了性命。我们六个人，你这六个大伯，本应该是应着六六大顺的，没想到在半道上折了俩。 你太爷爷曾经说过，六六大顺没有了，好在还有你们四个四方来财。你爹加进来以后，你太爷爷非常高兴。老人家说，好啊好啊，老七来的好，这也应了五福临门了！ 今天晚上你太爷爷的状态，我觉着不大好。老人家事情想的更有条理、更有道理、更有情理了。说话口齿也更清楚了，把今后的事儿也都交代明白了。我寻思着，你太爷爷今天晚上是不是回光返照啊？今天晚上大家睡觉都警醒点儿，衣裳就都别脱了，有了动静好马上起身。 山娃子今天别回自己屋睡觉，在你太爷爷那屋盯着点儿。有个山高水短的，马上招呼我们。该说的我都说了，看看你们几个还有甚事没有？”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说没甚事了。三大伯说“那就都回屋休息吧。” 大家从三大伯的屋子出来，各自都回了自己的屋。 我把爹送到屋门口，刚要回太爷爷的房间，想了想我又回来了。推门进屋，爹回头看是我，问我“娃崽，不上太爷爷那屋盯着去，还有事儿啊？” 我说“爹，这些年我一直有个事闹不明白。趁着今天没甚事了，我想问问爹。” 爹说“有甚事你闹不明白？” 我说“爹，这些年了，这些大伯们很少提到大伯伯和二大伯。今天，大爷爷又提到了大伯伯和二大伯。说是大伯伯和二大伯在那边等着他呢。爹，大伯伯，二大伯，这俩人谁也不愿意提，他俩到底是因为甚事呢？” 爹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 唉！当年你大伯伯和二大伯，违背了倒斗摸金的行规，犯了你太爷爷立下的规矩，差一点儿让你这些伯伯们都有去无回。这事儿，我也是听你三大伯跟我说的。” 我好奇的说“爹，到底是甚事咧？我现在也不小了，该让我知道的就别瞒着了。” 看我有点儿着急了，爹说“莫急！莫急！这件事儿说来话长咧！要说起这件事，那得从你太爷爷说起。 你太爷爷姓丰，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倒斗摸金的高手，在大西北这片地界儿，号称‘酆都煞神’，那意思就是活阎王的意思。眼睛贼着呢，一般的盗墓摸金，全仗着洛阳铲定位墓穴，你太爷爷定位墓穴，全凭两只眼睛。看土色定墓穴，那叫天下一绝！ 你太爷爷一生没结婚，不娶媳妇儿，不要孩子。他老人家说了，干的是地底下的活儿，说不定哪天就上不来了。自己一个人，没有拖累。真要是拉家带口的，出了事儿你不把人家坑了吗？ 有一年在兰州，你太爷爷在路上碰见了六个年轻的小叫花子，年纪都在七八岁。当时正是三九的天气，西北风呼呼的刮着，这能冻死狗的天儿，六个小叫花子穿的是破衣烂衫，脚底下穿的鞋前边儿呲着牙、后边张着嘴儿，小胳膊小腿儿小脸蛋儿，瘦的全都皮包着骨头。 你太爷爷看着心里难受啊！心说这是谁家的娃仔呀？爹娘要是看着娃崽这样，还不得心疼死！你太爷爷把这六个娃崽领到了路边儿的羊汤馆儿，给这六个娃崽一人要了一碗热羊汤，杠杠馍泡在羊汤里，六个娃崽都吃光了。 你太爷爷问他们家里还有甚人，六个娃崽说家里人都死光了。这是六个孤儿啊！你太爷爷把这六个孤儿就都收养在身边了。 听到这儿你该明白了，这就是你的六个大伯。你太爷爷教他们倒斗摸金的本事，把你这六个大伯都教成了顶尖儿的高手。 日子一天天过着，你太爷爷给你这六个大伯成了家娶了媳妇儿。你太爷爷说了，我这辈子就这样了。老天爷不亏待我，给我送来了六个孩子。老了，老了，能有人伺候我了。等我走的那天，扛幡儿摔盆儿，我不愁没人了。 你太爷爷看着你这些大伯们，都能够昂首挺胸打天下的时候。你太爷爷自己就退出了摸金校尉这个行当，从酆都煞神摇身一变，坐上了大西北古董界的头把交椅，成了威震大西北古董界的佛眼金瞳。 你大伯伯和二大伯出事是在河南，那是一座殷商的古墓。墓穴并没多大，可是这墓穴埋的挺深。 你这六个大伯倒斗摸金从来都是分工有序，两个人在墓穴上头，保证盗洞出口儿的安全，并且负责接下边儿递上来的宝贝。两个人守着墓道，负责往地面儿上传递陪葬的那些金银珠宝。两个人负责在安放棺椁的墓室周围查找陪葬品。最后才是下边的四个人汇齐，四个人同时把棺材打开。这是程序，也是规矩。 那天出事儿就出在开棺这个环节上。当时负责在墓室当中查找陪葬品的，是你大伯伯和二大伯。在墓道那儿负责传递陪葬品的，是你三大伯和四大伯，在地上盗洞口儿那儿的，是你五大伯和六大伯。 你大伯伯和二大伯，已经把墓室里边值钱的陪葬品都传递完了。按规矩，应该把你三大伯、四大伯招呼进来，四个人一块打开棺材。最后把这棺材里的值钱东西一块儿拿出来，然后撤走。 可是在把墓室里陪葬的物品传递出去之后，你大伯伯和二大伯也不知究竟因为甚，没招呼你三大伯和四大伯，两个人动手就把棺材打开了。 打开棺材这俩人发现，墓的主人是个女人，在地下埋了几千年了，身上的肉竟然没腐烂！在尸身的周围堆满了金银珠宝。 你大伯伯和二大伯立即动手，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到了棺椁外边。拿完了尸身周围的金银珠宝，你大伯伯和二大伯发现，这个女人尸体的左右两手，每只手抓着一个玉石的把玩。 这古玉的手把件儿，如果拿到市面上，懂行的人会作为收藏品，出高价买回去。这两个手把件儿要不要了？你大伯伯和二大伯，在要不要玉石手把件这件事上，就违背了倒斗摸金的规矩。 甚规矩咧？这是盗墓这个行当几千年来定下的规矩，流传至今仍然在遵照执行的行规。那就是墓穴中的玉器，盗墓的人不准动。 为什么有这个规矩呢？因为玉器和金银来比较，玉器虽然值钱，但是变现比较困难。玉器不像金银，拿到市面上可以和货币等价交换。也就是说呢，金银可以当钱花，玉器可不能当钱花。另外玉器容易破碎，费劲巴力的带着玉器，很容易就打碎了。所以倒斗摸金的盗墓人，绝对不要动墓中的玉器。 可是当时你大伯伯和二大伯，看着这女人手中抓着的这两件玉把件儿，实在是太漂亮了。通体晶莹剔透，雕工古朴细腻。你大伯伯和二大伯，当时可能是动了这一丝贪念，要把这两件玉石把玩带上来。 当时你大伯伯抓住了一只玉把件儿。你二大伯抓住了另一只玉把件儿就要动手。娃崽你想想，从死人手里边拿东西，那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可是俩人往回使劲儿的时候，竟然发现这玉把件儿纹丝不动。 哟呵！这可真是见了鬼了！难道说这死人舍不得放手？那哪儿成啊？死了死了，死了拉倒！你都躺在这儿几千年了，该放手就放手吧！你大伯伯看了一眼二大伯。二大伯冲你大伯伯打了个手势，就在这时候，你三大伯和四大伯进来了。 你三大伯和四大伯怎么进来了呢？他们不是在墓道里等着传递金银财宝呢吗？没错啊！可是等来等去没动静了，你三大伯跟四大伯要进到墓室里来看看，究竟发生了甚事儿？ 就在你三大伯和四大伯进到墓室里，刚要问你大伯伯和二大伯，张嘴还没说出话来的时候，就听墓室里嘎啦啦啦一阵乱响，就见墓室门儿的上方，突然从墓道顶上落下了一块巨大的石板！那石板一旦落下来，势必要把墓室和墓道隔成两个天地！墓室里的四个人手边没有了任何掘坟盗墓的工具，一旦石板落地，那隔在墓室里的人也就陪着死人葬身地下了！ 眼看着石板往下落，就听你三大伯、四大伯狂喊了一声“不好！快跑！”转身往外就跑。地下墓室中形势大变，眼看着电光石火间就是阴阳两隔、生死攸关！ 事出突然，你大伯伯和二大伯当时都傻了，从来也没碰见过这样的事儿呀！耳边听你三大伯和四大伯撕心裂肺的狂喊了一声‘不好！快跑！’你大伯伯和二大伯才猛然清醒过来。 你二大伯是哥儿六个里功夫练的最好的，眼看着石板落下来了，你二大伯来不及多想，脚下发力，八步赶蟾，一挺身形站到了石板下方，就想凭一己之力把石板挡住坠落的速度，为你大伯伯、三大伯、四大伯争取哪怕是一秒钟的时间！ 可是没想到，那下坠的石板裹着势不可挡的威风，压垮了你二大伯的两只胳膊，重达几千斤的石板，硬生生的把你二大伯的脑袋压进了脖腔里！ 眼看着二大伯的身子马上就要被石板彻底压倒了，你大伯伯狂吼一声，像一只出山的猛虎似的，身子窜出去抱住了就要倒地的二大伯，两个人用血肉之躯垫在了石板的下面。 大伯伯用微弱的声音说，“快！从我俩身边儿快爬出去！快！” 你三大伯和四大伯如梦方醒，俩人分别从你大伯伯和二伯伯身边，拼了全身力气从石板下的缝隙中爬出去。当你三大伯和四大伯回身再看你大伯伯和二大伯，两个活生生的人已经被石板压成了两截！ 墓道中嘎啦啦啦的怪叫仍然在继续，墓道顶上的夯土夹杂着石块儿，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着。整个坟墓似乎马上就要塌陷。 你三大伯和四大伯来不及多想，拔腿狂奔。头顶上的沙子、夯土、石块，始终伴随着你三大伯和四大伯。整条墓道飞沙走石尘土飞扬，脚下的墓道也开始塌陷，生命的丧钟似乎就在耳边嘶鸣！一条不长的墓道，你三大伯和四大伯感觉就像没有终点。仍然年轻的生命，就像是马上要就此终结！ 前边就是盗洞口了，耳听着五大伯和六大伯在地面的盗洞口那儿声嘶力竭的喊着。究竟喊的是甚？你三大伯和四大伯已经顾不上去分辨了。甚是金银，哪个是珠宝，此时此刻全都是过眼云烟。平时说生命珍贵，根本没有感觉。此时此刻却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地狱就在身边，四周都是鬼魅，阎王判官瞪眼看着墓穴崩塌，感觉到的只有脚下土地的颤抖，周围的墓道在塌陷！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廿六 死里逃生惊魂定惊天大事全家哀 ‍ 当抓住盗洞口那粗粗绳子的时候，你三大伯二话不说，迅速的用绳子捆在了你四大伯的腰间，抬起头迎着塌陷下来的洞壁土块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高声的喊着“五弟！六弟！拽绳子！” 你四大伯慌乱的嘶喊着“三哥，跟我一块儿上呀” 随着地面上你五大伯、六大伯用力拽绳子，你四大伯的身子迅速的向地面升起。 当你三大伯随着再次扔下来的绳子捆好了自己升上地面，四个人连滚带爬的跑开的时候，身后轰隆一声犹如地陷天崩。 你这四个大伯回头一看，飞扬的尘土下，是一个深深的大坑。这座商代的古墓，已经又一次被深深的埋进了地下！” 夜色中，灯光下，听爹给我讲了大伯伯和二大伯的故事，听到紧张之处，我下意识的双手攥拳、手心冒汗，心脏跳动加速，似乎我自己就置身于那即将塌陷的墓道中。 大伯伯和二大伯究竟为甚遭遇了这样惨烈的结果，直到今天仍然只有各式各样的猜测，而缺少真凭实据的现场真相。 倒斗摸金的规矩就在那儿放着，没呼唤三大伯和四大伯，在只有大伯伯和二大伯两个人的情况下，就违规打开了棺椁的盖子，这是为甚呢？ 几十年了，老哥儿六个同心协力偷坟掘墓倒斗摸金，在地穴中，晃花眼的金银珠宝见过了无数、经手了无数，没见弟兄之间有谁起过贪念。 大伯伯和二大伯是六兄弟的领头人，最艰难、最险恶的地方从来都是大伯伯和二大伯一马当先，为甚在倒斗一座再普通不过的殷商古墓时，大伯伯和二大伯会违背倒斗的规矩呢？ 三大伯和四大伯看到的，是大伯伯和二大伯在拿女尸手中的手把件儿，从而触动了墓室中的机关，启动了坟墓中的自毁装置，致使整座坟墓整体塌陷。几千年前设置的机关，还能如此起作用吗？如果真是这样儿，你就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 明明知道倒斗摸金不能动墓室中的玉器，大伯伯和二大伯并不是偷坟掘墓的新人，怎么就能够置千年的古训于不顾，伸手去动女尸手中的玉石把件儿呢？ 在墓室的石板闸门落下的危急关头，大伯伯和二大伯不顾自己生命安危，毅然决然的用自己的身体去垫住石板闸门，宁可自己牺牲性命，也要保护三大伯和四大伯逃出墓室，这样的人能会违反规矩，自行开棺，并且去拿女尸手中的玉石把件儿吗？事情过去了多年，没人能回答！ 离开了爹的房间，我回到太爷爷的床前，对于大伯伯和二大伯多年前在殷商古墓中反常的表现，种种疑团缠绕在脑海里、撞击在心灵中解不开。 我试图从多个角度、多个层面、多个方位破解重重的迷雾，但是很可惜，我无论如何绞尽脑汁也猜不透，大伯伯和二大伯当时究竟看到了甚事，竟然违规行事触动机关，而甘愿葬身于地下墓穴中！ 床上的太爷爷睡的很香，可我却失眠了！这一夜我坐在椅子上守护着太爷爷，脑海中却闪现着一幕一幕的场景。 那风雪中讨吃的六个小叫花子，那苦寒中滚烫的羊汤杠杠馍，那钻进秦始皇陵盗取青铜鼎的回头浪子小姜，那漆黑夜色下深山小庙前的格斗，那阳光下明媚的山庄里欢快的笑声，那权太爷爷家我吃不动了的裤带面，那苹果园里师哥师姐笑靥如花的脸庞，那邝爷爷带到山庄的天津糕点，那三大娘老远呼唤山娃崽的清脆喊声，那天塌地陷的墓穴中生死关头的救赎，一桩桩一件件经过、听过的往事在叩问着我，人活着究竟是为了甚？ 俗话说，人留后世草留根，可是太爷爷为甚终生不娶不要儿女，他老人家是怎想的呢？ 去了一趟秦皇密道而幡然悔过的小姜，为甚突然之间就洗心革面二次为人了呢？ 偷坟掘墓倒斗摸金究竟应不应该做呢？掘先人的祖坟要遭报应，这样说对不对呢？已经逝去的灵魂存在吗？如果存在为甚不惩罚世上的摸金校尉呢？ 活着奢靡着朱门酒肉臭，死了还要天下财富陪葬于地下，天道存在吗？那六个苦寒中的讨吃小叫花子，变身盗墓人是天道昭彰吗？ 皇上富甲天下，权贵豪气干云，穷人啼饥号寒，这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冥冥中的报应？不劳动者不得食，怎么感觉这句话是骗子的花招儿呢？ 太爷爷一生坎坷，大伯们和爹晓宿夜行，若说公平正义，锦衣玉食和提心吊胆，哪个是公平？哪个是正义？俗话说，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这流传了几千年的民谣有道理吗？儒家、道家、法家，老子、墨子、孔子，诸子百家争吵了几千年，没见老百姓有甚改变。民如奴仆，官似强盗，到了民国了，和夏商周有甚本质区别吗？ 这一夜，好像是没睡着，又好像是在梦中，痛苦的是读了书，懂得了胡思乱想，文化这玩意儿，真是坑人害人呀！ 几个大伯没念过书，大娘们和娘也都没文化，从来也没甚烦恼，整天高高兴兴的，师哥师姐们有文化，可是这些有文化的儿女抛弃了山庄、远离开爹娘，这是人道还是天道？不想了！不想了！我没这能耐，孔圣人自以为想明白了，其实他就是中华民族最大的骗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就是给皇上舔腚眼子的屁话吗？诶，怎的又胡寻思开了呢？ 太爷爷没甚事吧？我看了看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熹微的晨光。我走到了太爷爷的床边，见太爷爷安静的躺着，已经停止了呼吸。我愣了一下，心里惊叹，原来人是可以知道自己的离去的。这一宿的梦境，是太爷爷走进了我的头脑中了吗？他老人家想要告诉我甚呢？那一刻，我没有惊慌，只是止不住的热泪扑簌簌的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我抚摸着太爷爷的脸，脸上还带着太爷爷生前的余温，但是太爷爷已经不能再呼唤山娃子了。我的头顶再也不能感受太爷爷抚摸的温馨了。太爷爷，您能再告诉我一声哪块糕点好吃吗？太爷爷，我知道，此生您再也不能带着我和师姐、师哥去苹果园了！ 门被推开了，爹走进来了，问我“娃崽，太爷爷怎样了？没甚事吧？” 我看着爹，说不出话来，猛然间一股巨大的难以阻挡的悲痛涌上心头，我放声大哭起来，只哭得声嘶音哑，只哭得昏天黑地，只哭得人事不知，我只是哭呀哭，三大伯后来告诉我说，我在昏迷中仍然没有止住哭声。 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娘的怀里，三大娘在给我用汤勺喂水。我睁开眼告诉娘和三大娘说“太爷爷老了！”说罢又哭了起来。 娘搂着我没说话，只是陪着我掉眼泪。三大娘慌忙找来毛巾给我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说“山娃崽，莫哭了！莫哭了！你太爷爷是有福气之人，睡着了老的，这就是福气咧！你已经躺了三天了，这三天把我们都吓坏了。你止不住的哭，还说胡话。你娘三天没合眼，你这几个大娘轮着照顾你们娘儿俩个三天三宿咧！娃崽，你太爷爷老了，享福去了，你再哭也哭不回来了。你和太爷爷好，就是亲祖孙。太爷爷可不想你哭坏了身子。听话，娃崽，莫再哭了，啊？” 三大娘劝着我，劝着劝着却也陪着我哭了起来。娘也哭，三大娘也哭，我也哭，屋子里高一声低一声，此起彼伏的哭声终于把三大伯和爹哭回来了。 爹一进门走到床前，看着我们娘儿三个低声说“莫哭了嘛！人死如灯灭，转世再投胎，你们这样的哭个没完，大爷爷在奈何桥上也不能喝那碗孟婆汤了。能不能让大爷爷安心的走咧？” 娘和三大娘是相信轮回转世的，爹说的话，立马让娘和三大娘止住了哭声。 见我还在淌眼泪，三大伯走过来抚摸着我的头说道“娃崽，人生都有这一天，谁还真能长生不老吗？你太爷爷人是老了，可是太爷爷说的话留给咱了。山娃崽，你告诉三大伯，秦汉斋留给谁了？” 我哽咽着说道“留给我了。” 三大伯说“古董行里你是谁？” 我说“我是佛眼青瞳。” 三大伯说“你太爷爷当年是甚名号？” 我说“太爷爷是佛眼金瞳。” 三大伯说“记住太爷爷说的话，秦汉斋你得撑起来咧！你不是山娃崽，你是高峻山，你是个男爷们儿，你得是座高山！别再让娘抱着了，今天是你太爷爷老的第四天，今天要起灵，送你太爷爷上路咧！你太爷爷没留下亲生儿女，咱们这些男爷们儿，都来给你太爷爷扛起引魂幡儿，摔碎人间碗，让你太爷爷利利索索的上路！高峻山，你能起来送你太爷爷吗？大声告诉你太爷爷！” 我从娘的怀里挣脱出来，仰天长啸“太爷爷，佛眼青瞳高峻山，给太爷爷送行啦！” 人老了出殡，按照陕北汉中的殡葬风俗，那是要有很繁琐的程序咧！陕北的“老了”就是老人去世了。如果按照陕北的老规矩办丧事，那是太爷爷希望的吗？ 三大伯说“咱这个行当，神鬼不惧，咱要按照咱们的规矩送大爷爷！ 大爷爷这辈子，可以说是人生豪横。看得开，想得透，从来没甚忌讳。老人家在世的时候，爽快大度，广交天下朋友。倒斗摸金的道儿上，哪个不对酆都煞神高看一眼？古董商界的朋友，谁都得对佛眼金瞳挑大拇哥。 大爷爷老了，三天过了，今天给大爷爷送行。孙子辈儿的，老大走的早，那就最小的老七给大爷爷抱罐儿开路。重孙子辈儿的，山娃子高峻山扛头一个引魂幡儿。其他的人，男爷们扛幡儿，婆娘们抱罐儿，僧、道、番、尼四棚经跟在后头，送大爷爷归天上路！” 丰宅出殡，佛眼金瞳起灵，来送行的都是古董界的。马车拉着的丧仪太多，三大伯让跟着送殡的队伍走，缕缕行行的穿过了城区。太爷爷的人缘儿好，阳世间的路该走最后一程了！ 拉着寿木的马车也挂着重孝，马车用黑布遮盖得甚是严实，三匹高头大马也都穿上了黑色的孝衣。太爷爷的寿木是楠木十三圆的，前些年就准备下了。杠房来的的八个抬杠的和拉寿木的马车，俱都是一色黑衣，八个精壮的汉子，显得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太爷爷活着的时候，对购这付楠木的棺材大不以为然，对三大伯说“老三，你怎也信这个？棺材不过是个死人的房子，埋在地下就烂了，没的花这份儿钱。” 三大伯当时就说“这个事儿大爷爷您说了不算，这是我们孙男嫡女的孝心。寿材没有檀木的，有檀木的咱就买檀木的咧！” 这话说的豪横得很咧！ 我和爹娘以及几位大伯、大娘都身穿重孝，我走在送殡队伍的最前头，全身披麻戴孝，扛着引魂幡儿，头上的孝帽子红绒球儿颤抖着，脚蹬的麻鞋绷上了白罩布，鞋脸儿上的红绒球儿分外醒目。 爹是太爷爷的老孙子，脚上没有绒球儿，头上的绒球儿却是不可少的，那显示的是辈份。 队伍排好，我站在头一个，扛着引魂幡儿，仰天高喊一声“太爷爷，高天迎驾，西方接引，魂归极乐，驾鹤西行，出大殡咧！” 大伯们闻声同时把引魂幡儿扛上了肩头。爹把抱在怀中的陶土饭罐儿高举过头，用力的摔在地上。大娘们也把怀中的陶土饭罐儿同时摔在地上。随着陶土饭罐儿的碎裂声，送殡队伍后边儿的僧、道、番、尼高颂佛号，和尚的木鱼敲起，道士的拘魂铃摇动，喇嘛的低音唢呐吹响，尼姑们齐声诵经，街道两旁驻足观看的人们交口称赞着，看看人家这个阵势，威武！ 安葬了太爷爷，从坟茔地回来，三大伯把全家人都招呼到一起，说是还要商议个事情。 三大伯说“大爷爷老了，丧事也办完了，但是这个家不能散，咱今天得给这个家立个章程。 先说说城里这个大宅子。大爷爷在，主心骨儿在，咱这个根基在。 平常日子呢。咱都在山庄那边儿，真有个事儿了，要找大爷爷的时候，来一趟也是快来快走。为的就是日子不要过的轰轰烈烈引外人注目。咱这个行当，就需要咱过的不显山不露水儿，避开不少麻烦。 我今天要说四件大事，都是必须立马定下来的。头一件事，大爷爷在世的时候说过，咱们这个行当，适当的时候该收手就收手。现在大爷爷老了，走了，是不是到了该收手的时候了呢？我心里拿不准。今天大伙都在这儿，把这个事儿定下来，咱们好为今后做个打算。 第二件事呢，就是咱们还得在这个大宅子里住些日子。按照老规矩，守孝得过七七四十九天。每逢七天必须要到坟上去烧纸祭奠。咱必须要按照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做！”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廿七‍众说纷纭心里话当家主事看后人‍‍ 三大伯见大家都肃静的听着，就接着说道“可是山庄那边也不能这么长时间没有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是有个甚闪失，那也不好。所以咱们今天还得定下来。谁留在大宅子这儿？谁回到山庄去。 第三件事，大爷爷把秦汉斋交给山娃子了。在古董界里，咱山娃子也闯出名号了。娃崽大了，也别老叫娃崽的小名。甚山娃子、山娃子的，咱们是叫惯了，可是叫顺嘴儿了，让外人听见就不好听了。 咱今天立个规矩，山娃子这是小名，可以在家里叫。在外人面前，在秦汉斋里，一律叫少掌柜、少东家。别在外人面前折了咱自家人的威风。谁还有更好的主意，一会儿说说！ 第四件事，平常日子秦汉斋的伙计们一切还是照常。那都是些老伙计了，大爷爷在，他们都老老实实的。现在大爷爷没了，山娃子这个少掌柜，是不是也应该到秦汉斋盯着点儿了。不是不相信伙计，是要防着外人。都知道佛眼金瞳不在了，这个时段'人心看不透，小心没大错。常言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的意思，秦汉斋要有个新气象，要让古董道上的人重新认识佛眼青瞳高峻山。该怎办，大家伙一块儿拿个主意。 我要说的基本就这四条，都是家里人，你们是怎想的？也都把心里话聊一聊。” 等了一会儿没人说话。三大伯说“该说甚就痛快点儿，莫当哑巴，都聊聊！” 三大娘说“都不说话。那我就说说。哪说的不对？就当我没说。先说第一点，这个行当，还干不干了？要叫我说呀，这个行当还得接着干。为甚这样说呢？你不能光看现在，你得想想当初，也得想想将来。 当初你们是哥儿六个，逃荒讨吃的路上差点没死喽。是大爷爷看你们哥儿六个可怜，救了你们哥儿六个一命。大爷爷教你们学本事，长能耐，你们才能成家立业有了后人。 都说偷坟掘墓是挖人家祖坟，可怎的都不说，那不敢见人的祖坟里埋的是甚人？那祖坟又是谁家的祖坟？ 咱们挖的，都是几百年前、几千年前的坟。咱们不偷老百姓，不抢老百姓，把千百年以前的财主坟，挖了，掘了，把他们以前抢穷人的，咱们再给他拿回来，有什么不可以的？难道只许那些个皇上大官儿欺负老百姓、欺负穷人？ 要说道理，皇上有皇上的道理，当官的有当官的道理，小偷有小偷的道理，强盗有强盗的道理。我们说的是老百姓的道理，那皇上肯定不乐意，那些当官的肯定不高兴。要是让他们都高兴了，咱老百姓、咱们穷苦人就更没有活路了！ 大爷爷带着你们哥儿六个走上了这条路，从七八岁一直走到了今天。除了倒斗摸金，我不知道你们哥儿六个还会干甚。要叫我说。这条路，咱们还得继续走下去。 再说第二件事儿。城里的大宅子，就叫山娃子打理着。大爷爷在的时候，是山娃子陪着大爷爷。大爷爷的一身本事，也都传给了山娃子。城里的宅子不能丢，丢了，我们的主心骨就没了。 平常的日子，咱还都回山庄去住。山里的日子过惯了，真叫我们到城里来，日子就过不惯。把山庄扔了，那不行！山庄里没人注意，咱所有人如果都住到城里来，那就快出事儿了。 办丧事儿有老例儿，如果不算破规矩，我们这些婆娘们先回山庄。我们婆娘们在山庄给大爷爷烧七，城里边儿烧七，就是你们男爷们儿在这儿了。 第三件事简单。山娃子还是山娃子，回山庄也好，在城里大宅子也好，咱自家人该怎叫还怎叫。到了秦汉斋，那是官面儿上的事儿，官面上的事就得有个官称，我看叫少掌柜挺好。 大爷爷在是老掌柜，大爷爷不在了，山娃子自然就是少掌柜。你们这哥儿五个，也得有个称呼。我看就叫三掌柜、四掌柜、五掌柜、六掌柜、七掌柜。你们都是掌柜的，平常不用在这儿，有事儿一块儿商量。山娃子在这儿按照你们说的办。你们看行不行？ 第四件事，秦汉斋的伙计们，前前后后的跟着大爷爷也有几十年了，一直是忠心耿耿勤勤恳恳。我想不应该打发走，都留下吧。拉家带口的都不容易，把人家饭碗砸了，那不是咱干的事儿。 到是山娃子少掌柜，既然接了大爷爷的衣钵，接续了大爷爷佛眼金瞳的名号，叫做佛眼青瞳，那就不能让外人看笑话。至于怎么壮壮秦汉斋的威风，我们婆娘家的就说不好了，这是你们男爷们儿的事儿，你们去商量着办吧。 再有一件事儿我也得说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原来有大爷爷在，咱们都听大爷的安排。现在大爷爷老了，咱还应该立个主事的人。我想说的都说了，说的要是不对，就当我没说！” 三大娘带头一说话，底下的婆姨们就活泛开了，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着。这个说“三嫂子说的挺好！”那个说“我看说的不错，比我强。”这个说“主事的人真得有。我看就是三哥来吧”。那个说“不用担心秦汉斋，敢上秦汉斋来挑事儿的。还没生出来呢！” 爹站起来说“各位嫂子们，都先静静，我来说两句。三嫂的话，句句在理，我没啥说的，就依着三嫂子说的办得了。咱是个大家族，得有一个挑头的。我看就是三哥了，今后就你说了算了。说完了！” 爹坐下了，三大伯站起来了，摇着手说“这个主事儿的，我当不来。大爷爷在世，那胸中有雄才大略。看人看事，绝对都是看穿了、看透了。咱这些人，跟大爷爷比不了。 我想，以后无论碰见甚事，都是大家伙商量着办。咱们哥儿五个，再加上三娃子，人多主意多，办事就稳妥。大哥、二哥没了，我是三哥，我就当个呼唤人。 咱们哥们儿姐们儿合起心来，让咱们这一族人，让咱们这个大宅子，让咱的秦汉斋，兴旺发达，别给大爷爷丢人现眼。” 那天商量的事儿，挺痛快的，大家都没甚二话。第二天早晨，我娘和几个大娘一块回了山庄。烧纸祭奠的事儿，我们都是按着规矩办的。七七四十九天很快就过去了，三大伯他们和我爹在回山庄之前商量着，要怎么样才能不让秦汉斋塌了腰。 三大伯说“最好我们点一个大墓穴，倒上几件儿像样儿的东西，在秦汉斋亮出来。大爷爷老了，秦汉斋还是得挺着腰板儿在世上，别让同行们看笑话。大爷爷老了，秦汉斋照样不倒。” 四大伯说“话要是这么说，那咱们就到乾县看看。那片地方有武则天的墓，有唐朝公主的墓，大唐朝老李家的侄男旺女，墓穴都在乾县呢！另外还有不少汉墓，这些墓穴，大多都已经被倒斗了，有的甚至被历朝历代的摸金校尉折腾了多少次了。但是乾县这个地方，地下的墓葬很多，已经挖掘的毕竟是少数。要想倒斗出来点好东西。我看。就奔乾县！‍ 唐朝鼎盛几百年，自玄武门政变以来，无论是唐太宗李世民还是武则天，改朝换代实行了一些有利于老百姓的做法。大唐王朝的历代帝王，皇子、皇孙、公主、嫔妃，基本都是殡葬在了乾县。 袁天罡，李淳风这两个世外高人，之所以选择乾县作为皇家墓葬之地，这是有它的道理的。放着大唐朝皇上的墓葬不挖，那都是有悖天道！可是有一样，只要是摸金校尉能找到的皇家陵寝，已经都挖了不知多少次了。要找新的皇家墓葬，首先咱哥几个先得去点穴。只有点准了墓穴，咱们才能动手。” 听了四大伯的想法，大家半天没说话，都在思索着，考虑着，琢磨着。半晌，三大伯说话了。 三大伯说“去乾县盗皇陵，好是好，但是把握性不大。李唐王朝到今天，历经了数千年的岁月。光咱们知道的被盗皇陵，大大小小的也得有几十座了。没被发现的皇陵，肯定是隐藏的极为秘密，让后人难以发觉。 我到是有个想法，转这个念头儿已经有些日子了。我在想，怎么样能让秦汉斋一鸣惊人。 大家还记得那只三足盘龙青铜鼎吗？” 四大伯说“那能忘了吗？” 五大伯说“不就是小姜倒斗倒出来的那只吗？” 三大伯说“就是那只。咱们帮了他一把，临走他把秦始皇陵那条秘密通道图留给了咱们。你们哥几个想过没想过，咱们到秦始皇陵走一趟？” 爹听了三大伯的话，当时就吓了一跳，有些紧张的说“三哥，你是说要……盗秦始皇陵？” 四大伯说“大爷爷可是说过，不准咱们进秦始皇陵！” 五大伯说“大爷爷警告过咱，秦始皇陵暗道机关密布。凭咱们几个，能有多大的本事？别闹个有去无回呀！” 六大伯不同意五大伯的说法。六大伯说“干甚有去无回？有了密道图，怎样去的就怎样回来。干了这个行当，当了摸金校尉，这辈子能进一趟秦始皇陵，也算值了！” 三大伯说“你们哥几个说的都有道理，可你们想过没有，秦始皇建皇陵，七八十万人，修建了三十多年，到今天已经几千年了。这期间难道就真没有人进过秦始皇陵吗？” 四大伯说“从来也没听过道上有人进过秦始皇陵！” 五大伯说“秦始皇陵不同于别的皇家陵墓，如果真有人进过秦始皇陵，社会上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六大伯说“真有人进过秦始皇陵，他也不敢到处乱说。那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 爹说“据说秦始皇陵格外凶险，那些暗道机关都是咱们没见过的，九死一生呢！” 三大伯说“哥儿几个，你们想没想过，小姜从密道中倒斗倒出来的那只三足盘龙青铜鼎？那只青铜鼎并不是大禹鼎！ 大禹当初铸造的九鼎，肯定还在秦始皇的陵墓当中。这里边有个细节，咱们哥几个一块儿斟酌斟酌。” 四大伯说“三哥，有甚细节咧？” 三大伯说“小姜从秘密通道进去以后，在密道的尽头，发现了这只三足盘龙青铜鼎。 根据历史记载，大禹铸造的九只青铜鼎，从重量和大小来对比的话，小姜倒出来的那只青铜鼎，明显的是仿造品。 那么你们说说，秦始皇为什么要仿造九只青铜鼎？他为什么要把九只仿造的青铜鼎，从墓道的进口沿途摆放，一直摆到护城河边这么显眼的地方呢？ 大禹的青铜鼎，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 青铜鼎既是皇权的象征，更是历史的见证。而秦始皇就那么轻率的把这九只仿造的青铜鼎放在了墓道的沿途，秦始皇的这种做法，像是千古一帝的做法吗？ 都知道秦始皇陵埋藏着数不尽的财宝，即便是仿造的青铜鼎，那也绝对是价值连城。 秦始皇把这九只仿造的青铜鼎，就这样明摆明放的搁在那儿，这里边肯定有它的用意。 咱哥儿几个今天就仔细的揣摩揣摩，看看这个秦始皇究竟是甚用意？” 四大伯说“能有甚用意？不过就是看人家大禹铸了九只青铜鼎，秦始皇也就学着人家大禹的样子，铸了九只鼎呗！” 三大伯说“我看秦始皇不是照猫画虎。四弟你想想，大禹当年铸鼎，每只青铜鼎都是一万斤左右。秦始皇已经统一了中国，要想铸造青铜鼎，不会比大禹铸造的青铜鼎小，只会比大禹铸造的青铜鼎大。 可是小姜倒出来的青铜鼎，除了铸造工艺和配料配方比大禹那时候先进，青铜鼎的尺寸和重量明显的不如大禹铸造的青铜鼎。按照秦始皇的气度和做事的风格，造个坟都是天下最大的坟，造个鼎怎么会比别人的小呢？” 四大伯挠着脑袋说“对呀！这是有点儿不对劲儿！” 五大伯说“会不会是秦始皇造鼎的时候，因为刚跟六国打完仗，原料紧张，造大鼎不够用的，只好将就着造个小一点儿的？” 三大伯说“秦始皇统一了中国，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铸造区区九只青铜鼎，他想用青铜原料，可以说是要多少有多少，谁敢说个不字？绝对不会出现原料短缺的问题咧！” 六大伯说“是不是秦始皇觉得大禹铸的那九只鼎有些粗制滥造，他要铸造九只工艺精湛的青铜鼎，在工艺上胜过大禹一筹？” 三大伯说“铸造工艺精湛了，青铜鼎也没必要做小了，减了气势咧！” 爹说“三哥，咱研究这事作甚咧？鼎大鼎小也不是咱能决定的，秦始皇爱折腾甚样子咱不去管他。费这心思，犯不上咧！” 六大伯也英气勃发的说“”秦始皇陵的暗道机关，小姜敢去，咱还不如小姜吗？”‍‍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廿八 秦始皇陵必须盗摸金校尉显神通 ‍ 三大伯说“这个心思，值得咱去费！我琢磨着，秦始皇修建坟墓，声势浩大，工程巨大，财宝无数，他难道不会想到要防着普天下的摸金校尉在他死后来盗墓吗？” 六大伯笑着说道“想到又能怎样？到今天惦记倒斗秦始皇陵的仍然是大有人在咧！” 五大伯说“防止盗墓，秦始皇在活着的时候就想到了。几十万的工人，普天下的能工巧匠，防止盗墓的机关铺天盖地，用了30多年的时间，不就是为了防止摸金校尉摸上来吗？” 三大伯说“时间过了几千年，关于秦始皇陵的传说，人们有几个是亲眼见到的？究竟有没有人进去过秦始皇陵？又有几个能够证明的？ 一座骊山，压在了秦始皇陵的头上。动用了那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秦始皇的心机，应该还有更深层的，只不过咱们不了解，没想透、没看透。 我觉得，仿造大禹铸鼎，是秦始皇使的障眼法。一旦有人倒斗摸金，把这九只青铜鼎倒出去了，天下会以为，大禹九鼎已经面世了。而实际上大禹九鼎仍然在秦始皇陵里！ 在九只青铜鼎上秦始皇都能造假，在秦始皇的皇陵上，在坟墓上，难道秦始皇不会造假吗？” 三大伯的问题和设想，一下子把四大伯、五大伯、六大伯和我爹都给问住了。 四大伯瞪圆了眼睛看着三大伯说“你该不会怀疑秦始皇陵是假的吧？” 五大伯和六大伯不约而同的说道“怎么会呢？秦始皇陵就是真的！” 爹也说“秦皇的陵墓就在那儿放着，天下都知道，假不了咧！” 四个大伯和我爹在那儿说话，我是小辈儿的，虽然也在跟前儿，但是只有听着的份儿，没有乱插话的可能。 三大伯提出来的问题，想法新奇，角度刁钻，这是一个从来没有任何人想到的问题，但是今天让三大伯提出来了。 听到三大伯提出来的这个问题，我的脑子也急速的转动起来。秦始皇陵会是假的吗？ 这时候就见三大伯转过身来看着我说道“三娃子，这半天你也没说话，你已经是大人了，是秦汉斋的少东家，你是高峻山少掌柜，你是佛眼金瞳的接班人佛眼青瞳。你也应该有你的看法，山娃子，把你的想法看法也说说。” 我想了想说道“大人说话，本来不应该有我这个小孩子插嘴。但是我觉得，三大伯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几千年来，没有任何人怀疑过秦始皇陵是假的。但是今天三大伯提出来个假设，秦始皇陵是假的。 那么当年秦始皇。动用了七八十万人工，网罗尽了天下的能工巧将，花了三十多年将近四十年的时间，挖空了整座骊山，修建了这座全世界第一的皇帝陵寝，这种举动瞒不了人，这种举动也不会瞒过历史。所以我说，秦始皇陵是真的。 但是我又觉得，三大伯缜密的推理，又存在着让我们难以辩驳的道理。 秦始皇陵就在那儿摆着，几千年来风风雨雨，历代的帝王走马灯一样的替换着不同的朝代。帝王们死了一茬儿又一茬儿，帝王的皇陵建了一座又一座，可是哪一座皇陵也没有超过秦始皇陵的规模。 几千年来，不光是摸金校尉惦记着秦始皇陵，历代的帝王难道不是同样的惦记着秦始皇陵吗？ 摸金校尉，即便是能够进入秦始皇陵，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历代的帝王如果想要进入秦始皇陵，他可以动用举国之力，挖空整座骊山，把秦始皇陵暴露在阳光之下。但是这些帝王们为什么没有这么干呢？ 他们明明知道，一旦打开了秦始皇陵，可以说天下的宝藏都能够到手了。这些帝王们不贪图这些宝藏吗？ 无论是从统治集团的角度出发，还是借口国家的角度出发，甚至可以打着人民的旗号，大规模的发掘秦始皇陵，这在历代皇帝来说是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 但是我们看到的，历朝历代的统治阶级，那么多雄才大略的皇帝，没有一个敢打秦始皇陵的主意。 我也做一个大胆的猜想，那就是历代的皇帝，历代的统治者，都曾经派人到过秦始皇陵。不过不是大规模的，而是派出一些摸金校尉，试探性的打过一些盗洞。很有可能在摸金校尉盗皇陵的时候，损兵折将铩羽而归，造成了历代帝王对秦始皇陵莫名的畏惧，不敢轻动秦始皇陵。这是一种可能。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由历代皇帝派出的摸金校尉，确实进入过秦始皇陵。但是他们发现，秦始皇陵已经被盗过了。不但被盗过了，而且已经无数次被盗过了。里边的财宝，可能早已经被盗空了。更有可能里边根本就没有财宝！ 这也就是三大伯想说而没说出来的话。我们知道的秦始皇陵是这个样子，而所有的人并不知道真正的秦始皇陵在什么地方，是甚样子！” 我小心翼翼的说出了我的判断，几个大伯听的目瞪口呆。我想他们肯定觉得，我的这个判断太离谱儿了。 四大伯瞪着我说“山娃子，你在说笑话吧？动用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秦始皇建了一个假皇陵？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啊！” 六大伯说“秦始皇在跟咱闹着玩儿？把骊山掏了一个大窟窿，修了一个假坟墓？这个玩笑有点开大了！” 五大伯说“三娃子有点异想天开了！你这念书念的，念糊涂了吧？” 爹没说话，但是也在不住的摇头。 唯独三大伯看着我点了点头说道“嗯，有点意思！还是年轻人啊，头脑活泛着咧！山娃子想的比我深，看得比我远。别看年轻，真有点儿大爷爷的范儿呢！ 我的意思是，这个秦始皇陵不管真假，我们既然有了这条秘密通道图，我们就做好准备。不妨进去看一下究竟。 故宫不是得到了一只三足盘龙青铜鼎吗？他们不是还惦记着另外八只青铜鼎吗？如果我们能够进到秦始皇陵，就能够知道那八只青铜鼎究竟存不存在？ 如果我们有这个运气，就倒出来另外的八只青铜鼎，让我们的秦汉斋举世闻名！” 三大伯的提议，经过大家商量最后还是都同意了。准备好了各种工具，根据盗洞图首先在外围实地踏勘，设计了多个防止意外的紧急预案，四个大伯和我爹信心满满的出发了。 我真的替这些大伯和我爹担心，这次不是普通的倒斗摸金，这次是真的要进秦始皇陵咧！虽然说现在的摸金校尉不是古时候那种简陋的样子，但是古人的智慧有时候是现代人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随时都会发生，我可不想再出现大伯伯和二大伯的不明事件。那是件悬案，不明所以的悬案，至今仍然悬在每个人的心头！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四个大伯和爹的秦始皇陵之行，有惊无险的结束了。当爹给我讲述的时候，有诸多的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让我倍感惊讶。 让我高兴的是，秦始皇铸造的那八只大禹青铜鼎的仿制品，四个大伯和爹把这些鼎都倒回来了。但是没敢放到秦汉斋里，这八只青铜鼎，都放在了山庄的地窖里。树大招风呀！这个消息还没到放出去的时候咧！ 到了晚上，爹和四个大伯都回到了城里的大宅子。爹把我叫到屋里，兴奋的对我说“娃崽，你真行！几个大伯都夸你料事如神咧！秦始皇陵真的是个假皇陵！” 我听爹这么一说，也是吃了一惊，忙问爹“爹，你说的是真的？” 爹高兴的说“当然是真的！小姜没说谎，给咱留下的秘密通道图也是真的。我们找到了秘密通道的入口，仔细的查看了。小姜上次临出密道口的时候，虽然说又做了掩盖，但是做得不太好。如果仔细看，能够看出来痕迹。 因为有了小姜的介绍。我们很顺利的走到了秘密通道的尽头。小姜倒出去的那只三足盘龙青铜鼎的三只足印儿，还清晰的留在原地呢！ 这次倒斗，我们随身带着洛阳铲、钢锹等等工具进洞，不像以往那样轻便灵活。 在密道的出口处，我们都离得很远。只有你三大伯一个人，先用洛阳产试探，看看有没有暗道机关。别回头大家贸然都过来，一旦触发了暗道机关，那就有可能伤着人。 你三大伯用洛阳铲上下左右的试探着，发现这个出口没设置任何的暗道机关。既然上下左右都没事儿，你三大伯就又试探前边儿。 我们都替你三大伯捏着一把汗，就怕突然触动机关，上下左右前前后后说不定有什么暗器出来，那你三大伯就危险了。 可喜的是，我们预想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没一会儿就见你三大伯回身向我们招手，我们知道没事了。 我们到了你三大伯的身边儿，你三大伯说“没甚事，放心吧！可能这个通道是留着他们逃走的秘密通道，所以没有设置暗器机关。但是洛阳铲在前边碰到了硬东西。所以一会儿挖掘的时候，大家还是要小心。” 由于密道很窄，只能容得两个人并排走过，所以开始挖掘的时候，是两个人先上的。 虽然说经过三大伯探测，秘道没发现有什么危险。但是还是提心吊胆的。由于都小心谨慎的挖掘，进度很慢。更由于紧张，头上的汗珠往下噼里啪啦的掉，握着钢锹的手，手心都是湿漉漉的汗水。 挖了一会儿，你五大伯和六大伯过来了，把我和你四大伯替换下来。结果你五大伯和六大伯还没挖上两锹呢，眼前就突然露出了一块石板。 你五大伯回头招呼“有石板！”我和你三大伯、四大伯赶忙都过去了。 你三大伯确认，这应该是暗道的门。你三大伯说“现在把石门四边儿的土扩开，看看这道石门有多大。” 密道露出了石门，大家的心里都有底了。经过清理，一块三尺见方的石门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你三大伯把钢锹掉过来，用锹把儿敲了敲石门，石门传出来空洞的声音。 你三大伯说“这不是门，是秘道的堵头儿。估计石板的那边儿应该是通往墓道的出口。把石门挖开吧！” 你五大伯和六大伯上前去没用多少下，就把石门的上下左右周边的土都挖开了。 三大伯从石门的左右把绳子绕过去拴好了扣儿，我们五个人攥住了绳子远远的站好，你三大伯一声令下‘拽！’我们一起发力，就见石门‘扑通’一声，向着我们倾倒在了地上。 石板被我们拽倒，透过灯光我们看到，前边是堆叠在一起的条石。这些条石是用灰浆砌在一起的，这个就简单多了。当我们把条石都搬开以后，前方就是黑洞洞的墓道。 三大伯把一块条石扔到了墓道里，只听到轻微的‘咔’的一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你六大伯说了一声“没甚事！” 你三大伯说“听着，我先下，你们都听我招呼。我下去没甚事，你们再一个一个的下。” 在墓穴里，不用争，都得按照规矩来。三大伯来到密道口，在灯光下看准了刚才扔下去的那块条石，轻轻地跳在了条石上。站稳以后，用手中的钢锹探了探周围的地面。 眼前就是墓道，墓道的地面也都是用青石铺筑的。三大伯的钢锹在地面上发出‘叮’的一声，墓道中没有任何的反应。三大伯跳到了墓道里，继续用钢锹探路，墓道里传来连续不断的‘叮叮’的声音。 我们谁也没敢乱动，静静的听着黑暗中传来的‘叮叮叮’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就听三大伯在密道外边喊着“没甚事，一个一个慢慢下来。” 我和你的几个大伯，按照先后顺序都跳到了墓道上。我们每人头上的一盏电池灯射出惨淡的灯光，照着黑黝黝的墓道。在惨淡的灯光下，一只青铜鼎同时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几乎所有人同时惊呼“青铜鼎！” 你三大伯招呼大家说“都稳住架儿，先别乱动。大家给我照着点儿道儿，我先过去。如果没有事儿，你们按着我走过的地方，一个一个的走过去。 记住！我们已经走进了秦始皇陵，必须要万分的小心！” 我们大家按照你三大伯说的，头上的灯光都集中在你三大伯的身上和脚下。就见你三大伯反手抽出了背挎的洛阳铲，先用洛阳铲探一下地面，见没有任何反应，才迈出安全的一步。 大家相继依照你三大伯走过的路，集中到了青铜鼎的旁边。 大家都很激动，因为没有碰到任何的危险。而青铜鼎就在我们的眼前！青铜鼎，能到手吗？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廿九 再议八只青铜鼎贵客千里奔山庄 ‍ 你四大伯说‘秦始皇仿造大禹青铜鼎，看来我们的推断是正确的。这才发现了一只，我们再看看墓道里是不是还有另外八只青铜鼎。” 你三大伯说“按照我们一路走过来的经历看来，秦始皇陵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传说中的暗道机关。如果真有暗道机关的话，最应该设置的首先就是墓道，因为这是进入秦始皇陵的第一道防线。可是很奇怪，秦始皇的陵墓，竟然没有任何防卫措施！ 我们发现了第一只青铜鼎，下面，我们五个人分开，分头寻找。记住，一得要用洛阳铲探路。大家都小心点儿，发现任何危险的苗头，都不准去触碰它，赶紧发出求救信号！记住，不准慌，不准乱，稳住心，细打探，我们的第一目标，就是找齐八只青铜鼎，还邝先生多年的一个心愿，让故宫的那些人不再惦记寻找大禹九鼎，把这八只青铜鼎都找到了，都倒出去，给咱们的秦汉斋壮壮声威，让同道中的人看看，佛眼金瞳丰老爷子的后代，在这个行当中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地位！’ 我们五个人分开寻找墓道中的青铜鼎，没料到竟然是那么顺利。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这些青铜鼎，就好像摆好了等着我们来拿似的。 找到了八只秦始皇仿造的大禹青铜鼎，我们按照计划要撤出秦始皇陵。墓道的入口石门我们没有动，仍然是顺着来时的密道，把青铜鼎一只一只的倒出了秦始皇陵。 当然了，在撤出秘道之前，我们把密道在墓道一方的出口恢复了原状。走出密道之后我们把密道的入口又仔细的做了伪装。 这就是我和你四个大伯，进入秦始皇陵倒斗摸金的经过。娃崽，你是怎想的？爹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说“爹，我一个小孩子家的，能有甚看法？” 爹说“不然不然！山娃崽，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念过书，上了大学校，不像爹和你四个大伯，没甚文化水儿，大字认不得几个。你对秦始皇陵的推测，爹和你四个大伯都验证了，你说得都很准咧！我们这次的经过，你已经听爹说了，你先跟爹说说，你是怎的看咧？” 我沉思了一下，理了理思路，字斟句酌的说“爹，从古至今。无论是学术界、是考古界，还是倒斗摸金的民间人士，从来没有任何人怀疑，秦始皇的陵墓会是假的。 由于一只三足盘龙青铜鼎，被一个绝对是外行的、对倒斗摸金根本就不明就里的、一个走投无路的陕北汉子的无奈之举，引起了我对秦始皇陵的怀疑。 从小姜进入秦始皇陵，倒斗倒出了三足盘龙青铜鼎开始，我三大伯也对秦始皇陵开始产生了疑虑。 这次爹和几个大伯进到秦始皇陵，实地勘察了秦始皇陵的防卫情况。虽然借助了小姜留下的秘密通道图，爹和几个大伯省去了寻找墓道入口的麻烦，但是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的一个问题，我们现在发现的秦始皇陵，是秦始皇当年故意让我们发现的。 三大伯你们几个从秦始皇陵的墓道中，把八只青铜鼎倒回了地面，而且是极度的顺利，可以说是波澜不惊、水到渠成。 偷坟掘墓能够在秦始皇陵里达到如此的境界，这是不可能的，也是难以想象的。倒斗摸金，走进秦始皇陵，怎么可能是这样呢？ 爹！从古至今偷坟掘墓倒斗摸金有这么容易做到的吗？咱家的大伯伯和二大伯，就在倒斗摸金偷坟掘墓中丧生了。那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殷商古墓，就让两个人命丧黄泉。而如此巨大的秦始皇陵。却让爹和几位大伯来去自如。您不觉得奇怪吗？ 当然了，这次倒斗摸金，虽然说进入了秦始皇陵，但是只是到了皇陵的墓道，只是把八只青铜鼎倒回来了。往前走还会碰到什么情况？这谁都说不清。 我大胆的推测一下，顺着墓道往前走就是护城河，按照民间的传说，护城河中不是河水而是水银。 护城河中如果真的是水银的话，水银蒸发，会形成巨毒的毒气。那么至少在墓道当中也有毒气存在，但是爹和几个大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这就说明，护城河中有没有水银，还是一个疑问。我现在推测，护城河中没有水银，不但没有水银，连河水都没有，那是一条干河！ 当然，具体的情况究竟如何？那还需要爹和几个大伯，再次进到秦始皇陵当中看看。 秦始皇的陵墓从建成那天开始，就是天大的一个谜。 有人说秦始皇是个暴君，焚书坑儒。可是如果任凭当时的文人群起反对秦始皇实行统一的新政，那么中国的今天也许仍然会是封建割据的局面。 也有人说秦始皇是个明君。他统一了中国，车同轨，书同文。开创了封建社会的新局面，提升了当时的社会进步。 人们攻击最多的，是秦始皇下令杀死了为他修建陵墓的70多万战俘和工程技术人员。我想，秦始皇应该没有屠杀了全部的工匠和工人。七十多万人中，有一部分工人和技术人员，应该是逃出了秦始皇陵，散布到了四面八方。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如果当年秦始皇真是如我猜测的那样做了，那他为什么会杀了一部分而又放了一部分呢？这是需要我再仔细的斟酌和研究的。” 爹听了我的话好半天没有吱声。我想，爹会把我说的话。跟我几个大伯说的。那么，再次走进秦始皇陵，深入到秦始皇陵的内部，就是必然要做的事情了。 本来我琢磨这件事情，可能在近期很快就要进行。没想到，邝爷爷带着北京故宫的人，来到了秦汉斋。 三大伯有些后悔！把八只秦始皇仿造的青铜鼎倒出来之后，三大伯和我爹他们几个人，当时都处在极度的兴奋之中。 三大伯也就当即把这个消息通知了邝爷爷。三大伯把这个消息通知邝爷爷以后，立即感到自己这个做法有些不太冷静了。因为三大伯忘记了，邝爷爷和故宫那些老先生当初有个君子协定，那就是要继续寻找其他的那八只青铜鼎。找到那八只青铜鼎以后，由民国政府出资，邝爷爷牵线，从民间渠道购买这八只青铜鼎。 三大伯想，当初告诉邝爷爷八只青铜鼎已经到手了的同时，也应该告诉邝爷爷，先不要通知故宫的那些老先生们，免得横生枝节，出现其他的意外。 但是现在说甚也晚了！邝爷爷是君子之风，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对于故宫的那些老先生，既然当初有这个君子协定，况爷爷绝对是践诺守信的。 现在，邝爷爷和故宫的老先生们已经来了，那只有既来之则安之了。如果按照原来三大伯的想法，是要避开故宫那些老先生们，只跟邝爷爷一个人谈。但是，现在邝爷爷是和故宫的老先生们一块来的，那就只有避开故宫的老先生了。四个大伯和我爹，再加上我，五个人单独和邝爷爷见面。 邝爷爷和故宫来的老先生们，住在城里的陕北大旅社。我让连升赶上马车，到陕北大旅社去接邝爷爷，然后到大宅子接上我，陪着邝爷爷去到山庄。 之所以这样麻烦和繁琐，就是民间有不成文规矩。这些挖坟掘墓倒斗摸金的人，从来不直接和民国政府官方的人士打交道，而是通过类似于秦汉斋这样的商业渠道来进行交易。而商行的掌柜，就是这种交易的中间人。商行在这其中，赚的是中介费。民国政府也知道这其中的规矩，并且默认了这种规矩的存在。因为民国政府知道，如果没有这些摸金校尉，深埋在地下的千年古董，民国政府是无力去发现它的。之所以民国政府对偷坟掘墓倒斗摸金的行为，一直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认，就是政府无力去限制和管制这种民间的偷坟掘墓行为，而又不想让这些中华民族的千年文化和古董流失到社会上，甚至流失到海外。 其实，邝爷爷也是从城里刚走了没多长时间。参加完了太爷爷的葬礼，邝爷爷刚刚回到了天津不久，屁股还没坐稳当呢，突然就收到了三大伯传来的信息，告诉邝爷爷说，八只青铜鼎已经都找到了。 这个信息对于邝爷爷来说。简直就是喜出望外呀！因为民国政府已经答应了他，允许他自己出资仿制这八只青铜鼎作为他的私人收藏。 陪着邝爷爷从城里去山庄，一路上我们祖孙二人谈的很是热火。 邝爷爷感叹说“唉！都说岁月如梭，真就是岁月如梭。怎么几年没见，一眨眼的功夫，山娃子就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了！岁月这把杀猪刀，把山娃子从一个欢蹦乱跳满地乱跑的小娃仔，雕琢得出落成一个名满西北的古董界名人大腕儿顶级高手。从佛眼金瞳到佛眼青瞳，在古董商界突然间就冒出了一个青年才俊。这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老了就是老了。不服不行啊！” 我也感叹万分的说道“谁说不是咧！十多年前的邝爷爷，那是精神饱满，气宇轩昂，思维敏捷，决断迅速，说话办事儿都是嘁叱咔嚓的明快利索。一别经年，再见邝爷爷，当年的一头青丝已经被岁月染白了发根。但是您老人家雄心犹在，壮志不减，老当益壮咧！在送别太爷爷的葬礼上，我看着伤心欲绝、涕泪横流的邝爷爷，您老人家当时还有着些许的黑发，不过就是这十几天的功夫，邝爷爷竟然满头白发沧桑了容颜。” 邝爷爷说”你个山娃子都长成了大人，我还不老，那不成了妖精了吗？” 我说“邝爷爷，您老真要是成了妖精，那就不是唐僧取经，而是妖精取经了！” 邝爷爷哈哈笑了，那笑声依然是那样的爽朗。 山路还是那样的曲折，马车依旧是那样的颠簸。岁月磨砺着人寰，却难以在短时间内改变山野。熟悉的人生道路，碾压着的仍然是当年的日子。赶车的还是连升，坐在车上的，还是当年的邝爷爷。还是当年的山娃子。回顾来路，车轮碾压着的，是数不尽的往事。鞭梢儿卷起的脆响，炸裂着逝去的时光。山风吹着口哨，没心没肺着自己的欢乐。黄土高原的山峦，坚持着天地的立场而无所畏惧。 而我们这些所谓的人类，无聊到了为一点儿蝇头小利，而挖空心思卑躬屈膝着自我的尊严，在利益的驱使下，从上至下冠冕堂皇的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们把社会看得太好了。我们把人心看得太好了。我们把人性看得太好了。 抬头看看前方的去路。山峦间弥漫着的，是清新的空气。漫山遍野洒满了的，是明媚的阳光。孤独的马车上，三个道貌岸然的人，各怀心腹事，均在不言中。 谁又能洞察这三个人是肝胆相照还是浑浊不堪？那些在官场上满口仁义道德的谦谦君子，哪个不是利欲熏心男盗女娼？真有那不愿同流合污的勇士，难保他不是伪装的凶恶小人！世道人心如此，哪个又能独善其身？ 山庄快要到了，邝爷爷在欣赏着山光景色，我在瞬间感悟着人生，连升在尽心尽责的驾驭着马车，天渐渐的被夕阳染红了云霞，山庄近在眼前。 一条欢叫着的小黄犬狂吠着报信儿，山庄来客人了！ 随着小黄狗的叫声，四个大伯和我爹同时健步迎出了山庄。这个隐秘的深山里的基地，外人是绝对到不了这里的。邝爷爷是多年的老朋友，是太爷爷当年的至交，跟我们情同骨肉，已经是一家人了。 几十年的时光了，能到山庄的外来人，邝爷爷是唯一。三大伯喝止了小黄狗的狂吠，小黄狗懂事的摇着尾巴不乱叫了。 我跳下了马车，扶着邝爷爷下了车。四个大伯和我爹，离着老远就共同抱拳迎宾。 三大伯高腔大嗓地喊着“邝爷，您老吉祥！您这些晚辈儿给您老请安了！” 邝爷爷抱拳回应着“爷！爷！爷！各位小爷吉祥！老邝头儿又来打扰各位小爷了！” 三大伯说“山庄就盼着您来打扰咧！您多来打扰，山庄就多一份儿福气，您老是一步一财气，您多到山庄走走，晚辈们都沾您的光咧！” 况爷爷抱拳说道“多谢抬举！多谢各位小爷抬举！刚分手咱就又见面了，喜气多多！喜事儿多多！抬头见喜！喜气盈门啊！” 虽然说的都是见面的客气话，但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心声。这些话说的很真实，不是那些虚头巴脑的虚应故事。人呢，交往到了这一步，甚是难得咧！ 欢迎邝爷爷的晚宴，仍然是山庄独有的风格。大块儿的手把羊肉，热气蒸腾的大碗羊汤，杠杠馍的香味儿直往鼻孔里钻，吃的就是八百里秦川的面香！地地道道的农家饭菜，不是城里人想吃就能吃到嘴里的。纯粹的西北风味就是皇上也享受不到咧！ 我想，别瞧不起乡下人，农耕民族的老祖宗是谁？就是乡下人！城里人别数典忘祖，忘了祖宗，就让你们吃不上香饽饽！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三十 青铜鼎震撼好儿女人活着不能光认钱 ‍ 山庄里的青菜，吃的仍然是老祖宗留下的滋味儿。邝爷爷吃得满头冒汗，嘴里一个劲儿的夸着“香！真香！这羊肉，别说在天津卫吃不着，在西安满城，你也不会找到这样香的羊肉。撑着我了！杠杠馍的面味儿，藏着八百里秦川呢！我算想开了，留着钱干嘛？回去我就开个西北饭馆儿，运山庄的活羊，运山庄石磨碾出的面，让天津卫的老少爷们儿尝尝，这地地道道的西北风味！” 三大伯说“邝爷您是不喝酒呀，要是再尝尝咱山庄自己酿造的小烧酒，您就得拿咱这山庄当杏花村咧！” 邝爷爷说“能比得了汾酒？” 爹接过话来说“邝爷，比汾酒强咱不敢说，好酒得您自己尝。给您来点儿？” 邝爷爷说“后悔死了！我这辈子，烟不抽，酒不喝，舞厅不进，烟土不沾，一门心思的就喜欢这个古董。要是连女人都忌了，那我就成佛了！” 我接过话茬说“邝爷爷，不是佛。您是妖精！” 邝爷爷一愣，马上想起了在马车上我和邝爷爷说的笑话，哈哈大笑着喊道“对对！妖精！我是老妖精嘛！” 这顿晚饭吃的，叫做尽欢而散。要是依着三大伯，明天早晨吃过早饭后，再去看那八只青铜鼎。 邝爷爷说“等不了啦！看不见这八只青铜鼎，这一宿都睡不了觉啊！这么多年了，我是想啊、盼啊！我都这把子年纪了，有一天我去找丰爷的时候，我得告诉丰爷，大禹铸造的九只青铜鼎，几位小爷都帮我找齐了。各位小爷，别让我等了，一分钟一秒钟我都不愿意再等了。今天晚上就看！哪怕就看一眼呢！行不？几位小爷？” 邝爷爷说的可怜巴巴的，让我们这些小辈儿听得动心动容的难以拒绝。 三大伯说“不能让您老人家睡不着觉。您要是不累，那就今天晚上看！” 大家簇拥着邝爷，走进了当年大爷爷住的窑洞。靠着里间窑洞的墙，有两只大衣柜。三大伯打开一扇大衣柜的柜门，柜里没有衣服，有一扇通向地窖的门。 四个大伯和我爹点燃了五只火炬，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地窖的入口。顺着台阶走下去，宽大的地窖中央，八只青铜鼎整整齐齐的排成了一排。是那样的庄严，是那样的气派，青绿色的光泽，带着远古的威风，肃穆地伫立在那里，让见到他的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邝爷爷迫不及待的冲到了青铜鼎的面前，五只火炬围在邝爷爷的周围，火光照亮了青铜鼎，况爷爷的手颤抖着，轻轻地抚摸着青铜鼎，两行热泪情不自禁地滚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忘记了这是在山庄，忘记了这是在地窖里。他浑然不觉得身边还有别人的存在。他喃喃自语着“找到了！找到了！青铜鼎！大禹的青铜鼎！我的青铜鼎！没想到啊！没想到！在我的有生之年，还能有这个缘份！这一辈子我就算没白活了！” 邝爷爷轻轻的屈膝，缓缓地、庄重地跪在青铜鼎的面前，唯恐惊吓到青铜鼎。 他已经忘记了我们这些人的存在，逐一的抚摸着八只青铜鼎。顾不得擦眼泪，顾不得站起身来，他是双腿跪着在地上行走。来到每只青铜鼎的面前，况爷爷都要顶礼膜拜！ 就着火光，他眯缝着两只老眼，用手一个字一个字的抚摸着青铜鼎上的甲骨文，像是在抚摸一个个幼小的生命。 他抚摸着青铜鼎底部的盘龙浮雕，抚摸着每一片龙鳞，抚摸着每一只龙爪，抚摸着青铜鼎口的祥云，他甚至忘情的亲吻着每只青铜鼎！ 我们所有的人谁也没敢打搅邝爷爷！用情如此之真，用情如此之深，这使我们这些人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甚叫做震撼！ 就在这地窖里，邝爷爷的真情、真爱、真心、真意，尽情的倾泻着！人生，活到了这把子年纪，能够无所顾忌，能够抛弃尊严，能够率真的拜倒在五千年的文化面前，让我们对这位老人发自内心地肃然起敬。 时间太久了，不能让邝爷爷沉浸在自己的绝对情思中。我上前去掺起了邝爷爷，老人家的腿颤抖着，胳膊颤抖着，嘴唇颤抖着，全身轻微的颤抖着。他两眼茫然，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他的心，他的神，他的魂，已经融入了那八只青铜鼎中。 把邝爷爷送回了窑洞，邝爷爷倒在床上就安详的睡着了。此心已了，此情已了，心有归属，情有着落，夫复何求？ 看着安详沉睡的邝爷爷，我在想，一个商人，从南国到北疆，在商界拼搏，却独爱中华民族的古文化。他从中华五千年的文化中，吸取着力量和知识，感悟着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润泽着自己的商业思维，有独到的见解，有深刻的领悟。 老人家想到的做到的，我们这些晚辈能够体会到吗？都说商人唯利是图，老人家却把大把的金钱花在中国的文化古董上。当民国政府需要的时候，他老人家却能够做到忍痛割爱。 当有朝一日，我老了的那一天，回首往事，我对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评价？ 太爷爷走了，邝爷爷也会走的，我终究有一天也要告别这个人世，告别这个星球，告别我们这个民族。 文天祥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别等到死了再悔悟活着的时候该干的没干。现在就摸摸自己的心窝。问问自己。你的良知还在吗？ 暗夜中闪烁着一点光！ 看着安详沉睡着的邝爷爷，我的内心浮想联翩。 人贵有知，知良莠，知善恶，知兴废，知天命，知书达理，知仁义礼智信，知法守规，知人善任，多少知之，造就了一个人，容易吗？ 人贵有心，心有灵犀一点通，前提是你必须有这个灵犀，此心向善，善待天下万物，前提是你心存善念。慈心大爱，普度众生，慈悲为怀并不是菩萨独有，大爱无疆的前提是你的爱心无类。有选择的爱还是爱吗？ 人贵有神，神是精神，精为精粹，神是神韵，此身此生的精粹，汇聚成人的神韵，韵泽万物，造福他人，也不枉了贵为一个人字。 人贵有灵，因为你是灵长类的动物，你是最聪慧的精灵。你有灵智，你有灵感，你不是浑浑噩噩，你不是一无所知，你知道应该做什么，你知道不应该做什么，因为你有灵知！ 人贵有魂。你有魂魄，你有魂灵，你有天地的支撑，你有祖宗的教诲，你有心智的启迪，你有民心的引导，普天下的精灵神韵铸造着你的魂魄，你才所以是人！ 我扪心自问，我是人吗？我配称这个“人”字吗？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难道我也要按照祖先们的脚步，亦步亦趋的继续着前人的岁月吗？我说不清楚，也无法回答，但是我明白一点，就是我会努力去做好我这个“人”！ 我想，如果社会中人多了，那么相对应的，畜生必然就少了。人多了的结果，那就是社会越来越好了。畜生多了的结果，那社会必然就越来越糟了。社会的好与糟，是由每一个人，或者是每一个畜生来决定的。无论你是草根百姓，还是官僚权贵，在人与畜生之间，距离也就是一步之遥。守住了这条底线，你就是人。越过了这条底线，你就是畜牲。选择在于自己！我叮嘱自己，管好我的腿脚，看清我的底线，一旦迈出那危险的一步，我必将万劫不复！ 回到窑洞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公鸡叫早儿了，我却没能闻鸡起舞。睁眼看了看窗户，明知道天亮了，可是我翻了个身又睡了个回笼觉。 是爹推门进来把我招呼醒的，叫我快去吃早饭，说邝爷爷等着我呢！ 我暗自责怪着自己，年轻贪睡，邝爷爷在山庄，怎的忘咧？我慌忙爬起来，下床洗了把脸，跑去陪邝爷爷吃早饭。 邝爷爷的兴奋仍然没有消退下去，吃着早饭嘴里也不闲着，滔滔不绝的说着八只青铜鼎。 三大伯打趣的说“邝爷，您这是真心的喜欢呀？干脆，您把这八只青铜鼎，就当八个小妾娶家里得了。” 邝爷爷正色说道“别胡说！嘛小妾？真都娶回去了，也得当大老婆，不能当小妾！” 四大伯说“邝爷野心太大了吧？八个都是大老婆？您老人家招架得住吗？” 六大伯说“没事儿！别瞧不起邝爷，就邝爷这身子骨儿，别说是青铜的，就算是刚铸铁打的也没事儿。” 爹说“可别闹了，咱说的是青铜鼎，这话要传到外边儿传走样了，说邝爷要一口气儿娶八个，那叫外人怎么看邝爷呀？” 邝爷爷一本正经的说“我就娶了八个青铜鼎了，邝老头儿自己乐意，谁也管不着！别忘了，我是妖精啊！” 我也打趣的说道“今天可是邝爷爷自己承认的，可别说我，跟我可没关系了！”说得大伙都笑了。 吃过了早饭，我们这些男爷们儿都到了当年大爷爷住的那间窑洞，要说的就是一件事儿，关于八只青铜鼎的价格。 山庄跟邝爷爷的关系在这儿搁着呢，所以也没有绕来绕去的兜圈子。邝爷爷坐下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说“咱爷们儿也不是外人，几十年了，在你们爷们儿这儿拿倒斗的好宝贝，也不是一件儿两件儿的了。原来呢，秦汉斋是丰爷掌握着，我从你们丰爷那儿接手拿宝贝，秦汉斋就是公开的转运站，丰爷就是中间人。 一来二去的呢，我也不知不觉的就成了丰氏家族的一员了。咱这父一辈子一辈的一家人就别客气，这次这八只青铜鼎，我真要是自己都接过来，还真就有点儿小的溜儿的伤筋动骨了。 好在是北京故宫那帮老先生，心急火燎的一心要接手这桩买卖。既然民国政府要掏腰包，而且还答应允许我复制九只青铜鼎，我也就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是不是？ 所以今天在这儿咱都说明白了，钱不是我邝老头儿出，该怎么要价你们就怎么要价。我这话说明白了吧？” 三大伯笑着说“邝爷大度，我们都听明白了。说实在话，上回那只三足盘龙青铜鼎，因为是邝爷您要收藏，大爷爷绝对没多要，只收了您3万现大洋。 这回您老爷子把话说开了，是民国政府要掏银子，把这九只青铜鼎收归国有，那咱就按照道上的规矩走，秦汉斋也不能因为是国家掏钱就狮子大张口。我们哥儿五个，还有山娃子，商量了一个底价，邝爷您听听合适不合适？” 邝爷爷说“三爷请说！” 三大伯说“一只青铜鼎，五万现大洋。八只青铜鼎一共是四十万现大洋。故宫来人就在秦汉斋验货、付款、收货、运走。 这八只青铜鼎太过于招风，太过于贵重，秦汉斋肩膀太嫩，不敢担这个责任。在秦汉斋交付了八只青铜鼎以后，一切责任都由故宫来人负责，这是其一。 其二呢，就是事情完结以后，按照道上的规矩，这四十万现大洋中，有邝爷您的三万。这是您的辛苦费，您也别推辞。邝爷，这就是我们商量的结果，也是我们的最低价。您看看合适吗？” 邝爷爷听了，把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嘴里连说着“不合适！不合适！绝对不合适！这里还有我的三万？那头一只青铜鼎的三万块现大洋，故宫已经给我了，我不能再收你们的了。再一说了，这钱给我，咱还像一家人吗？咱还是一家人吗？你们几位小爷，拿我这老邝头还当一家人吗？这是其一。 还有一说，一只青铜鼎五万？我认为要价儿低了。因为故宫的那几位老爷子一致的认为，这些青铜鼎不是汉代的，是夏商周的东西。 他们的依据，是青铜鼎上的铭文是大禹治水的记述，再有就是故宫对青铜鼎的元素检测。 实话跟你们几位小爷说，第一只青铜鼎。故宫把我花的那三万给了我，另外民国政府又奖励给我三万。因为故宫上报的是夏商周的青铜鼎，是大禹铸造的，民国政府作为国宝来收藏的。作为奖励，政府又单独拨款，给了故宫博物院三万。这就是说，第一只青铜鼎，国民政府实际付出的价钱是九万。这是公开的，私下的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交易和花费？这个我就不好说了。 所以我说，几位小爷开出的价格，即便是底价，那也太低了。” 几个大伯和我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不约而同的把脸转向了我，同时向我投过来征询的目光。 我急忙说“别看我呀！我是个小辈儿，还是多听听邝爷爷的吧！” 邝爷爷把话接过来说“我是这么寻思的，买卖生意最重要的是货真价实。咱不是看着买家是国民政府就狮子大开口，是咱这青铜鼎的价值可不是区区的几十万现大洋，而是中华民族老祖宗的文化精粹。这是要震惊世界的！”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三十一 青铜鼎身价百万秦汉斋贵客验宝 三大伯说“你不光是秦汉斋的少掌柜，你现在是西北古玩道儿上的佛眼青瞳。这个底价，是我们哥儿五个在私底下商议的，因为你在城里，没来得及和你商量。 想今天早晨跟你说说的，结果你又睡了个懒觉。我们也寻思了，邝爷也不是外人，咱自己家的事儿，自己人一块商量。 现在呢，是我们说出了我们这哥儿五个商量的结果，邝爷把政府的底也亮给了咱们。就是你的想法，大家还都不知道。所以说现在要听听你是怎想的。” 我说“刚才大家议论的时候，我就在掂兑着。其实刚才邝爷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我按照邝爷爷的思路把话挑明了。一只青铜鼎，十万现大洋。八只青铜鼎一共是八十万现大洋。 这八十万现大洋中，有矿爷爷八万中人费。这是规矩，道上的买卖都是这么干的。咱也不能破了规矩，让道上的人说咱不懂事。要是破了规矩，今后秦汉斋在道上的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人贵有知，别光认钱，更应该认识祖国。不忘祖先，不忘祖国，不忘自己是个中国人！” 我看了看大家，没人说话，都在听我继续说“钱是好东西，但是别让话不好听。民国政府前前后后花费了大约是一百万。虽然说实际得到的不是大禹铸造的青铜鼎，而是秦始皇仿造的青铜鼎。但是在世界史上，已经可以说得上是登峰造极了。 区区一百万，在民国政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从文化范畴来说，从历史角度来看，从现实主义来评价，民国政府绝对是占了一个大便宜。这就是我的想法。 另外再说一点。邝爷爷是个商人，再商言商，将本求利，这是经商的原则。可是有一点，邝爷爷这个商人是个有文化的商人，可以说是个儒商。邝爷爷有钱，但邝爷爷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邝爷爷从一家人这点上出发，不想拿秦汉斋的这点钱。我作为一个小辈儿来说，况爷爷想错了。 第一，您拿的不是秦汉斋的钱，是民国政府的钱。没有您在这中间说话，这八只青铜鼎，算上先头儿的那一只，一共九只青铜鼎，到不了民国政府的手里。您的举动，是为咱们中华民族做了极大的贡献。 第二点，咱们都是守规矩的人。倒斗摸金，有倒斗摸金的规矩，古董道儿上有古董道儿上的规矩。按照规矩办事，邝爷爷您就是在帮助秦汉斋，您就是在支持您这个山娃子，您就没有败坏佛眼青瞳这个名声。 我这话说的好像有点重了，邝爷爷呀，您老人家可别挑我的毛病啊！山娃子还年轻，该担待的您就担待着点儿，山娃子在这儿先给您赔个不是了！” 说着话，我双手抱拳当胸，给邝爷爷深深的鞠了一躬。 邝爷爷慌乱的摇着手说“使不得！使不得！老邝头儿的心思，让这个山娃子看得一清二楚，说的明明白白的。佛眼青瞳这名号真不是白叫的！丰爷泉下有知，肯定得为山娃子挑大拇哥呢！ 我来表个态，山娃子说的，有理有据，依我说就这么定了。” 三大伯看着几位大伯和我爹说道“你们说说呢？怎定？” 几个大伯和我爹都对看了一眼，齐声对三大伯说“就这么定了！” 邝爷爷一拍巴掌，高兴的说道“那咱们再定一下，这八只青铜鼎甚时候运到秦汉斋？定下了时间，我好通知故宫那几位老爷子，准时到秦汉斋验货、付款、运货。要在一天之内完成，速战速决，避免出现任何意外。” 三大伯说“邝爷把话说的都到位了，那就按照邝爷说的去做。事情都说完了，说句不敬的话，山庄就不留邝爷了。山娃子还是陪着邝爷回城里，一会儿就动身。 我们哥儿五个，马上安排好青铜鼎，随后就启程。今天晚上我们都住在秦汉斋，守护这八只青铜鼎。明天早晨请故宫的几位爷过来，到秦汉斋完成交接事宜。 在咱这个地方，对于青铜鼎的转手要严守秘密，绝对不要声张。青铜鼎进入故宫博物馆以后，民国政府肯定要对全世界公布。那个时候，必须要说明秦汉斋这个名号，要出现佛眼青瞳的名字。佛眼青铜高峻山的照片，要在发稿的报刊杂志上登载。” 邝爷爷还在惦记那八只青铜鼎，问三大伯说“三爷，让我也陪着青铜鼎一块走不行吗？” 三大伯笑了说“邝爷，前后脚的事儿，您别不放心。咱们分着走，就是不想惹别人注意。这样更安全一些，您说是不是？” 邝爷爷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那就依着三爷吧！”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既然已经说了立即动身，路途不算近，赶路要趁早。连升拴好了马车，我陪着邝爷爷登车启程。这一路上，好天气，好心情，连升赶车，马不停蹄；邝爷爷说话笑声不绝。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况爷爷已经走进了西北大旅社。 我让连升把我送到了秦汉斋，连升自己先回大宅子了。我要在秦汉斋等着几个大伯和我爹，今夜的重头戏，就是轮流守夜，保证青铜鼎不出问题。 好在这一夜平安无事，天亮了，秦汉斋的伙计从街上买回来平遥的驴肉火烧，和上海的特色小馄饨。我们吃饱喝足，秦汉斋今天没开店门，就等着邝爷爷和故宫的几位老爷子。 平静的时刻，不平静的心情。我们昨天商量的事情，况爷爷肯定已经转达给了故宫方面。对方会同意吗？不会出现什么变故吧？一次交易将近一百万现大洋，在当年的古董界来说，绝对是一项惊天的大手笔。当故宫宣布了这件事儿之后，秦汉斋和佛眼青瞳必将会载之于史册。我想，太爷爷可以放心了！ 吃完了早饭，爹和四个大伯都到秦汉斋后边的屋子休息去了。这也是倒斗摸金这个行当的规矩，摸金校尉是不和买家见面的。一切出头的事情，都有中间人出面儿。也就是说，秦汉斋里只能有我一个人来面对故宫的那些老先生。 爹和几位大伯避开了以后，没有多一会儿，我就听到秦汉斋传来了敲门声。 我上前打开秦汉斋的店门，迎门站着的是邝爷爷，身后边站着的是三位老人家。 就见三位老先生都是身穿银灰色中山装，头戴礼服尼的银灰色礼帽，脚蹬皮鞋，手里拄着文明棍儿。当先的老先生，鼻子上架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闪着智慧的光芒。 我不卑不亢的对着邝爷爷和三位故宫的贵客抱拳施礼，朗声说道“邝爷并三位贵客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老先生们恕个罪儿吧！” 邝爷爷也公事公办的说“少掌柜，您客气了。来到大名鼎鼎的秦汉斋，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我说“邝爷这话言重了！晚辈恭候多时，请进店献茶说话。” 我侧身恭请，邝爷爷头前带路，一行四人昂然走进了秦汉寨。 我把客人让进会客厅，伙计给各位布好了盖碗茶后退出了会客厅。 我恭敬的说“几位远道而来，贵足踏贱地，鞍马劳顿。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几位多担待。” 邝爷爷说“给少东家介绍一下，这三位是北京故宫博物馆的掌门三泰斗，从左往右分别是，故宫博物馆馆长那逸夫，故宫博物馆副馆长龙啸尘，故宫博物馆副馆长任不语。” 那馆长欠身说道“冒昧登门，给少东家添麻烦了。” 我说“那馆长您太客气了。您三位是政府大员，更是古董界的泰山北斗，从北京来到陕西的偏僻小城，秦汉斋倍感蓬荜生辉、荣幸之至！” 邝爷爷说“客气话就不要多说了，少东家佛眼青瞳的名声，三位馆长早有耳闻。这次专程从北京来此，就是为的大禹九鼎而来。少东家昨天的意思，我已经原汁原味儿的向三位馆长汇报了具体的细节。余下的事情，您几位酌情论事，我就不多言了。” 我说“邝爷您辛苦了。今年的明前龙井新茶，润心润肺，咱们有话慢慢谈。品茶论道，茶还是要慢慢的品，那才有滋味咧！” 邝爷爷说“多谢少东家！喝好茶才能验好货，我先尝尝！” 邝爷爷端起盖碗茶，掀开碗盖儿闻了一下，真心的赞道“好茶！龙井的清香，真是提神醒脑啊。几位馆长，虽然不是煮雪烹茶，却也是陕北的清泉香茗。那馆长，您老是老茶道了。您给评评，比北京玉泉山的水如何？” 那馆长喝了一口茶，连说“不错！不错！我的茶道功夫差的还远。真要说茶，还得听任馆长说。点评龙井，而且是明前茶，在北京要提起任不语，就没有别人说话的份儿了。” 任馆长微微一笑，端起盖碗喝了一口，咂咂滋味儿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来挑起大拇指。这位副馆长人如其名，真是不爱多说话呀！ 我对龙馆长说“龙馆长，您也赏个脸尝尝？” 龙馆长说“要叫我评茶，都是好茶。茶，得好人喝，喝茶我不行。少东家要是有好酒，我倒是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那馆长说“喝茶喝酒不是我们这次的目的。邝爷已经把八只青铜鼎的价位告诉我们了，经过我们请示民国政府财政部，对您提出的价位，政府表示认可。我们来就是要验证一下那八只青铜鼎的身份，少东家还请大开方便之门呢！” 我说“那是必须的！” 那馆长说“什么时候可以让我们看看青铜鼎呢？” 我说“青铜鼎就在秦汉斋，您随时可以看。” 那馆长说“那就别耽误时间了，少东家，请您头前带路吧！” 我站起身说“请几位随我来！” 我在前，邝爷爷垫后，中间是三位馆长。我们一行五人走进了秦汉斋的藏宝阁。八只青铜鼎迎门一字排开，我打开了藏宝阁的所有电灯。雪亮的灯光下，八只青铜鼎泛着凛冽的青铜色，展现着远古的清幽。三位馆长一只一只的鉴赏着这八只青铜鼎。 他们有时低声细语，有时对青铜鼎指指点点，细致的品头论足。我看着这些中国文物的顶尖人物，对三位馆长的专业知识真是敬佩有加。 一上午的时间，刚刚评定了四只青铜鼎。对青铜陵的认真负责、一丝不苟，体现了三位馆长深厚的专业底蕴和认真负责的精神。 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本来要请三位馆长和邝爷爷到定好的饭庄去吃饭。但是被三位馆长同时拒绝了。那馆长说“时间紧迫，如果方便，就在秦汉寨吃点工作餐吧！” 民国政府的官员能够如此，实属难得呀！不讲排场，不图虚名，勤劳奉仕，体现着专业人士的素质和读书人的本色，也让我发自内心的另眼相看。 中午，我们和伙计吃的是一样的饭，陕北汉中的裤带面。邝爷爷一再的推荐陕北的油泼辣子，几位馆长吃的是连呼过瘾。 那馆长说“回北京告诉他们，来到陕北没吃饭，吃的是裤带，解馋着呢！”说的大家都笑了。 吃完了午饭，略微的休息一下，简单的喝了一会儿茶，三位馆长又开始了紧张的鉴定工作。 由于有上午的工作经历，下午的评审鉴定速度加快了很多。八只青铜鼎都看完了，时间刚交下午四点钟。 那馆长满意的说“少东家，秦汉斋的宝贝名不虚传、货真价实啊！看来今后还得请少东家多多的支持故宫博物馆呢！” 我说“那馆长您真是高抬了。我这一个小小的店面，哪里敢跟故宫博物馆比呀？只要东西能够入您三位的法眼，那就是您对秦汉斋的照顾了。” 那馆长说“少东家您也别客气，佛眼青瞳，我们在北京就有耳闻。佛眼金瞳丰老爷子的传人，果真是名不虚传。以后秦汉斋有什么好宝贝，别忘记给我们三个老家伙通个信儿，开个方便之门，让我们有个优先权呢！” 我说“有邝爷在这儿，秦汉斋的事儿瞒不得他。您三位是中国古董界的泰斗，今后还请您对秦汉斋多多的指教。” 那馆长说“一回生二回熟，今后咱就是朋友。有用得着故宫的地方，少东家只管说话。有时间去北京的话，也请少东家赏光，到故宫博物馆坐一坐。我们此行的任务呢，到此就该结束了。少东家，我们给您准备了一张八十万现大洋的支票，请少东家过目。” 说着话，那馆长身后的任馆长打开随身的皮包，拿出一张支票递过来。我接过支票一看，确认支票数额没有问题。 我让伙计把账房先生请过来，让他马上把支票存到银行。 那馆长说“少东家，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请帮忙，给这八只青铜鼎做好包装立即装箱，我们要连夜托运回北京。”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三十二 火车站丢失青铜鼎厅局长问案秦汉斋 ‍ 我说“那没问题，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木箱的外层是铁皮，木箱的夹层铺垫的是防止磕碰的草垫子，伙计们装箱的时候，您老三位和旷邝爷在现场监督。如果没有问题，请您在收货单上签字确认。” 那馆长说“少东家办事儿真的是认真仔细、老成厚道。” 我说“不敢当！东西贵重，不是仨瓜俩枣的小玩意儿。出一点纰漏，那就是巨大的损失。认真一点，就是对政府负责，更是对您三位负责。” 那馆长点点头说“说的不错！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装箱了？” 我说“可以，咱们请到后边吧！” 我带着三位馆长和邝爷，到后边检查了定制的八只装青铜鼎的铁皮木箱，特制的草甸子整整齐齐丝毫不乱，三位馆长满意的点头认可。 伙计们把八只铁皮木箱搬到了藏宝阁，三位馆长亲眼看着伙计们把八只青铜鼎装进了铁皮木箱。龙馆长从随身带的皮包里拿出来已经写好并盖有故宫博物馆大印的封条。用铁锁锁好了铁皮木箱，贴上了故宫的专用封条。 恰好账房先生也回来了，告诉我说“少东家，八十万现大洋已经在银行存上了。” 我点了点头说“知道了，辛苦你了，休息去吧。” 那馆长说“我们此行就算是大功告成。不耽误时间了，你我后会有期。火车站已经给我们备好了专列车厢，装车以后我们就能立即起运。重任在身，就此告辞！” 我说“那就请那馆长给我在收货单上签字吧！” 那馆长说“应该！应该！” 那馆长心情愉快，龙飞凤舞的签上自己的名字，摁上自己的指印。三位馆长亲自监看着，伙计们把八只铁皮木箱搬上了火车站的货运汽车。 没想到的是，三位馆长。如此的政府大员，竟然和邝爷爷一起，登上了装着木箱的货运汽车车厢。对这八只青铜鼎，他们真的是相当的看重呢！ 汽车启动，迎着夕阳，开向了火车站。我心中默默的祈祷着。但愿秦始皇的八只青铜鼎，一路平安的的抵达北京吧！ 怕出事儿真就出事儿了！而且出的还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八只青铜鼎离开了秦汉斋，我的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 故宫博物馆的三个馆长，由邝爷爷陪同，亲自到秦汉斋来接八只青铜鼎。而且是悄悄的来，悄悄的走。没有惊动任何人。可是这八只青铜鼎却丢了！ 不光是八只青铜鼎丢了，连邝爷爷和故宫博物馆的三位馆长一块儿丢了！ 不仅仅是邝爷爷和博物馆的馆长，以及八只青铜鼎丢了，连一节火车车皮都丢了！ 真要是火车车皮丢了，也不算回事。不过就是一节车皮呗！问题是车上面还有一位天津著名的企业家，和三位民国政府的大员，也丢了！ 故宫博物馆呀！那是民国政府重要的文物部门！馆长相当于部长，副馆长相当于副部长，民国政府的一个部长、两个副部长都丢了，这还不是天大的事儿吗？ 一个部长和两个副部长丢了，这也没什么，重新任命就得了。问题是这节车厢里，有八个铁皮的箱子。这八个铁皮的箱子里装着八只青铜鼎。这八只青铜鼎跟着部长、副部长、企业家和一节火车皮一块丢了，这可就是绝对、绝对、绝对的大事了！ 因为这八只青铜鼎是民国政府花重金刚刚买的，对于中华民国政府来说，那是具有举足轻重意义的！ 这八只青铜鼎代表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文化，是夏商周年代铸造的。是大禹治水后铸造的八只青铜盘龙鼎！ 钱花出去了不说，青铜鼎没回来，捎带着一个部长、俩副部长，外加一个著名的企业家，全都没有回来！更可气的是连火车车皮都没回来！对于民国全社会来说，这可称为一件惊天大案！ 连车带人带青铜鼎，上哪儿去了呢？这一件盗窃案，上边惊动了总统，下边儿惊动了警察厅长。 北京警察厅厅长说了，连人带东西都没到北京。这件事儿，北京没责任。 陕西的警察厅长说了。连人带东西从陕西安全的出发，这事儿陕西没责任。 但是东西丢了是谁的责任呢？最后认定是铁路的责任。 铁路他不干呢！铁路说了，这一节儿车皮，我们是按照民国政府的指示，临时加挂的。只要东西一到火车站，就立即加挂到开往北京的列车上。 拉的是甚东西？我们不知道。谁担任警卫？我们不知道。这节车皮里是甚人？我们不知道。一个部长级的，两个副部长级的。来到了我们车站，不给我们通告，我们竟然不知道！ 现在东西和人，连车皮都丢了，你们说是铁路的责任？我们铁路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有什么责任？ 这些日子，从中央到地方乱成了一锅粥。这么热闹的事儿，我也不知道。一直到报纸上了新闻头条儿，我是通过报纸才得到的消息。 看了报纸的新闻报道，我就纳了闷儿了。关于八只青铜鼎，无论是官方还是我们，一直严密封锁消息。那么盗窃这节车厢的这个贼。肯定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才实施的盗窃。这个贼是怎么得到的消息呢？ 这桩盗窃案报纸上披露了以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才由民国政府决定，北京警察厅、陕西警察厅、陕西铁路警察局，由三个警察厅局联合办案。 民国政府决定，务必要把这八只青铜鼎，完璧归赵！务必要把一个部长、两个副部长，完璧归赵！务必要把天津著名的企业家，完璧归赵！务必要把丢失的那节火车皮完璧归赵！ 这个联合调查组，是七天以后来到了秦汉斋的。本来这些日子全国的大小报纸，无论是正规渠道还是邪门歪道，不管是有道无道还是旁门左道，头版头条连篇累牍报道的，都是这桩离奇的盗窃案。 这回秦汉斋算是出了名了！全中国的报刊杂志，全世界的报刊杂志，这些日子目光盯着的，全都是秦汉斋！ 为甚全都盯着秦汉斋咧？因为一个部长级，两个副部长级，外加一个著名企业家，是从秦汉斋拉走了八只青铜鼎以后失踪的，所以秦汉斋是脱不了干系的。 联合调查组来到秦汉斋的时候，那个派头，那个气势，那绝对不是派出所办案所能比得了的。 北京警察厅，陕西警察厅，陕西铁路警察局，三个厅局长亲自挂帅。民国政府还派来了陕西督军，坐镇秦汉斋要限期破案！ 老百姓哪儿见过这个阵势啊！城里的街道上，那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察荷枪实弹，当兵的枪上刺刀锃亮，忒吓人了！ 全城大小买卖铺户一个人没有，全吓跑了！老百姓胆儿小啊！恐怕惹祸上身！想上饭店吃饭的，先别吃了。闹不好吃了还得让你吐出来！想上商店买东西的先别买了，都怕买一堆麻烦回到家里！想上街溜达的，那就先别溜达了。连当兵的带警察，一个个横眉立目、凶神恶煞。这种时候上街溜达去，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街上没人了，那买卖铺户就关门儿得了。还不行！上边有令，不准关门儿，商业活动照常进行！不让关门儿，还没人进来，伙计们在那儿闲聊天儿。 这个说“哥，这个贼可不是一般的贼，连人带车带东西是一锅儿端，你说他是甚打算呢？” 那个说“兄弟，这事儿咱哪儿猜得出来呀？这里头呀，说不定有甚猫腻呢！” 跑堂的招呼后厨的主灶“胖师傅，您说这偷钱偷东西他有用，他偷一节火车皮干甚咧？” 胖师傅说“偷火车皮，那算甚？他还偷了四个大活人咧！” 西北大旅社这两天就没闲着，叽咯啷、叽咯啷的天天吵吵。客人要退房走人，柜台上坚决不给退房。客人说我不住了还不行吗？柜台上说先生您不住还真就不行！客人说怎么着你还得要强迫我住店吗？柜台上说不是我强迫您，警察局有令，贼没抓着，谁也不准走！客人都快哭了，说我家里还有八十岁老娘没人伺候呢！柜台上说了，我们老掌柜的都快90了，这些日子着急上火，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平常安详热闹的城市，现在是一片死气沉沉！不过说实话，督军带着三个警察厅局长到秦汉斋来的时候，还真都挺客气的。 那天来的时候，是副官带路。督军到是没耍威风，穿着长袍马褂，头上是礼服尼礼帽，脚上是家做的圆口便鞋。要不是副官一身军装，我就真的拿督军当买卖人了。 三个警察厅局长穿的都是正装黑警服，一个儿个儿不苟言笑的跟在督军的身后。督军到是挺随和，我把他们让到秦汉斋客厅，赶紧让伙计给各位官爷上茶。 督军一看这三位警察厅局长，全都是直眉瞪眼没好带气的，督军就来气了。说“你们三位能不能随和点儿？这是秦汉斋，不是你们警察厅！”指着我说道“不认识这位吧？这就是名满西北的古董界头把交椅，人称佛眼青铜的秦汉斋少东家。人家的本事大着咧！隔皮儿断瓜，掌眼断古董，那是一绝！” 仨警察厅局长一块儿抱拳拱手，连说“久仰！久仰！” 督军说“久仰个屁！你们说的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久仰久仰啊，是心里话吗？” 陕西警察厅的厅长说“报告督军！佛眼青瞳我真知道，就是没见过面儿。要不是为了抓贼，我还真找不到这秦汉斋。” 督军更生气了，说“怎着？你会说人话吗？拿秦汉斋当贼窝咧？” 陕西警察厅厅长让督军说的直冒汗，嘴里边连连说着“不敢！不敢！” 督军扭头对我说“别听他们的！嘴里说不敢，甚事都敢干！抓贼不行，十个不顶一个。欺负老百姓，一个顶十个！诶，少东家，你别站着，你也请坐！在咱大西北你也是名人哪！玩儿金石古董玉器的，多数人在我面前都挑你的大拇哥。我还琢磨你得多大年纪呢，闹了半天这佛眼青瞳是个年轻人！厉害！厉害！真他娘的厉害！坐坐坐！坐下好说话！” 我说“督军过奖了！有督军在这儿，我哪儿敢随便坐呢？” 督军说“大西北都知道有你佛眼青瞳，有几个知道我这大头兵的？在陕西省的地面上，以后无论碰到甚为难事，只要没有人命，我都可以给你做主。有事就找警察厅，他这个厅长要给你办不好，你看我怎的收拾他！” 陕西警察厅的厅长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点头哈腰的冲我说“少东家有事尽管吩咐，我一体照办！” 督军说“好了好了！咱来这儿是办案子的，闲话就不说了。说闲话是我的事儿，办案子是你们仨的事儿。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现在喝茶。” 北京警察厅的厅长说“那就开始吧！东西是在铁路上丢的，人也是在铁路上没的，那就铁路先问吧！” 铁路警察局的局长也没推辞，说“先问后问，先后都得问。事情牵扯到铁路，我就得先问个明白。少东家，公务在身，耽误生意，您别介意。” 我说“应该的！应该的！有甚问题您只管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铁路警察局长说“丢车丢人丢东西，咱们一样一样问。先说丢人。来的这四位是什么人，少东家清楚吗？” 我说“清楚。天津卫的企业家邝爷，跟秦汉斋父一辈儿、子一辈儿，是多年的好朋友了。” 铁路警察局长问“好朋友分多少种，少东家说的这个好朋友，好到什么程度？” 我说“按辈分来说，邝先生是我的爷爷辈儿。从丰氏门里这个角度上说，邝爷在这个家里就好像是我们的家族人一样。” 警察局长说“北京来的那三位呢？” 我说“故宫来的三位老先生，我们是初次见面。是邝爷引着三位故宫的老先生来到秦汉斋的。” 铁路警察局长说“少东家知道故宫来的这三位是什么来头儿吗？” 我说“我只知道一个是故宫博物馆的馆长，另两位是故宫博物馆的副馆长。” 铁路警察局长说“少东家，这相当于是民国政府的一个部长、两个副部长，亲自来到你秦汉斋。这也说明了，他们这一次来的目的的重要性。” 我说“这一点我清楚，三位老先生是为了八只青铜鼎来到秦汉斋的。” 铁路警察局长说“你秦汉斋的八只青铜鼎非常贵重吗？竟然能够劳动北京故宫博物馆的一个馆长、两个副馆长来到这儿？”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三十三 莫名其妙丢国宝局长浑蛋脸丢光 我说“是的。青铜鼎一共是九只，有一只已经在故宫博物馆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儿，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为了寻找这八只青铜鼎，故宫博物馆代表民国政府，委托秦汉斋，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要做到九只青铜鼎完璧归赵。” 铁路警察局长说“不就是九个青铜的玩意儿吗？怎么就会那么贵重？少东家，这九只青铜鼎值多少钱？” 我说“这不是钱的问题。如果局长真要让我给九只青铜鼎估个价的话，我可以告诉局长，那是天价！换句话说，这九只青铜鼎，你无论花多少钱都是买不来的。” 铁路警察局长出乎意料的吃了一惊“啊?!这么值钱呀？这是甚宝贝？” 北京警察厅的厅长一脸鄙视的说“局座不知道吧？这九只青铜鼎，是中华民国的国宝，是无价之宝！” 铁路警察局的局长说“既然是无价之宝，为甚不做好安全保卫？北京警察厅可以出人，陕西警察厅可以出人，我们铁路警察局也可以派警察。实在不行，觉得我们警察不能担此重任，还可以派兵车押送，那样也就不会出现丢车丢人丢东西的案子咧！” 警察厅长生气的说“妈了个巴子的，还你奶奶的提丢人，这不光是丢人，是你奶奶的真丢人了！” 我说“因为这九件青铜鼎的确贵重，所以故宫博物院也要慎重对待。局长听说过大禹吗？” 铁路警察局局长说“咱们说青铜鼎，少东家跟我扯什么大雨小雨的，我又不是气象局，大雨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说“局长，你应该听说过大禹治水吧？” 铁路警察局长说“这我知道，大雨要是连着下，山洪就得下来，不治水铁路要出事咧！” 陕西警察厅的厅长撇着嘴一脸瞧不起的样子说道“你可真是铁路警察，离开了铁路，你哪一段也搞不清楚！大禹治水，是夏商周朝代的事儿。大禹是人，不是下的大雨！” 见铁路警察局局长满脸通红，我怕他下不来台，我赶忙接过了话头说“古时候咱们国家洪水泛滥，老百姓民不聊生。舜尧两个帝王，命令大禹治水救民。大禹成功治水以后，铸造了九只青铜鼎。这九只青铜鼎，代表着中华九州，就是中国皇权的象征。从那时候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千多年了。局长，您说这九只青铜鼎能值多少钱？” 铁路警察局长不好意思的说“少东家，你接着说！你接着说！” 我说“不是不派兵保护八只青铜鼎，而是首先要对八只青铜鼎的真伪做专业的鉴定。故宫博物馆的一个馆长、两个副馆长来秦汉斋，是来鉴定青铜鼎真伪的，这充分说明了民国政府对这八只青铜鼎的慎重和重视。 另外，这八只青铜鼎的消息绝对不宜外露，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民国政府的计划是，在经过故宫博物馆鉴定，认定了确属真品以后，秘密的把八只青铜鼎运回故宫。我们是绝对的遵照民国政府的计划办的。” 铁路警察局局长说“少东家，关于这八只青铜鼎，这消息没有泄露吗？” 我肯定的说“绝对没有泄露！我可以保证，在秦汉斋期间，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家。” 铁路警察局局长说“少东家，对你，我们是绝对相信。但是你秦汉斋是不是还有很多伙计呀？青铜鼎的消息，会不会是你的伙计透露出去的？” 我说“绝对不会！青铜鼎运到秦汉斋以后，是严密包裹着的。从外边根本看不出包裹着的是甚东西。所以说秦汉斋的伙计并不知道包裹里包的是八只青铜鼎。” 铁路警察局局长说“那故宫来鉴定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打开了包裹？” 我说“是的！但那时候那八只青铜鼎已经进入了我的藏宝阁。藏宝阁伙计们绝对不能进去的。” 铁路警察局局局长说“那最后装箱的时候是谁装的箱？” 我说“装箱的时候是伙计们干的，但装箱的时候是在故宫的三位馆长、天津来的邝爷、还有我这个秦汉斋的少东家，在我们所有人的监督之下由伙计们装箱。装箱之后立刻装车，紧跟着就运到了火车站。在火车站装上了特备的火车皮。立即挂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从伙计们装箱，一直到火车站装车，这期间是一气呵成。 另外这古董行业，伙计们的吃住都是在秦汉斋。尤其是事关八只青铜鼎，从秦汉斋装车运走以后，我本人也一直吃住在秦汉宅。所以从秦汉斋走漏风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铁路警察局局长满头冒汗的说道“可是这节特挂的车皮。怎么就会丢了呢？” 看着铁路警察局局长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北京警察厅的厅长一言不发，陕西警察厅的厅长在那儿低头研究盖碗儿茶。我心说，这也不是个联合调查组的样子呀！ 督军在旁边看不下去了，说“我说一位二位老三位，要按说你们警察局破案，这是你们的行业，这是你们的专业，你们干的就是这行。我们当兵的是保家卫国，抓贼破案是你们应该干的呀！这个联合调查组、联合调查组，你们老三位是不是得联合起来呀？你北京的，陕西的，不都是中国的吗？你不能眼看着铁路局局长一个人在这憋宝啊？” 北京警察厅厅长说。“回督军，不是我不说话，是说不上话。这案子发生在铁路上，这线索还就得在铁路上找。对铁路这一块儿，我是真的不熟啊！您说万一我一插话，说的再驴唇不对马嘴的，这不得让您笑话吗？” 北京警察厅厅长这暗含讽刺的话，谁都听得出来是对着谁去的。铁路警察局局长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陕西警察厅厅长接着北京警察厅厅长的话说“回督军，要我说问题的根本不在秦汉斋这儿。铁路上的事得到铁路那儿去查，咱在这儿盘问秦汉斋的少东家，咱就是问到太阳从西边出来，少东家也不可能知道铁路上的事儿。督军您说是不是？” 督军这半天没插言没说话，已经灌了一肚子茶水了。听了两个警察厅长的话，觉着说的也都有道理。秦汉斋这边，该问的铁路警察局局长已经都问了。该说的，我这秦汉斋的少东家也都一五一十的做了介绍了。再在秦汉斋呆着，也真就没大意思了。 想到这儿，督军把盖碗儿茶一推，站起了身子说道“不错！不错！少东家这茶是真不错呀！哪天少东家有空到我的督军府去坐坐，尝尝我那儿的好茶。好了，不打扰了，我们该到铁路那边看看了。” 说着话督军站起身，戴上了礼帽，拿过来文明棍儿，迈着大步向门外走去。 铁路警察局局长一看，这督军说话是嘁叱咔嚓，干脆利索呀。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铁路警察局局长小跑着往前赶了两步，走到督军身旁说“督军，上铁路去查，那也不能光是咱去呀！” 督军头也不回的说“那依着你哪？叫故宫再来俩人儿？” 警察局局长说“回督军，故宫就不用了，不过这跟案子有关系的人都得过去啊！秦汉斋少东家也得跟过去呀！自古以来办案子，凡是跟案件有牵扯的，都得跟在咱身边儿，这样办案子不耽误事儿！” 督军一听，这话也有理。停住了脚步扭过身子冲着我说“少东家。秦汉斋能离开吗？” 我说“案子重要，需要的话，我就跟着随时听候调遣。” 督军说“那就有劳少东家了！” 说话间出了秦汉斋，督军对三位厅局长说“你们老三位，自己坐自己的车，少东家上我的车。” 我紧跑了两步，上前给督军打开了车门。督军随手抓住我的手把我拉上了车坐在了他的身边。副官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汽车鸣笛直奔火车站。 火车站候车的旅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军车拉着当兵的直接上了站台。北京的警察，陕西的警察，也都一窝蜂的拥进了火车站。候车的旅客全都懵了，这警察跟当兵的怎么都混到一块儿了呢？而且还押着俩经商做买卖的呢！这二位这是犯了甚事儿了呢？旅客不知道，拿督军和我当了犯人了！ 旅客不明白，这火车站上的人可明白呀！无缘无故的丢了一节车厢，连带着还丢了车上的人和车上的东西。本来该警察管的事儿，当兵的也掺和进来了！看来这事儿闹大了，咱们都小心点儿吧！ 这里边最蒙圈的就是火车站的站长了。车皮是他准备的，装车是在站上装的，火车站内一切调度都是他站长亲力亲为的，结果出事儿了！ 看着车站里又是当兵的又是警察，他能不哆嗦吗？别人他不认识，铁路警察局局长他熟哇！立马颠儿颠儿的就跑过来了，小心翼翼的说道“局长！您看这铁路系统吧，全世界都是一个规矩，铁路上的事跟地方不掺合。也就是老话常说的，铁路警察各管一段。地方上不管有多大的事儿，多重要的事儿。，凡是涉及到铁路的，必须跟铁路商量沟通。即便是部队调动、政府要员出行，也都得提前跟铁路系统打招呼。不打招呼呼呼啦啦说来就来，又是当兵的又是警察，从来没有过呀！” 这火车站站长别看平常耀武扬威的，在这帮人面前，就觉着自己的身子都矮了半截儿，说话都是低声下气的。 火车站站长猫着腰站在铁路警察局局长跟前儿，弓着身子低声下气地说“局长，今天这是怎的了？光厅长就来了两位。他们这是……” 铁路警察局长正一肚子火呢！刚才在秦汉斋憋气窝火的忍了半天了，这回把火儿都撒在火车站站长头上，压低的声音狠狠的说“你没长眼啊？这是北京警察厅的厅长、陕西省警察厅的厅长。看见那个戴礼帽拿文明棍儿的了吗？那是咱们陕西省的督军！到你这火车站上查案子来了。赶紧把二楼的贵宾室收拾出来，那就是临时的审讯室。车站上没事的，都到二楼贵宾室外边给我候着！丢车丢人丢东西的事儿，你仔细想想一会儿该怎么说！还愣着干甚？赶紧收拾去呀！” 火车站站长被铁路警察局局长连损带挖苦的一顿收拾，连个屁都没敢放，转身小跑着上二楼收拾贵宾室去了。 督军来到了火车站，到是既不着急也不上火儿，跟我闲聊着古董的事儿。 北京警察厅厅长，陕西警察厅厅长也跟没事人似的。因为都知道，来到铁路这一亩三分地儿，那就得铁路警察局局长来安排。安排好了那是应该的，安排不好，如果把督军惹急眼了，铁路警察局局长能有好果子吃吗？ 最害怕的要数火车站的站长了。听铁路警察局局长一说，来的是两位厅长，一位是北京警察厅的厅长，还有一位是陕西警察厅的厅长。这二位官儿不小了吧？让他没想到的，是穿一身便服的那位，竟然是陕西省的督军！这几位哪位也惹不起呀！自己原本想着遵照民国政府的意思，准备好了特挂车厢，挂在了开往北京的列车后边，我就大功告成了！这事办好了，这就是大功一件。民国政府相关部门那边儿，自己就算挂上号了。以后有点儿大事小情的，不也算是条门路吗？ 本来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再简单不过的差事了，竟然出了这么一个摸不着头绪的岔头儿！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那么大一节火车皮，竟然不见了！这篓子捅的可就太大了！ 更让他害怕的是，据说丢了的车皮里，竟然装着民国政府的无价之宝！更更让他害怕的是，跟着押车的，是故宫博物馆的一个馆长、两个副馆长！论级别，一个是正部级，两个是副部级！大官儿呀！另外还有一位富可敌国的天津卫的阔商，这几位真要是出了事儿，我这脑袋也就搬家了！ 害怕归害怕，事儿还得办！发昏当不了死，装傻充愣没用，丢人丢车丢东西，他这个脸是丢大了！闹不好把命就丢在火车站了！ 火车站站长垂头丧气亲自带着人，把二楼的贵宾室收拾好了。把督军和两位厅长、一个局长请进了二楼的贵宾室。督军在椅子上一坐，还是在秦汉斋的那套话。说“老三位，火车站也到了，该查的、该问的是不是该开始了？这铁路上的事儿，是不是还应该由铁路警察局……” 督军的话还没说完呢，铁路警察局局长赶紧把督军的话拦住了说“报告督军！抓贼审案，也不能光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呀！虽然说是来到了火车站，可老话说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是不是该二位厅长主审了？这回我给二位当个差、打个杂，说不定这案子能一针见血、一锤定音呢？”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三十四 贵宾室问案屎尿横流‍青铜鼎回归真相大白 ‍ 已经到了火车站了，按道理说，还应该陕西铁路警察局的局长来主持审案。可是这个陕西铁路警察局的局长，这时候他玩了个心眼儿。他玩儿了个甚心眼儿呢？就是刚才在秦汉斋问案的时候，他曾经出乖露丑，让北京警察厅的厅长和陕西警察厅的厅长，俩人一顿连挖苦带损的，他觉着有点儿憋气窝火，太丢人了！ 现在来到了火车站，正是他铁路警察局局长管的地儿，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儿上，他把这主审的位置推给了两个警察厅厅长，这是为甚呢？他就琢磨着，在我的地盘上，我要给你们弄两双小鞋儿穿穿，这应该是不算难事儿吧？ 陕西铁路警察局局长打的这个如意算盘别人不知道呀！听了陕西铁路警察局局长的话，这督军哪，有他的想法。在秦汉斋听铁路警察局局长说话就是个没文化、少知识的，心里也就没拿他当回事。 就听督军没好气儿的说“我看你也审不出个子午卯酉来！你们两个厅长大人。谁来主审呢？” 北京警察厅的厅长赶忙说“事出在陕西地面上，我给陕西警察厅的厅长敲敲边鼓吧！” 陕西警察厅的厅长一听这话说的冠冕堂皇的，也不能推辞，说“那就我来吧！诸位帮我拿捏着点儿，真要发现点儿甚，该追的人就追，该问的话就问，案子为主，咱们共同负责。” 您听听陕西警察厅长说的，就这几句话啊，北京警察厅厅长。铁路警察局局长，都给兜进去了。 就见陕西警察厅厅长在桌子后边坐好，厉声传唤“来人！把火车站站长给我带进来！” 这火车站站长收拾完了二楼的贵宾室，在贵宾室的外边紧挨着门儿站着，俩小腿肚子正在那哆嗦呢，听陕西警察厅厅长“嗷唠”一嗓子，就见两个警察来到了他的身边，一左一右抓住他的两条胳膊，轻轻的往起一带，火车站站长就觉得脑子里一迷糊，“嗡儿”的一声就昏过去了！ 俩警察一看，这位火车站的站长竟然昏过去了！不光昏过去了，身上这味儿也不对劲儿，仔细一看，火车站站长顺着两条裤腿儿往下淌黄汤！好嘛，这位大小便失禁了！ 俩警察也不敢扔下这位呀，可这味儿也实在让人恶心呀！没办法，厅长传唤，不敢耽误。您看这俩警察，脑袋一个向左，另一个脑袋向右，想拖死狗似的把火车站站长拖到了贵宾室中央。身后边的地上是连屎带尿拖了一地！ 陕西警察局的局长看俩警察不大对劲儿，再一看火车站站长，脑袋耷拉着，好像是昏过去了。随着还闻着一股臭味儿！这位厅长问俩警察“把脸儿给我扭过来！你们俩谁放屁了？” 俩警察恨不得马上扔下这位站长，赶紧报告“厅长，拉裤里了！” 陕西警察厅厅长一听就急了，眼睛一瞪“混蛋！怎么说话呢？甚叫厅长拉裤里了?!” 警察知道是情急之下没说明白，赶紧更正“报告厅长，是火车站站长吓得拉裤子里了！” 督军在旁边儿一听，这也太不像话了，还没审案子呢，先吓得拉裤子里一个！ 陕西警察厅厅长更是气坏了，一拍桌子训斥那俩警察“王八羔子的！拉裤里了还往这儿送？扔厕所里去，弄醒喽涮干净喽再架过来！” 这俩警察心里这个骂呀！没办法，厅长发话，还得执行。俩人这回也不架着站长了，一人拽一条胳膊，拽着火车站站长往外走。你们俩到是绕着点儿道儿走呀，这二位可到好，原路返回，这地上的粪便可就画了地图了，贵宾室臭气熏天，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俩警察也生气呀！弄这么个玩意儿，还没审呐就吓昏过去了，还大小便失禁？厅长叫弄醒了涮干净喽？这活儿谁愿意干呀?! 高个子警察问矮个子警察“这玩意儿怎么涮？” 矮个子警察说“这玩意儿……厕所涮涮吧！” 高个子警察没听明白“厕所……怎么涮？没地方呀！” 矮个儿警察一瞪眼“死心眼儿！男厕所，小便池里涮涮！” 嘿！这真是，甚损招儿都有哇！ 俩警察上厕所涮火车站站长，贵宾室里督军气坏了，拍桌子打板凳的把铁路警察局局长一通臭骂！这案子没法审了，收队，回营！ 大队警察和当兵的，浩浩荡荡又出了火车站。当兵的回营房，警察就地解散！ 第二天的报纸上新闻就出来了，头版头条加粗大字《审案现场臭气熏天，火车站内屎尿横流》。《男厕所里涮站长，小便池内滋味多》！ 这记者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详情，记载详实，笔调辛辣，很快就全国报刊转载。老百姓边看热闹边骂街，这不是花边儿新闻，这都成了臭不可闻了！ 这件事儿闹大了，民国政府出丑，下边儿跟着倒霉。陕西铁路警察局局长办案不力，着既赴南京述职检讨，听候处置！火车站站长玩忽职守，致使盗窃案难以告破，着既撤职查办！ 这处理结果一出来，老百姓拍手喊好，全社会大快人心！令人没想到的是，不光铁路警察局局长被撤职查办，火车站站长丢官罢职，而且这个盗窃案呀，自己就破案了！ 你说甚？案子破了！还是自己破的？这个“自己”是谁呀？这都是没听说过的怪事儿，盗贼作案，警察破案，无头公案，自己投案？天下能有这样的事儿吗？ 八只青铜鼎回到了北京故宫？博物馆的馆长和两个副馆长回到了故宫博物馆？天津卫的富商回到了天津？火车皮自己就乖乖的回到了车库？变戏法哪？大变活人？东西变没了再变回来？车皮变回来？馆长富商变回来？青铜鼎变回来？能变回来吗？变戏法能变回来，这真丢了绝对回不来了！可是他却真的又回来了！这究竟是怎回事咧？ 从这个案子的刚一发生，到中间惊天动地的追查，到各级警察部门儿一齐出动联合审案，到连人带东西带车皮安全的抵达了北京。这其中究竟是怎回事咧？ 这件事儿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完了吧？你得给全社会、给老百姓、给民国政府、给全世界一个明确的交代呀！总不能糊涂庙糊涂神儿，底下跪着糊涂人儿。糊里糊涂的糊涂事儿。让所有的人全都找不着这糊涂门儿吧？ 连丢东西再丢人。那么大个火车皮愣找不着了。现在东西回来了，这贼呢？自己露脸儿了！民国政府这警察呀，脸那可是丢大了！人也丢大了！ 为甚这么说呢？因为这个贼呀，自己出来了！你说甚？贼自己出来了？不可能呀！哪儿有偷完东西的贼，自己出来投案自首的呀？ 有！不光是有这样的贼，而且是昂首挺胸在报上登出了声明。告诉说各位你们省省心，别再抓贼了。车皮是我们劫走的，人是我们接走的，东西是我们借走的，不过这个贼可不是我们！是谁呢？就是陕西铁路警察局局长和火车站站长！ 没听说过！这不是瞪着俩眼说胡话吗？我这么说呀。您听着糊涂是吧？我说着也说不清楚。怎么办呢？我把报纸上刊登的这个所谓的贼的声明，给您原封不动的拿过来。你一看这报纸的声明，这事儿就全清楚了。 标题是这么写的，《一个“贼”的声明》。半个月前，社会上发生了一件大案子。民国政府指定北京警察厅厅长、陕西警察厅厅长、陕西铁路警察局局长联合破案，由陕西省督军负责监督侦破此案。我现在郑重声明，这个案子是我们干的。 案子是我们干的，可是这个贼不是我们。贼是谁呢？贼就是陕西铁路警察局局长！具体实施盗窃车皮这件事儿的，就是火车站站长。丢失的车皮原本是铁路警察局局长和火车站站长串通作案，但是实际上在案发现场直接参与动手的，是我们众多的铁路工人。 领头的就是我，我的真实姓名就不说了。跟各位介绍我一下我自己和我们的团体。我们的团体名字叫“西北花儿红”。 您听着这个名字，别以为我们都是婆娘，我们都是正宗的男爷们儿。我们“西北花儿红”一共是七个人，从红老大排到红老七，常年在铁路上替天行道。 我们的替天行道，既不打家劫舍，也不杀人越货，不过是七个穷的活不下去的铁路工人，是七个被铁路上的贪官污吏逼的走投无路的老百姓。 看着铁路系统官场腐败、裙带成风、贪污成风、贿赂成风、吃喝成风，老百姓吃糠咽菜、食不果腹、有苦无处诉、有冤无处申，我们七兄弟歃血为盟，发誓要和这些贪官污吏斗到底。 社会上都管在火车上进行盗窃的穷哥们儿叫“吃大轮儿的”，可是你们不知道，真正“吃大轮儿的”正是那些手握大权的铁路官员！ 策划劫走火车皮的，是陕西铁路警察局的局长。实施劫走火车皮的是火车站站长。 他们原来的计划是玩儿一出贼喊捉贼，劫走一节火车皮，给铁道部部长施压，造成社会轰动，然后由陕西铁路警察局出面儿，火车站站长协助，在限定的期限内，把被劫走的车皮再完整的追回来。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借着这个不是案子的案子升官发财。不巧的是，火车站站长逛妓院喝醉了酒，胡说八道把劫火车车皮的这件事儿给秃噜出来了。 妓院的妓女是我们的穷姐妹，把这件事儿告诉了我们。于是我们将计就计，潜入火车站，代替铁路警察局局长和火车站站长劫走了火车皮。 没想到的是，这节儿火车皮上有故宫博物馆的一个馆长、两个副馆长，还有天津卫的一个富商。最不可思议的，是车皮上的八只青铜鼎！ 我们等于是无意之中做了一个惊天大案！铁路警察局局长和火车站站长也没想到，他们预谋劫下的火车皮，竟然装载着如此巨大的秘密！ 车皮丢了，故宫博物馆馆长和副馆长丢了，天津的富商丢了，最重要的是八只青铜鼎丢了！此案一出，朝野震动。铁路警察局局长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火车站站长做了一个惊天大案！我们“西北花儿红”的七兄弟，误打误撞的担当了一个贼名！ 当我们劫走了车皮，发现了车上装载的八只青铜鼎。听故宫博物馆三位馆长和天津的富商，跟我们介绍了八只青铜鼎对于中华民族的重要性，我们“西北花儿红”决定，联合铁路上的穷苦弟兄，把这件事情做大，让这些民国的贪官露出真面目！ 故宫博物馆的馆长和天津的富商，一直和我们弟兄在一起，吃好喝好休息好，受到了应有的尊重和款待。 装着八只青铜鼎的火车皮，根本就没离开火车站，一直由铁路上的穷苦弟兄负责严加看管。 我们就是要让全社会知道，民国政府的这些官员，就是一些社会蛀虫！ 现在，陕西铁路警察局局长丢官罢职，火车站站长名声扫地，我们的目的达到了。 火车皮归还了，青铜鼎送到了，天津富商回家了，秦汉斋的嫌疑解除了。 今天我们“西北花儿红”特地声明，说清事情真相。另外告诉警察局一声，不要打算抓我们。你们没这个本事！如果真想找到我们，那我就告诉你们一个事实，这些穷苦的老百姓们，都是“西北花儿红”！‍ “西北花儿红”的声明在报纸上一刊发，马上就是一场火山爆发超级地震，先是全国报纸纷纷转载，然后是全国电台纷纷转播，全世界的知名报刊也都没闲着，英文、法文、德文、俄文、葡萄牙文、西班牙文……连转发带评论，热火朝天看新闻，民国政府这脸就丢到太平洋里去了！‍ 这事儿到此就结束了吗？没有！更有甚者，美国佬还嫌不热闹，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花钱让好莱坞拍了一部电影，名字叫《青铜鼎奇案》，全世界各国发行！这就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美国佬把钱赚了，民国政府这口恶气也只能是忍气吞声的咽了，脏官也法办了，“西北花儿红”也心随所愿了。 一场闹剧，就这样收场了。民国政府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对“西北花儿红”没再追究。督军和我成了好朋友，没事儿的时候，督军就到我这秦汉斋来坐坐，喝茶聊天儿。 天还是这样的蓝，水仍然这样的清，一切如常，生活照旧。我有时候常常在想，事情真的就这样完了吗？‍‍‍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三十五 秦始皇陵疑冢在金缕玉衣谁人穿 九只青铜鼎，一场铁路大劫案，让秦汉斋声名大噪。这让山庄的家人们感到扬眉吐气。我却隐隐的于风平浪静中闻到了血腥的气味儿！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一件金缕玉衣。铁路大劫案过去了有半年的时间，秦汉斋风平浪静。四位大伯和爹在这半年的时间内，又多次的进到了秦始皇陵内，从墓道到纵深，老哥儿五个对秦始皇陵一步一步的进行了深入细致的探查。 大伯他们和我爹发现，秦始皇陵并没有像人们传说的那样奢侈，那样壮观。人们传说的遍布的暗道机关没发现几个，而且都不是多么复杂、多么难以破解的机关。 护城河中也没有水银，只是一条铺着绿色琉璃板的干河沟。更出乎预料的是，在秦始皇陵内，爹和大伯们已经发现很多的盗洞。这足以说明，从秦代往后，历朝历代的摸金校尉已经无数次的涉足了秦始皇陵。 皇陵内能够见到的陪葬品，大多是一些笨重的、不容易携带的东西。由于倒斗摸金道上的规矩，放眼各处宫殿中，留下的陪葬品，除了那些笨重的，更多的是玉器。 爹和大伯他们，借助于秘密通道的方便快捷，多次的往返秦始皇陵、多次的深入秦始皇陵，更多的不是为了倒回陪葬品，而是探查秦始皇陵的规模和秘密。 一座骊山方圆几百公里。传说中的秦始皇陵规模宏大。如果真是按照阿房宫的规模建筑了秦始皇陵的话，那么秦始皇陵就不应该像爹和三大伯他们看到的这样。 爹和三大伯们看到的秦始皇陵，谈不上气势恢宏，谈不上美轮美奂。难道七十多万人工，将近四十年的时间，把秦始皇陵建设的就是这个样子吗？ 虽然说几千年来有很多的陪葬品被盗了，但是从秦始皇陵整体建筑的选材、工艺、规模和民间传说来比对，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我们进去看到的秦始皇陵，是假的！ 这是一座疑冢！ 倒塌的宫殿、粗糙的木雕、坑坑洼洼的地面、没有水的护城河、漆黑的墓穴等等，让爹和大伯们怎么也不会相信，这就是秦始皇陵。 三大伯问我“山娃子，你是怎看咧？” 我说“三大伯，你们老哥儿五个亲眼看到的，最有说服力。以我的感觉，这个秦始皇的陵墓是假的。 举个例子来说吧，几千年来民间传说，秦始皇陵内开掘了江河湖海，这些江河湖海灌注的都是水银，数量达到了几万吨！而咱们看到的，却是只有一条没有水的干河沟，而且只是一条护城河，并没有发现江河湖海，更别提水银了。 再有就是几千年来人们传说的，秦始皇墓中设有长明灯。你们老哥儿五个，多次的进入到秦始皇陵中，面对的都是黑暗，根本就没见到任何一盏长明灯！ 民间传说，秦始皇在陵墓建成后，屠杀了七十多万的战俘和工匠。但是在秦始皇陵中，根本就没发现一具人的骸骨。这是为什么？ 自秦始皇以前，历代帝王死后都要用活人陪葬。后宫的皇后、嫔妃还有宫女，都是陪葬的牺牲品。而秦始皇陵中，我们没有发现一具女人的尸骨。 三大伯，我大胆的猜测一下，秦始皇陵不止一层。让我们看到的，是秦始皇故意让我们看到的，也就是说，这是秦始皇陵的第一层。这座骊山之下，应该还有秦始皇陵的第二层、甚至是第三层墓道入口！ 如果能够找到进入第二层的墓道入口，我想应该能有新的发现。第二层是不是秦始皇真正的陵墓，我现在说不好，只能通过实地探穴才能得出结论。 将近四十年的时间。用了将近八十万个战俘和工匠，几乎掏空了整座骊山，难道只是两层吗？秦始皇陵会不会有第三层、第四层？ 古人说，九天之上为仙界。地下十八层是地狱。秦始皇会不会把九天仙界搬到地下，他要在死后成神成仙。 他不想成魔成鬼，活着的时候，秦始皇曾经派徐福，带着三千童男童女，东渡蓬莱，登陆东瀛，去求长生不老之药。徐福没有回来，三千童男童女儿也没有回来。秦始皇是不是把长生不老的希望，寄托在了死后的冥冥之中呢？” 三大伯惊讶的说“山娃子，你是说秦始皇陵有地下九层？这可能吗？” 我说“三大伯，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有可能。我们不是秦始皇，对秦始皇的想法做法，我们只能是猜测、揣摩、推断。以秦始皇的魄力，他是希望把阳世间他所拥有的一切，统统带到地下。 包括阿房宫，包括皇城当中的皇后、嫔妃，包括他身边的文武百官，包括他指挥的所向无敌的军队，包括他拥有的制造工艺和能工巧匠！ 这才是秦始皇，这才是开天辟地的一代帝王！” 三大伯感慨万端地说“山娃子，人还是要念书啊！你说的这些，你爹和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也不敢想啊！ 九层秦始皇陵！想一想将近八十万人工！想一想将近四十年的时间！想一想辉煌无比的阿房宫！九层秦始皇陵墓，也并不是不可能！山娃子，按照你的这个设想，我们老哥儿五个，要在有生之年。还得继续当这个摸金校尉，首先要找到秦始皇陵的第二层墓道口！” 三大伯和爹他们，说到做到，在继续深入探寻秦始皇陵第二层墓道口的时候，终于带回了一件令人惊喜的陪葬品。 那是一件金缕玉衣！发现这件金缕玉衣纯属偶然。 那天，爹和几个大伯进到了秦始皇陵以内，三大伯他们是要寻找秦始皇陵的第二层墓道口的。可没想到机缘巧合，探查到了一个密室，在密室里边发现了秦始皇当年征战用的弓弩，和当年使用的三棱弩箭。发现了一辆青铜战车，战车的车厢里就放着这件金缕玉衣。 弓弩是木质的，已经腐朽了，没办法拿回来。三棱弩箭拿回来的也只能是三棱的箭头，箭杆和箭尾也都已经腐朽了。青铜的战车是拿不回来的，太大了！战车应该是按照战场上真的战车一比一的比例制作出来的。想要倒出青铜战车，那必须得通过墓道出口，从狭窄的盗洞是倒不出青铜战车的。 这件金缕玉衣，应该就是当年战场上秦军的将士们披挂在身上保护自己的甲胄。而秦军的普通将士，配发的甲胄都是普通石片用绳索串联，这件金缕玉衣竟然是金线连接的玉石片，这就极有可能是秦始皇的贴身甲胄。 三大伯违背了倒斗摸金不动玉器的规矩，把这件金缕玉衣带回了秦汉斋。 三大伯把再次进秦始皇陵倒斗，发现了疑似秦始皇当年征战时防身的甲胄金缕玉衣，并已经带回了秦汉斋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了邝爷爷。 邝爷爷得到了消息后，简直可以说是欣喜若狂。立即从天津出发，星夜兼程来到了秦汉斋。 当我搀扶着邝爷爷走进了秦汉斋会客厅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了邝爷爷的脚步已经迟钝了不少。 我把邝爷爷让到了椅子上，亲自给邝爷爷泡上了西湖龙井，恭恭敬敬的端到了邝爷爷的面前说“ 邝爷爷，您老这急脾气就不能改一改吗？东西在咱家秦汉斋放着。丢不了，跑不了，没不了，走不了，就在这儿稳稳当当的等着您来。您可到好，得到了信儿以后争分夺秒啊！您好像一分钟都没耽误吧？” 我这话把邝爷爷给说笑了。邝爷爷说“山娃子，人生百年，有多少人真能活过百年呢？咱爷们儿有缘，从认识到今天，也不过就是几十年的时间。 你掰着手指头算算，这几十年的时间，咱们统共见过几次？每次又能在一起呆多长时间？人们常说缘分，嘛叫缘分？父母和子女是缘分，两口子是缘分，朋友是缘分，其他的呢？ 你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缘分吗？你和这个山山水水不是缘分吗？人们常说，五千多年的中国，三皇五帝到如今。你我从娘胎呱呱坠地，不过就是早来几十年，晚来几十年。 你仔细想想，早来晚来几十年，你我却能够有缘分走到一块儿，这不奇怪吗？我们这是在民国相遇，如果早生了几千年，我们可能背不住还能认识秦始皇呢！ 你还说我脾气急？山娃子，不急不行哟！自从经历了火车大劫案，我好像忽然一下子感觉到自己真的老了。 如果按照你们陕北汉中的说法，老了，就是死了的意思。人都愿意活在这世界上，因为都明白，一旦没了这口气儿，想再活过来那就很难了。 都说转世投胎，你信吗？别说太远的话，就说这中华民族五千多年吧，走了多少人？来了多少人？你见过谁是转世投胎过来的？今天的人，哪一个是当年的尧舜、大禹、周文王、周武王、秦始皇？ 时间是嘛玩意儿？生命又是嘛玩意儿？时间和生命是嘛关系？山娃子，时间就是生命啊！你还年轻，可以不用太着急，但是不能不着急。 光阴耽误不得呀！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这老祖宗留下的话，有几个人真正能体会到？有几个人能懂得老人们的心？ 不是我急脾气，是我不想耽误这寸金难买的寸光阴！大禹九鼎，我这辈子还能见到吗？谁又能说得清楚？为了民国要得到秦始皇的九鼎，我已经经历过了人生的惊险一刻。如果当初我不让故宫的老先生做那嘛鉴定，秦皇九鼎那是我的私人收藏，也就发生不了震惊世界的铁路大劫案！ 可是这世界上的事儿啊。没有什么如果。人们常说缘分是天注定，对于我来说，大劫案也许早就是老天爷注定好了的吧？ 三爷告诉我，秦始皇的金缕玉衣已经到手了，我老邝头儿哪儿还敢耽误一分钟啊?! 这次我接受教训，故宫那儿再不敢请教了。民国政府收藏，还不如我老邝头儿收藏稳妥呢！ 山娃子你说说，就民国这些当官儿的，谁敢相信他们呀？” 听邝爷爷滔滔不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赶紧拦着矿爷爷说“邝爷爷呀，您老人家一口气噹噹噹噹的，您这是在天津卫学过说相声吧。” 邝爷爷说“臭小子，嫌你邝爷爷说话唠叨了吧？” 我说“邝爷爷说话，那都是人生哲理。能听您的教诲，那是人生的福气。我是怕您刚下车，让您好好歇歇。您这滔滔不绝的，把这西湖龙井都辜负了。您倒是喝口茶再说呀！” 邝爷爷说“可真是的，见了你三娃子就收不住话口儿了，上好的西湖龙井也让你给耽误了！” 我说“茶都给您沏好了，您不喝茶光说话，怎么会是我给您耽误了呢？” 邝爷爷说“咱爷们儿难得见一面儿，你要是常在我跟前，我能刚见面就说起来没完吗？你说不怨你怨谁？” 我说“那好吧，这次等您回去的时候，我跟您回天津，常年跟在您身边儿，你老人家可别嫌烦？” 邝爷爷说“那可不行！你离得了秦汉斋，秦汉斋离得了你吗？佛眼青瞳就得在陕北待着，离开了陕北，你就不是佛眼青瞳了。邝爷爷说的话，你要记在心里头。” 我说“邝爷爷说的话，我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咧！” 邝爷爷说“咱爷们儿聊了半天了，你爹和你几个大伯怎么还不到呢？” 我说“等着急了吧？邝爷爷，您是不是惦记着金缕玉衣呢？” 邝爷爷说“还是山娃子了解我！” 正说着话呢，门一开，三大伯和我爹他们老哥儿五个一块儿走进门来。 邝爷爷说“不禁念叨，说曹操曹操就到。” 三大伯说“还说曹操呢，昨天晚上我们就念叨邝爷啥时候来。六弟说，老爷子急脾气，没准现在就在火车上呢。您看，是不是让我六弟说准了？” 邝爷爷说“我这脾气都让你们给摸透了，看来呀，这是老天爷让我改脾气呢！” 我爹说“邝爷，我跟您打赌，别的事儿您都能改脾气，只要是到秦汉斋，您这脾气就没法改！” 邝爷爷“这话算说到家了！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哪儿那么容易改呀？咱什么时候让我看看金缕玉衣呀？” 四大伯说“邝爷，我可是给您带来了山庄的五香酱驴肉，还有山娃子他妈给您带来的酱羊杂碎！” 五大伯说“四哥，邝爷现在哪儿还有心思吃啊？看不着金缕玉衣，就是有龙肝凤胆，邝爷也没有吃的心思。” 邝爷爷站起身说“知我者，五爷也！咱们藏宝阁，看宝贝去！” 这老爷子，能改脾气？‍‍‍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三十六‍‍世间绝品见天日‍金缕玉衣赴天津‍‍ 邝爷爷这个人，说话办事嘎巴溜丢脆，说去藏宝阁，他老人家跑到我们前头去了！好在是熟门熟路，不用担心老爷子找不着。 秦汉斋的藏宝阁，您别以为是一间高楼，实际上藏宝阁是深藏在地下的。名字叫做藏宝阁，是为了迷惑外人。 藏宝阁是一间密室，因为需要放置一些倒斗摸金得到的文物古董，当年买了这处临街的房子后，太爷爷就主张重建，在后院的耳房中挖掘出一个地窖。地窖整体是浇筑的钢筋水泥，入口是在一个黄花梨木的六开门衣柜里。打开柜门就是入口的阶梯，上下进出极其方便。 平常的日子后院的院门是锁着的，藏宝阁的屋门也是紧锁，伙计们不经允许不准到后院来。这个规矩伙计们都知道，谁也不敢违犯的。 邝爷爷走的急了点儿，到了后院的院门，转身喊我“山娃子，开门儿来！” 我紧走几步说道“我觉着邝爷爷能穿墙了呢？闹了半天还得用我开锁！” 邝爷爷也笑着说“年纪到了，不然我还真得学学穿墙术呢！知道不，祖宗留下的正经话，老而不死是为贼也！” 三大伯说“也就是山娃子敢跟您说笑话。” 邝爷爷说“我们爷儿俩投缘，山娃子说深说浅了的我都乐意听。” 开了后院门儿，大家来到藏宝阁。我打开了所有的电灯，从一个紧锁的黑檀木箱子里拿出了一个锦袋，我双手托着锦袋，三大伯打开袋口，拿出了金缕玉衣放在了黑檀木的八仙桌上。 耀眼的灯光下，金缕玉衣的白色玉片闪耀着柔和的光，连缀着玉片的金绳反射的金星晃着众人的眼睛，这颗心能安静下来吗？ 邝爷爷的身子紧紧的靠着八仙桌，老人家头也不回的低声叫我“山娃子，放大镜！” 我没搭话，急忙把放大镜递给了邝爷爷。老人家拿着放大镜仔仔细细的观察着每一片白玉，嘴里喃喃自语着“老天爷！这是新疆的羊脂玉呀！出自和田，油润细腻！精工打磨！薄厚均匀！这哪里是甲胄呀，这分明就是艺术品嘛！” 邝爷爷说到这儿，突然转身，看着我们大家说“你们想想看，两千多年前，秦始皇指挥着他的将士横扫六国，每一名将士都穿着这样的玉石甲胄保护着自己，那是一种嘛场面？‍ 不管是烈日骄阳还是冰封雪裹，无论是尘土飞扬还是朔风怒号，秦始皇的军队，冲锋陷阵的将军和士兵，都是雪白的前胸，雪白的后背，雪白的臂膀！就是这身甲胄，就足以震慑敌军。‍ 这是帝王之师，这是正义之师，这是统一中国的壮举，摧枯击朽，谁人能挡？ 秦始皇的金缕玉衣，金线连缀，精品玉石，谁人拥有？唯我珍藏！这是真的金缕玉衣，不是仿制品！得此宝贝，夫复何求！知足了！知足了！知足啦！” 邝爷爷是在跟我们大家说话，可是似乎又不是在跟我们说话。老人家的泪水滚滚淌下来，那滚落的哪里是泪水，分明就是邝爷爷追寻中华远古文明的一片深情！‍ 人贵在有情，人们常说真情外露，真情是轻易不外露的！一旦真情外露，那绝对是到了情难自抑的地步。常言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掉眼泪，碰着点儿事就连哭带嚎的，那还是男人吗？所以男人真落泪了，也只能是默默无语，泪洒胸前。邝爷爷眼中流淌的，那不是眼泪，是邝爷爷的男儿真情！ 邝爷爷在大家的簇拥下回到了会客厅，三大伯待邝爷爷坐稳后说道“邝爷，您老人家看这金缕玉衣可还满意？” 邝爷爷连说“满意！太满意了！没想到哇！没想到！两千多年前的秦朝，竟然有如此聪明的大脑，设计出了如此精湛的甲胄保护将士。竟然有如此高超技术的工匠在玉片上精准定位、精准打孔。竟然有众多的工匠掌握了如此高超的技术，完成了几十万件将士甲胄的制作。这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呀！古人是怎么完成的呢？ 切割玉石、打磨玉石、连缀玉石，在没有切割机，在没有电钻，没有精钢钻头的条件下，古人完成了这件可以称为壮举的工程，仅此一点，这件金缕玉衣就是无价之宝！ 孩子们，老邝头儿谢谢你们！是你们让这件宝贝重见天日，不至于埋没在漆黑的地下，你们就是我老邝头儿的恩人呀！” 邝爷爷说到激动之处，站起身来抱拳行礼，慌得我们大家乱纷纷的站起身直喊“使不得！使不得！” 我上前把邝爷爷搀扶着坐回了椅子上，对邝爷爷说“邝爷爷，怎么说起恩人来了？这还像一家人说话吗？太爷爷老了，权太爷爷老了，您老人家现在就是我们家族的老祖宗咧！” 邝爷爷摆着手说道“我这个人，不过是借着这点儿爱好，跟丰爷做了忘年交，就此也和你们这个异姓的大家族结下了生死缘分。你们都高抬我，老邝头儿知足，不是说知足常乐吗？我跟你们好，乐呵着呐！” 三大伯说“邝爷，您这次来是不是到山庄多住些日子呀？山庄的婆娘们都想您、盼您咧！” 邝爷爷说“不了，来得匆忙，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也算是接受上次的教训。我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快来快去，免得鬼上身。 明天我就动身回天津，公司还有厂子，都有一大摊子事儿呢！我要是在山庄再住上半个月，我怕天津又得报案了！” 我说“可别折腾邝爷爷了！山庄虽好，可是那条路不给劲咧！邝爷爷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一路上颠颠哒哒的，这一来一去，在路上就是个受罪。甚时候咱们跳出了倒斗摸金这个行当，把山庄公开了，修一条平平整整的大路，那时候咱开着汽车接邝爷爷去山庄享福，那才是乐呵咧！” 邝爷爷听我一说，乐得俩眼眯成了一条缝，拍着巴掌说“好啊！好啊！好啊！修一条平整的大路，从城里直接通到山庄。到了修路那一天，别忘了告诉我，修路的钱我出！” 三大伯说“探明白了秦始皇陵，咱就不干这摸金校尉了。那时候咱们归隐山庄，一个心思的修路，准备迎接邝爷爷。” 邝爷爷笑着说“别光迎接我一个人呐！想换个光景过日子的都可以到山庄来嘛！自古以来都说农家乐，可是谁也没见农家真正乐过。你们秦汉斋开个头吧，让农家真正的乐一回。” 我说“借邝爷爷的吉言，秦汉斋会把您说的话当一回事儿咧！明天邝爷爷要登车回天津。别睡得太晚了。五香驴肉和五香酱羊杂碎，邝爷爷还没吃呢！邝爷爷，晚饭是不是就在秦汉斋了？” 邝爷爷说“四川人讲话了，要得！哪儿也不去了，秦汉斋吃饭，秦汉斋睡觉，明天上火车。” 吃完了晚饭，四个大伯和我爹要接着邝爷爷去大宅子睡觉。邝爷爷不干，说今天晚上要守着金缕玉衣，不然他睡不稳当。 大家都笑了，三大伯说“理解！理解！邝爷的心思现在都在金缕玉衣身上呢！” 邝爷爷嘱咐三大伯说“三爷，把金缕玉衣给我装好了，箱子要结实，包裹要严实，别太扎眼喽，普普通通就好。哎哟！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三大伯说“邝爷放心，这次不光是箱子的事，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商量好了，明天我们哥儿五个一块儿陪您上火车，护送您到天津卫，送您安全到家，我们哥儿五个再回来。” 邝爷爷一听愣了一下说“兴师动众的，有这个必要吗？” 我说“邝爷爷，这件金缕玉衣，不同于那八只青铜鼎。那八只青铜鼎，是仿照的大禹九鼎。这件金缕玉衣，是秦始皇的征战甲胄。这两件宝贝相比较，无论是从材质上、工艺上，还是构思的精巧上。金缕玉衣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上品、是名品、是精品、是绝品，是中华民族远古文明、远古文化的国宝珍品。您一个人带着回天津，您想我们能放心吗？跟您说，四个大伯和我爹，那不只是简单的倒斗摸金的摸金校尉，还都练过几天功夫呢！火车上真要是碰上点意外，也一定能保证您老人家和金缕玉衣的安全的！” 三大伯接过话头儿说“邝爷，之所以我们哥儿五个保着您走，就是不想惊动民国政府。不管是找警察，还是找军队，那都等于是给民国政府通风报信了。 这件金缕玉衣，您收藏着，我们放心。民国政府收藏着，我们担心。藏富于官，不如藏富于民。皇家豪富，跟咱老百姓没有一个大子儿的关系。这次回天津，邝爷您就只管放心！” 邝爷爷感激的说“人活在这个世上，除了父母亲人，还要交朋好友。我这土埋半截儿的日子，这多半生，不可谓阅人不多。好多时候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事儿我是真糊涂，有的事我是装糊涂。有的事我绝对不糊涂。 说到交朋好友，我这一辈子，交小偷，交强盗，交妓女，交骗子，交杀人犯，交青红帮，就是不交民国政府。 小偷、强盗、骗子、妓女、杀人犯、青红帮，他们不能算好人，但是他们至少讲究江湖义气。跟他们这些人真心交往，这些穷苦人，他们不会坑你、害你、骗你。 跟民国政府官员交往，他们往往是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嘴上说话是口蜜腹剑，外表装着道貌岸然。背地里真的扒下那层画皮，哪儿有人呀？一个个都是鬼！ 就说上次那火车大劫案吧。谁会想到，谁会敢想，那是铁路警察局局长勾结火车站站长，为了谋取个人的私利，竟然不惜制造一起震惊全国的火车大劫案。 可是真正打碎了他们梦想的，却是一群穷苦的老百姓。那‘西北花儿红’七个穷弟兄，我可是都见到了，那不过是一群铁路的穷工人。自家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知道我们吃不了苦，想尽了办法让我们吃好喝好，不让我们遭罪，没欺负我们。 知道三个馆长是搞文化的，知道我是个经商的，真没难为我们。他们只不过是要给民国政府一个好看、一个难堪！丢了的车皮就在火车站的车库，那些当着官儿的老爷们，竟然就查不出来！眼皮底下放着呢他会浑然不觉，你们说，要这些当官儿的管个屁用？ 老百姓想让你知道的你才能知道，老百姓不想让你知道的，累死你也甭想知道！嘛叫道高一尺？嘛叫魔高一丈？这里边的学问深了去了！不多说了，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就依着你们决定的办。 还有一件事儿，本来我要明天咱们临分手的时候再办的，既然咱们明天一块儿动身，那这件事儿现在就办了吧！” 说着话，邝爷爷从贴身的内衣里拿出来一张支票，对三大伯说“咱爷们不谈钱，谈心意。这是老邝头儿我的一点儿心意，请三爷你们收下。” 邝爷爷说罢，把支票交给了三大伯。三大伯接过支票一看，瞪圆了眼睛说“邝爷，一件金缕玉衣，您就交给我三十万现大洋？您这样的表达心意，邝爷，您这是干甚哩？” 邝爷爷说“三爷，这点儿钱我还拿得起。要说起价值，这件金缕玉衣如果拿到社会上拍卖的话，三百万、三千万、三个亿，可以说都是轻轻松松。 但是这件金缕玉衣绝对不能在社会上露面，有些人还会以政府的名义，把它拿到他们的身边。什么政府的呀？最后这些宝贝，还不是谁的官大就归谁了？这套戏法，早就骗不了我了。老邝头儿这把年纪，早把他们都看透了。 三爷，这都是你们哥们儿该得的。说句不客气的话，以后有一天山庄修路，总还得要花银子吧？都别客气了，我没跟你们见外，你们也别跟我见外。你们要不收下，可就寒了我老邝头儿的心哪！” 邝爷爷话说到此，真要再拒绝，那可真就是伤了邝爷爷了。 三大伯转身把支票交给我，嘱咐我明天他们走了之后，再让账房先生存到银行。 当天晚上，邝爷爷真的没跟三大伯他们和我爹去到大宅子休息，而是睡在了秦汉宅。 第二天早晨，我陪着邝爷爷在秦汉斋吃的早饭。我爹和几个大伯在大宅子吃的早饭。 按照头天的约定，连升一早起来赶着车到各家商号，买了不少的陕北特产，准备着到天津卫以后，去邝爷爷家的时候带着。 昨天说好了，装有金缕玉衣的皮箱由我爹拿着。四个大伯随身跟着我爹保护着金缕玉衣。邝爷爷和来的时候一样，单身一人，怎么来怎么去。 早上我单独送邝爷爷去火车站。三大伯早已把火车票买好了，三大伯、四大伯、我爹还有邝爷爷，正好是一个软卧车厢，没有任何外人。五大伯和六大伯在其他软卧，是防备意外的第二梯队。 可是万没料到，火车大劫案的余波，又一次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三十七‍‍软卧车奸贼设巧计‍绑肉票乘警有阴谋 ‍ 能够乘坐火车软席卧铺车的，一是民国政府高官，再就是民间的企业富商，前清的遗老遗少基本上很少出远门儿，偶尔出行买个软席卧铺的车票。老百姓没那么多钱奢侈出行，就只有乘坐硬座了。所以卧铺车厢很少，有的列车只有一节硬席卧铺车、一节软席卧铺车。 我们买的是软卧车票，为的是有独立空间保证安全。三大伯、四大伯先登车的，首先进入软卧车厢进行了细致的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邝爷爷独自登车进入软卧车厢的时候，三大伯和四大伯已经在卧铺车里了。爹是最后进来的，首先把装有金缕玉衣的皮包放到了上铺，然后用枕头盖住了皮包，自己爬上了上铺躺下。 五大伯、六大伯的软卧房间是在邝爷爷软卧房间一左一右相邻的两个软卧房间，这样能够在出现意外情况的时候，从左右两处同时出击，提供强有力的支援。至此，六个人在卧铺车里安全会合。 火车是正点发车的，三大伯和四大伯都坐在了下铺上对面闲聊。邝爷爷则跟我爹一样，早早的爬上了对面的上铺躺下了。 白天一切正常，六个人吃饭也是分成两拨儿，车厢里总是保持有三个人。一路无事，晚上九点过后准备休息的时候，就听有人敲卧铺的门。 三大伯和四大伯马上站了起来，警觉的对看了一眼。三大伯见我爹和邝爷爷按照约定不动声色的假装睡着了，才凑到门边问道“谁呀？” 就听门外答道“乘警，请开门，例行检查。” 三大伯把软卧房间的门开了一条门缝。见门外果然是个瘦瘦的乘警，就问“有甚事咧？” 瘦乘警说“人都回来了吧？夜间行车，注意安全。” 三大伯说“都回来了，还有甚事情吗” 瘦乘警说“没甚事了，休息吧！”说完转身去敲旁边卧铺的房门，三大伯把门关好上了锁，说了声“没事，查铺。” 四大伯说“没事儿闲的！” 夜间是最容易发生意外的时候，但是这一夜平安无事的度过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天光大亮，又到了吃早饭的时间，仍然是按照约定，爹、三大伯、邝爷爷，这三个人先去餐车，四大伯、五大伯、六大伯三个人，留在软卧看守金缕玉衣。 虽说是去餐车吃饭，但是软卧车厢里照旧是没有多少人走动。出了软卧车厢，爹走在前边，邝爷爷走在中间，三大伯走在最后，顺着狭窄的车厢通道正向餐车走去，迎面走过来昨晚查房的那个瘦乘警。 就在瘦乘警和爹擦肩而过的时候，这个家伙突然站住了脚步，挺胸立正，抬手给邝爷爷敬礼，大声说“邝爷，您老吉祥！” 乘警出其不意的举动，冷不丁的把邝爷爷吓了一跳。爹也收住了脚步，三大伯也站住了身子，三个人六只眼睛不约而同的紧盯着瘦乘警。 邝爷爷看着瘦乘警迷惑的说道“吉祥！吉祥！恕我眼拙，您是……” 瘦乘警看出来自己把邝爷爷给搞迷糊了，忙满脸堆笑的说道“邝爷，您忘了上回的大劫案了？我在火车站见过您。” 邝爷爷疑惑的说“是吗？我怎么没印象呢？” 瘦乘警仍然是满脸堆笑说道“您跟故宫的人在一起，哪儿能注意到我这个小乘警呢？呵呵！您这是去餐车吧？用不用我让他们把早餐给您送到房间去？” 邝爷爷忙拱手抱拳道谢说“多谢！多谢！不麻烦了，我们过去吃就行。” 瘦乘警恭维着说道“火车不稳，您老慢点儿走。我是这趟车的警长，有事儿您就招呼我。” 邝爷爷说“谢谢！谢谢！” 瘦乘警说“那您老慢走，耽误您时间了！”说罢客气的对我爹和三大伯点了点头走了。 从餐车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又和这个瘦乘警在软卧车厢碰面了。照例又是一番寒暄，不同的是这回乘警坚持着把邝爷爷和爹以及三大伯送到了软卧车厢的门口，这才点头哈腰的走了。 回到软卧，四大伯、五大伯、六大伯去餐车吃早饭，邝爷爷仍在疑惑碰到乘警的事情。 三大伯看邝爷爷好像有心思，就问邝爷爷“邝爷，您老人家在想甚？” 邝爷爷疑疑惑惑的说“他说上次大劫案在火车站见过我？还知道我陪着故宫的人？可是上次的大劫案，摘掉火车车皮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我们那节车皮在车库就已经和列车脱钩了，他怎么可能在火车站见过我呢？” 听邝爷爷这样说，三大伯和我爹猛然心头一惊！ 三大伯说“不对劲儿！这家伙是来踩点儿的！” 爹说“他并不认识邝爷，在过道儿上假装偶然碰面，然后和邝爷搭话，是为了确认一下邝爷的身份！” 三大伯说“没错儿！等咱们回来，他坚持吧咱们送到软卧门口，是为了确认卧铺房间！” 邝爷爷听了我爹和三大伯的话，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但还是不大肯定的说“在火车上，大白天的，他们难道敢打歪主意不成？” 三大伯说“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看这意思，这个贼已经惦记上了邝爷您了。” 爹说“居安思危，不得不防，咱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而且有多少人咱不知道，有甚打算咱也不清楚，火车上咱也不如他们熟悉，不知道他们要对邝爷干甚咧！” 三大伯说“能不能是对着金缕玉衣来的呢？” 邝爷爷说“这个……不大可能吧？他们不知道金缕玉衣的事情呀！” 三大伯说“先别慌，沉住气，不管他们要干甚，我们守住软卧房间，这道门就是个关口，只要不让他们进门，他还能怎地？” 正说着话呢，四大伯、五大伯、六大伯也回来了，三大伯把刚才发生的怪事和想到的各种疑惑一说，四大伯一拍大腿说到“这是针对邝爷来的。他们为甚不动手呢？我感觉他们是不知道咱的底细。你们看，一间软卧是四个铺位，除了邝爷，另外三个是甚人他们不知道，现在他们知道了陪着邝爷去餐车的是两个人，最大的可能是他们猜到了软卧还有一个人看守房间。那么他们知道的，是咱们一共有四个人。五弟和六弟在两侧的房间他们应该还没发觉。你们觉得是不是这么个意思？” 邝爷点头说“四爷说的有道理，你再接着说！” 四大伯说“这样一来，五弟和六弟就是两把躲在暗处的钢刀。他们不动，咱们不动，因为咱们不知道他们想要干甚。但是有一点，从现在开始，咱们就要留心任何风吹草动，要做到处处留心。不管他有千条妙计，咱们守住一定之规，那就是不出房间、守住房门，看他们还能有甚能耐！” 邝爷爷说“能不能咱们神经过敏，是自己吓唬自己？” 三大伯说“邝爷，老话说的好，未雨绸缪强于临渴掘井。多想一层没坏处。” 爹说“火车就是这么屁股大点儿地方，他们能干出甚事来？” 三大伯说“七弟把皮包保护好，这是关键。我和四弟保护好邝爷，这是重点！咱们再想想，如果咱们是他们，咱们对邝爷会干出甚事？” 六大伯不以为然的说道“能干甚事？在火车上他还敢明抢明夺杀人绑票儿吗？” 听六大伯这么一说，三大伯浑身一激灵，说“绑票？六弟说的有道理，火车这么大的地方，明抢明夺他们绝对不敢，但是把邝爷绑票，他们可容易做到。” 五大伯说“把邝爷绑票儿？他们怎么出站呀？” 爹说“出站？出什么站？根本不用出站，火车临时停车一分钟，绑着邝爷下火车，车下有人接应就行！” 三大伯说“七弟说的有理，八九不离十，这是有人要绑邝爷的肉票儿呀！这是甚人呢？” 邝爷说“上次是劫车皮，这次要绑票儿，是不是一伙人呢？” 三大伯说“不管是甚人，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绑票停车……要是能知道他们打算在哪儿停车就好了。” 五大伯说“那得问开火车的去！” 邝爷爷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说“上次大劫案，招呼我们几个的有个铁路上的穷工人，他说自己是开火车的，叫嘛来的……这脑子，废了！你们容我想想！” 大家瞬间静下来，看着邝爷爷在那儿回忆。 邝爷爷喃喃自语着“开火车的，叫嘛来着……叫嘛来着……姓乔？好像是姓乔，叫乔……乔……对了，他说穷人没起名字，在家大排行，他行二，都叫他乔二哥。对，乔二哥，是个开火车的！” 三大伯说“不知道这趟火车是天津的车还是北京的车，要是天津、北京的车，那就绝对不知道乔二哥这个人了。” 邝爷爷说“乘警和列车员说的都是陕西话，不是天津和北京的车。” 我爹说“那就到车头问问去，提一下乔二哥，看看管不管用。” 六大伯说“我去吧！” 三大伯说“行，六弟跑一趟吧，小心点儿！” 六大伯答应一声“知道！”起身出门走了。没多大会儿功夫，六大伯就回来了，高兴的说“怎么这么巧呢，开车的正好是乔二哥！” 邝爷爷着急的问“六爷，问清楚了吗？” 六大伯说“问清楚了，乘警跟乔二哥说，进天津前，在廊坊北进站前让他临时停车一分钟。” 邝爷爷说“真让三爷猜准了，这是要绑我的票儿呀！” 三大伯说“快到天津了才下手，这是要在咱们最松懈的时候动手，这是出手就要成功的意思呀！” 邝爷爷看了看手表说“大概再有半个多小时就到廊坊北了，咱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吧，别真让他们把我绑了票儿呀！” 三大伯说“邝爷，有我们哥儿五个在您身边儿，您就放心吧！咱们这样办……” 大家紧张的商议对策，老话儿说的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对策商定，五大伯、六大伯各自回到自己的卧铺房间，三大伯和四大伯各自躺在自己的卧铺上，就等着好戏开锣。 没过多一会儿，就听见门锁咔嗒一声被人打开了，两个乘警一闪身就钻进了卧铺房间，手里的手枪大张着机头，指向了三大伯和四大伯。瘦乘警嘴里恶狠狠的低声说道“要想活命就别出声！咱们今日无冤往日无仇，是朋友的让开这条道儿，我们要的是上头的老爷子，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儿！” 三大伯就跟没看见手枪似的，眼皮都没抬一下，慢声细语儿的说“上铺的老爷子，人家要的是您老人家，跟我们可没关系。” 曾经在吃早饭路上碰到过的那个瘦家伙，冲着邝爷一扬手枪，得意洋洋的说“邝爷，别高高在上了，您老请下来吧！” 邝爷爷假作仔细的看了看说道“哟！这不是熟人吗？让我下来干嘛？” 瘦乘警说“干妈？还干爹呢！下来跟我们走一趟！” 邝爷爷说“下来没问题，就是你俩得过来把我抱下来。” 瘦乘警一转眼珠儿，用枪指着三大伯和四大伯说“你俩，别躺着了，起来把老爷子抱下来！” 三大伯和四大伯从床上起身，俩乘警目不转睛的盯着三大伯和四大伯，手里的手枪随时准备着抠动扳机， 邝爷爷面朝里做好了下床的准备，见俩乘警一人一个死死的盯着三大伯和四大伯，就按照合计好的，假作要从上铺掉下来的样子，嘴里大声喊着“哎哟！哎哟！不行了！掉下来了！” 邝爷爷发出暗号儿，俩乘警一错眼神儿的功夫，就在这关键时刻，卧铺的房门被人打开，五大伯和六大伯一阵风似的闯进来，俩把匕首横在了两个乘警的脖子上，三大伯和四大伯劈手夺过来俩乘警的手枪，五大伯和六大伯在乘警的身后，照着俩小子的大腿窝儿狠狠一脚，这俩小子到是挺听话的，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三十八‍‍铁路乘警变身有术‍落马局长怀恨在心 ‍ 对于两个乘警要对邝爷爷实施绑票儿，邝爷爷和老哥儿五个是经过了细致策划的。对于乘警的下一步举动，大家做了多个预案。 两个乘警一开门锁，左右房间的五大伯、六大伯就知道，俩位不速之客已经来了。在确认俩个乘警已经进入了邝爷爷的卧铺房间后，五大伯和六大伯悄悄走出自己的房间，等候在邝爷爷的软卧门外，听到邝爷爷发出暗号，五大伯和六大伯开门闯入，把这俩乘警吓了一跳。就在俩乘警一愣神儿的瞬间，三大伯、四大伯迅速把俩乘警的枪夺过来了。五大伯和六大伯照准了俩乘警的腿窝子一人一脚，俩乘警当时就跪下了。 五大伯和六大伯用匕首紧紧的架在俩乘警的脖子上，三大伯和四大伯把枪口顶在俩乘警的脑门儿上，瞬间卧铺里形式突变。 邝爷爷翻身上床，爹从上铺跳下来，用准备好的绳子把俩乘警迅速捆好。俩乘警目瞪口呆吓傻了！前有枪口，后有尖刀，老爷子翻身上了床，那位下床拿绳子。俩乘警闹不清楚，怎么一眨眼儿的功夫，自己就成了跪在地上的端午节粽子了呢？ 三爷用手枪拨拉拨拉俩乘警的脸说“别愣着啦！该我问问你俩了。想死还是想活呀？” 这俩乘警，一个胖子，一个瘦子，这时候刚才那威风劲儿全没了，回话倒是挺实在的，瘦乘警说“几位爷，您瞧您这话问的，当然我们想活了！” 三爷说“想活不是吗？那我问你们话，你们知道该怎说吗？” 瘦高个子说“知道知道，实话实说，有甚说甚，一点儿不瞒着几位爷。” 胖乘警忙不迭的说“爷您放开了问，给我俩留条狗命就行。” 三大伯说“我先问问你俩，进了卧铺掏枪就要找邝爷，知道邝爷是干甚的吗” 俩乘警同时答道“知道知道，邝爷是天津卫的阔佬儿，有钱人！” 三大伯又问“认识邝爷吗？” 胖乘警说“不认识！”看三大伯一瞪眼，忙说“爷，真不认识”说着话扭脸儿一看瘦乘警说“他认识！” 瘦子一听就急了，急忙说“爷，原来也不认识，是刚在车上认识的！” 三大伯说“拿枪找邝爷要干甚咧？” 胖乘警抢着说道“绑票儿！绑票儿！就为了绑票儿！” 瘦乘警说“邝爷不是阔佬儿嘛，弄点儿钱花。” 三大伯说“再问问你俩，你们怎知道邝爷上的是这趟车？” 瘦乘警说“爷！碰巧儿了！碰巧儿了！” 胖乘警抢着说“爷，火车上绑票儿！这玩意儿，绑着谁算谁。” 三大伯说“绑着谁算谁？进门儿就找上铺的老爷子说话，你怎么不找我俩呢？” 瘦乘警说“找你俩干甚？你俩也不像有钱的样子咧！” 三大伯转过头去问四大伯“四弟，你说这俩玩意儿要是不说实话怎办？” 四大伯说“那就弄死算逑的了，省得麻烦！” 俩乘警一听当时就吓坏了！瘦乘警说“爷！爷！我说的都是实话呀！” 胖乘警也紧跟着说“爷，全是实话，没敢瞎说！” 三大伯没理这俩小子，说“四弟，在车上响枪不好吧？” 四大伯说“开窗户扔出去就摔死了，不用动枪！” 胖乘警都快吓哭了，说话都不是动静了“爷！爷！几位爷！我说！我说！绑票儿不是我俩的主意，是我们局长让我俩干的。” 瘦乘警一看，再不说就都让胖子说了，急忙说“对对对！局长下令，我们就是俩干活儿的。您别拿我们哥儿俩撒气，好歹给我们哥儿俩把命留着，我们哥儿俩谢几位爷的大恩大德！” 三大伯说“四弟，这几句还像是真话？” 胖子、瘦子一块儿抢着说“真话！真话！绝对真话！” 四大伯说“三哥，接着问，听出假话来你就说话，我跟七弟动手，你开窗户就行。” 瘦子说“别呀！爷！我说！我全说，您不用问！上次那个铁路大劫案，我们陕西铁路局的局长被撤职查办，火车站的站长差点儿被判刑。两人心里憋着一股火，想找故宫算账又惹不起人家，就把这股火儿都撒在邝爷身上了。 在天津找了南市的龙头大哥袁文会儿，派了几个弟兄，一天二十四小时轮流盯着邝爷，看准了邝爷一个人出去的时候，就找机会把邝爷绑了。 这次邝爷自己一个人儿离开天津，我们局长就得着天津给的信儿了。他当局长的时候对我们哥俩不错，现在掉了蛋儿了，虽然说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好歹当年那也是我们的上司，这不就找到我们哥俩，让我们哥俩把邝爷绑了，在廊坊北的前边儿让火车临时停车，我们局长在车下接应，准备要让邝爷拿出三千块现大洋了，局长答应事儿办成了给我们哥儿俩三百块。 我们哥俩这也是无可奈何，一是要报答当年局长对我们哥俩的恩典，二是看在这三百块现大洋的面子上，这才干了这档子砸锅砸碗砸面子的买卖。 实话都跟爷您实说了，几位爷，您就饶了我们哥俩吧！这辈子我们再也不干这缺德事了！” 三大伯说“嗯！这回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看在你们哥俩能说实话、能悔改的面子上。留着命活着吧！” 听了三大伯这句话，这俩小子这魂儿才回到身上。 三大伯说“这死罪能免，可是活罪难饶。刚才说的这些话，不能光对我们说。还得找个地方，你俩把这话再实实在在的说一遍。行吗？” 瘦子说“爷！只要您饶命，别把我们哥儿俩从窗户扔出去，再说一百遍都行！爷，咱上哪儿说去？” 三大伯说“上天津卫，把这话跟报纸的记者说明白了，你们这命就彻底的留住了。能行吗？” 俩乘警点头跟捣蒜似的，连着说“行行行！” 火车在廊坊北停车了，俩小子还纳闷儿呢“怎么说好了的廊坊北前边儿没临时停车呢？” 我爹用绳子头敲着俩乘警的脑袋说“还不明白呀？就你们这点事儿，都在我们心里装着呢。别干傻事儿，啊？马上到天津卫了，下车以后老实点儿。我们哥儿几个认得你，手里的家伙可不认得你。自己的命自己留好喽，懂吗？” 瘦乘警看看胖乘警，胖乘警看看瘦乘警，俩人抬头看着我爹说“爷！懂！我们都懂！” 天津站是终点站。火车进了天津站，两个乘警明白，手枪在人家手上呢，没敢捣蛋，乖乖的跟着我们出了火车站。 出站以后，邝爷爷立即叫来了几辆人力车，天津管人力车叫胶皮，上海叫黄包车，各地的叫法不同。 加上俩乘警，几个大伯和我爹，再加上邝爷爷，一共是八个人。邝爷爷叫了四辆胶皮，邝爷爷和爹坐一辆胶皮，三大伯和瘦乘警一辆胶皮，四大伯和胖乘警一辆胶皮，五大伯和六大伯一辆胶皮。 邝爷爷的胶皮在头前带路，拉胶皮的一路小跑，把大伙儿拉到了天津卫黄家花园别墅区，大伙儿这才知道，这是到了邝爷爷的家了。管家迎出来，打发走了黄包车。大伙儿跟着邝爷爷走进了客厅。 邝爷爷没耽搁，立马就给各个报社打电话。时间不长，天津大公报、新晚报、天津日报、大报小报、包括天津租界的外国记者纷至沓来，就在邝爷爷的会客厅里，举行了一场记者招待会。 首先由邝爷爷把上一次在陕西发生的铁路大劫案，前前后后的详细情况向各报的记者介绍了一遍。 这已经属于旧闻了，但是由于邝爷爷这次从被劫持人的角度出发，重点向记者公开披露了被劫持后的各种实情，仍然引起了在场记者的极大兴趣。 邝爷爷介绍完了火车大劫案，对各位记者说“听了我的介绍，各位记者朋友心中可能有些疑惑。火车大劫案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为什么今天我又旧事重提呢？因为火车大劫案的续集，今天在从陕西到天津的火车上又开演了！ 今天请各报的记者到这儿来，就是要向大家披露一件绝对的新闻。就在刚才，我们从陕西到天津乘坐的火车上，发生了一件绑票案件。被绑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我邝某人。而绑匪也不是一般的匪徒，而是我们民国政府的铁路乘警！” 邝爷爷说到这儿，各报的记者不禁议论纷纷。新闻发布会的会场秩序明显有些骚乱。 邝爷爷说“各位记者朋友，大家可能有些纳闷儿，乘警怎么成了绑匪呢？大家不是常听过这么一句话吗？警匪一家。这警匪一家，究竟一家到什么程度呢？那就是披着警察的衣裳，干着匪徒的勾当，披着政府的官袍玉带，干着违法犯罪的行为。这样的政府官员，在今天还有多少隐藏在民国政府的大小衙门里呢？ 邝某人说这个问题，各位的心里可能有很多疑问。既然绑匪是乘警，那邝先生您是如何脱身的呢？ 告诉大家，绑匪的阴谋没有得逞。不但阴谋没有得逞，我们还把两个绑匪当场捉住了！不但把绑匪当场捉住了，还把两个绑匪给大家请来了。 具体的事情是怎么回事，还是听绑匪给大家来个现身说法吧！” 这些记者又是一顿骚动。就见三大伯和四大伯押着两个乘警向新闻发布会现场走来。顿时，记者的镁光灯嘁嗤咔嚓的一顿闪，俩乘警想躲也躲不开呀！那真可以说是手忙脚乱、东躲西闪、连遮带挡、丑态百出。 骚乱平静下来之后，邝爷爷说“既然把两位乘警绑匪给各位朋友请来了，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问。下边就听两位乘警绑匪给大家如实的说一说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邝爷爷说完，新闻发布会的现场就沸腾了。这新闻太有意思了！绑匪要绑票，肉票没绑着，还叫目标给抓了个现行？更新奇的是，这绑匪竟然会是火车上的乘警！这里边肯定有很多故事啊！这个新闻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了，值得深挖呀！记者们都想抢先提问，尽早的获得第一手资料！ 那天现场那个热闹啊！记者提出的问题千奇百怪，两个乘警绑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邝爷爷一看这也不行啊，说“各位朋友！各位记者朋友！该提的问题诸位都已经提了，咱们是不是也应该注意一下现场的秩序啊？我建议，还是先听听两位乘警绑匪的作案经过，再由他们俩介绍介绍事情的起因，我想诸位朋友们会非常感兴趣的。另外藏在他们身后的策划绑票的幕后黑手，更是和上一次的火车大劫案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我想各位朋友是不会愿意在嘈杂声中听这样有意思的新闻线索吧？ 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通过这件事情，让全中国的老百姓更清楚的看明白，我们民国政府的某些官员，都是一些什么样的货色。具体的评价，邝某人先不说，相信记者朋友们听完这二位乘警绑匪的讲述，会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的。” 邝爷爷讲话的时候，各报社记者的闪光灯也没闲着，从各个角度拍摄着邝爷爷，拍摄着两位“明星”劫匪。 那天的记者招待会是大获成功，引起了天津卫新闻报道的一场大地震！ 第二天早晨，天津大小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关于铁路绑票案的。先看新闻标题就绝对醒目：《乘警变绑匪，富商是肉票》、《火车劫案有后续，乘警绑票变匪徒》、《落马局长泄私愤，违法乱纪害黎民》、《大洋三千万，绑匪是警察》、《民国政府官员狠，绑票富商藏祸心》…… 各报的记者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层面、不同的点评、不同的批判全都对准了民国政府火力全开。对民国政府的裙带风、腐败风、无法无天、欺民害民等等等等的不端行为，进行了无情的揭露和批判。 就说那报纸上的标题吧，绝对的吸引眼球。从早到晚大街上都能听到报童在那儿吆喝着“看报来！看报来！大公报、今晚报，火车绑票儿真热闹，警察绑匪是一家，政府玩儿的哪一套?!” 那些日子，天津卫的大街小巷，老百姓议论纷纷的，全都是火车绑票案！ 民国政府郁闷了！郁闷得很哟！ ‍ ‍‍小说连载·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三十九‍绑票案脏官被重判‍‍娘想儿探母回山庄‍‍ 民国政府郁闷了！没法不郁闷，这些新闻媒体不惯着政府呀！凡是涉及政府的负面新闻报道，这些记者们是既积极又踊跃，挖掘新闻线索跑断了腿也乐意！ 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冰雪骄阳，多苦多累多为难记者都不在乎。想尽了一切办法把这新闻给你详尽的挖深、挖透、挖实、挖真、挖绝，然后是深入分析逐点点评，连讽刺带挖苦那是不给政府留一点情面的。 要是只是一家报纸刊物这样，那民国政府就装看不见、装听不着就得了。问题是这回装不了，全中国所有的报纸刊物，能得到第一手新闻资料的，名牌记者大手笔亲自动笔，主编亲自改稿，社长逐字逐句严格审阅，而且是连篇累牍的发出来。 没有第一手资料的报纸刊物，那就纷纷转载。老百姓呢？对这些日子的报纸刊物，都抢着阅读。识字儿的给不识字的读报纸、念刊物。有钱的把那报纸刊物多多的买，一个人买上一百份儿、二百份儿，给亲戚朋友发，就当送礼了！给工厂的工人发，就当福利了！给外地的亲戚朋友邮寄，就当拜年了！ 广播电台也不能落后啊！把这件火车绑票案写成了纪实小说，每天连续广播。老百姓有的时候错过时间没听着啊，没听着不行，着急！给广播电台打电话。说你们一天广播一次哪儿行啊？我错过了时间没听着谁负责呀？能不能一天播个三次五次的？广播电台台长一听，所有的节目播出从来没有过这么热门儿啊？把那没事闲扯淡的栏目停他仨俩的，都改成纪实小说重播！ 报社的印刷厂也没闲着，原先一天印几份儿？那是有数的。现在印的。没数！外边只要卖光了，读者还要买，印刷厂就继续印。 大报纸有这份实力，小报纸也不含糊。印号外！连社长带编辑，还有所有的记者统统上街。上街干什么去呀？卖号外呀！扩大本报影响，还能增加收入！ 各类刊物的编辑部也没闲着。美术编辑首先把刊物的封面改了，什么电影明星？什么美女广告？全都撤了！有的把封面放上了邝爷爷，有的把封面放上了两个乘警。原先每期发行2万份儿，这回印刷了20万份儿，全卖光了还没够！印刷厂日夜赶工，再印20万份儿！ 一件火车绑票案，把中国的社会搅得沸反盈天。外国人一看，这玩意儿好玩儿啊，乘警变劫匪，绑架有钱人，官员是坏蛋，百姓不安全！全世界的报纸电台全都是转载、广播！民国政府这张老脸丢到全世界了！ 有人可能要问了，不就是一件绑票案子吗？中国每天绑票儿的劫道儿的多了去了，至于惊动全中国全世界吗？ 您可别忘了，普普通通的绑票儿和劫道儿，背后没有政府官员的事儿呀，这起绑票案，是上一次火车大劫案的延续，直接牵扯上了民国政府的高级官员，这就和普通的绑票儿和劫道儿不一样了。这新闻看点就在这儿呢！让民国政府郁闷的也在这儿呢！最要命的，是发生的事清清楚楚的在那儿摆着，民国政府想掩盖也掩盖不了，这是最最最最……最让民国政府头疼的事儿！ 俗话说得好，捉贼要脏，捉奸要双。铁路大劫案，“西北花儿红”在报纸上公开发表声明。火车绑票案，两个被抓住的劫匪，就是火车上的乘警。新闻发布会现场，天津富商当场指证，两个乘警把这事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谁是幕后的黑手，都知道了！报纸、刊物、电台，把这个案子抽丝剥茧一点一滴都没放过。这让民国政府这面子往哪搁呀？ 社会强烈呼吁，民众纷纷指责，民国政府你得给全社会和老百姓一个说法呀？为了平息民愤，民国政府做出决定，原陕西铁路警察局局长挟私报复，知法犯法，经民国高等法院审理，为严肃纲纪，安定民心，依法对罪犯严惩，决定从重处罚，对原陕西铁路警察局局长，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两名乘警，为虎作伥，知法犯法，为严肃法纪保障铁路安全，从重严惩！以儆效尤，分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和五年！ 判决一出来，全国的大街小巷又是一阵热闹。天津的大报小报这些日子又是连续报道，记者采访邝爷爷，说案子，讲法律，谈感想，老爷子这回更出名了！ 不少老百姓上大街燃放鞭炮，庆祝恶霸官员伏法，庆祝公平正义胜利。其实仔细想想，哪儿有公平正义呀？连火车带人还有八个无价之宝青铜鼎，脏官只判了个十五年？劫掠政府大员，谋夺国宝，这起码也得是无期徒刑。这要是搁在大清朝，没说的，斩立决，脑袋就搬家了！‍ 唉，中国的官儿，您千万别拿他们当人看，那都是一个圈里的牲口，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看着他犯罪，想着自己以后万一犯事儿了咋办？再有人一说情，钱上再打个招呼，大不见，小不见，判个差不离就得了！ 四个大伯和我爹早已经回到了山庄和秦汉斋。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这件惊心动魄的绑票案，但是通过各种媒体，我已经了解了这个案子的详细经过。 通过了火车大劫案和火车绑票案，我更深切的领会到了中国老祖宗留下的一句话，那就是出头的椽子先烂。 为甚太爷爷活得那么低调？为甚权太爷爷一生深居简出？为甚邝爷爷万事不张扬？中国的文化，中国的民风，中国的民俗，都是围绕着中国的儒教来思维、来办事的。 把孔子推崇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不外乎就是维护一个皇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当了皇上，中国的土地就都是你的了。中国的臣民，都要听命于你。 孔子的学说，从骨子里就浸透了奴才学说。孔子一辈子，即崇敬皇权，又埋怨皇帝。他对于皇帝没能理解他的学说，感到深深的愤懑，一直耿耿于怀。 孔子是带着满腔的遗憾和不满离开这个世界的。但是孔子的学说通过了他的弟子传播开来，通过这些文人发扬光大，让后来的皇上明白了，孔先生原来是帮助我们皇帝的呀！ 于是历朝历代的皇帝对孔夫子层层加码，极力推崇，把孔夫子极力推上了学术和文化的顶峰，废黜百家，独尊儒教，就是为了从思想和文化上更简单的愚弄百姓而已。 中国社会几千年，可惜的是，因为老百姓缺少知识缺少文化，所以对孔老夫子的那一套是深信不疑的。 对于出头的椽子先烂这句话，皇上是乐意听的。老百姓如果都不出头，老老实实的做个顺民，受了气也不言声，有多大的窝囊和委屈也不说出来，那起来造反的不就少了吗？我的天下不就稳当了吗？ 我明白，中国的皇帝手拿着一把刀，随时随地要准备砍掉那些出头的椽子。还等那些椽子烂了干甚？只要他一冒头儿，皇上就给他一刀，这样岂不更省事？ 从远古到民国，社会改变了吗？表面上看，是有所改变。从根子上看，其实仍然是换汤不换药。‍ 中国这个社会，就是一个缓缓转动着的车轮，拉着社会这个车向前走着。 这个社会重复着的，仍然是不变的文化，不变的思维，不变的理念。无论是张家当皇帝，还是李家当皇帝，都不过是车轮上的一个点。这些点支撑着这个车轮，转动着的是永恒的孔夫子的儒教！‍ 今天的年轻人重复着的事情，不过是孔老三、孔老四、孔老五……世世代代孔学儒教的应声虫，血液中浸透的，是儒教的经典，是孔夫子的学说。‍ 我说这话你别不信，不信你就看看你自己，骨子里是不是心甘情愿的奴才思维！ 四个大伯和爹在干着掘皇上祖坟的事儿，在干着挖权贵祖坟的事儿。倒斗摸金倒出来的那些礼器、祭器，哪一件能够真正的回归平民百姓呢？ 从满清后期的维新变法，到今天社会上的各种学说，都想要改变封建。但是封建要真能改变了，可能就不是中国了！ 太爷爷主持的秦汉斋，顺风顺水，波澜不惊。这个家族之所以一直稳稳当当，那是因为没当出头的椽子。 这次秦汉斋的风起云涌，是因为无形当中当上了出头的椽子。今后怎么办呢？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秦汉斋这条船，只能跟着历史的潮流走，只能跟着社会的潮流动。逆历史的潮流，逆社会的潮流，秦汉斋没有这个能力，我高峻山更没有这个能力！ 我有时候就恨自己，没来由的胡琢磨个甚呢！ 晚上，山庄来人到了秦汉斋，娘让人给我带来了信儿，让我回山庄一趟。我想，从来都是四个大伯和爹给我送信儿过来，娘从来没介入过我们的事儿。这次娘让我回去，肯定有事儿。第二天早上，我安排好了秦汉斋的事儿，让连升赶车，走上了回山庄的路。 因为事情的耽搁，从秦汉斋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了。黄土高原的山路虽然比较平坦，但再怎么说也是山间的土路。马车走在山路上，仍然是颠颠簸簸的，到山庄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快进山庄的大门了，连升的马鞭甩了一个脆响。小黄狗已经熟悉了连升的马鞭声，从山庄里剑一般的冲了出来，然后跟着马车摇着尾巴颠儿颠儿的跑着。 我在自家的窑洞门前跳下马车，小黄狗扔掉了连升扑向了我。这家伙，知道谁对它好！ 连升去卸车喂马了，我转身推开了窑洞的门。娘正在屋里忙着，听见门响回头一看是我回来了，高兴地说道“回来的挺快咧！城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我说“城里没甚大事，秦汉斋有几个老伙计在，我放心。娘你着急把我召唤回来，有甚着急的事咧？” 娘说“没甚事就不兴想你咧？” 我说“娘想我了就到城里住些日子，大宅子里也没谁，就是连升两口子，娘去了也有人给你作伴儿。” 娘说“城里的日子我过不惯，还是山庄好。我要真走了，你爹回来谁给做饭？” 我说“娘走了，山庄里还有那么多大娘呢！还能让爹饿着？” 娘说，“你爹饿不着，你也别饿着。你把连升叫来，一块儿在咱家吃饭吧！” 我说“好！回来了，我到几个大娘屋里都去转一转。” 娘说“去吧，我做饭，你早点回来。” 我答应了一声，转身出了窑门。小黄狗仍是颠儿颠儿的跟在我的身后。我先到了三大娘家，给三大娘请个安问个好。 见我回来了，三大娘非常高兴。说“山娃子回来了，你娘又想你了吧？今天大娘不留你在这儿吃饭，回家吃吧，你娘有大事要跟你商量呢！” 我问三大娘“我娘有甚大事咧？” 三大娘说“有好事咧！一会儿听你娘的，听你娘当面跟你说咧！” 我说“三大娘，那我先走了，我得招呼连升到家去吃饭咧！” 三大娘说“让连升一会儿在我家吃，你娘找你有事，别人在，说话不方便。” 从三大娘家出来，我又到四大娘、五大娘、六大娘家，每家都转了转，给几位大娘问安问好。 告别几位大娘，回到了自家窑洞，娘看我自己回来了，问我“连升呢？怎么不过来吃饭？” 我说“三大娘说让连升到他那儿去吃饭，说娘有大事要跟我说，别人在不方便。” 娘笑了，高兴地说“还是你三大娘想的周到！吃饭吧，你尝尝今天的饭菜滋味怎样？” 娘把饭菜端到桌子上，我一看，几张烙饼，四样青菜，一盘油焖茄子，一盘爆炒青椒，一盘鸡蛋柿子，一盘酱羊杂碎。一瓶山庄的小烧酒，酒盅里的酒已经斟满了。 娘说“还有汤呢，一会儿就端上来。” 我说“真饿了！早饭吃的多，中午没吃饭，跑了一天山路，肚子早颠空咧！” 娘说“你先喝点酒，吃饱喝足了，娘要跟你商量个事儿咧！” 我说“娘，边吃边说吧，娘说，我听着。” 娘说“你先尝尝今天的菜，看爱吃不？” 我喝了一口酒，夹了一筷子油焖茄子。又尝了一口爆炒青椒。 娘问我“怎样？合你的口味不？” 我说“娘炒的菜，越来越好吃了。城里饭店的菜，不如娘的手艺” 娘说“今天的菜，不是娘炒的。” 我说“是哪个大娘炒的？” 娘摇了摇头说“我和你爹商量，看你一个人在城里辛苦，给你找了一个专门做菜做饭的。” 我说“行！秦汉斋的厨房正缺一个人，明天跟我一块儿回去就行了。” 娘说“跟秦汉斋没关系，是给你炒菜做饭的，要给你炒一辈子菜做一辈子饭的！”‍‍‍ 小说连载·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四十 权太爷当年定婚配‍高峻山相亲回山庄‍‍ 我一听话头不对。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正正好好的呛到我的嗓子，我不禁剧烈的咳嗽起来。娘赶紧给我捶背，我慢慢缓过一口气儿来，冲娘摇了摇手说“娘，您跟我说两岔去了。” 娘说“你没听明白，这回明白了吧？你年纪也不小了，自己一个人在城里，孤孤单单的不是回事儿。我和你爹商量的，要给你找个婆娘。你爹说，你是个读书人，让我先跟你商量好。我说，当娘的给儿子说婆娘还用商量吗？山娃崽，今天的菜，今天的饼，都是那女娃子做的。你吃了他做的饭菜，觉得顺口，娘高兴。娘觉得这女娃子挺好的，人长得好，说话干活儿都挺亮堂的。先别说别的，一定要让你先看看。我这就把他叫出来，你两个见个面儿，行不行的，你给个话！” 还没等我再说话，娘就冲窑洞外边喊了一声“闺女崽，你进来吧！” 随着娘的声音落地，窑洞的门打开了，一个年轻的姑娘走进了窑洞。就见她穿着蓝地儿白花的蜡染布做的对襟儿上衣，一条靛蓝色的裤子，脚下是一双家做的偏带儿圆口便鞋，一头乌黑的长发，编着一条长长的辫子，低着头站在我的面前。 事情太突然了，我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当时就傻在那儿了！从小到大，在我的身边，除了娘，就是四个大娘。两个师姐也都是早早的离开了我，在外地上学、经商。秦汉斋的伙计、厨师、账房先生也都是男爷们儿，古玩行接触的同样极少有婆娘。今天突然跟我提出来，要给我说个婆娘，而且是做了饭菜让我先吃到嘴里，再直接推门来到我的面前，这种突然袭击式的相亲，让我没有任何精神准备和思想准备，把我弄的狼狈不堪！ 我面红耳赤的说“娘，您这是干甚咧？这闺女崽我没见过咧！您就这样把人家接到家里来了，您这、这、这……”我“这”了半天，也没想好该怎的说才好。 娘到是挺有主心骨儿的，说“闺女崽你没见过，接到咱家就是让你见见嘛！吃了闺女崽做的饭菜，再看看闺女崽的身条儿长相，不就行了吗？这是你爹说的，要是依着我，就给你定下了。给儿子定亲事，当娘的说了算咧！” 我哭笑不得的说道“娘，这都已经是民国了，您还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就算是我应该娶婆娘了，我也得了解一下这闺女仔是啥家庭情况？脾气秉性好不好？对爹娘孝不孝顺？家里兄弟姐妹有没有？祖上是甚地方的人？现在家里还有甚人？娘啊，虽然说现在不提门当户对了，那也应该是两家差不离才行吧？就按娘说的，你先看了闺女崽，你看人家挺好的，你知道人家闺女崽看好我了吗？” 听了我这些话，娘没生气，反到是笑了。娘说“我说了不过那么几句话，到勾起你说的这一堆话来！你问的这个那个的，娘老了，记不住也说不清楚。所以把闺女崽接到咱家。你有甚话，有甚事情，闺女崽在这儿，你两个当面锣对面鼓，都说清了，都问明白了不就行了吗？山娃崽，你要明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这一辈子的一件大事儿。一件最大的事儿！娘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娘听说城里人谈婚论嫁都要搞对着相，都要谈甚连着爱。娘怕你也那样，看多了就花了心儿了！娘把闺女崽接到家里来，就是让你俩对着相。不过城里那个连着爱，那不行！爱完了这个接着再爱那个？连着爱，还能干正事儿吗？” 娘的话说的理直气壮，我听得无可奈何的，尤其是娘说的“对着相、连着爱”，堪称是中国一大发明创造咧！ 我还没答话，那闺女崽却噗嗤一声笑出来了。我扭头一看闺女崽，正巧闺女崽也抬起头来，我俩的眼光碰到了一起，我不禁瞬间呆住了，这闺女崽，好漂亮咧！ 红扑扑的俏脸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两道弯弯的秀眉像月光下两道黑黑的石拱桥剪影，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眨动着灵韵，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是镶嵌了两粒硕大的黑宝石，那不经意的嫣然一笑，两排石榴银牙白里透着水晶的光泽，那只遮挡笑口的粉嫩手背看着就是那么柔嫩，手指真的像是嫩嫩的水葱，这是谁家的闺女崽？ 闺女仔看我这个样子，红着脸转过了身子，迎面又碰上了娘的目光，只好害羞的再次低下了头。 娘看了看闺女崽，再看着我一脸傻相，笑嘻嘻的说“该说的娘都说了，剩下的话你两个自己说吧，我先到你三大娘家串个门儿去了！” 说完，娘就笑眯眯的走了，窑洞里就剩下了我们两个人。那一刻，我觉得窑洞里静极了！我清清楚楚的听到，我的心在那儿狂跳。我好像也听到了闺女仔的心跳，扑通扑通的，跳的好有劲儿呢！直到今天我想起来还在纳闷儿，我怎么能同时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呢？ 甚叫两个人的世界？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我不说话，闺女仔也不说话。我在椅子上坐着，面前放着姑娘仔炒的菜，烙的饼，山庄里自酿的小烧酒。 不知怎的，我也闻不见酒味儿了，平时坐着挺舒服的椅子，也不知怎的，忽然就觉得有点儿硌屁股。我忽然明白了一个词，那就是坐卧不安。 我正感觉不知道该怎地好，品味着度日如年似的那份煎熬的时候，姑娘仔说话了。 姑娘仔说“你一个人坐着，有菜吃，有饼吃，还有酒喝着，你就不问问我站着累不累？我吃没吃饭？吃没吃菜？会不会喝酒？你不觉着让一个姑娘家的，就这样站在你的面前，你个男子汉，好意思吗？” 姑娘仔的话，让我感到了羞愧，不管怎的，人家到我家了，是客人咧！对客人不闻不问，把客人晒在一旁，而且是我坐在椅子上，让客人站在我跟前，这不是待客之道呀！平时在秦汉斋，接人待物我从来都是应付自如不缺礼数的，今天怎么会这样的乱了章法呢？ 我想应该让姑娘仔坐下才对，站起身的时候过于着急，忘了往后错错身子，猛的往起一站，差点儿把八仙桌子掀起来。我没能站起来，又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 看着我手忙脚乱的样子，姑娘仔又笑了。她笑的样子真好看，仍然是用手背遮挡着嘴唇，我又看到了姑娘仔水葱一般的手指，那手指直戳我的心呢！ 姑娘仔又说话了，她说“我知道你是甚意思，要让我坐你椅子上是吧？不用你让，我坐那旁边的椅子上不就行了吗？为甚非得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呢？” 对呀！我这脑子怎的就不给使唤了呢？看着姑娘仔坐到了我对面的椅子上，用长着长睫毛的两只大眼忽闪忽闪的看着我，我觉得心慌意乱，觉得今天的窑洞里怎会那么热呢？汗珠儿从脑门儿上往下直淌，我也不知道擦一擦，我只知道，我的样子肯定狼狈级了！ 到是姑娘仔很是镇定，对我又是嫣然一笑，说“男子汉，这是在你家，你怎的吓成了这个样子？我不是沙漠草原上的狼，你也不是小兔子，没得这个样子，让别人知道了，会笑话你这个秦汉斋的少东家咧！” 咦？这姑娘仔知道秦汉斋？还知道我是少东家？我诧异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姑娘仔，心反而稳当下来了。 我说话了，那天我俩的对话是从秦汉斋开始的。我问姑娘仔“你知道秦汉斋？” 姑娘仔又笑了，说“少东家说话咧！秦汉斋嘛，大西北没有哪个不知道的。” 我又问姑娘仔“你还知道我是秦汉斋的少东家？” 姑娘仔说“我要来给你做婆娘，能不问清楚就傻乎乎的跑到山庄来吗？” 我心里直埋怨娘，人家姑娘仔甚都清楚，我甚都不知道，娘啊，您老人家这是活糟践您的儿子咧！ 心里想着，嘴里问着，我问姑娘仔“你是谁？怎的我的事情你都知道呢？” 姑娘仔说“你的事情我知道的太多了，你从哪里来到山庄的，你爱吃甚样的饭菜，你喜欢天津卫的点心，你是念过书的文化人，你小的时候就很听话，你是太爷爷带出来的文物古董行当里的能人高手，你叫高峻山，还有个威震大西北的名号叫作佛眼青瞳，我说的都对吧？” 我彻底的懵了！姑娘仔甚都知道，我对姑娘仔甚都不知道！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知道，我今天晚上，输了！ 不过，输也要输个明白，我对姑娘仔说“你说的都对，你怎知道我那么多的事情？你到底是哪个呀？” 姑娘仔说“莫慌咧，听我告诉你，我姓权，我的名字叫权丽，是你权太爷爷的重孙女。我可要警告你，别瞧不起我，我也是念过书本识文断字的当代女性，不是乡村里哒傻大妮子。来山庄是我太爷爷当年留下的话，我爹告诉我，太爷爷当年就看好你了，说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你要是还没娶婆娘，就让我爹把我送到山庄来，先给你爹娘看看，中不中意，再让你看看，相没相中。我呢，从小就知道你，长大了呢，你的故事我也都知道，爹对我说，太爷爷当年说过，你这娃崽，今后会出头的，出头的椽子先烂，让我这辈子管着点儿你。我这个婆娘呢，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别惦记甚自由恋爱了，咱俩的缘分早就定下了！听明白了吗？佛眼青瞳高峻山！” 我的个亲娘哟！这姑娘仔，好厉害咧！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讲起经过条理分明，来龙去脉清清楚楚，文化知识不输于我，长相更是无可挑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又不是唐三藏、孙猴子，装甚装咧？男子汉大丈夫，人家把话都说明了，要也得要，不要……谁说不要了？傻子碰上这样的姑娘仔也会要的，我又不傻，干甚不要？这姑娘仔，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说话办事，样样都强！权太爷爷的重孙女，隔了这么多年竟然会来到了我的身边，这不是缘份还会是甚？我当时就坚决表态，以男子汉的气魄，昂首挺胸的告诉姑娘仔“这辈子，我就归你管了！” 姑娘仔忽闪着两只大眼睛问我“说定了？” 我毫不犹豫的说“说定了！” 姑娘仔说“不后悔？” 我说“几辈子定下的姻缘咧，后甚悔咧？” 姑娘仔说“不嫌我长得丑吗？” 我说“说这样话的，都是有绝对信心的咧！” 姑娘仔开心的笑了，说“我知道自己，不丑，配得上你佛眼青瞳！” 我顺杆儿往上爬，说“秦汉斋的少奶奶，给祖宗增光添彩咧！” 话刚说完，娘一推门走了进来，看着我俩问道“怎样咧？都说明白啦？” 姑娘仔大大方方的说“娘，都说明白了！” 娘看着我说“你还有甚说的？” 我痛快的说“娘都叫了，还说甚？” 娘高兴的说“好！好！那就选个日子，办喜事儿！” 娘刚说完办喜事儿，窑洞的门“呼啦”一声就开了，几个大娘一窝蜂的涌进来，冲我和姑娘仔喊着“办喜事儿喽！办喜事儿喽！” 三大娘不依不饶的说“要不是我们听窗根儿，还不知道这好事儿咧！好你个山娃子，在外头自己偷偷定下了亲事，还瞒着我们大家？大家说，怎的处罚？” 四大娘、五大娘、六大娘齐声的高喊“洗衣板呢？跪下！” 吓得我急忙辩解“大娘！大娘！我的好大娘！不是我偷偷定的亲，是、是、是……”我不能说是姑娘仔自己送上门的呀！我该怎的说呢？我求援的看着娘，盼着娘帮我说清楚，谁知道娘只是笑，却不说话，那满脸的笑容，显示的都是心满意足发自内心的的喜欢和高兴！ 到是姑娘仔出面替我解了围，看我急得那样，站出来双手抱拳给大娘们作了一个罗圈儿揖，朗声说道“各位大娘们，不是山娃子偷偷定亲，是我太爷爷当年说给我爹的，让我这辈子管着山娃子。进山庄是我爹把我送过来的，这大娘们都知道的。别怪山娃子，这跪洗衣板，能不能不跪了？” 三大娘打趣的说道“看见没有，还没过门儿呢，就知道心疼了！” 大娘们都笑了，娘也笑了，我和姑娘仔都笑了，那笑声，真开心呐！ ‍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四十一‍‍低调婚宴请同道‍长袍马褂是何人 ‍ 我的结婚喜事儿是在秦汉斋办的。在城里办喜事儿，主要还是为了款待文物古董的同行们，社会上的风俗规矩咱不能乱了，人际间的来往也不能断了。 不过我记着，出头的椽子先烂。即便是办婚事，也绝不张扬。来的都是同行，双方的礼节到了，大家不挑甚，这样挺好。 权丽在婚宴上的表现非常得体，该说的话说的条条是道儿，该敬的礼做的也非常周全。长辈的、同辈的、小辈的，账房先生、伙计们，一个不落的把喜酒喜烟都敬到了。凡是来的客人，对新娘子都是交口称赞。城里的婚礼，应该是圆满的。 山庄里还要再举行一次婚礼。按着中国民风民俗的传统说法，这就不能再叫结婚了。不过就是家里人在一起，大家要热闹热闹，高兴高兴。 我那些师哥、师姐们结婚，办喜事儿都是在外地。因为买卖生意离不开，所以山庄里的这些家里人，都是到外地去的。 我这次是同辈儿人在山庄举办的唯一一次婚礼，因此结婚喜事儿就显得格外的隆重。几个大伯和爹喝喜酒，一直喝到了深夜。几个大娘和娘也都喝了不少酒。虽然说办喜事儿三天没大小，但是都是大伯、大娘，也就没人来闹洞房。 从山庄回到城里，生活也就回归了正轨。山庄那边儿是把二大伯原来的窑洞做了我和权丽的新家，城里的老宅子内院外院房间很多，我们选择了跨院儿的三间北房，这样等于我们在山庄和城里大宅子有两处家。 权丽把两处宅子都收拾的干净利索，家里没什么事，就到秦汉斋陪着我照顾店面。由于有了权丽在秦汉斋，我感觉也确实轻松了不少。 那天我在后边的藏宝阁，前边儿店面儿由权丽照看着。店里平时也没甚事，权丽正低头看报纸呢，秦汉斋的门前停下了一辆吉普车。从车上下来一个中年汉子，穿着长袍马褂，头上戴着礼帽，拄着文明棍儿，看上去就是一位商人。 这个人走进了秦汉斋，四下看了看，似乎是在寻找着甚。权丽一看来客人了，忙上前招呼说“先生您好！来秦汉斋您需要点儿甚？有甚需要您尽管说，别看店小，我们会努力为您做到咧！”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权丽，很客气的说道“我是特地来拜访佛眼青瞳高峻山的。他不在吗？” 权丽说“噢，您问少东家呀？他去后边儿了，您请坐，先喝点儿茶，我这就给您去叫他。” 来人说“不急不急，我等着他。” 权丽给客人沏好了茶，说“那先生您稍等，他很快就回来。您先尝尝我们的茶。” 男人端起盖碗儿闻了闻茶香称赞说“嗯，好茶！西湖龙井呀！这好像是今年的新茶。清香扑鼻咧！” 权丽说“先生说的不错，看来您于茶道也是内行啊！” 来人说“内行不敢说，也就是略知一二。茶叶最早产于中国。是中国的特产。后来逐渐被外国人学去了，全世界才有了茶树。 但是要真正讲究喝茶，那还得到中国。真正的好茶，得用泉水来冲泡。想要喝上正宗的龙井茶，那还是得去杭州咧！ 没有山泉怎办咧？文化人就说了，那就煮雪烹茶。所谓的煮雪烹茶，其实要的就是个意境。北方虽有山泉，但是到不了城里，所以文人骚客就有了不少的感慨。曹孟德煮酒论英雄，读书人就煮雪烹茶说好汉。不过说实在话，喝茶在人。几个好朋友坐在一起品茶论道，我看比那喝酒要更增雅兴咧！” 权丽笑着说“先生的议论，有着独到的见解，真应该让那些茶博士来听听，领教领教我们陕北的先生对茶道的高论。” 来人说“谈不上高论，顺嘴胡说罢了。我肚子里这喝茶的知识，还都是在这秦汉斋里学的呢！高论得有高人，真正的高人，还得是人家佛眼青瞳。文物古董到人家手里，拿眼睛一扫，搁在手里一掂，就能告诉你这是哪朝哪代的玩意儿。秦汉斋买走的宝贝，从佛眼金瞳到佛眼青瞳，那叫做一脉相承。到今天为止。没出过一件假货。难能可贵！了不得咧！” 权丽说“掌眼文物古董，最主要的是心要搁正了。陕西自古以来就是文物古董的大省，好宝贝不少，但是造假的高手也都在这儿。外行人看文物古董就是一个蒙门儿！先生您也是这个行当里的人吗？” 来人说“我哪有这个本事啊！我就是个粗人，干不了这细致活儿。你别看我穿着长袍马褂，我这是怕人瞧不起我。穿上这套行头，我就学那个唱戏的。不是说舞台小社会，社会大舞台吗？看穿了，看透了，就明白这社会上的士农工商三百六十行，不过是都在那儿演戏呢！ 虽说是在演戏，但是得把自己的戏演好了才行。当总统的，要把这个总统演好了。体恤百姓，关心百姓、心念家国。现在这些民国政府，上层拉帮结伙，同僚勾心斗角，没甚好玩意儿！ 在上边当官儿的，你就把这个官儿演好了。你得知道百姓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别他娘的就知道自己吃喝嫖赌，不管百姓死活。 当警察的，你得演个好警察，别拿老百姓不当回事儿。该抓贼的时候抓贼，该查坏蛋的时候查坏蛋，别弄个警匪一家祸害老百姓。 法院的法官，你得演个清官。按照法律办事儿，一碗水给人家端平了。别他娘的谁给钱就向着谁，黑心办案，养个孩子都没屁眼儿！ 当兵的你就把这个兵演好了，别忘记扛着的是枪，不是烧火棍。枪口要对准那些敢招惹咱们国家的敌人。要是对着老百姓开枪，你还不如拿枪把自己打死咧！ 从古至今，帝王将相、才子佳人，都干甚咧？都在演戏！等到你一踹腿儿进棺材了，老百姓夸你好，周围的人念你的好，你这戏就没白演！” 权丽说“老话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听先生您这一番教导，我才明白，我念的书都白念了。您比我们的大学教授敢说话。我看大学应该请您去讲课。您这话要是到处去讲，您就不怕把您抓起来呀？” 听了权丽的话，来的这位先生哈哈大笑，端起茶杯来，把茶一口干了，说“抓我干甚？我一个大老粗，想到甚就说到甚。我又没打家劫舍，我又没坑蒙拐骗，我又没扯旗造反，我不是土匪不是强盗，老百姓连说句话你都不让说吗？我看民国政府还不至于这样。” 这位先生说到这儿，我正巧从藏宝阁回来，就听有人说民国政府还不至于这样，我就顺口答音的说“哪样儿啊？” 随着话音儿我一脚迈进了客厅，抬头一看，吓我一跳，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陕西省的督军！ 我赶忙上前深施一礼，忙不迭的说“该死！该死！怠慢了！怠慢了！您看您来也不先告诉我一声，我好恭候大驾呀！” 转身我对权丽说“你好大架子，你知道这是谁吗？这是咱们陕西省的督军！” 权丽说。“哟！我哪儿知道是督军咧？您这真是贵足踏贱地，怎么到我们秦汉斋来咧？” 我对督军介绍说“您别怪罪，这是我内人。婆娘家的，不会说话。说深说浅了的，您别见怪！” 督军说“你要不说我还真不见怪，你这一说我就真要见怪了！你佛眼青瞳结婚办喜事，为甚不告诉我一声？佛眼青瞳名声太大了是吧？你也根本没把我这个朋友放在眼里咧！你说不让我见怪，我能不见怪吗？朋友之道，交友之道，你佛眼青瞳要把我跟你的朋友道儿给堵死吗？我真生气了！” 我听督军这么一说，知道他是真生气了。急忙解释说“您责怪的对！您责怪的对！说真心话，您能拿我当朋友看待，那绝对是高看我了。做人得识抬举不是？本应该我先去您府上拜访您去，可是这个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儿，也真是让我抽不开身。火车大劫案您是知道的，这又发生一个火车绑票案，仍然牵扯到秦汉斋。我这个人呢，不想高调办事儿，可是就这两个案子，我想低调也办不到啊！所以这结婚办喜事儿呢，我就不想太过张扬了。让这道上的同仁们一看，你秦汉斋要干甚咧？结婚办喜事儿，我都没敢定酒楼饭庄，就在这秦汉斋办的喜宴，自己的厨子，办了几桌儿，没敢请外人，都是我们文物古董行的。更没敢惊动您，您这每天的事儿那么多、那么忙，我再给您添麻烦，那也不是朋友道儿咧！您说是不是？” 督军说“你高调低调我不管，朋友之道你不能让我坏了吧？咱俩既然是朋友，你结婚办喜事儿都不告诉我，喝喜酒你把我扔到一边儿了，让社会上的朋友知道了，你这不就是明摆着在抽我嘴巴子咧！你让道上的朋友们怎么想？难不成你告诉我一声，我到场了，还能坏了你秦汉斋的名声吗？你别拿我当督军，你就当我是个普通朋友。我跟你说，我也是种田的家里出来的，一个种地的当了兵了，枪林弹雨里我杀出来了。今天做了个督军，不过还是个大头兵。你这个少东家，做的这个事不大体恤，闹的我今天头一次和弟妹见面儿，我连件像样的礼品都没带。我今天丢人现眼，全都怪你佛眼青瞳！” 督军责怪完了我，又对权丽说“小弟妹也别见怪，我这粗人说话直来直去，没甚文化水儿，说话说生气了，我就骂他娘的。今天礼品没带，下回来我补上。你仔细看看我，把我认准了。陕西地面上的事儿，你都可以找我。记住了，督军府就是小弟妹的娘家，谁敢欺负秦汉斋，我在陕西省就把他扫地出门！” 权丽说“督军大哥，您说的话我记住了。哪天有空了，我和高峻山一块儿去拜望大哥，给大哥赔礼道歉。” 督军说“道甚歉？当兵的人，有事说事，不会拐弯儿。生气的话，小弟妹别当真。哪天去了，我带你俩到兵营，看看当兵的操练，到靶场打打枪玩儿。” 权丽说“女人也能摸枪吗？不是说女人摸枪不吉利吗？” 督军说“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女人怎的啦？女人也是人嘛！古有梁红玉擂鼓战金兵，花木兰替父从军上战场，现在军营里还有女兵咧！她们不也都打枪嘛！别瞧不起女人，吕后临朝，武则天称帝，那不也都是光宗耀祖吗？” 权丽笑着说“可是社会上都说，婆娘当家，房倒屋塌咧！” 督军撇着嘴说到“那些屁话能信吗？家里的事儿，不是婆娘管，难道让个老爷们儿窝在家里管事儿？家里的事儿，就得婆娘来管。你看看哪家老爷们儿在家不出门儿的？没有吧？有些话，不能听。有些书，不能念。不能光读万卷书，还得走万里路。到军营看看，这些当兵的过的是甚日子。学会了打枪，回去告诉你婆婆娘，让她知道知道，你也会开枪了！” 权丽说“行！督军大哥，就照你说的办！” 督军说“今天来的不巧，光跟你小弟妹说话了，该跟少东家说的，让他气的我，一句也没说！不说了，哪天到我那儿再说。不过今天说定了，一定得去呀！给我打个电话，我派车来接你俩。” 督军走了，权丽问我“山娃子，你怎会和督军称兄道弟的了？” 我笑了一下说“上次火车大劫案，北京警察厅、陕西警察厅、陕西铁路警察局，三家联合成立了调查组。督军负责监督他们办案，就这样认识了。” 权丽说“认识了也好，这个年头儿，这个社会，全都是认掌权的，认有钱的，认带枪的，认耍蛮的。咱认识这么个督军大哥，还真应该走动走动。镇鬼唬神咧！” 我说“你不是管着我的吗？那就听你的，去督军府，拜客！” 权丽说“哪天去呀？” 我想了想说道“去见督军，总不能空着手去吧？带点儿甚礼物，还真得寻思寻思。” 权丽说“人家是一省的督军，衣食住行、吃喝穿戴不用发愁，平常送礼的人肯定也少不了。小来小去的东西人家也不能看得上眼，这件礼品恐怕得花点儿银子了！” 我也有点儿费斟酌了，想了想说道“钱不是问题，送甚东西是个问题。送甚好呢？” 权丽想了想说道“咱是做文物古董生意的，即便他是督军，家里也不见得能有几件像样的古董文物。”说着一指博古架“送他个瓷瓶如何？” 我顺着权丽手指的方向一看，不由得脱口而出“元青花?!”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四十二‍‍见督军送礼有说道‍勃朗宁手枪赠高官 ‍ 元青花瓷瓶在世上很少见，出土的也不多，基本都是流散在民间百姓的家中。青花瓷的烧制在中国早已出现了，江西景德镇的青花瓷，最早发现的是战国时代。但是为甚元青花那么被民间认知和推崇呢？这和元朝制作青花瓷的釉色原料有关。因为元朝时制作的青花瓷，青料不是用的中国的，而是用的进口的青料。使用进口的青料最直接的结果，首先是提高了青花瓷瓶的造价，但是却获得了更好的釉色效果，给人们的视觉冲击和心里冲击更觉得厚重、沉稳、坚实、艳丽，这也是元青花之所以受人追捧的原因。 秦汉斋的这只元青花瓷瓶，是作为镇店的宝贝的。真正的好玩意儿绝不能摆在外面，但是店里也得有几件充门面的东西，因此就摆了几件能看得过眼的古董。当时的市值大约在十万现大洋，把他送给督军，我到不是心疼钱，是因为这件元青花是太爷爷留下来的，是个念想，不是为了拿它赚钱。 我沉吟了片刻，对权丽说“对于督军这个人，我接触不多，也不想过多的接触。感觉这个人还不错，不像那些当兵的那么嚣张跋扈。你看他出来，总是穿着一身便装，看着挺随和的。但是骨子里是甚样的人，就不清楚了。给这样的人送礼，轻了不好看，送得太重，怕的是把他的胃口撑大了，留下个先例下回就难办了。我是这样想的，给他的夫人送个女人喜欢的玉石首饰，比如手镯、项链这样的礼品，既不失身份，也不过份，你觉着怎样？” 权丽想了想说“还是你想的周到，就这么办吧。不过，送手镯咱不知道她戴的圈口大小，还是送一条项链吧！咱那条晚清的碧玺项链挺漂亮的，那也是皇宫里的物件，也还拿得出手。” 我斟酌了片刻，觉得也还可以，就说“就这样吧，再给她配上个紫檀木的盒子，更高级些。” 权丽说“你就不给督军预备一件礼品了吗？” 我说“我已经想好了，你放心吧，他肯定喜欢的！” 隔了两天，我们把一切准备好，我就给督军府打了个电话。电话是副官接的，我跟副官说“您好！打搅了！我是秦汉斋的，我姓高，想过去拜访一下督军，不知道督军能不能有时间？” 副官说“你是佛眼青瞳高先生吧？咱们见过面。督军已经吩咐过了，只要是您打电话过来，别的事儿都可以推掉，让我派车接您。高先生准备什么时间过来？” 我说“多谢督军抬爱！真是添麻烦了！我也不知道督军这两天忙不忙，您给定个时间吧。” 副官说“军营里的事儿，天天都闲不着。要叫我说，干脆就是明天，明天一早我亲自派车接您。明天高先生觉得方便吗？” 我说“可以！可以！多谢副官了。咱们明天见。谢谢！谢谢！” 我放下了电话，权丽问我“定下明天了？” 我说“是！” 权丽说“去督军府拜客，咱穿什么呢？” 我说“还是平平常常吧！别把这事儿当回事儿，也别把这事儿不当回事儿。穿的太正式了，西服革履的，别扭！咱是搞文物古董的，我还是长袍马褂吧！这符合我这个身份，看着也顺眼。” 权丽说“那我穿甚呢？” 我说“你也穿中式的吧！我看那天咱俩刚见面的时候，你穿的那身儿就不错。看着像青花瓷似的，像个秦汉斋的当家人。” 第二天早上，我和权丽刚到了秦汉斋，督军派来接我们的汽车就到了。督军这个人你别看他表面粗粗拉拉的，可是粗中有细。接我和权丽，没派吉普，派来的是一辆小轿车，竟然是副官亲自开车来接我们。 当时我们也是刚进秦汉斋，还没等坐下呢，就听汽车响。我到门口一看，副官正从小轿车上下来。我赶紧双手抱拳躬身施礼，谦恭的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您这一早就出来了，还亲自开车，谢谢副官了！” 副官说“昨天我跟督军一报告，说秦汉斋的高先生要来拜访，督军非常高兴，让我一早就安排车辆，督军在家恭候高先生大驾光临！” 我说“督军抬爱，高某万分惭愧！您这清早就出来了，也不知道您是否用过了早餐？” 副官说“我们这些当兵的，营房到时间就开饭。我这当副官的，吃饭没个准时候，督军一声令下，前边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冲锋陷阵。高先生，您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登车吧！” 我说“您不喝口茶歇歇啦？” 副官说“督军等着呢，咱就别耽误时间了。” 好在一切我们都准备好了，我和权丽登车出发。小轿车出了城，副官见路上没甚人，开的是风驰电掣。 我提醒副官说“道儿不好，不像城里的路。” 副官说“当副官的，听督军指挥惯了。督军不喜欢慢慢悠悠的，我也就练成了快车手。别担心，前面马上就到了。” 说话间汽车减速，开进了一座庄园。嚯！这满园的果树郁郁葱葱的，我还纳闷儿呢，问副官“怎开到果树园子里来了？” 副官说“这就是督军府！” 车子穿过了果树林，径直开到了一所中式建筑前。门前的回廊金碧辉煌，大门更是飞檐斗拱气势不凡。不愧是督军府，跟政府衙门果然不同。 副官下车为我们打开了车门，我和权丽下了车。就见督军穿着一身儿白色的中式对襟儿土布裤褂，乐呵呵地迎了出来。离我们老远就高声喊着“高老弟呀，终于把你等来了！我这副官开车是把好手，你们小夫妻一路上没颠坏吧？” 我说“谢谢督军大哥！副官把车开的像颗炮弹似的，从城里到督军府，一眨眼儿的功夫，到了！” 权丽说“督军大哥，多亏这是小轿车，这要是开你坐的那吉普，准能跟炮弹赛跑！” 督军听得哈哈大笑，指着副官说“你当是给我开车呢？” 副官说“没敢快开，我还悠着点儿呢！” 督军说“小老弟、小弟妹到了，别站在这儿说话呀，赶紧进屋。” 我们随着督军进到了屋里，一看督军的满屋陈设，也都是中式的家具。满堂的海南黄花梨，从条案到八仙桌，从茶几到太师椅，从雕花的隔断到雕花的博古架，屋顶的木雕吊灯，雕花的窗框，一色的海南黄花梨木，太漂亮了！太奢华了！ 督军见我看着房里的陈设发愣，对我说“我这个人，不喜欢那些个洋玩意儿。什么欧式的、意大利式的、拜占庭式的，我都没看在眼里。我就喜欢咱们中国的，住着随心，看着顺眼。” 权丽说“督军大哥，这么大的屋子，不会就你一个人吧？老嫂子呢？” 督军说“在厨房忙活着呢！听说你俩要来，她要亲自下厨，给你俩做几个拿手菜。” 我打趣说“怎么，老嫂子学过厨师？” 督军说“婆娘炒菜做饭，这是天生的！” 权丽说“让老嫂子一个人下厨，那怎好意思咧！我去帮老嫂子一块儿干吧！” 督军说“可别介！小弟妹今天你是头一次进家门儿，我看就免了吧！等下次你再来，就你两个一块做。” 我说“督军大哥，既来之则做之。你不是说督军府就是权丽的娘家吗？回娘家了还讲什么头次、二次？外道咧！” 督军说“诶，这话说的不错！副官，带着我这小弟妹，到厨房跟夫人一块儿做菜去！” 权丽说“我还给老嫂子带了个小礼物呢！” 督军说“是吗？给你老嫂子带了个甚礼物呀？” 权丽说“女人用的东西，不告诉你！” 权丽的话把督军说笑了，对我说“看见没有？她们俩成一伙的了！” 我说“一个婆娘一面锣，两个婆娘一台戏。叫他们唱戏去吧！她们是一伙的，咱俩是一伙的，无论干甚，都得讲对等咧！” 督军说“没错！对等！对等！必须对等！” 我说“权丽给老嫂子带了个小礼品，我也给督军大哥带了个小礼品。”说罢，我把随身带来的礼盒递给了督军“大哥看看，喜不喜欢这个小玩意儿？” 督军说“还送我个东西？我看看是个甚玩意儿” 我打开了红檀木的礼盒，礼盒里是一把翡翠透雕的勃朗宁手枪。我说“大哥是军中之帅，指挥千军万马，随身的手枪，是冲锋陷阵的指挥棒咧！兄弟我送给大哥的这把手枪，是给大哥保平安的。不知道大哥喜不喜欢？” 督军把翡翠手枪拿在手里，用手抚摸着，左看右看，大有爱不释手的意思。边看还边夸“漂亮！漂亮！真他娘的漂亮！谁想出来的呢？翡翠这么珍贵的玩意儿，竟然雕了一把手枪？老子玩儿枪玩儿了半辈子了，各种抢都玩儿过，就是没玩儿过翡翠手枪！这把手枪随身带着、手里攥着，这才叫玩儿枪呢！好好好！谢谢老弟了，我他娘的真心喜欢！” 我说“谢甚呢？只要督军大哥喜欢就行。” 督军说“喜欢！喜欢！打心眼儿里喜欢！揣着这把手枪上南京国防部，让他们都看看。凭着这把手枪，再大的官儿，他也不如我了！好好！说实在的，老弟，你是真会送东西！别人送东西，是往屋里送。老弟你送东西，是往我的心里送。你这佛眼青瞳不光是看文物、看古董，你更会看人咧！” 我说“大哥带着吧，你是督军，你的枪就应该与众不同。咱们国家不产翡翠，翡翠产自缅甸。所以说，大哥这把翡翠手枪，全中国只此一只。上阵冲锋，保大哥平安！” 正说着呢，副官进来了，喊了声“报告！” 督军说“自家兄弟在这儿，喊甚报告？甚事？说！” 副官说“饭菜都好了，请你们老哥俩用餐。” 督军说“开饭了，走，尝尝他们的手艺去！” 我和督军进了餐厅一看，黄花梨的餐桌上摆着八盘菜，真没少做呀！督军夫人比督军年轻，看模样比权丽大个十岁的样子。 督军指着我对夫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好朋友，秦汉斋的少东家高峻山。” 督军夫人说“佛眼青瞳嘛，久闻大名了！” 督军说“这就是你嫂子，看见了吧，除了电影明星，他都知道你的名号了！名人！名人！” 我说“社会上朋友们乱叫，不过是浪得虚名，到让嫂子见笑了！” 督军说“都是自家人，还客气个甚呢？入席！入席！我看看都给我们准备了甚好吃的？” 权丽说“八道菜一个汤。” 督军说“怎做了八道菜咧？应该做十道菜，十全十美嘛！” 我说“八道菜也不错呀，这叫八仙过海，各有神通。” 督军夫人说“要说高先生的名字我真不知道，要是说起佛眼青瞳来，在咱大西北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了！你们小两口儿今天来，督军府也觉得蓬荜生辉咧！我这妹妹还给我带来了一件珍贵的礼物呢！督军给我看看吧，看看你识不识货咧！” 督军说“早看见了！你那脖子上挂着的红红绿绿的链子，真挺漂亮的！” 督军夫人说“我就知道你不识货。这是碧玺项链，大清朝皇宫里的东西咧！” 督军高兴地说“从皇上家里到了咱家里了！再出去就戴着，让那些婆娘们都看看这皇上家的玩意儿。”说完转头对我说“婆娘家们，都喜欢这些东西！还说我不识货，我又不戴这个，我认识它干甚？都入席！都入席！来，我看看菜。嗯，不错！杭州的松鼠鱼，上海的八宝鸭，重庆的夫妻肺片，山东的辣子鸡。诶！这边儿这四样菜我怎么没见你做过呢？” 权丽说“督军大哥，这边儿这四个菜是我做的。不能光让嫂子受累咧！不过我就只会做陕西菜，不像嫂子似的能做南北大菜。我这都是家常菜，只准吃，不准笑话我咧！” 看权丽那种扭扭捏捏的模样，督军不由得哈哈大笑说“我们不会做，只会吃。做甚，吃甚。吃还不老老实实的吃，嫌不好吃那就自己做个菜。高老弟，你说是不是？“ 我说“赞同！赞同！吃现成的还挑剔，那不是不知好歹了吗？” 督军夫人说“都快点动筷儿吧！再说一会儿菜都凉了，那就不好吃了。” 杜军学着四川话说“要得！” 这顿饭吃的，热闹祥和，权丽还和督军夫人成了姐妹咧！ ‍‍ 小说连载·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四十三‍‍秦汉斋老人卖古董‍高峻山善心遭暗算 ‍ 从督军府回到秦汉斋，权丽进门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说了声“好累！” 我笑了笑说“到别人家里，不比在自己家。在自己家里可以随便儿，站着累了可以坐下，坐着还嫌累可以躺下。到别人家做客就得讲规矩，循规蹈矩的，能不累吗？” 权丽说“我觉得督军这两口子真挺不错的，这么大官儿没架子，说话做事都朴朴实实的。这样的官儿在当下这个社会真少见！” 我说“嗯！觉着投脾气，那就多来往；觉着不舒服，那就少来往；觉着不是一路人，那就不来往。朋友嘛！就得按朋友道儿走。” 权丽说“话是这么说，可是人活在这个社会中，尽量别得罪人。多磕头，少骂街。交君子，远小人。谁是小人他那脸上可是没贴着标签，尤其是做生意，表面看人谁也不知道是人是鬼，咱多加小心吧！” 我点了点头说“是呀，白天防火，夜间防盗，防诈防骗防小人，老辈儿留下来的话，没错儿！” 我还要往下说，权丽说“来人了！” 我回头一看，见从外边走进来一个人，年纪大约在六十多岁，头发胡子都白了，穿装打扮不像是有钱人，怀里抱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进门儿冲着我就走过来了。 我赶紧迎上去，抱拳行礼说“刚看见老先生，迎客来迟了，恕罪！恕罪！您慢点儿走，请这边坐下用茶。” 这老先生可能是走的太急了，听着喘气有些粗重。他紧走了几步，把怀抱的东西放到了八仙桌上，坐到了太师椅上喘着粗气说“唉！人老了，不中用咧！走这几步路就上喘了，该死了还不死，活受罪咧！” 权丽给老先生斟了杯茶放到了桌上，安慰老先生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岁数到了，有些活儿让年轻人干。看您这意思，走的不是近路，还抱着这么大的东西，怎不让孩子来呢？” 老先生喝了口茶，感慨的说“唉！儿女早就没了，就剩下我这孤老头子了！不提了，伤心！这是龙井呀！多少年不喝了，难得今天喝口好茶咧！” 我听老先生话中有话，心中不免留意起来，试探着问道“听您这话，家中应该是富裕人家咧？” 老先生慨然长叹说道“人生如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说当年咧，别给祖宗丢人现眼。今天到您这秦汉斋来，是来给您添麻烦来了！” 权丽说“老先生您别这么说话，没甚麻烦的，您有甚事说来听听。” 老先生已经缓过气来，面对我从容说道“不瞒二位，我这是慕名而来，求您佛眼青瞳给我这件东西掌掌眼。” 说罢，老先生站起身，小心的解开桌上的包裹，露出了一个瓷瓶。老先生说“家门不幸，横遭厄运，家道衰落，度日艰难咧！常言说不能讳疾忌医，今天当着真人不能说假话。我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一只瓷瓶，求您掌眼给看看，这是甚年代的，能值几个钱？” 我第一眼看到这个瓷瓶，就感觉有点儿怪怪的。如果从瓷瓶因为年代久远而瓷釉色彩衰减的角度看，这个瓷瓶应该是在战国后期烧制的。 如果从瓷瓶的特有釉色角度来看，这只瓷瓶应该是战国后期的“高火莹红”。而战国后期烧制的“高火莹红自然釉”，只能是吴国，也就是现在的浙江萧山的南瓷官窑才能烧制。 而高火莹红”这种釉色只能是瓷瓶因为含有特定地区的铁元素，经高温烧制过程中发生了化学变化，从瓷瓶胎土内部逐步浸出而后定型的釉色，具备着深沉的暗红色调，然后随着瓷瓶的冷却过程而逐步的减弱了暗红，却渐渐的分层展示着明红、艳红、朱红、桃红、鲜红。 战国时期烧制的“高火莹红”瓷瓶，之所以称为“莹红”，就是因为胎土含着高质量的铁元素，而在瓷瓶冷却后，从不同角度观察瓷瓶，则能够看到瓷瓶闪烁的星耀金属感。 那么这位老先生拿来的高火莹红瓷瓶，为甚我看着感觉怪怪的呢？就因为这个瓷瓶酷似民间传说的“残阳对莹”战国宝瓶！ 据说楚怀王在位的时候，得到了一对瓷瓶，这对瓷瓶很有特点，那就是每只瓷瓶都是“高火莹红”中的极品，釉色均匀，浓淡相宜，最为神奇的，是釉色自然的在红晕中绽放出金黄，而这金黄却只是个半圆的形状，被一棵扶桑树干遮挡住了半边。而另一只“高火莹红”瓷瓶上相对应的位置，也是半轮金阳，伴随着一棵扶桑树，当两只瓷瓶放到一起的时候，俨然是一轮金阳伴扶桑！ “高火莹红”的釉色形成，纯粹的是在高温下自然浸出的色彩和图案，而这一对“高火莹红”瓷瓶，竟然会出现半轮金阳双瓶合璧，绝对是巧夺天工、天意使然呀！楚怀王得到了这对“高火莹红”瓷瓶，如获至宝，加倍珍惜，把这对瓷瓶放在了自己的寝宫，每日欣赏把玩，早晚焚香礼拜，只当做了神一般的供奉。 只可惜好景不长，在嬴政统一六国的战乱中，这对瓷瓶却不见了。有的说是楚怀王把瓷瓶藏匿起来了，有的说是毁于战乱中了，还有的说是被嬴政掠夺走了，各种说法都有，但是都不足为凭。 那天的八仙桌上，突然出现了神传于世的“高火莹红”的“残阳对莹”瓷瓶，可想而知我当时内心的震撼和疑惑。震撼的是“残阳对莹”竟然会出现在秦汉斋！疑惑的是如此珍贵的古代稀有的宝物，怎么会落入这位老人家手中的？他是甚人呢？ 当时我并没有急于回答这位老先生，而是拿来了鉴定古瓷器专用的高倍放大镜，对这只瓷瓶做进一步精细的检查。 中国的文物和古董，因为极具收藏价值和增值功能，所以自古至今仿制和造假就长盛不衰，致使赝品充斥市场，收藏家大喊头疼！ 尤其是古瓷器，普通人是很难鉴别出来哪一件是古瓷器，哪一件是仿制品。鉴别是否是赝品，就如同狭路相逢各亮兵刃，究竟是造假者高明，还是验假者厉害，分秒之间立判高下！ 如果太爷爷还在，那么对于这只“高火莹红”的古代绝品“残阳对莹”瓷瓶，会很快就能判断真伪的。但是我不是佛眼金瞳，我是佛眼青瞳，我还需要不断学习、谨慎断代，绝不能轻率决断、粗心误事，坏了秦汉斋的名声。 文物和古董鉴定，即是一门技术，更是一门科学。一门技术，指的是文物和古董鉴定，主要是凭经验和目测，也就是行内常说的“眼学”，眼睛经过的赝品多了，自然经验就丰富了。 科学指的是借助于现代的仪器和化学试剂，在专业的科研部门进行科学鉴定，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这也是导致目前中国收藏市场鱼龙混杂、真伪难辨的原因之一。 从夏商周以后，赝品制作技术日新月异、突飞猛进，从材质上、设计上、技术上、工具上、烧制上，都是古代所不能比的，唯其如此，古代的文物和古董，也就具有了现代仿制品无法模仿制造的天然鸿沟。 了解远古文物和古董独有的特质、特色、特点、特有的独到之处，你就可以判断真伪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古代的材质是现代的材质所替代不了的，这也是我的信心所在！ 既然高仿赝品主要是欺骗鉴定者的肉眼，而仅凭传统“眼学”鉴定的藏品特征，就成了造假者刻意模仿的绝对参照标准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凭借两只肉眼来鉴定是否赝品，有些高仿品的确能做到以假乱真。因为制假者知道，绝大多数鉴定机构和鉴定人员，没有显微设备和化学制剂，但是我们现在已经有了高倍放大镜，可以弥补在鉴定时的困窘状态。 在高倍放大镜观察下，那些赝品在细小的痕迹上，绝对无法做到跟真品一样，因为年代不同，土质已经不一样了。 造假者虽然明白，仅仅从外观上仿制，骗不了真正的高手，但是他们任何人都不可能再找到古代的陶土、瓷土，这就给我们的鉴定提供了造假者无法复制的历史衡量标准。 我胸有成竹的拿过来了高倍放大镜，不经意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那位老先生，捕捉到了这位老先生转瞬即逝的不被人所觉察到的一丝惶恐的神色。 他为甚会有这转瞬即逝的惶恐呢？ 我没再理会那位老先生，自己专心的沉浸到了对这只古瓷瓶的鉴定中。 在高倍放大镜下，这只所谓的古代瓷瓶原形毕露。可以肯定的说，这是一只仿制品，是一只高仿的赝品！ 如果这是真正的战国时期的“高火莹红”“残阳对莹”古瓷瓶，经过了几千年的岁月消沉，瓷瓶自身的自然腐蚀和老化，呈现的是整体瓷釉的统一变化。而人工造假做出来的模仿腐蚀，是很生硬的深浅不一的刻意留痕。这就明确的宣告了，这只瓷瓶是当代的赝品！ 我的依据还在于这只赝品瓷瓶的用料，和古代瓷瓶的用料相比较，根本就不是相同的料质。战国时期的浙江古称吴国，吴国的萧山生产的瓷土颗粒感较强，而现代的瓷土因为机械的先进直接导致了瓷土的细腻，所以古代烧制出的瓷瓶表面会有难以察觉得颗粒感，现代的瓷瓶会给人格外精细的感觉。 另外，古代釉料呈现出来的品相，都是比较拙朴的，釉料的色相上就显得厚重深沉。而现代釉料的色相，给人们的感觉是鲜艳明快，这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尤其是瓷瓶底部，古代都有印章或者落款，大多是瓷瓶制作人的姓名。这件赝品的制作者虽然懂得模仿，但是落款明显的错误。古瓷瓶的落款应该是“吴越某某”，因为产地是战国时期的吴国。而仿制赝品的落款却是“萧山牛氏”，这做假做的太没有历史知识了。 我收起了高倍放大镜，看了看这位老先生，只见他用期待的目光仰望着我，我心中泛起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滋味儿。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风尘仆仆的徒步来到了秦汉斋，怀里抱着这个所谓的古瓷瓶，求我做这个断代鉴定，下一步他想要做甚呢？ 老先生看我放下了高倍放大镜，惴惴不安的问我“怎样？这是个甚年代的瓷瓶？能值几个钱咧？” 我问老先生“老爷子，您老今年高寿咧？” 老先生说“我呀，今年六十七了。” 我恭敬地说道“快七十了，您老的身子骨还挺硬朗的。” 老人家说“咳！硬朗甚呀，将就活着吧！” 我问老先生“您老让我鉴定这个瓷瓶子想干甚呀？” 老先生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唉！我这不肖子孙，真是没法子了，不死就得活着呀！虽然是祖传的宝贝，我想这东西要是能值几个钱，我就把它卖了，换几个活命钱，苟延残喘吧！” 我实在不忍心告诉老先生这是赝品，而且就是最近才烧制的，这就太让老先生失望了。于是我试着问他“您老人家准备把这个瓷瓶子卖多少钱咧？” 老先生说“我也不懂行市，祖传的玩意儿，怎么着也能卖五百现大洋吧？” 我想了想说“这样吧，我给您找个买家，看看人家能给您出多少。不过您这个瓶子得先放在我这秦汉斋，您看行吗？” 老先生想了想说“就是这样吧，不过你得给我写个收条，留个凭证。” 我说“可以，我这就给您写个收据。您老怎么称呼呀？” 老先生说“我姓何，你就写何先生吧！” 我提笔写好了收据，说“我给您念念吧？” 老先生说“不用，我认字咧！”说着接过收据看看，放心的揣进怀里说“过几天我再来听信儿！” 我说“您老留个地址吧？” 老先生说“不留地址了，丢人咧！我过些天就来了，给您添麻烦了。谢谢！谢谢！谢谢……” 老人家千恩万谢的走了。我把老先生送走，回到秦汉斋。权丽指着瓷瓶子问我“这个瓶子值五百块现大洋吗？” 我说“赝品，做工还可以，告诉天津邝爷爷，我可以找到制假的再烧制一只，凑成一对儿，摆在家里看着玩儿吧，这也等于救了老人家咧！” 权丽说“邝爷爷能干？” 我说“跟邝爷爷说清楚，这是古代吴国的‘高火莹红’古瓷瓶‘残阳对莹’的仿制品，你老人家收走了，免得流传到世上再坑害别人。” 权丽感叹道“你想的真周到！” 我想的周到吗？可惜这里边还有不周到的，我没看出来。我这出头儿的椽子，又出事儿了！ ‍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四十四‍‍邝先生慧眼识诡计‍高峻山毁瓶设奇谋‍ “我给何老先生写了个收据，怕伤了老先生的心，就没写赝品两个字。结果这点儿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闹出了一个大乱子！ 我给天津卫邝爷爷打了一个长途电话，把关于何老先生的这件赝品瓷瓶的事儿，跟邝爷爷一五一十的说了。 我告诉邝爷爷说“战国时期，确实有这么个传闻。楚怀王这一对儿‘高火莹红 · 残阳对莹’瓷瓶，都说确有其事。但是这个瓷瓶可是谁都没见过。这回突然间就出现在秦汉斋，而且还是个六十七岁的老先生抱过来的。我就不忍心告诉他这是个赝品，虽然说是个赝品，但是这个瓷瓶子造假也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造的比真的还真。 我就琢磨，干脆再让干这行的以传闻为蓝本，造一对儿‘高火莹红 · 残阳对莹’仿古瓷瓶，一来再现了中国几千年的传闻，二来也免得赝品流入社会，再去坑人害人。您呢，就当是积德行善了，您看行吗？” 邝爷爷听了我的话，半天没吭声。我问邝爷爷“你老怎么不说话呢？” 邝爷爷说“我在琢磨怎么跟你说这个事儿。” 我说“咱爷们儿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你老人家怎想的就怎说。” 邝爷爷说“山娃子，你上当了！” 听邝爷爷这么一说，我不禁一愣！我说“邝爷爷，您怎么会说我上当了呢？我已经看出来这是个赝品了。” 邝爷爷说“问题就出在这儿！山娃子你想想，这个人你见过吗？” 我说“这个人我从来没见过。” 邝爷爷说“根据你说的，这个老先生进门来直接就奔着你去的。是这样吗？” 我说“就是这样啊！” 邝爷爷又问“他跟你说他来就是要找佛眼青瞳？” 我说“对。” 邝爷爷说“你俩从来没见过面儿，他怎么会知道你就是佛眼青瞳呢？” 邝爷爷这句话一下子就提醒了我。我说“对呀！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怎么会就知道我是佛眼青瞳呢？” 邝爷爷说“他拿的是个赝品，而且他知道你是佛眼青瞳，既然知道你是佛眼青瞳，他怎么还敢拿着赝品到秦汉斋来让你掌眼呢？” 我说“是啊！他明知道是赝品，为什么还敢拿到秦汉斋来呢？而且还要价五百块现大洋？” 邝爷爷说“这个老家伙，目的不是五百块钱！” 我说“既然他的目的不是五百块现大洋，那他抱着这么一个赝品瓶子到秦汉斋来找我，他想要干甚呢？” 邝爷爷说“他想要毁秦汉斋的名声！这个老家伙背后有人！这是个圈套！都知道秦汉斋从来不卖假货，他背后的这个人特地让他出面的，做了这么一个仿古的瓷瓶来毁秦汉斋。 因为这个‘高火莹红’从来没人见过，都只是听过传闻。所以他们造假也不怕有人认出来。 派这个老家伙来，主要是这个背后的人了解你不是个恶人。至于这个老家伙说的，应该都是谎话。 放在你秦汉斋里的这个仿古瓷瓶，应该就是个毁坏你名望的炸弹。一旦爆炸了，秦汉斋的名声名望就会一下子垮了。这个人想的这招儿很阴险，很狡猾，很毒辣。他这是想把秦汉斋一下子置于死地！” 听邝爷爷这么一说，我猛然醒悟过来。他这是知假售假，并不是以假乱真。他利用我对于老人家的慈善心理，把这个赝品实实在在的放在了秦汉斋。 他也知道，我能够看出这是个假东西，也不会有人真能出这五百块现大洋。他的真实目的，就是要搞垮秦汉斋！ 想到这儿我着急的问邝爷爷“邝爷爷，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邝爷爷说“这个老家伙之所以不留地址也不留姓名，就是防备你能找到他。山娃子，你别着急，听我说，这样的设局害人，在北京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我问邝爷爷“那现在我应该怎么办呢？” 邝爷爷说“他不是把那个瓶子放在你那儿了吗？我估计，他是不会再来取了，也不会来催那五百块现大洋的事儿。 他就是让那个假瓶子在秦汉斋摆着，然后他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让人们都知道秦汉斋卖的是假货。 现在咱们要想办法他把背后策划设计了这个阴谋诡计的人给找出来！” 我说“这没名没姓没地址的，怎么去找啊？六十多岁的老爷子遍地都是，总不能满陕西省的找一个老头儿吧？” 邝爷爷说“我给你出个招儿。让这个老头儿还有他背后的那个人都能主动的出来找你。 现在你静下心来仔细的听我说，一步一步的按照我说的办。另外还有一点，等事情办完的时候，要记着给人留活路。这个社会，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不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才给你下了这个套儿。只要你把这个套给他解了，这个事就让他过去吧！穷寇莫追呀！” 事情的发展果然按照邝爷爷说的一步一步走来了，我也按照邝爷爷出的谋策去做的。 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了，秦汉斋这些日子的生意突然红火起来了，每天到店里来的人流不断，有很多都是生面孔。而且只要是来的人，都指明了要看‘高火萤红 · 残阳对莹’。 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也没闲着，我跟三大伯他们说了这件事，三大伯他们也搞不明白这是甚人在背后搞我们呢？ 我让三大伯他们通过摸金校尉这个行当里的人，想办法问清楚谁在最近做过‘高火莹红 · 残阳对莹’。 很快消息就传来了。三大伯告诉我，照传闻做瓶子的，是乾县的一个赝品高手。瓶子一共造了五只，是受人委托专门造的赝品。这五只赝品高火莹红，有三只是残品，有两只是精品。委托方只拿走了一只，按约定。付了一百块现大洋。 我请三大伯他们去一趟乾县，找到这个人，把另一只造假的‘高火莹红’精品买回来。因为是摸金校尉这个行当里的人带着去的，所以这个瓷瓶子只花了区区的二十块现大洋，还把另外三个残品也都奉送了。 瓷瓶子拿回来以后，我特别跟老先生留在秦汉斋的瓷瓶子对照了一下，几乎是分毫不差。对这个造假的高手我真是从内心里佩服！ 第二只赝品瓷瓶子到手，我就在报纸上登出广告，公开声明，有一位何老先生，放在秦汉斋一只赝品瓷瓶。这只瓷瓶是根据传说中战国时期楚怀王的宝贝‘高火莹红 · 残阳对莹’制作的高仿赝品。何老先生要价五百块现大洋。但是何老先生走了已经两个多月了，再也没见何老先生回来取瓶子。秦汉斋从来不收假货，对于这个高仿的赝品，秦汉斋决定，邀请文物古玩行的朋友们，于某月末日都到秦汉斋，秦汉斋的少东家佛眼青瞳高峻山，要当众销毁这只赝品瓷瓶，免留后患，请众位同仁作证。 报纸发表了秦汉斋的声明以后，社会上各式各样的反应连绵不绝。 督军和夫人分别给我和权丽打来了电话，询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并答应销毁赝品瓷瓶子的时候督军到场。 做文物古玩生意的同行们，有的打来电话询问是怎么回事儿？有的干脆就亲自跑了一趟看一看。 社会上的传闻就更多了，一个传俩，俩传仨。很快就传遍了陕西省的全境。 社会上的三教九流议论纷纷，那真是说甚的都有。有的说，秦汉斋有名啊，从来不卖假货。也有人说，真货假货咱们也不知道，那玩意儿谁能搞得明白啊？这个说，老百姓也玩不起那玩意儿，有钱的也不在乎那点儿银子。这事啊，跟咱们无关！有钱的也在担心，咱们在秦汉斋可是买过东西，会不会是假的呀？ 反正这么说吧，幸灾乐祸的也有，提心吊胆的也有，看热闹的也有，准备那天到现场起哄的也有。 这就像是雷雨天，远方隐隐的雷声传过来，漫天的乌云阴沉沉的，预示着即将有暴风雨来临。可是风雨没到，雷声也没了，这场雨甚时候能落下来，谁也不知道！ 沉默！是临战前的常态，对方也在观望着，他要选择最佳的时候出击。这个最佳的时候会是甚时候呢？ 我在焦虑中等着销毁赝品瓷瓶，而对方不知道躲在哪里正偷着笑呢！这日子过的，有意思了！ 到了声明中约定的那天，秦汉斋的外边简直可以说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就因为要摔碎的瓷瓶不是普普通通的瓷瓶，而是战国时期楚怀王珍爱的瓷瓶，是现在已经失传的‘高火莹红’技法烧制出来的‘残阳对莹’宝瓶，更重要的是这是当今仅存的一只‘高火莹红 · 残阳对莹’古瓷瓶，更更重要的是秦汉斋说这只瓷瓶子是高仿的赝品，所以都要来看看，现场粉碎的赝品瓷瓶子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天来的人太多了，把这条街路都堵住了。督军带着一队兵，派出所警长带着一帮警察。道路限行，车辆一律绕道儿走！ 督军是给我壮威来了，警察是维持秩序来了。老百姓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啊！这个说，怎么还来警察了呢？是不是要抓人呢？卖假货可是犯法呀！ 那个说，你拉倒吧！人家秦汉斋这不是卖假货，这是要当场销毁假货！ 这个说，那怎么这还有当兵的来了呢？ 那个说，当兵的站岗放哨，警察四下巡逻。你没看派出所警长在那辆小汽车旁边伺候着吗？那车里坐着大官儿呐！ 陕西省内的各种报纸刊物，大报小报的都把记者派来了。上回的火车大劫案没抢上头条的，这回都卯足了劲。火车绑票案所有的报纸都没赶上，让天津卫的报纸出了风头。这回秦汉斋销毁赝品古瓷瓶，必须把这事好好的报道报道！别老拿陕西造假说事儿，我们陕西还有秦汉斋这样的好买卖家呢！” 那天主持销毁赝品的是权丽，权丽往秦汉斋的门前一站，可以说是光彩四射、靓丽无比，真可以说是一鸟入林，百鸟压音！ 现场有知道的有不知道的，不知道的就问了，这婆娘是谁呀？长得也忒俊了！ 知道的小声告诉他，那是秦汉斋的少东家佛眼青瞳高俊山的婆娘！ 这位一听，就冲这么漂亮的婆娘，我明天就改名字，也讨个像这样儿的婆娘！ 改名字？人家叫佛眼青瞳，你改个甚名字？ 我叫瞎眼蛤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权丽这时候说话了‘各位叔叔大爷、婶子大娘们，谢谢大家来到秦汉斋给我们站脚助威。我代表秦汉斋在这给大家鞠躬行礼了！’ 权丽在台上给大家鞠躬行礼，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儿，嗷唠喊了一嗓子‘好！’紧接着下边就有跟着喊好的，有使劲鼓掌的。您别说，这开场开的挺好，气氛还挺热烈。 权丽等掌声安静下来接着说道‘各位朋友，司法界的朋友，各位记者朋友，还有我们尊贵的督军先生，我们文物古玩界的同仁们，以及各位市民。‍ 秦汉斋自开业以来，守法经营，杜绝假货，童叟无欺，有目共睹。从佛眼金瞳到佛眼青瞳，都是尽心尽意的为父老乡亲们服务，从来没卖过假货。 今天为什么出现假货了呢？这个假货是怎么到秦汉斋来的呢？这个假货是什么样子呢？这可能是今天所有的朋友们都关心的。 好！那我们首先呢，请各位朋友们来见识一下，这只精制的高仿古瓷瓶高火莹红！’ 这时候，身后的伙计从秦汉斋屋中拿过来那只赝品瓷瓶高火莹红 · 残阳对莹，交到了权丽的手里。 权丽把瓷瓶高高举起，现场马上响起了各报记者拍照的声音。这玩意儿必须抓紧抢拍呀，一会儿就要当场销毁粉身碎骨了！赝品？赝品也是传说中的宝贝呀！今生今世也就是今天能看一眼，过了今天再也看不着了！ 权丽等记者拍照完毕，把瓷瓶子交给了伙计，伙计把瓷瓶子拿进了秦汉斋。 权丽等大家稍静，大声说‘现在请秦汉斋的少东家佛眼青瞳高峻山，向各位朋友介绍事情的经过。’‍‍‍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四十五‍‍假瓷瓶当众被摔碎‍真父子出面要索赔‍‍‍ 该我出面了，我满面春风的走出秦汉斋，双手抱拳作了个罗圈揖，朗声说道“秦汉斋高峻山给各位朋友请安了，祝大家身康体健、福寿双临！没想到秦汉斋的这点儿小事儿，惊动了这么多的朋友。 事情的起因就是刚才大家看到的这只仿古瓷瓶，这就是传说中的战国时期楚怀王的宝贝，‘高火莹红 · 残阳对莹’。 因为传说中战国楚怀王的一对宝瓶，是早已失传的“高火莹红”技法烧制的，而在烧制过程中瓷釉自然渗透，形成了两只太阳和两棵扶桑树，所以楚怀王当做宝贝贴身收藏。但是在秦始皇统一六国的战争中，这两只瓷瓶流失了。 两个月前，有一个何姓老先生，把刚才大家看到的瓷瓶送到了秦汉斋，经过我的鉴定，断代这个瓷瓶是赝品，也就是大家常说的假货。 老先生临走开价五百块现大洋，但是两个多月过去了，也没见何姓的老先生来秦汉斋，而秦汉斋摆着这只假瓷瓶子，对我们的名誉和声望都是不好的影响。 为了消除影响，秦汉斋登报声明，当众销毁这件瓷器赝品，以证清白。” 这时候，伙计递过来赝品瓷瓶，我把瓷瓶高高举起，记者们纷纷把镜头对准了我，我把瓷瓶子狠狠的摔下去，瓷瓶子摔在石头台阶上，顿时四分五裂、瓷片飞溅，人群中轰然一声，都喊着“摔得好！” 权丽这时候站出来说道“谢谢大家光临作证，我们销毁赝品的现场活动现在结束，再次感谢朋友们！” 权丽的话音刚落，人们正要散去的时候，就听人群中有人大声喊着“大家先别走，我有话说！” 我站在台阶上一看，一个年纪在三十多岁的青年分开人群向我走来，我心想，该来的终于来了！ 这个青年过人群、登台阶，来到了我的面前，冷笑了两声说道“佛眼青瞳，你说是赝品就是赝品吗？别拿你这秦汉斋吓唬人，我还说这只‘高火莹红’烧制的‘残阳对莹’是真品呢！” 听这个青年人这么一说，人群中立刻骚动起来。这个说“来头儿不善，这是要砸场子！”那个说“有热闹瞧了，佛眼青瞳摔碎的是个真瓶子！”这个说“不能吧？真瓶子能摔吗”那个说“也许是看走眼了哪？”一瞬间你一言我一语就乱了套了！ 我对青年人说“先生，你是甚人咧？” 青年人说“佛眼青瞳，你别问我是甚人，你就说说你把这只战国时期的‘高火莹红 · 残阳对莹’给摔碎了，你怎么赔吧！” 我不卑不亢的说“这事儿跟你有甚关系？我摔的是姓何的老先生送来的赝品，你说不是赝品是真品，你怎么那么肯定这只瓷瓶是真品呢？” 年轻人狂傲的说道“我怎么那么肯定？我当然能够肯定，因为这只‘高火莹红 · 残阳对莹’是我们家祖传的宝贝！” 年轻人此话一出，现场立即骚动起来。有的说“这回可有好戏看了！”有的说“就算是他们家祖传的也不见得就是真品呀！”有的说“佛眼青瞳这回要崴泥！”有的说“秦汉斋这次惹了大麻烦了！” 听着现场的议论，看我闭口不说话，年轻人得意洋洋的说“高峻山，你秦汉斋也太狂妄了！几千年的古瓷瓶你就这么给摔碎了？你当你是谁呀？你佛眼青瞳不过是个古董商，怎么就霸占了鉴定文物的霸主地位呢？你能耐！你本事！你狠！你今天把我家这几千年的家传宝贝给摔碎了，我看你怎么给我再还原喽！少东家，当着大家的面儿你就说说吧！” 年轻人等着我回答，我偏偏不轻易的给他回答。现场此刻安静得很，没有人说话，人们都是屏气凝神，看我如何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 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安静，越安静越好，安静能够绷紧人们的每一颗神经！ 我不着急不上火安详的问年轻人“你说是你家的家传宝贝，可是把这件赝品交到秦汉斋的，是个姓何的老先生，我不认识你呀！” 年轻人轻蔑的一笑说道“别张口闭口赝品赝品的，你说了也不能定准！你说的那位姓何的老先生，那不是别人，那是家父。” 我假作如梦初醒的样子问青年人说“噢！那是你爹？可是怎么能证明你就是何老先生的儿子呢？如果上来十个八个的年轻人都说是何老先生的儿子，这事儿还闹大了呢！” 听了我的反驳，人群中发出一阵笑声。 年轻人急赤白脸的冲人群中喊道“别笑！别笑！别笑啦！那就是我爹，爹有乱认的吗？”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认吧！我们都缺儿子！” 人群不禁轰然大笑！ 年轻人不觉怒火攻心，冲人群喊着“你放屁！” 人群中又有人喊着“儿呀！不许骂爹咧！” 人们笑得更开心了！我怕人群乱了就不好办了，对年轻人说“你说何老先生是你家父，你总得有个证据是不是？你拿甚证明你是何老先生的儿子呢？” 年轻人着急的说“有证据！我有证据！”说着话从内衣中掏出一张纸条，冲人群摇晃着说“这是高峻山亲笔写给我爹的收据，这就是证据！” 人群瞬间又安静下来。年轻人说“高峻山，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写的收据？” 我接过字条仔细的看了看，这确实就是我两个月前给何老先生写的字据。我说“好吧，现场的朋友们请安静一下。我现在宣布，这张收据，确实是我写给何老先生的。” 年轻人听着我的确认。趾高气扬的说“怎么样？我没骗大伙儿吧？我不像他高峻山，平常卖的都是假货。拿我家的祖传宝贝，当赝品给摔了。今天在场的，不光是你高峻山一个人，文物界和古董界的前辈、高手也都来了不少，请各位前辈、高手给评评理，佛眼青瞳高峻山仗势欺人，把我家的祖传宝贝当赝品给摔了。你这秦汉斋。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给我一个交代！摔了古瓷瓶，绝不能就这样白摔！” 我说“瓷瓶子摔碎了就是摔碎了，再也不能复原了。你让我给你一个说法，你让秦汉斋给你一个交代，这个说法不妥。今天在这儿的不光是文物古董界的同仁，还有司法界的朋友。大家可以看看这张收据，是秦汉斋写给何老先生的。从法律角度上说，秦汉斋只能针对何老先生来协商解决这件事情。” 年轻人听了我说的这句话不觉一愣，磕磕巴巴的说“那那那……那是我爹，我代表我爹不行吗？” 我说“你可以问问在场的朋友们。” 人群中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声“你不能代表你爹！除非你爹死了！” 年轻人气急败坏的冲人群中骂起来“放你娘的狗屁！你爹才死了呢！” 人群中立刻回应喊着“爹没死，在这儿呢！” 随着喊声刚落，哄笑声又起来了！ 年轻人不由得脸红脖子粗的对人群中喊起来“哪个王八蛋放屁哪？有种的你站出来！” 我看出来了，这是有人在明显的拿这个年轻人耍戏着玩儿呢！我可不想让这种游戏搅了我的计划，于是正色的对年轻人说“从法律层面上我要问你一句，何老先生身体欠安吗？如果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何老先生应该到场解决问题。这是法律的规定。” 年轻人张口结舌的说道“我爹他、他、他……” 我看年轻人这个样子，马上又追了一句“如果何老先生不能来的话，那么今天的事情就暂时结束了。” 年轻人明显的着急了，他恶狠狠的说道“想结束？没门儿！今天不把事情解决，谁也别想走！你不就是想让我爹来吗？我爹他早就来了！”说着转身冲人群中喊道“爹！爹！” 人群中那个捣乱份子不失时机的答应着“好儿子，爹们在这儿呢！”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 我也差点儿笑出来。这个捣蛋鬼，爹哪里能“们”呢？‍ 年轻人这回没再理会人群中的戏谑，看来是真着急了。他没再喊叫，只是焦急的向人群中搜索着。但是我分明看到，两个月前的那位老先生，正从人群中不显山不露水的慢慢挤过来。‍ 我对年轻人说“别着急，你看，何老先生已经过来了！” 人群中已经有人发现了正挤过来的何老先生。就听有人说“来了！来了！过来了！” 有看见的就有没看见的，人都有个好奇之心，没看见的人呢，都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够把赝品放到了秦汉斋。 就听有人说“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个头儿矮的着急呀！掂着俩脚尖儿抻长了脖子往前看。个儿高的不着急吧？也着急！怎么个儿高的也着急呢？您别看他个头儿高，两只眼眼四下撒摸着，嘴里还直念叨“我怎么没看见呢？我怎么没看见呢？”等到他看见了，何老先生也已经站到我面前了！ 年轻人说“你不是要找我爹吗？我爹来了，你说说这事怎么解决吧！” 我对何老先生说“何先生，您这一走两个多月，把个赝品瓷瓶子放到了秦汉斋。您要知道，我这个秦汉斋是从来不卖赝品的。你弄了个赝品瓷瓶子放在我这儿，给我造成了多大的不良影响您知道吗？” 年轻人冲老头儿说道“爹，他竟然说咱家祖传的瓷瓶子是假的。这不是当着大家的面儿胡说八道坏咱的名声吗?!” 今天的何老先生和两个月前的何老先生简直是判若两人。两个月前的何老先生，说起话来低声下气，行动坐卧唯唯诺诺，穿装打扮一派寒酸样子。 今天站在我面前的何老先生，穿的是西服革履，说话是趾高气扬。他软中带硬地说“高峻山，你是秦汉斋的少东家，在咱西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佛眼青瞳。‍ 你一向是说起话来钉个钉，吐口吐沫砸个坑。收下了我家祖传的瓷瓶子，说好了等我再来的时候给我个回话。我不过就是晚来了几天，你好歹也得容我个空吧？不过就是两个多月的时间，怎么就把我家这祖传的古瓷瓶子说成是赝品了呢？‍ 你写的收据现在就在我儿子的手里，那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收到了何先生祖传瓷瓶一只。这足以证明，我交到你高峻山手里的，并不是什么赝品，而是正正经经的古代的瓷瓶子。我说的没错吧？” 青年人也狐假虎威的帮腔喊着“高峻山，你可是佛眼青瞳，从来是说一不二。如果是赝品，当时你为什么不跟我爹指出来？分明是你看到我家这祖传的瓷瓶子好，是一件绝世的珍品。你这叫见财起意！‍ 你见我爹两个多月没来，以为我爹不可能再来了，故意的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声明，然后找了一件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假瓷瓶子，当着大伙的面一摔，你就可以把我家祖传的宝贝侵吞了！‍ 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儿，这就是他高峻山的真实意图！这就是他秦汉斋的真实面目！” 听到这里我笑了，我说“何老先生，你当初来到我的秦汉斋，可并不是现在您这个样子。当时你穿的是土布的裤褂，见面就跟我哭穷。你说你无儿无女，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现在你竟然有了个这么干练的大儿子，您这儿子长的够快的呀？‍ 当时我看在你那么大年纪的面子上。没好意思当面戳穿你。你张嘴就要五百块现大洋，我还好心的答应帮你联系买家。我让你留下联系你的姓名地址，当时你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你会很快回来跟我联系的。谁知你一去两个多月，无影无踪、音讯皆无。找你找不到，寻你没处寻，为了我秦汉斋的清白名声，我只能登报声明，希望你能在我摔碎瓷瓶子之前，来到秦汉斋跟我联系。‍ 今天你和你的儿子，明明的来到了秦汉斋，你却躲在一边不露面儿。等我把瓷瓶子摔碎了，你仍然不露面儿。而是叫你的儿子出面来搅浑水。我问你何老先生，如果你这只瓶子真的是祖传的古瓷瓶，为什么见到了我在报纸上的声明却见如未见、闻如未闻？躲在一边不露面儿，静待事情的下一步发展，我不知道你是何居心？‍ 今天你来到了现场，等到我摔碎了瓷瓶子，才让你的儿子现身，而你仍然躲在一旁。你这种做人做事的方法，让今天所有来的朋友们都听一听，这正常吗？”，‍ 我的话说的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姓何的老家伙到也是不着急不上火的侃侃而谈说道“高峻山，你是古董道上的名家里手，你说我拿来的‘高火莹红 · 残阳对莹’是赝品假货，我说是祖传的珍品，这么办吧，别管是珍品还是假货，我的瓷瓶子你给摔碎了，你得陪给我一个瓶子！”‍‍‍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四十六‍‍假瓷瓶现场露真相‍真父子一朝现原形‍‍‍ 听了我的话，老先生一撇嘴大言不惭的说“高峻山，你这是想逃避责任！我送来的瓷瓶子，明明就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祖传古瓷瓶子。你不过就想玩儿一个瞒天过海，找一只假瓷瓶子一摔，把我的真瓷瓶子一藏，在众人面前昧着良心说假话，借着你秦汉斋的名声，让报纸广为宣传，你既达到了秦汉斋不售假的目的，又吞了我一只祖传的古瓷瓶子！佛眼青瞳，你好狠毒哇！ 今天。西北各家的大报小报都有记者在场，有西北各家文物古董的前辈和高手，有左邻右舍的父老乡亲，更有警察和军队。你高峻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大家可都看在眼里了。你说的话大家听得清清楚楚，今天你既然能说出我这家传的古瓷瓶子是赝品，你必须得给我说出你根据什么说我这古瓷瓶子是赝品？” 面对姓何的老家伙盛气凌人的问话，我仍然心平气和的回答说“老先生，话，你既然说到这儿了，我秦汉斋就不能不接着。如果让您的话掉到地上摔碎了，我怕您老这六十多岁将近七十岁的人，今天下不来这个台阶儿。今天在场的，有西北文物界、古董界、收藏界很多的前辈高手。这些人都是行家里手，我想请在场的朋友们，公推出几位鉴定的权威。摔碎的瓷瓶子，就在大家的面前。瓷瓶子不能说话，但是我们大家公推的鉴定权威前辈，那绝对会给所有的朋友们一个实实在在的鉴定结果。何老先生。您看这样行吗？” 何老先生仰面朝天傲然回答“高峻山，你少来这一套！你不出面正面回答我，却想把这责任推给了别人？谁知道你推举出来的人说的是不是公平话？办的是不是公平事？推举出来的人是不是你的亲朋好友？是不是你预先准备好的？我今天来，是找你秦汉斋算账，是找你高峻山算账，你少牵扯别人！” 旁边的年轻人也气焰嚣张地喊着“高峻山，你少耍花招！你把瓶子摔碎了，能粘你得把它给我粘上，能合你把它给我合上。我爹交到你手上的，是一只完完整整的家传远古的上好瓷瓶。你不是要讲公平吗？你不是要讲公正吗？我今天就要你归还我那只战国时期的‘高火莹红 · 残阳对莹’！你把瓶子给我复原了，我二话不说，跟我爹转身拿瓶子走人。如果这瓶子你不能给我复原，你秦汉斋、你高峻山，当着大家的面你说说，你该怎么办！” 听到这里我不禁哈哈大笑，何老先生看我笑的那么酣畅淋漓，闹不清就里皱着眉头问我“高峻山，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有心思笑？我真佩服你呀！” 我停止了笑声，大声说道“这算什么呀？区区小事一桩，难道还能难住我秦汉斋？难道还能难住我高峻山吗？既然敢担着佛眼青瞳这个名号，站直了，我得有这个脚板儿！挺着胸，我得有这个腰板儿！说话底气足，我得有这个身板儿！今天也让你认识认识，我秦汉斋这一块牌板儿！ 辨别摔碎了的这只瓷瓶子究竟是不是赝品？我只说一点，请各位前辈同行多多指点、多多指教。在烧制瓷器这个行业里，有一种手法，叫做补化妆土。这是近些年来普遍使用的一种技术手段。补化妆土是为了弥补陶土或者瓷土先天的不足和瑕疵。在已经成型的瓷器胚胎上，补上一层化妆土，隔断了陶土或者瓷土本身存在的各种化学元素，然后在这层化妆土上再涂抹瓷釉，这样使瓷瓶子的图案更加鲜艳夺目。 而在远古的时代，对这种使用化妆土的制作技术还没有认识和实施。所以，古代的瓷瓶子都是陶土或者瓷土的本色，涂釉也比现在厚重，我们今天的瓷器，不会没有化妆土，也不会涂抹这么厚的瓷釉。我们来看看，今天打碎的这只瓷瓶子有没有化妆土，这样，是古瓷瓶子还是现在烧制的赝品，也就一目了然、一锤定音了。 今天咱们这样做，有个名目，叫做当面审贼。究竟谁是贼？一会儿大家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我的话说的斩钉截铁、不容辩驳。而姓何的父子二人，则明显的表现出心慌意乱、哑口无言。 我拿起地上的瓷瓶子碎片儿朗声说道“今天摔碎的瓷瓶子就在大家的面前，这碎片大家都可以捡起来看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们既然要当面审贼，今天在场的各位，都是审判官。即便是外行，也能够通过瓷片的断面儿，明显的看出化妆土的痕迹。 现在就请各位朋友捡起地上的碎片，大家传看一下。大家看明白了，也就都清楚了。谁是贼，也就审出来了，也就抓住了。” 我的话没说完，站在秦汉斋台阶前的人们，纷纷捡起地上的瓷瓶子碎片，仔细的验看着、分辨着，看完以后又把这碎片儿往后传过去。 现场的议论声纷纷不断，一些文物界、古玩界、收藏界的行家里手前辈高人，纷纷的斥责这心怀叵测的爷儿俩。更有那些普通老百姓，对台上的这爷儿俩破口大骂。“什么东西！”“王八羔子！”“给祖宗丢脸来了！”“真给老何家丢人现眼！” 一声高一声低的，现场那是说甚的都有，骂甚的都有。有的脾气急，气急了眼的就要冲上来揍这爷俩！ 警察在底下紧着维持秩序，拦着那些情急的人。台上这何姓爷儿俩吓得面如土色不知如何是好。 我真的挺可怜这爷俩的，不知是受了谁的指派，干了这么一件没法收场的丑事。 在警察的干预下，现场的秩序渐渐的平静下来。我问何家两父子“你们爷儿俩还有甚说的？” 年轻人不知如何是好，可怜巴巴的看着姓何的老家伙。 我本来以为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姓何的爷儿俩应该知难而退了。没想到这姓何的不识好歹、不知进退，竟然恶狠狠的嚎叫着说道“高峻山，真有你的，我没甚可说的！当面审贼，抓贼要脏，你说我的瓷瓶子是赝品，好，我认！但是仅凭你上下嘴唇一碰，我这好好的瓶子就成了假货了吗？你这事儿干的，我不服！天地不服！神鬼不服！” 我原来的想法是，记住邝爷爷说的话，穷寇莫追！得饶人处且饶人，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 我明明知道，这个所谓的何老先生，不过是让别人给当枪使了。原来我想放过他，毕竟是快七十岁的老人了，给他留个面子。没想到他竟然这样死不回头！ 那天的现场人头攒动，谁也不肯离去，都想看看这件事情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结果。 看到姓何老家伙这副铁嘴钢牙、铜头铁骨的样子，我说“何老先生既然不服，那我就给您说说，您拿到秦汉斋的那只所谓的战国时期的‘高火莹红’烧制出来的‘残阳对莹’远古瓷瓶子，是在哪儿烧制出来的。各位先辈、同仁、朋友们，这只瓷瓶子出自咱们陕西乾县，做这个瓷瓶子的，那是一个造假的高手。具体的地址和这个人的姓名，我想我就没必要在这里说的太详细了。 何老先生说，抓贼要脏。看来没有这个赃物，何老先生是不会服气的。那么我们今天，我高峻山必须要做到，让何老先生和他的儿子心服口服，天地服，神鬼服！ 我们请今天到场的大西北文物界的、古董界的、收藏界的前辈名家、能人高手，一块儿来见证和欣赏，我们这位何老先生不依不饶视如珍宝的‘高火莹红 · 残阳对莹’！” 我回头对权丽说“给何老先生和他的儿子看看，把他们做的瓷瓶子都取出来让大家看看！” 在权丽的指挥下，三个伙计每个人的手里各自举着一只所谓的远古瓷瓶“高火莹红 · 残阳对莹”。 三只瓷瓶子在现场亮相，我身边的何氏父子立刻目瞪口呆傻在了当场！现场的所有人简直都不敢相信，刚刚摔碎在地上的瓷瓶子。竟然又同时出现了三只！而且是一模一样的“高火莹红 · 残阳对莹”！ 现场的记者，把照相机举得高高的，纷纷抓紧抢拍。不同的报社，不同的记者，不同的角度，争先恐后选择着拍摄方位互不相让。我身边的何老先生，腿脚一软，身子一晃，马上就要瘫坐在我的身边。 何老先生的儿子急忙抱住了他的老爹，这一老一少的丑态，全都被记者拍下来了，留下了人生可耻的一张留影！ 就见警长从小轿车旁跑了过来，指着何氏父子对警察说“制假售假，现场敲诈，胆大包天，国法难容！把这爷儿俩给我抓起来！” 您不是想看结果吗？您瞧，这就是结果！ 督军可是看了一出好戏。戏散了，督军没进秦汉斋，而是直接打道回府了。晚上督军给我和权丽打来了电话，高腔大嗓的喊着说“小老弟呀，你和小弟妹可是真厉害咧！这佛眼青瞳绝对是名不虚传咧！你不是把瓷瓶子摔碎了吗？怎么后来又拿出来三个一模一样的瓷瓶子咧？昨天回家我跟你嫂子学说这事儿，你嫂子也直纳闷儿咧！” 我说“督军大哥，其实没甚神秘的。不过就是三大伯他们找到了造假瓶子的地方，找到了造假瓶子的人。把他造的赝品‘高火莹红 ·残阳对莹’都买回来了。这是他们没想到的，也是我的杀手锏。当时大哥你也看到了，我把三个赝品瓷瓶子一拿出来，这就是给了那个老家伙和年轻人当头一棒，当时就把他们打懵了。” 督军说“那哪儿是打懵了呀，简直就是把他们打傻咧！你这件事处理的，高明！真他娘的高明！出乎意料！绝对的出乎意料！虽然说是意料之外，可是又都在情理之中。小老弟，你真是厉害！佛眼青瞳，名副其实，你有佛爷的神机妙算咧！ 刚看到报纸的声明，我还没明白这是怎回事儿。把瓷瓶子扔在秦汉斋就不管了，要价五百块现大洋，却两个多月不去取钱去。这人是不是有病咧？ 秦汉斋是甚地方？那是佛眼金瞳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老窝儿！现在是子一辈儿父一辈儿的传到了佛眼青瞳，可这爷儿俩他不知道这是狼窝虎穴，没把你看在眼里，拿着一个假瓷瓶子，跑到高峻山这儿玩心眼儿？这回怎么样？折在秦汉斋了吧？ 刚开始时候我还真替你担心，因为你要对付的是个老家伙呀！俗话说得好，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不好拿。我真怕你对付不了这爷儿俩。 就那场面，一般人还真就镇不住。你看那爷俩，磨盘当锅盔，绝对不是个好饼！这是场好戏呀！剧本编的挺不错，演员演的也挺精彩。可惜，那爷儿俩演砸了！ 你可别说，那一老一小可都是够难缠的呀！说起话来纲口那叫一个硬，句句都往那要命的地方叨。我真是替你担心！ 他说那珍品呐、赝品呐，我知道这个难不住你。可是你摔那个瓷瓶子，我可真有点儿替你拿不准。 小老弟，你怎么非得砸那个瓷瓶子呢？虽然说那是个假瓷瓶子，不过我看那瓶子做的还真挺地道。你是不卖假货，可要是从瓷瓶子这个角度上出发，他要说那是个古瓷瓶子，那他肯定是假的。如果要说他是个瓷瓶子，那他就真是个瓷瓶子呀！你把它摔了，怪可惜的！” 我说“督军大哥呀，这个瓶子是必须得摔。这个瓶子我要不摔，他就不会露面儿。这爷俩如果不露面儿，这个假瓶子就是秦汉斋的一块心病。他就可以到处造谣生事，说秦汉斋卖假货。人们到秦汉斋这儿一看，真有一个赝品在那儿呢！您叫我怎么说话咧？ 可是我把这个假瓷瓶子一摔，他就必须得露面儿。我这是逼着他必须露面儿，我好当着大伙的面把他揭穿喽！ 督军大哥，这一老一少不过就是别人的枪，他背后有人在那摟火儿，让这爷俩当枪子儿咧！拿这爷俩当枪使，如果这爷俩见好儿就收，认输服软，我绝对不会揪着他们爷俩不放。 督军大哥你细想想，让人当枪使，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绝对的好朋友，一种就是图钱。看这爷俩的情况，我估计还是奔着钱去的。 常言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爷俩就是让人家当鬼，给人家推磨呢。结果这磨没推明白，把自己给磨碎了。” 督军说“你没再往深里追，我可没放过这爷儿俩。他背后这个人是谁？我必须把它揪出来！小老弟，你不把这根儿给他挖掉，这个根儿就永远是个祸害，你就永远留有后患。趁着老哥我在这个位置上，我帮你把这个根儿挖了。” 我感激的说“督军大哥，这么说，这警察是您让他去抓这爷儿俩去的？” 督军说“这种人，不抓他你还留着他呀？像这种祸害，我的想法就是见一个抓一个。不然他不祸害你，他说不定还会祸害谁。 这种人没骨头，钱就是他的亲爹、亲祖宗。跟他说话的不是人。是现大洋在那儿说话呢！” ‍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四十七‍‍远见卓识督军敲警钟‍人生误断小善留祸根‍‍‍‍ 督军还说“小老弟，别着急，我这是军营，不能管民事，但警察局可是管民事的。这爷儿俩抓进警察局去。你放心，有我的话，警察要不了他俩的命，可也不会轻饶了他俩！ 明天早晨结果就能出来，你就能知道，这爷俩的背后真正要坑你害你的是谁了？” 我说“谢谢督军大哥！有您给我撑腰做主，我可真就万事无忧咧！” 真就如督军说的那样，第二天早晨，督军就把电话又打过来了，告诉我说“小老弟儿啊，你那病根儿让我揪出来了。你猜猜会是谁在背后打你的主意？你绝对猜不到！” 我说“督军大哥，我一个守法经营的商人，平常就是守着文物和古董，做的是正经生意，守法经营，正常纳税。左邻右舍的商家，和秦汉斋的关系都非常好。这会是谁呢？在背后给我楔橛子下绊子咧？“‍ 督军笑了，对我说“这病根儿还在铁路大劫案上！再加上铁路绑票案，这两个铁路案子多多少少都和你秦汉斋有牵扯。 最后的结局，是陕西铁路警察局局长和火车站站长，一个撤职查办，一个进了监狱。 火车站站长进了监狱，他也使不上什么劲儿了。可是你别忘了，被撤职查办的，那可是陕西铁路警察局的局长啊！官儿帽子是没了，可是这些年当局长当的，勒大脖子敲竹杠、索贿受贿的，钱可是贪了不少。 因为这两个案子都牵扯到铁路，他又是个铁路警察局的局长，这个责任。他不负谁负？最后的结果是一撸到底，到最底下去当一个普通警察。 原先是一省的大员，现在变成了警员，他也没脸再在铁路警察系统呆着了，于是就辞职做买卖去了。 做买卖你就老老实实的做买卖呗，把生意做好了，多赚点儿钱，把日子过得像样儿点儿也挺好的。可是他心里边儿总是有一股气没处撒，惹南京北京的他惹不起。天津卫的那位富商，他掂量掂量，想动人家，他觉着自己也没那个能量。琢磨来琢磨去。也就是能欺负欺负你秦汉斋。 可是你这人，又没什么毛病可挑。想一棒子把你打死出口气，这棒子抡起来了，可就是没处下棒子。所以就想了这么个损招。找人做假瓷瓶子冒充古董瓷器，想在这文物古玩界里把你搞臭了。 他们经过精心策划，找了这么俩人，在前头冲锋陷阵、装疯卖傻。他们原先设想的挺好，没想到弄巧成拙，当场出了大丑咧！那俩被人当枪使的根本也不是父子俩，两人也并不姓何。一个快七十了，一个30多岁，这回恐怕都得在监狱里过日子了。 唉！这人呢，不能混蛋，你可以糊涂，甚至你可以装糊涂。郑板桥不是说了吗？难得糊涂！明白难，糊涂更难，本来明白愣装糊涂，那是难上加难。 但是甭管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不能犯浑。装浑蛋还可以，装个浑横不讲理，没准还能吓唬吓唬人。 可这俩人这回是真浑蛋咧！俩人原先想的挺简单，有人出去给做假瓶子，老头儿不过就是到秦汉斋去一趟，把瓶子放那儿。年轻人到社会各处散布散布谣言，说秦汉斋卖假货。就这点儿事儿，这两人一人能得一百块现大洋。 两人觉着这事儿挺便宜，有便宜不能不占呀，就满口答应了。所以说这人哪，你不能光惦记着占便宜。你看着是便宜，要是便宜那么容易占，还能轮着你们呀？当官的不早就搂到自己兜儿里去了？ 都想着天上能掉个馅儿饼，吧唧掉下来砸到自己脑袋上了。万一不留神正好掉到嘴里，这不花钱不费事儿的馅儿饼吃着得多香呀！ 你光想着掉馅饼了，那万一掉下来的是个陷阱呢？把你不就给陷进去了吗？ 这老头儿和那年轻小伙儿就是这样，他们万没想到啊，你会在报纸上登出了一个声明。更没想到的是你要把这个假瓷瓶子，在秦汉斋当众给他摔碎了。 其实啊，这事儿他们如果不再往下策划，这瓷瓶子让你摔碎了，就此拉倒也就得了。可是他们不甘心呢！所以就在你摔碎瓶子的现场，演了那么一出戏。 结果呢，这一老一少的把这戏给演砸了。不光把戏给演砸了，还把后边编剧本儿的这位给交代出来了。 今天早晨警察局长亲自到我这儿来了，问我对这事儿应该怎么处理？ 我问他法律是怎么定的？他说要按法律来说，他必须侦查结案，上报到检察院，然后由检察院提起公诉，最后法院判决。像这种蓄意构陷，谋害他人，社会影响恶劣，民众反应强烈，最少恐怕也得判个十年八年的。 要依着我呢，有法律在那搁着呢，该抓就抓，该判就判。给他个教训，让他在监狱里边好好的寻思寻思，以后出来再也别干这种傻事儿了。 但是昨天听你那意思呢，不想在社会上树敌。咱俩人想的不一样啊！所以呢，我还想听听你的想法。终归他祸害的是你，决定还是应该由你来做。 警察局长现在就在我那客厅等着我回话呢。小老弟，你说该咋办吧？” 我想了想说“督军大哥，我琢磨着，他就是坏，还真没想要我的命。连老头儿带那年轻人，把原来这个局长一抓，把仨人往监狱里一扔，这三个家庭可就都完了。 我琢磨着呀，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儿就这样算了吧！” 督军在电话里说“小老弟啊，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个社会你还没看透。你记住哥哥我的话，没有这件事，那就都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有了这件事，那这个茬儿就盖不上捂不住咧！这个梁子呢，也就结下了。 原来他不过就想败坏一下你的名声，没想到现在警察在现场把人抓了，他也有判刑的危险。 如果你不把他一棒子打死，等他缓过劲儿来，就有可能要你的命。哥哥我说这话不是吓唬你，你可要想清楚喽！我再问你一句，你还是要放过他们吗？” 我沉思了一下说“真抓进去，老头儿可能就得死在监狱里了，年轻的那个进去这辈子也就毁了。原先那个陕西铁路警察局的局长，因为两个案子已经一撸到底了。现在因为一念之差再进了监狱，他还能活得下去吗？大哥，算了吧，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督军在电话那头长叹了一声说“老弟呀，人之初，性本善，你真是太善良了。你得明白，对老实人咱要善良对待，对恶人绝不能善良对待。有个故事，讲的是农夫和蛇。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明白。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的决定不改了吗？” 我说“谢谢督军大哥！你说的这些话，句句是金玉良言。兄弟我也知道，大哥你说的话全是对的，你是为我好。但是我真的做不到！” 督军说“好吧，那就依着你。我把权力给警察局局长，让他看着办吧。这件事儿，也能让他弄几个钱花呢！” 督军说完，放下了电话。我自己觉得心安理得。我想，我这是以德报怨，并没有落井下石。我想，人总还是有良心的。我这样对他们，他们还能再害我吗？ 其实督军说的对，我想错了。他们真的继续对我下手了。而且下的是狠手、是黑手！是毒手！是真想要我命的手！ 我把督军告诉我的信息一字不落的对权丽都说了，并且把督军对这些陷害我的人的处理方法，和我的决定也告诉了权丽。 听完我的决定，权丽半天没有说话。我两眼看着权丽一言不发，静静的等着他的意见。半晌，权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对我说“你错了，督军说的是对的。你所谓的善良，最起码来说，是对自己也是对家族的不负责任。农夫和蛇的故事你我都懂的，蛇有蛇的本性，就是走到哪里毒蛇都是带毒的。绝不会因为你的善良，而改变了毒蛇带毒的本性和本能。 山娃子，当时警察局长就在督军的客厅等你的回话吗？” 我说“是的，督军是这样告诉我的。” 权丽说“那么就是说，你的决定，督军已经告诉了警察局局长，这个决定已经不能挽回了。” 我说“应该是这样。不能挽回了。” 权丽说“那就算了吧，也许这就是天意！山娃子，人呢，吃一堑就得长一智。摔跟头，就应该提防着脚下。善良，得分是对甚人。从火车大劫案这件事，你就应该清楚的知道，这个所谓的民国政府的省一级的铁路警察局局长，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虽然说当初他针对的不是秦汉斋，火车大劫案是误打误撞的造成了我们卷入了。但是客观的说，这场阴谋已经明确的告诉我们，民国政府的官员，哪怕是高官，也是不可信任和信赖的。 通过铁路大劫案，你应该更深刻的看到人心的不足、人性的险恶、人的贪欲、人的自私和冷酷。 换一个角度，你透过铁路大劫案都看到了甚？铁路丢了一节车皮，却惊动了民国政府的中央决策层，形成了三部门的高官联合办案！ 为甚如此兴师动众？因为其中有故宫博物馆专家级别的政府高官卷入其中，因为其打劫的这节车皮装有国宝级的大禹九鼎，所以引起了民国政府的极大震怒！ 又因为‘西北花儿红’这个民间的帮会组织出面澄清了这件事儿，我们秦汉斋侥幸的得以全身而退，这个陕西省铁路警察局局长，当时才被轻判为撤职查办。 我问你，如果被劫走的车皮里没有民国政府的高官，而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车皮里也没有大禹九鼎，会是如何的境遇呢？ 民国政府当然也不会坐视不管，但是会如此重视吗？事实已经告诉了你，在中华民国，人的生命价值是不同的。虽然称为民国，其实仍然是官为贵，民为贱，别真的拿这个民国真当了人民的国！ 你应该清楚，你曾经遇到了一条含有剧毒的蛇。蛇是冷血动物，他不懂什么叫善良，也不存在良心，他只有冷酷而绝没有热情。 但是你对这条毒蛇。并没有从根本上认清。之所以导致你认知上的盲视，是因为秦汉斋侥幸得到的完美结果。这个完美结果让你失去了判断力，让你放松了对毒蛇的警惕。 如果说铁路大劫案没能给你敲响警钟，没有引起你对这条毒蛇的警惕，那么铁路绑票案的发生已经告诉你，这条毒蛇攻击的目标，表面上看是针对邝爷爷的，实际上已经明明确确的是针对秦汉斋的。为甚这样说呢？因为邝爷爷是到秦汉斋来的，邝爷爷出了事，秦汉斋是脱不了干系的！ 由于列车上有饱经沧桑的邝爷爷，由于列车上有随时警惕着的爹和三大伯他们这些草莽英雄。更由于这条毒蛇对自己的心计过于自信，由于这条毒蛇过度的相信了自己手下的两名乘警，所以这次火车绑票案又以失败而告终！ 山娃子，这条毒蛇已经爬近了你的身边了，把攻击目标明确地对准了秦汉斋，以你这样聪明的人，本应该明确的认识到，毒蛇之所以危险，是因为他潜伏在暗处，在你不以为意的时候，他可以随时随地对你展开突然袭击！这样的袭击，往往是一击致命的，因为他是毒蛇！ 这一次的赝品瓷瓶事件，是这条毒蛇又一次用事实明确无误的告诉你，他想置秦汉斋于死地！他的攻击目标，已经明确的对准了佛眼青瞳高竣山。 万幸的是，远在天津的邝爷爷，敏锐的觉察到了这条毒蛇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击不中，二击失败，肯定会有三击、四击，直至达到他阴谋得逞致你于死地的终极目标。 我们这次的转危为安，是在看似轻描淡写的极度危险中度过的。是因为在爹和几位大伯的努力下，找到了制造‘高火莹红 · 残阳对莹’这只瓷瓶子的造假源头！ 我们取得了险胜。你想一想，如果我们无论如何也没能找到造假的源头，结局会如何？ 如果说这是老天爷对作恶者的惩罚。如果说，我们把侥幸认作是天意。那么在最后的重要关口，需要我们采取明智主动判决的时候，我们却糊涂的放弃了对这一条毒蛇的处置权。 督军一再提醒你，那是一个饱经沧桑的军人对这个社会清醒的认识，是对人性清醒的认识。而你对督军大哥的提醒置若罔闻。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天意？ 　　我们这次的举动、举措，应该已经深深的触怒了这条毒蛇。如果能够正确利用民国政府的法律，对准了毒蛇的七寸，狠狠的把这条毒蛇打入地狱，让他永远沉沦在鬼魅的世界，那么无论是对秦汉斋，还是对高峻山，对于我们这个家族，甚至对整个的社会，都是个天大的好事！而由于你的判断错误，错失了这个最好的时机。 打蛇不死终被蛇咬，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是前人留下来的谆谆教诲。山娃子，我们得做好准备！这条毒蛇可能会暂时的蛰伏，但是他不会放过秦汉斋的，他不会放过佛眼青瞳的，他不会放过你高峻山的！ 我想，山庄的灾难不会太远了！” 权丽说的很冷静，分析的很精辟，让我听了无言以对。督军和权丽说的都是正确的！善良分对甚人、对甚事，对于那些充满了恶心、恶意、恶毒、恶狠的恶人，真的不应该存有丝毫的善良！ 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失误，这次失误用最终的事实给我留下了人生最大的教训！当我真正认识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几天后督军告诉我，警察局没有把案件定性为蓄意构陷、敲诈勒索，而是定性为一般的民事纠纷，当事人对文物不懂不识，处理不当引起了秦汉斋的误会，警察局决定对当事人处以罚款五百块现大洋，登报向秦汉斋致歉消除影响的决定。 至于幕后的指使者，根本就没提。警察局长给督军亲自送过来一幅齐白石的“潜虾”，经鉴定确属真迹，价值十万现大洋。督军告诉我，他笑纳了。督军说，他收下了齐白石的这幅画作，我可以稳当十年。并且提醒我，十年后如何，他不好说，让我早做筹谋好自为之！ 权丽说“山娃子，你明白了吗？这是督军明显的警示，一幅齐白石的“潜虾”，买下你高峻山十年的安稳，督军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人家没有必要为我们挡住阴沟里不知道哪年哪月哪一天射出来的冷箭。早做筹谋，好自为之，督军已经在暗示你我，危险时刻存在，何去何从，赶紧和爹跟几位大伯商量一下吧！” 我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话真的是有远见卓识的。一个人的头脑再聪明，也还是有想不到的地方。如果那天依照督军的话去做，可能就没有这些事了。” 权丽说“改变思维方式，居安思危，警钟长鸣，才是立事的根本。我们都要记住，别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话，遇事三思而后行。‍ 自古以来，那么多的事情告诉了我们一个普遍的真理，最不可信的话，就是皇帝说的话。朝令夕改，我行我素，谁能奈我何？‍ 皇帝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大臣有摇唇鼓舌的本领，说真话的从来就没有好下场，听信谎言的也无非就是无知的草民。老百姓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所以我们的身边，必须多几个不臭的皮匠才行。”‍‍‍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四十八‍‍年轻失策留后患‍何去何从细斟酌‍‍‍ 我看着权丽笑着说“像你这样不臭还很香的皮匠？” 权丽也笑了，指着我说“贫嘴！要按照你这意思，爹和几个大伯都是皮匠呗？” 我说“咱俩是皮匠，别扯上爹和大伯他们！” 权丽说“皮匠不牵扯，商量事儿可得必须牵扯！赶快让连升进山吧！” 接到了我和权丽的通知，爹和四个大伯第二天就到了秦汉斋。事关重大，为了安全，我们是回到了大宅子商量这件事的。 我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督军在电话里是怎么跟我说的？我是怎么想的？当时是怎么答复督军的？督军是如何一再提醒的？我最后是如何决定的？都一五一十的向爹和几个大伯做了汇报。 权丽也把听说了这件事情以后心里边的疑虑和想法，向爹和几个大伯说了。 爹和几个大伯听了以后。都陷入了沉思当中。房间里的大座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屋子里只有我们的呼吸声。满屋子人都任凭时间悄悄的流逝，究竟过了多长时间，谁也没有留意。 三大伯终于说话了，三大伯说“事情不大，但是后果很严重。督军的提醒，实际上是对我们的敲打。对方都懂得，怎么做才能让督军手下留情。实际上，督军征求山娃子的意见，那是在给山娃子开价呢！山娃子还是年轻，没能够听出督军的话里有话。 咱们秦汉斋不缺钱，缺的是甚咧？缺的是对这个社会更深的认识、更准确的决策。这些年的成功增加了山娃子的自信，也增加了山娃子的刚愎自用。原来的时候，碰见了事儿山娃子知道不？知道，但是他不会自己做主。他会先跟大家商量，完了之后再做决定。这样就避免了很多错误，少走了很多弯路。 包括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无论大事小情，我们都是商量着干。而我们忽略了山娃子的身边只有一个权丽这个事实。山娃子往往只是把权丽作为自己的婆娘来看待，他没有想到，权丽不只是个女子，不只是自己的婆娘，更是一个上过大学，有知识，有文化、有见地的谋士和智囊。 有些时候，可能我们犯的是大错误，但是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有时候，可能我们犯的是极微小的错误，但是有可能就坏了大事。 山娃子这次犯的错误，有我们这些当老人的责任，我们太过于相信他了，他终归还太年轻。书读的太多了，有时候就把眼睛蒙上了。中国这个社会，自古至今都是复杂的。从皇宫到民间，为什么会这样复杂呢？因为中国的传统，中国的文化，几千年来都是这个样子。中国人的骨子里，中国人的血液里，已经被中国的传统和文化浸透了！ 督军提醒了我们，但是督军保不了我们。俗话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督军在这儿，还能够在表面上让我们放心。但是上头一声令下，督军就有可能离开陕西。那时候，陕西还会有秦汉斋的好果子吃吗？‍ 老话说，宁可未雨绸缪，莫要临渴掘井。看来，老天爷不让我们再留恋汉中这片土地了！” 爹也沉痛的说道“养不教，父之过，是我这当爹的没把山娃子教好。一个轻率的决定，闯下了这么一件滔天的大祸！好在老天爷还给我们留下了一段时间。督军说是十年，我看未必。也许就是十天呢？我们今天必须拿出个稳妥的办法来！” 三大伯说“大家都说说话，看看怎样躲过这一劫。” 四大伯说“人活一世，四海为家，皇城再好，不是咱的久恋之地。呆得住就呆，呆不住了就走，何处黄土不埋人咧？” 六大伯说“走？说着容易，走可难着咧！山庄和城里的家业，七家人和秦汉斋的产业，这能是说走就走得了的？” 五大伯说“先定个决策，然后再谈细节。首先咱们必须面对的，是这个已经下台的省铁路警察局局长。这是个阴险毒辣的家伙！俗话说，百足之虫僵而不死，何况这个家伙不但不僵，而且还灵活的很咧！我们能斗得过这个家伙吗？” 三大伯说“我们不想和任何人斗，但是别人逼着我们斗的时候，我们也绝不能低头退缩。 生活生活，甚叫生活？简单点儿说，就是人生下来就得活着。活着，就不会是一帆风顺。老祖宗留下来的话我们不能忘，穷不和富斗，富不和官斗，官不和鬼斗，这是三个要命的地方咧！” 说到穷不和富斗，富不和官斗，三大伯感慨万分地说道“咱们秦汉斋不敢说富甲天下，但是过个富足日子的钱还是有的。但是如果和大富大贵之家斗，我们只怕连一个回合都坚持不下来！ 穷富相斗，斗的是钱，是真金白银，是响当当的现大洋！我们现在可以说过的是富足的日子，但是绝对不敢说咱们是有钱人。跟人家搞企业的、搞金融的来比，咱们连人家的零头都赶不上！‍ 老话说，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咱们只不过是社会运转链条上一个搞活商品流通的环节，咱是穷人中的高端，是有钱的穷人。 真有钱的，你比如说邝爷，那叫有钱人，花钱不在乎，大把的现大洋扔出去买古玩，那是真有钱！穷人没那么多钱，斗不过富人，所以自古至今穷不和富斗。 有钱就行了吗？不行！富不和官斗！你哪怕是富甲天下，你也敌不过权势两个字。在民国，官府有权，有军队，有警察。在这片土地上，自古至今官府可以无视法律，官府可以耍流氓、当无赖，官府可以不受情理法的制约，谁又能拿官府怎样？ 在民国，你就算是有再多的钱，讲再真的理，一朝和官斗，瞬间就能让你从座上宾变为阶下囚，你的万贯家财都会烟消云散。所以自古至今，富不和官斗。 穷不和富斗，富不和官斗，这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下边咧！ 你认为当官就行了吗？不行！是官就不敢和鬼斗！哪怕你是再大的官，你如果敢和鬼斗，那么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有人不信，说有鬼吗？哪儿有鬼呀？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儿来的鬼呢？ 这里所说的鬼，是看不见的鬼，是披着人皮的鬼。这样的鬼在哪儿呢？就混在我们中间咧！聊斋里有个画皮，妖精画了张人皮面孔，往身上一披，就变成美女了。善良的人就看不透了，就有被鬼吃了的可能。 人们常说这人好捣鬼，说这人鬼头蛤蟆眼儿的，说这人鬼鬼祟祟，说这人鬼头鬼脑，说这人贼鬼奸滑……没有鬼哪儿来的这些话？这些还都是表面儿的。暗地里捣的那些鬼，你根本看不见摸不着。 你按照规矩、按照法律、按照社会的风俗习惯来做人做事。你想当个清官，两袖清风，一尘不染，廉洁从政，为民造福，你想当个好官，你就得跟那恶势力斗争。这个恶势力，就是鬼！ 从古至今人都怕鬼。因为你要做人，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可是你要碰上鬼了，麻烦了！你讲规矩鬼不讲规矩，你讲老实鬼不讲老实，你讲理鬼不讲理，你遵纪守法鬼不遵纪守法，不但不遵纪守法，鬼能随时随地在法律上跟你捣鬼，鬼能把法律改变喽，人能行吗？所以人斗不过鬼。 人斗不过鬼，官儿就能斗过鬼吗？官也是人呀！人斗的是社会上的小鬼，官斗的是朝廷上的大鬼。 最大的鬼是谁呀？皇上呀！二大的鬼是谁呀？大臣呀！朝廷上这鬼多了，社会上的鬼能少得了吗？你这官儿再大，能耐再大，本事再大，你不如这个鬼捣的这个鬼大呀！所以说，官斗不过鬼去。 原先是官和鬼斗，现在麻烦了，官和鬼成了一体了！他是既当官又做鬼，官鬼一体，神通广大，谁也治不了他啦！ 我们今天碰到的这个鬼，这个铁路警察局原来的局长，就是个官鬼一体的人物。 我们在西北，如果这个官鬼在东北，远隔着千山万水，这个问题还不大。可现在我们在西北，这个官鬼也在西北，近在眼前，我们还看不着他。 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他处心积虑地算计咱，咱就只能吃哑巴亏。吃个小亏还好说，看现在这个意思，他是要我们命来的。 远避他乡，这是唯一的选择。老话说的好，土是故乡亲，故土难离呀！谁也不愿意背井离乡去个水土人情都不服的地方，但是生死之间，两害相权取其轻咧！我的意思是走！惹不起，躲得起，我们躲开你，离这个官鬼远点儿还不行吗？ 我说了这么多了，大家说的也都不少，就是权丽还没说话。权丽说说吧，你是怎想的？” 权丽想了想说“爹和几个大伯在这商量正经事，我一个做小辈儿的不好多插话。你们几个老爷子说的话我都听在心里了，我一边听心里一边琢磨，既然大家的意思都是要远离家乡躲灾避祸，那咱们还得防着一件事儿，那就是走要分步骤的走，不惊动任何人，不让任何人察觉。 我觉得，咱们首先要定下一个目标，就是咱们离开了西北，到什么地方去能够更适合咱们文物古董的业务经营。 当我们定准了目标以后，应该先去当地考察了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民俗习惯我们适应吗？当地人对于外地去的人能不能很好的包容呀？ 我们陕西是文物大省，将来要去的地方，在文物和古董方面和陕西做一下比较，考虑一下我们哪些方面是优势，哪些方面是劣势。这样做，我们有备无患，避免一旦兴师动众搬迁以后，无法适应新的生活和尽快的开展商业经营。 当经过调查了解，认准了我们下一步的目的地以后，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购置房产。 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我们是老少六家人，如果能有六家合住的大宅子当然最好，一是我们在一起生活惯了，一个大家族早就分不开了。二是人生地不熟的，真碰上甚大事小情的，大家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还要有一个营业的门面，最好是在城市热闹的商业地块儿，我们买一套临街的商铺，借助于原来的商业基础，能够更快的融入当地的社会。 我们的住宅离商铺远一些近一点都无所谓，但是要清静，要安全，保密性要好，别让外人察觉我们是从西北汉中过来的。 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避免我们在西北防范的这个鬼，再次察觉到我们的踪迹并且再次缠上我们。我们要防着它的鬼画符，鬼打墙，鬼吹灯，鬼推磨。 我们在一段时间内都要低调生活，低调经营，不显山不露水。不管他是官还是鬼，或者说是官鬼一体，我们都要十倍百倍的提防。我们今天发生的事情，到了外地绝不能再发生了。 房产安置妥了以后，就要购置家具以及所有的生活用品，保证我们的人到了那地方以后，能够正常的进入生活的正轨。 我们现在的大宅子和秦汉斋，要悄悄的卖掉。买我们房产的人，一定要稳妥可靠，最好是我们了解的和跟我们关系比较好的同行。 秦汉斋的伙计都是子一辈父一辈的老人儿了，都是当年跟着太爷爷创业的，都是咱的家里人。我们要走了，要安置好这些老伙计。 没有家业的伙计，愿意跟着我们走的，就都带着。不想跟我们走的，给留下必要的生活费，自己再投奔新东家吧，秦汉斋的伙计，我想不会没有出路的。 房产卖掉以前，我们的人就要分批走。首先是山庄的家眷们先走。山庄那些粗笨的家具，统统不要了，只带一些随身的物品和钱财。临走的时候把山庄彻底毁掉，别留下我们的痕迹。怎么毁我想不好，你们这些老人家会有办法的。 山庄的地窖里还有一些倒斗出来的古董文物，秦汉斋的藏宝阁里也还有一些贵重的物品，应该是没有什么特大件儿的了。走的时候不要惊动任何方面。小件的随身携带，随身携带不方便的，提前装箱，雇外地的汽车，在夜间装车拉走。 总之就是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秦汉斋走了，要走的神不知鬼不觉，不留一点痕迹，不留一点线索。 这就是我的一点想法，当然设想的很简单、很粗糙。这里边的每一步都需要我们精细的设置、精细的实施。 保密是第一点，是最重要的。这是我们今后安居乐业和安全经营的基础。 我年轻，经过的事也少，说的哪儿不对了，考虑不周的地方，爹和几位大伯你们就批评。” 权丽说完了，爹和几个大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大伙儿转头又都看着权丽，就是谁也不说话。 我说“爹！几位大伯，权丽说完了，您这老哥儿几个怎都不说话咧？权丽有甚说的不到的，您这几个老爷子得给指出来咧！”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四十九‍‍躲灾避祸定决策‍买卖产业有高招‍‍‍ 三大伯说“说甚咧？权丽这个女子啊，你以前是不是搬过家咧？怎想的这么周到咧？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甘拜下风咧！山娃子，秦汉斋有了权丽在你身边，我们放心咧！” 爹高兴的说“真是没想到，他一个年轻的女子，怎会有这样细密的心思，把这前前后后的事情思虑的这么周到。听她在那儿说，不慌不忙的，有条不紊的，就好像事情就在眼前似的。这女子，厉害得很咧！” 权丽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道“跟大伯和爹比，我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咧！” 四大伯说“比不得！比不得！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死，跟你这小女子一比，我们都该死得过咧！” 我听这些老人家纷纷夸赞权丽，心里当然高兴，正要说话，五大伯说话了“权丽这女子，女诸葛咧！我看就按照权丽这个思谋去行事吧！” 六大伯说“需要我干甚，权丽你安排就是，我听你调遣！” 权丽的脸更红了，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事情真的就是按照权丽的思谋去做的，大家商量了最终的目的地，认为能够跟陕西这样的文物大省差不多的，全中国只有河南。 从夏商周到盛唐，多少朝代都在河南定都，河南的文物古迹遍地都是，地下的墓葬也极为丰富，要离开陕西，就奔河南。‍ 当下决定，事不宜迟，兵贵神速，出其不意，趁其不备，当那个鬼发觉我们无影无踪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几千里地之外了。 爹和四个大伯，一向是说走就走的，当天晚上就登上了东去的列车，首先直奔河南郑州。开辟新天地，就要先把省会城市摸清楚了呀！如果能在郑州站住脚，那我们就选择郑州！ 爹和四个大伯去了河南，我和权丽留在了秦汉斋。我们表面上不动声色，仍然像往常一样，每天早来晚走，经营着秦汉斋的文物古董业务。 这几天，权丽在前边儿店面儿支撑着秦汉斋的日常经营。我在藏宝阁中分门别类对现存的文物古董登记造册。 在我对藏宝阁的现存文物古董清理核对以后，权丽回了一趟山庄，把准备搬迁的事情向娘和各位大娘做了详细的说明。 山庄里准备搬迁的大小事情，也迅速的进行着。权丽对山庄地窖里保存的古董和文物，也都逐一的核对整理登记造册。 当城里和山庄前期的初步准备有了点儿眉目的时候，爹和三大伯他们从河南回来了。 当天晚上，我们齐聚在大宅子里，听三大伯他们详细介绍了这次去郑州的经过。 三大伯说“咱还是老规矩，我先说。甚地方说的落掉了，大家再补充。不然你一嘴我一嘴、鸡一嘴鸭一嘴的，那就乱套了。 这次我们去了郑州，首先对郑州进行了全面的、详细的调查了解。通过调查了解，我们对搬迁到河南更有信心了。 首先说说郑州。郑州是华夏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五千年前，中华民族的老祖宗轩辕黄帝，就出生在河南并且在郑州建立了都城。‍ 远古时代，中华划分为九个州，郑州属于九州中的豫州区域。 夏朝早期，大禹治水成功，诸侯都去朝见禹王。在诸侯的拥戴下，大禹正式登上了王位，国号‘夏’。我们常说华夏、华夏，华指的是中华民族；夏指的是中华民族的生存区域。这个称呼流传至今，得到了世界的公认。 三千六百年前，中国第二个奴隶制王朝商朝在郑州建都，为开国之都，号称亳都，现在中心城区仍然保留着七千米长的商代城墙遗址。‍ 从夏商周到唐、宋、元、明、清直到民国，郑州一直都作为政治、经济、文化枢纽中心存在于中华版图的中心地域。 郑州的文物古董行业多年来长盛不衰，我们搬迁到郑州，对于今后秦汉斋的发展，是没有问题的。” 三大伯说到这儿，四大伯把话茬儿接过来了。 四大伯说“我们在郑州的商业中心区看上了一处临街铺面，前店后宅的格局，基本和秦汉斋现在的格局差不多，我们接手后稍作整修就可以投入营业。” 五大伯说“原来这是一家经营珠宝玉石的店铺，因为主家要南下发展，所以整体出售。珠宝玉石行业和咱们的文物古董有相通之处，基础不差。” 六大伯说“好像就知道咱们要过去似的，他要出售，咱正好要买个好点儿的店面，剩下的就是价格的商谈了。” 我看大家都把目光看着我和权丽，我说“具体是您老哥儿几个看的，我没甚说的。” 权丽也把秦汉斋和山庄的文物古董清点核对登记造册的经过一说，大家皆大欢喜，定下了明天三大伯和我爹去郑州商谈买房的事情，四大伯、五大伯、六大伯秘密出售秦汉斋和城里的大宅子，并抽空安排山庄撤离。 人生的又一个转折点开始了有条不紊的运转，新的生活开始了吗？ 我觉得。河南的买房会比较容易。山庄的撤离也很简单。最困难的恐怕还是要属出售城里的大宅子和秦汉斋的房子。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我所料。如果说公开出售秦汉斋，这就简单容易得多。问题是出售秦汉斋和大宅子，必须要在秘密的状态下进行。而在急切之间，要立即把大宅子和秦汉斋出手，这真的很难做到。 四大伯、五大伯、六大伯在文物古董界从侧面打听了一下，没听说过文物古董的同行们，有哪一家想要更换住宅和扩展铺面的，这可把四大伯、五大伯、六大伯难坏了。 既不能公开出售现有的房产，同行当中又没听说有谁有换房的打算，这道难题该如何解开呢？ 山庄那边撤离的准备都万事俱备了，除了地窖里的文物和古董必须带走之外，其他所有的东西，包括各屋的家具、果园里的树木、菜园里的青菜等等，都落实好了送给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 郑州那面的买房谈判也进行的非常顺利。卖家听说不但要买临街的铺面，还需要一处大宅子。他正好要全家搬迁，现在的一处大宅院也要出售，那就连铺面带宅院一体出售了。因为是捆绑出售，所以价格上也做了很大的让步。 虽然说三大伯和爹的郑州一行成果显著，但是还是有个沟坎儿得迈过去，那就是因为卖家做了很大的让步，对方要求两处房产要一块付款。 而家里这边儿，山庄是送人的，秦汉斋和大宅子又不敢公开出售。这边房产还没卖出去，那边必须两处房产一块儿付款，那这一大笔钱从哪儿出呢？ 四大伯、五大伯、六大伯，三个大伯再加上我，我们这几个男爷们儿，这些日子真是有些犯愁了。 四大伯给远在河南的三大伯打了电话，把卖房的困难念叨了一遍。三大伯在电话里了解了我们的困境，问四大伯“权丽是怎么想的？” 一句话把四大伯给问愣了，一拍脑袋说“咳！这事儿干的！我们四个男的在这干着急，把权丽给忘了！” 三大伯说“放着身边的智多星不用，自己跟自己在那儿较劲！你们到是问问权丽呀！” 四大伯高兴地说“对对对！我们找权丽一块商量！” 四大伯放下了电话，没等回到大宅子，就着我们几个都在秦汉斋，就连同权丽一块儿都到了藏宝阁。 四大伯说“权丽呀，咱又碰到个难题了。我们几个这几天都急坏了，想了很多招儿，都不行。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了，就给你三大伯打电话。你三大伯说，放着智多星你们不用，自己瞎着急。让我们把事情跟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好办法。” 权丽说“我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好主意，我先问问您老，咱现在碰到的难题是甚咧？” 四大伯说“最大的难题，就是秦汉斋和大宅子怎么能够卖出去？按照咱们商量的，这两处宅子只能秘密出售，最好还是咱们行当里跟咱们关系相当不错的人，把这两处宅子悄悄的买走。” 五大伯说“这个找买家的事儿，又只能在背后悄悄的进行，我们还都得避讳着点儿。我们四个人首先分头从侧面了解了一下，没听说有谁想要换铺面或者想要换住宅。” 六大伯说“就咱那一大片大宅院，小家小户的真是买不起。不是钱的问题，那么一大片房子，买下来没有人住，房子老在那搁着，那就坏的快了。房子不怕住，就怕闲着。就这件事儿让我们为难了。” 我也接着六大伯的话说道“河南的房子都已经谈好了，连铺面带住宅都是一家的产业，因为是两处房产捆在一块儿卖，所以人家在价钱上也做了最大的让步。‍ 三大伯和爹都挺满意的。可是咱这边这宅子如果卖不出去，那河南买房的钱就不凑手了。文物古董再值钱，着急了不能变现，再值钱又有甚用？我们几个男人都没招儿了，权丽你看看能有什么好办法，把房子尽快的卖出去？” 权丽想了想说“房子不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卖，可以公开卖，但是要分三步走。” 四大伯说“分三步走？哪三步？怎么走？” 权丽说“第一步，找亲戚或者朋友借钱，把房子抵押给自己的亲戚或者好朋友，先取得房子的抵押金。” 五大伯说“就是说，先让亲戚或者朋友帮咱把买房的钱垫付？是这意思吧？” 权丽说“就是这意思，但是咱们要用秦汉斋和大宅子做抵押，咱们得到的是亲戚朋友借给咱的抵押金。” 六大伯说“明白了，就是把钱先拿到手。” 权丽说“正确！” 三大伯说“那第二步呢？” 权丽说“第二步，用抵押金买河南的房产。这样买房的钱就不用发愁了。” 我明白了权丽的想法，抢着问权丽“第三步，是不是请朋友派人出面，公开出售秦汉斋的两处房产？” 权丽说“没错儿！因为从法律层面上来说，欠债逾期无力偿还，出借方可以处理抵押物以收回借款。” 三大伯也听明白了，高兴的说道“高！权丽这办法，真高！这样既不用秦汉斋的任何人出面，又做到了不露痕迹的离开大西北，河南的房产也买到手了。大家觉得可行吗？” 四大伯是急性子，一拍大腿说“行！我看行！” 五大伯说“好办法！这叫移花接木、瞒天过海！权丽，你的名字再加个字吧？” 我问五大伯“加甚字？” 五大伯说“加个害字，别叫权丽了，叫权厉害吧！” 权丽说“五大伯，我不厉害，还差个最厉害的人呢！” 六大伯着急的问道“还有谁比咱权丽还厉害？” 权丽说“咱家的好朋友中，有谁能一下子拿出这么一大笔抵押金？” 三个大伯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道“邝爷！” 我兴奋的说“四大伯，马上给三大伯打电话，让他们从河南奔天津，找邝爷爷商量这件事！” 三大伯高兴的说道“咱这脑袋瓜子，就是不转轴儿！早让权丽想想，咱也少着急上火儿咧！” 三大伯接到了四大伯打过去的电话，也是心情振奋，说“这就等于是邝爷给咱把买河南房产的钱先垫上，咱彻底搬走以后，邝爷再公开出售秦汉斋两处房产！太棒了！好主意咧！” 四大伯说“三哥，事不宜迟，兵贵神速，你和七弟得马上去天津，面见邝爷商量这件事！” 三大伯说“我们马上去买火车票，你们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简短截说吧，三大伯和爹买了车票上了火车到了天津，见到了邝爷爷。 三大伯把权丽想的这个三步走跟邝爷爷学说了一遍，邝爷爷也禁不住给权丽直劲儿的挑大拇哥，赞佩的说“这么年轻就足智多谋，到老了的时候那还了得？丰氏门里，如虎添翼呀！” 三大伯说“邝爷，咱还得写一份买卖秦汉斋两处房产的文书咧！” 邝爷说“这点儿钱我还出得起，不用写文书，麻烦！” 爹说“邝爷，文书必须得写，这是证据，证明您老卖的是您自己的房产咧！” 邝爷爷恍然大悟，连连说道“就是！就是！这两处房产必须得是我的，不然怎么公开出售呢？对对！写文书！必须写文书！” 晚餐是邝爷爷设家宴招待三大伯和爹，席间宾主说起这一连串儿的事情，对这次秦汉斋的离开大西北感叹连连呀！ ‍‍ ‍‍长篇小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五十‍‍假手邝爷卖家产‍拜会督军且辞行‍‍‍ 邝爷爷说“人生不抗混呀，转眼之间，我也从老邝变成了邝老了。当初刚见山娃子的时候，听山娃子管我叫邝爷爷，我还觉着好笑呢。怎么没觉着过去多长的时光，山娃子都娶媳妇儿了！你们说，我能不老吗？”‍ 三大伯说“邝爷说的是实在话。刚才邝爷说，是变好了呀，还是变坏了呀？分怎么说吧。甚叫好甚叫坏？好坏得分谁来说。 一样的社会不同的人，看事情能一样吗？就说火车大劫案吧，如果不是‘西北花儿红’把事情翻了个底儿朝天，这里边究竟是怎回事儿，谁会知道？ 原来铁路局的局长，那还不是官儿照当，钱照贪，妓院照逛，赌场照去吗？ 有些当官的，一肚子男盗女娼，满嘴的仁义道德，谁又能看的出来咧！” 邝爷爷说“三爷这话说的，算是把事情看明白了。官袍一穿，溜光水滑。打老远一看，人模狗样的。到了跟前儿一看，都跟佛爷似的。把那身儿官袍一脱，嘛坏事儿都能干。‍ 咱们都是老百姓，都是说人话干人事的，咱绝对不像那些黑了心的当官儿的，咱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哪！” 爹说“邝爷，您这老百姓可不是普通的老百姓，您是上流的老百姓，您在天上飘着呢！我们哥几个，是地底下的老百姓。别说跟邝爷您比，跟地面上的老百姓我们都比不了啊！ 邝爷爷叹了口气说“各有各的活法吧！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呀！不过说实话，你们哥几个是真的不容易。今后到了河南，离着我又近了几步。闲着不忙的时候，想着到天津来看看我。老天爷说了，日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能走动就多走动，可别老不走动。说不定哪天我就找丰爷去了！” 三大伯说“这话说的！好好的，怎从这头儿跑到那头儿去了？邝爷，你老喝多了！”‍ 邝爷说“老话讲啊，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大清国几百年的江山，一夜之间就土崩瓦解了呢？你就看民国这个折腾劲儿，铜墙铁壁吧？谁知道他能折腾多少年？国家是如此，政府是如此，咱们难道不也是这样吗？古人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咱这不是喝着呢吗？来，再干一杯！” 喝酒这玩意儿，不对脾气别往一块儿凑，喝多了容易打起来。 投脾气了……也容易喝高兴大劲儿了！打是打不起来，为甚？都喝趴下了！那天晚上，仨人喝趴下一对儿半，桌子上的菜没怎么动，饭也没吃，这酒喝的，够一说儿吧？ 三大伯和我爹带着邝爷爷开的支票和借款抵押合同书，直接从天津回到了郑州。有了现大洋，一切买房的手续和交房交钥匙水到渠成。 三大伯和我爹详细的看了这两处房子，对方把粗笨的大件家具都留给了我们，商铺原有的柜台、桌椅、博古架都是在用的，没甚需要添置的。 住宅那边桌椅床铺衣柜沙发都没搬走，厨房的锅碗瓢盆都挺齐全，人搬过来就可以过日子了。 三大伯和爹在郑州雇妥了搬家的汽车，电话通知了四大伯。我和权丽把秦汉斋要搬到外地的事情告诉了伙计们，并且嘱咐大家先不要向外界透露消息。 伙计们都很惊讶，不明白这么好的秦汉斋为甚要搬到外地去。权丽告诉伙计们，愿意跟着走的，可以随着搬走，一切开销由秦汉斋负责。不想离开的由秦汉斋安排发放一个月的工钱，听凭另谋高就。伙计们还是留恋家乡，没有愿意跟着秦汉斋走的。 我告诉伙计们说“这些日子秦汉斋还要照常营业，等我们走了以后，接手的东家会和大家商量留用和工钱的问题，秦汉斋答应给大家的遣散费，我们临走会发给大家的，请大家放心。” 三大伯和我爹是乘火车回来的。从河南雇的汽车。也已经出发了。估计也就是一半天儿的就会到了。 都说故土难离、故土难离的，原先心里边儿没有要离开故土这个想法，所以也不知道要离开会是个甚滋味儿。现在知道离开故乡已经是个现实，心里头不禁五味杂陈。 从小在山庄长大，在城里念书上学，虽然说上大学是在西安，但是毕业了仍然还是回到了家乡。现在马上就要离开了，一切也已经都准备就绪，心里静下来了，就不由得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山庄的一草一木，和我一起嬉戏打闹的师姐师哥们，那条老黄狗和小黄狗，山坡上的菜地，后花园的果树……山庄里的一切，都时不时的在我的眼前闪现着。 放下了山庄，又想起了大宅子。想起了从小把我带大的太爷爷，想起了太爷爷给我拿糕点吃，那是邝爷爷从天津带来的糕点呀！太爷爷没怎么吃，几乎都是我吃了。 想起了太爷爷领我下饭店，想起了太爷爷带我到苹果园去玩儿，想起了太爷爷教我鉴别古董，想起了我淘气惹太爷爷生气，太爷爷教我做人的道理……我好像看见了太爷爷慈祥的笑脸，我又听到了太爷爷那天晚上对我说的话。太爷爷说“秦汉斋就交给你了！” 可是因为我的一个错误决定，我们这一个大家族就要告别故乡，告别秦汉斋，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有时候想得心好痛好痛，有时候泪水就不由自主的淌了下来。 人是有感情的，人是有灵魂的，所谓的梦牵魂绕，没碰见事的时候是没有体会的。 摆脱了感情的羁绊，毅然放弃家乡的一切，将灵魂赋予新的寄托，这是无奈的选择。对我来说，会是人生永恒的教训！ 权丽比我想得开。也许是受中国传统思维和文化的影响。女人嘛，自古以来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抱着走。 权丽是这样想的吗？我没问过权丽，所以不知道她的答案。对山庄、对秦汉斋、对大宅子，权丽没有更多的情感牵绊。他不像我，我从小在这里成长起来，我从一个不懂事的娃娃，成长为现在的佛眼青瞳，这个历程是权丽所感觉、感悟、感受不到的。 但是我也明显的感觉到，权丽也在经受着即将离开家乡的内心煎熬。只不过他不想让我看出来罢了！我表面的镇定自如，掩盖不住内心对自己的谴责和怨恨。 我知道我淌眼泪的时候，权丽明明看到了，但是他不说破，这是给我留着面子呢！ 河南来的汽车比三大伯和我爹晚到了整整两天。按照约定，汽车是天黑以后进的城。三大伯安排汽车司机吃饭休息。第二天早上，我和权丽安排好了秦汉斋的事情，随同四个大伯和我爹，七个人一起登上了汽车去到了山庄。 接管山庄的好朋友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给我们践行。虽然说只带着一些随身必须的物品和钱财。但是女人们动身，大包小裹还是不少。 山庄地窖里留下的文物和古董本来就不多，早已经装好了箱子了。把几只箱子抬上了汽车，告别山庄的时候也就到了。 汽车离开山庄的时候，小黄狗汪汪叫着，跟着汽车追出了很远。我看见三大娘手把着车厢板，眼睛看着渐渐远去的小黄狗，无声的哭了。其他的几个大娘和我娘也都在偷偷的抹眼泪。我的心也是酸溜溜的，我转过身去迎风站着，控制着不让眼泪淌出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汉中的水土。养育了我，我还能回来吗？ 为了不惊动任何人。汽车没有开到秦汉宅和老宅子。而是直接开到了火车站。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将近半夜了，三大伯早已经把车票买好了，人进站上车，每个人随身只带着简单的包裹。爹要跟着去到郑州负责打前站，并安排好郑州新家的一切。 汽车回到秦汉斋，夜色中，四个大伯亲自动手装车。平时看着东西并不多。装好了车的时候。车厢里的箱子高高的堆起，装得满满当当了。 四个大伯要跟车走，这一车东西除了细软就是文物古董，都是贵重的东西，没人押车是万万不行的。 汽车开出城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三大伯他们会在路过的县城换着吃早饭，这一路四个大伯会很辛苦的。 我和权丽留下来做好收尾的事情，邝爷爷派来接收秦汉斋和大宅子的人，已经从天津出发了。 这次搬家的安排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时间丝毫不差。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秦汉斋的伙计也不知道，藏宝阁已经搬空了。 天亮以后，我和权丽像往常一样，在秦汉斋吃的早饭。 吃完了早饭，我和权丽向伙计们交代了一下，就按计划拜访督军做最后的告别。 我给督军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仍然是副官。一听声音他就知道是谁了，热情的说“是少东家吧？一大早就来电话，有甚重要的事情吗？” 我说“没甚大事，就是想到督军那儿讨碗茶喝。” 副官说“少东家真会说话。今天督军还没安排甚事儿。我一会儿向督军禀报一声，如果没有其他的安排，我就不跟您再通话了，直接我就接您去。” 副官把我们接到督军府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听到汽车的声音，督军两口子一块儿迎出了大门。 督军高兴地说“小老弟呀，今天甚风把你吹来了” 我说“还不是想督军大哥和嫂子了吗？只要有空儿，就得过来看看大哥和嫂子咧！” 权丽对督军夫人说“我们姐儿俩也有些日子没见了，真是好想姐姐呢！” 督军夫人过来拉着权丽的手亲切的说道“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真的梦见你两个来了。早上我跟督军说你两个要来他还不信，说做梦当不得真。这回你俩真来了，看他这回还有甚说？” 督军说“我还能有甚说？你这梦做的真灵。甚时候替我做个梦？” 督军夫人说“胡扯咧！做梦还有替的？” 我说“大哥，你让嫂子替你做个甚梦？” 督军说“既然她做的梦能当真，我让他替我做个总统梦看看行不行？” 督军夫人说“你这才真叫做梦咧！” 这话把我们大家都说的笑了起来。进到了客厅，分宾主坐定。督军夫人给我们沏茶。 督军问我说“有句老话怎说的来着？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秦汉斋一时三刻也离不得人，这一大清早的过来，肯定有事儿。” 我笑了，说“大哥，你真是能掐会算的。” 督军说“让你这一说，我今后得改行算卦去。” 权丽说“脱了军装穿长袍，铁嘴钢牙摆卦摊儿，你能愿意？” 督军说“那样多好，无官一身轻啊！” 权丽问督军夫人“大姐，我大哥要不当官儿了，你批准吗？” 督军夫人把嘴一撇说“你听他的呢！刚才还要做梦当总统呢！” 这句话把我们大家又说笑了。督军说“知我者，夫人也！” 我说“笑话说完了，咱们说正事。我和权丽这次来，是专程来和哥哥嫂子告别的。” 督军把眉毛一挑“小老弟呀，看来是要远走他乡了？” 我说“没听大哥的话，又不想多给大哥添麻烦，一家人掂兑了半天，决定还是离开这块地儿。” 督军夫人说“真让你大哥猜着了。这两天他就跟我说，闹不好你们两口子要走。你看，还真是按照你大哥的话来了。” 权丽说“一招棋错输全盘。人生走错了一步，就没有悔棋的可能。无论怎么说，首先还是得要谢谢大哥。” 督军说“走了也好，省得夜长梦多。做梦吧，像你嫂子似的，多做点好梦。像是发财呀、当总统啊，这些梦多做点儿。噩梦就别做了，躲开了就清静了。” 我说“兄弟还是年轻，做事优柔寡断。要是听大哥的，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督军说“走了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儿。老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树挪得伤根，人挪得扎根。换个地方换个活法，挪个更好的地方，也许更发达兴旺了呢！准备挪到甚地方呀？” 权丽说“大哥神机妙算，你就再算算。” 督军夫人说“小妹还真拿他当算卦的啦？” 督军装模作样的掐着手指说“子丑寅卯辰巳午未……我掐指一算，你得挪到……” 督军夫人说“说呀，挪到哪儿呀？” 督军说“这个这个……当着婆娘们，天机不可泄露也！” 督军的模样又把大家逗乐了。督军说“当年袁天罡，李淳风做了六十年一甲子的推背图。人家是两个人，能推背。我这一个人，就只能推磨。所以我推不出来小老弟儿准备挪到哪儿？”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五十一‍郑州挂牌殷墟阁‍‍督军看好高峻山‍‍‍ 我说“天苍苍，野茫茫，无论千里万里，天下的黄土甚地方不都埋人咧？离开了汉中，我们准备到河南。大哥你还得多指点指点我。” 督军说“河南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物产丰富。河南省的督军跟我关系还不错，一会儿我给你写封信带着。到了外地，终归人生地不熟。记住，要学会借助钟馗打鬼。别看军营不管民事，可是自古至今，有句话叫做读书的不如扛枪的。都管当兵的叫丘八，可是扛枪的轻易谁也不敢惹。”‍ 说着扭头对副官说“我记得河南督军的副官跟你也是好兄弟吧？跟他打个招呼，我这小老弟儿到那儿以后，早早晚晚的碰上事儿了给开个方便之门。” 副官说“督军放心，少东家到了河南，肯定会一顺百顺的。” 督军夫人说“也不知道你们甚时候走？也没想到你们今天是来辞行的。不然我还会亲自下厨的。” 权丽说“大姐，吃甚不重要，重要的是临别必须要跟姐见个面儿。” 督军说“这话对！人活在这个世上，礼节规矩不能错过。我估计饭菜也已经都上来了，咱们边吃边喝边说，不然饭菜都凉了。”‍ 离开督军府临上车的时候，我接过督军给河南督军写的信，双手抱拳深深作揖，感激的说道“大哥，此一去山高水远，不能经常来看望大哥了。等兄弟我在河南安顿稳当了，就给大哥报个平安信儿。大哥和夫人甚时候到河南去，兄弟我肯定远接高迎。大哥还记得那天现场摔碎的‘高火莹红 ·残阳对莹’吗？” 督军说“记得呀！那瓶子真是做得不错，你摔得我好心疼咧！” 我说“临走了，我秦汉斋还给大哥留着一对儿‘高火莹红 ·残阳对莹’仿古瓷瓶子。那是给大哥和夫人留下个念想。三天以后，还得麻烦副官去到秦汉斋，把这两只仿古瓷瓶取回来。另外我还给副官准备了一对儿‘红梅畅雪’的小花瓶儿。这是兄弟我对副官亲自车接车送表达的一点感激之情。今天给您拿不来，因为我要给您和副官把盒子得配好了咧！” 督军哈哈大笑着说“好好好！真是我的好兄弟！哥哥这一点心思，绝对的让你猜中了。你这个念想，留得好！留的绝对好咧！” 副官也满心高兴的说“谢谢少东家，我这是秃子跟着月亮沾光咧！” 辞别了督军，拿着督军写给河南督军的信，心里也觉着安稳了许多。 第二天，邝爷爷安排的人也到了秦汉斋，我和权丽忙着接待邝爷爷安排的人，做好秦汉斋和大宅子一应的交接事宜。 邝爷爷已经吩咐来办交接的人，秦汉斋所有的伙计全都留用。我答应秦汉斋伙计们的一个月工钱，也都由邝爷爷负责发放，我又放下了一块心思。 第三天一早，副官来到了秦汉斋，取走了我答应送给督军夫妻和副官的瓷瓶子。副官也交给了我一封信，那是他写给河南督军副官的。 该办的都办完了，我们也该上车了。人生的路还得继续往下走，岁月的车我们还得接着开。河南，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呢？ 我和权丽到了河南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住的地方原来是两处宅院打通的，大大小小的房间一共有二十六间。 我们一共是六家人，每家分配的是三间房，分别是一间卧室、一间客厅、一间盥洗间。 原有的一间大屋子做了家族的会客厅，还有一间大屋子做了大家吃饭的餐厅。一间厨房，一间大的库房，还有一间做了杂物间，另外还有一间专门留给我和权丽做了书房。 虽然院子没有原先陕西的大宅子宽敞，但也足够用了。 商业街上的临街铺面，在那一带也算是够气派的。原来的房主是做珠宝生意的，门面的装潢和屋里的陈设也都是富丽堂皇。 我们没有做更多的改动。虽然说离开了陕西，但是对河南的风土人情还是不太熟悉，所以不想大兴土木。 原来在陕西，铺面的牌匾是“秦汉斋”。到了河南了，就要融入到河南的商业群落中。另外还是想不露出陕西的痕迹，所以我们的牌匾也就改名叫做“殷墟阁”。这样，从名字上，从牌匾的外观设计上，让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个铺面是做文物古董生意的。 如果按照民俗惯例，店面开业是要燃放鞭炮的。有的还要敲锣打鼓、舞狮舞龙。 已经要准备开业了，“殷墟阁”要挂牌匾了，需不需要热闹一番呢？三大伯把大家召唤到一起，要聚在一块儿商量商量，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 三大伯说“我的意思还是想小心一点儿，不愿意动静太大、惊动太多。 咱们从陕西来，到了郑州的地面上，社会上三教九流的各色人咱们都不熟悉。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郑州不像在陕西那样，陕西是山高、路远、地广、人稀。陕北是高原为主的地貌，只有汉中是平原。 河南不同，尤其是郑州，地处中国的中心地带，是一片广阔的大平原，是中国的交通枢纽中心。所谓的五省通衢，郑州就是一个交通要道。 咱们如果把动静闹得太大了，会不会传到陕西去，暴露了咱的行踪？咱一个从外地来的商户，会不会让本地的商户感到反感？这些咱们都要考虑。 按照民风民俗和民间一贯的规矩做法，没开业之前咱们先应该拜四方。咱们左邻右舍的买卖铺户，咱都应该去道声辛苦，以便求得大家的维护和认可。 牌匾挂上了，咱就算开业了。虽然远离开了危险，但还是要多加防备。低调经营应该是咱们今后的方向和做法。这是我的想法，看看大家都是怎想的，都把心里的话亮出来，众人拾柴火焰高咧！” 而四大伯的想法却和三大伯截然不同。四大伯说“离着陕西几千里地，咱那秦汉斋的房子和大宅子还没开始公开售卖呢！谁能想到咱们在郑州已经开业了？陕西那个鬼，真就是还想要找咱的麻烦，恐怕他也得下一番功夫，那不是三朝两日他就能做到的。 经营上咱们可以低调，但是店铺开业，咱还是应该热热闹闹的。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开业这一天必须要红红火火的。放鞭炮、放烟花、舞龙灯、舞狮子，敲锣打鼓，吹吹打打，这是要个吉利、要个喜庆！开业当天咱不能死眉塌眼的。让左邻右舍的买卖铺户笑话咱。” 爹是赞同三大伯的，五大伯、六大伯和四大伯的想法一样。我觉得这两种想法都有道理。应该怎么做，我也拿不准主意。自然而然的，大家都说完了，最后都等着权丽拿出她的看法。 权丽一看，大家都拿眼睛看着她，不由得嫣然一笑对大家说“其实办法已经出来了，大家按照办法做就对了。” 六大伯说“办法是出来了，可这是两种办法咧！这两种办法你只能选择一种咧！究竟选择哪种？权丽你到是说明白了呀！” 权丽说“不用选择呀！咱们把两种办法捏合到一块儿不就是好办法了吗？” 四大伯说“这怎么捏呀？你三大伯说的是不要红火热闹，要低调。我说的是必须要红火热闹，要高调。这怎么能捏到一块儿呢？” 权丽说“四大伯，鞭炮要放，焰火也要放。我们应该了解一下，问问左邻右舍的商家，郑州的店铺开业，人家都是怎么做的？ 四大伯你说的是咱陕北的做法，是咱汉中的做法。河南是不是这样做呢？郑州是不是这样做呢？如果人家都这样做，咱们不这样做，那也不好。至少人家就会起疑心的，会在心里头琢磨，这家开业怎会这个样子咧？ 咱们到了河南了，就要随着河南的风俗习惯走。咱不能独出心裁跟人家不一样。如果河南的做法，不是那样敲锣打鼓，不是鞭炮齐鸣，又舞龙灯，又舞狮子。那咱就按照人家的规矩办。你们几位老人家认为怎么样？” 爹说“咱们光想着高调低调了，都是让咱陕西那个鬼给闹的，把咱们都闹的没主意了。 还是权丽想的周到，入乡随俗，人家怎么办咱就学着办。三大伯刚说了，咱在这儿坐着，不如出去到各家商铺走一走。和左邻右舍的掌柜东家认识认识，以后也好办事儿。这个拜四方，是自古以来就这样的。老祖宗留下这个规矩。那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说“这话对！先到各家走一走，串个门儿，介绍一下咱自己姓字名谁，干的是甚买卖，托付托付大伙儿今后多加照应。告诉大伙儿，有什么事情需要咱们参与办的，今后也尽管开口，别把咱落下了。把话说到了，心也尽到了，最后临走再问问，郑州这地方开业应该怎么做。多请教，多客气，人家总不会烦咱们吧。”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大家分头行动。到周围的各家邻居铺户走一走，串一串。然后回来把情况一汇总。这个主意不就出来了吗？ 没开业先拜访周围的商户邻居，这些商家还都是挺赞赏的。有的老板挺客气，有的老板挺热情，对于殷墟阁的开业方式，大多老板也都做了相应的介绍。 居多的说法是开业大吉、万事亨通，热热闹闹的还是必须要做的。但是行业不同，热闹的方式也不一样。像咱们这样的文物古董行业，在河南这地方开业，还没见过动静搞得太大的。 文物古董这个行道。自古以来就是以静制动。喜欢文物古董的人，大多不喜欢繁华热闹。文物古董是小众的偏爱。不是大众的需求，放放鞭炮烟火，赶一赶邪祟，迎一迎财神，这就足矣了。 大家觉得，这个办法是可取的。放放鞭炮烟花，开业有个喜庆的气氛这就行了。老话说，听人劝吃饱饭，商圈儿的朋友善意提醒，咱们还是要听取的。 开业之前我还得备点礼物。去河南省督军府，拜访一下这位军界的要员。陕西督军大哥的话很有道理，我要学会借助钟馗打鬼。拥有河南省督军的支持和帮助，社会上一些闲七杂八的人，江湖上的帮会组织、龙头大哥也会心生忌惮的。 河南自古就是文物大省，我想河南督军的府上，文物古董肯定不会少。我们再送文物古董，也就千人一面不新鲜了。 头一次登门拜访，送的礼物也不能太过于寒酸。这位督军的脾气秉性如何？我们没有人清楚。那就只能登门拜访，见机行事了。 河南省督军的府邸就在郑州市里，是在离河南省政府不远的一条路上。这条路上栽的都是法国梧桐树，各式建筑也都是国外的样式，很有一番异国情调。 别看是在市里，这条路上很僻静，来往的车辆和行人都很少，闹市区的那种嘈杂在这里是听不到的，闹中取静，却也别有一番洞天福地的意境。 我是自己去拜访河南省督军的。河南督军府的大门外有两个哨兵站岗，可以说是门禁森严。这和陕西督军府绝不能比，陕西督军府是中式建筑、中式装潢、中式陈设、中式传承。 河南督军府是欧式建筑，高大的院墙，厚实的铁们，房前的雨廊很是宽大，透着威严和气派。 我向哨兵说明了来意，哨兵在岗亭里打了个电话，片刻，河南省督军的副官迎了出来，笑呵呵的看着我说“是陕西来的高老板吧？快请进！快请进！督军已经等候多日了。我姓高，您就叫我高副官吧。” 我高兴的说“真巧，咱俩人同宗同族。我也姓高，我叫高峻山。咱是一家子呀！”说着，我把陕西督军副官写的信拿出来，双手递了过去。 高副官接过了信，低头一看笑着说“噢，是我的信呀？我还以为是督军的信呐！”说着把信打开，认真的看着，看罢把信收好，放进了衣兜里说道“高老板放心，有事您就吩咐，我会尽力去做的。督军那儿有啥事需要我帮您的，我都会尽绵薄之力。” 我说“谢谢一家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今后少不了要给你添麻烦的。” 高副官谦恭的说“既然是一家子，那就别客气了。有我这兄弟的信，您在河南的大事小情您尽管说话，我虽说只是个副官，但在这河南省的场面上，多少还都给我个面子。” 我双手抱拳施礼说“兄弟今后就仰仗哥哥扶持了！” 高副官说“没说的！没说的！咱们进去吧，督军等着呐！” 见到河南省督军的第一印象，就是豪爽。长得粗粗壮壮、高高大大，剃着光头，浓黑的眉毛，眼睛很大很有神，军装穿得一丝不苟，显得不怒自威。 高副官喊了一声“报告！”带着我走进了屋内。督军正在抽烟，抽的是雪茄，屋内的陈设也都是欧式的，真皮的沙发，法式的桌椅，墙上挂着外国油画，画上的风车看着很有动感。我心中暗想，这是一个很洋气的督军咧！”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五十二‍‍到河南也有贵人助‍要开业谁想遇丐帮‍‍‍ 见我进来，河南督军还是很客气的起身相迎，把雪茄随手放到了桌上的烟碟上，伸出双手紧紧的握住我的手，嘴里说着“欢迎高老弟来到河南！请坐！请坐！”‍ 我说“冒昧前来，打搅督军，您别见怪！”说着我把陕西督军的信递了过去。 河南督军接过了信说“打了电话还写信带来，这老兄对高先生这是格外高看呢！” 我说“督军您别客气，我年纪小，您就叫我小高好了，先生二字，实在不敢当的。” 督军说“名满大西北的佛眼青瞳高峻山，我叫你一声先生有啥不敢当的？我说你是高先生，你就是高先生，在河南，我说了就算，今后谁敢对你不尊，我收拾他！” 我说“督军高爱，让我诚惶诚恐咧！” 督军说“高爱必须高爱，你这位陕西督军老哥儿，对你崇拜得很呐！电话、写信拜托我，我哪儿敢怠慢呀！” 我说“惭愧！惭愧！我那督军大哥错爱多年，实在令我汗颜。让您见笑了！” 督军说“汗啥颜呀？年轻有为，谦虚谨慎，举止得当，言谈得体，我看你这佛眼青瞳，在河南要大展宏图呢！” 我说“还得请督军多多指教！” 督军说“做生意我是外行，文物古董我更是一窍不通。指教绝对不敢指教，有事儿需要我帮忙了，你就直接给我打电话。”说罢冲门外喊道“高副官！” 高副官应声答应“到！”随着声音推门走进来，说“督军，请指示！” 督军说“看看厨房饭菜好了没有。”转头对我说“站了半天说话，把屁股闲起来了。干脆咱们到餐厅吧，边吃边喝边说说话，尝尝我的法国拉菲，味道十足呢！” 我推辞说“督军公务繁忙，我就不多打搅了。” 督军说“怎么着，想走吗？我要是叫你就这么走了，你那老乡督军还不得把我骂到死呀？你俩的关系我是知道的，咱俩今后也要亲如兄弟。你要是跟我外道，那就是看不起我了”说着，拉着我的手向餐厅走去。 都说人生在世得有贵人相助，两省督军在我的身边护佑，秦汉斋在陕西急流勇退，殷墟阁在河南蓓蕾初开，这真是好兆头呢！ 殷墟阁今天开业，按照中华民族的传统民俗，三大伯特地找人选的黄道吉日。 督军是必须邀请的贵宾，我和权丽这次是一块儿去的督军府。知道了督军的爱好，我特地情邝爷爷从天津买了两盒古巴雪茄带过来，督军非常满意，连连夸好。权丽给督军夫人带去了一条当年极为珍贵的海珍珠项链，杜军夫人喜欢的不得了。 陕西督军大哥也答应带着副官过来助兴，这真是没想到，这份情义，真让我感动！ 我又请高副官帮我预定了郑州最有名的黄河大酒楼，左邻右舍周围的买卖铺户我都派发了请帖。 高副官又帮我邀请了郑州商会会长和各方人士，江湖上的各门各派都请到了。 郑州市的市长、副市长，能请的都邀请了。省警察厅、市警察局的厅局长也都答应到场。 本来没想搞这么大的，结果各路神仙都得照顾到，这个调门儿还是有点儿高了！ 开业定在了上午十点钟，本来是一切顺利，可是没料到的事情突然出现了！ 将近九点半的时候，殷墟阁的门前来了一个乞丐，手里托着一个大海碗，站在门前高声道喜，嘴里还念着喜歌“傻子今天上高台，手捧江湖道喜来。老板今天开大业，招财进宝发大财。江湖傻子来道喜，天门地门佛门开。老板赏我一口饭，子孙魁元站头牌！” 三大伯赶紧拿了一块现大洋，走出屋扔到乞丐手托的大海碗里。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乞丐道喜能讨到一块现大洋，这已经不少了。 没想到乞丐把眼睛一翻，歪着个脑袋怪声怪气的说“江湖傻子唱喜歌，老板发财不算多。买卖生意您最阔，八方进财有吃喝。看您是个菩萨面，别把傻子面子驳。一块大洋实在少，欺负傻子为什么？” 乞丐有说有唱，合辙押韵，又是在郑州最繁华的商业街，瞬间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看热闹。 乞丐继续说唱着“大老板，老板大，一块大洋不像话。老板真的很富有，打发傻子这样走。发财老板立口碑，一块大洋心肠黑。黑了心肠黑了肺，老板黑心大掌柜。” 三大伯急忙又掏出一块现大洋扔进了乞丐的碗里。没想到乞丐仍然不依不饶的说唱着“不赖不赖真不赖，大洋扔了第二块。现大洋，真叫硬，买个喜气和吉庆。傻子喜歌唱得好，老板赏个金元宝。别看傻子长得丑，不给元宝我不走！” 就在乞丐说唱的时候，从人群中陆陆续续的又钻进来不少乞丐，这时候都围在头一个乞丐的身后，敲盘打碗的跟着起哄唱道“对对对，好好好，必须要给金元宝。傻子不丑老板丑，不给元宝绝不走！” 看热闹的人群有的开始跟着起哄了。这个说“要饭的，接着唱。唱不来元宝可不许走啊！”那个说“老板，就不给！看他能唱到啥时候！”这个说“没听着常香玉，听着要饭的唱戏。”那个说“这要饭的挺有才呢！再来一段儿！” 这样的事情在陕西从来没有碰到过，三大伯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了。 殷墟阁紧挨着的买卖铺户是翠云天，经营的是翡翠玉石。老板姓王，看到这种情况，王老板赶紧过来对三大伯说。“三爷，这是河南的丐帮，惹不起的。警察都让着三分！” 三大伯说“这该怎么办呢？” 王老板说“没别的办法，花钱消灾吧，不然一会儿他们还要涨价呢！” 三大伯说“还真给他们金元宝啊？” 王老板说“不过就是那么一说一唱。你看他手里托着的那个大海碗了吗？你的现大洋，得把他的大海碗填满了。” 三大伯一听吓了一跳。“啊?!这还不得百八十块呀?!” 王老板说“郑州这地方就是这规矩，大喜的日子花钱消灾吧。” 三大伯一听，脑门上都冒汗了。我当时正在殷墟阁的后边，有伙计跑过来告诉我，说前边有要饭的闹事儿，我赶紧就过来了。 三大伯一看我过来了，赶紧跟我说“王老板告诉了，这些人是郑州的丐帮，连警察都让着他们。” 我问王老板“谢谢您点拨，像他们这样的，谁能说了算呢？” 王老板说“除非丐帮的帮主发话。高老板，您没到丐帮去拜码头吗？” 我说“还真不知道河南有这样的规矩。现在再去拜码头也来不及了。真要用现大洋把他的海碗填满了，那我们这个跟头就栽大了，今后在郑州也就没法混了！” 王老板说“高老板，这帮要饭的，一般的买卖铺户真都惹不起他们。做生意嘛，咱都是图个平安。所以我们一直都是花钱消灾。” 我说“民国政府就眼看着不管吗？” 王老板苦笑了一下说“政府每天是顾头不顾腚的，哪儿有闲心管这些乱事儿？” 我笑了一下说“都别着急，让他们先唱着吧。这事儿我来处理。” 我走进屋里，给高副官打了个电话。高副官说“兄弟别着急，我跟督军说一声，我们马上就到。” 我放下电话也就是十多分钟，就见前边一辆吉普车，后边跟着一辆军车，拉着满车的一车士兵，停在了殷墟阁的门前。 高副官跳下吉普车，一声令下，车上那些当兵的，跳下车端着枪，把这些看热闹的和乞丐都围起来了。 乞丐们唱得正得意呢，就见周围的人群一乱，正不知怎么回事儿呢，几个当兵的闯进人群，到了乞丐的身后，拿枪托一顿乱捣，这群乞丐“扑通扑通”都跪下了。 头一个那个乞丐，手捧着的大海碗掉到地上也摔碎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啊？心说我这站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跪下去了呢？这碗也摔碎了，回去怎么跟帮主交代呢？正发懵呢，就觉得天灵盖儿直疼。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个当兵的，拿着手枪正敲自己的脑袋呢，当时就吓了一跳！站起身就要跑，回头一看身后边都是兵，吓得咕咚一声又跪下了。 高副官手里掂着枪，乐呵呵的对着这个乞丐说“小子，你唱的不错呀？除了唱莲花落还会唱啥？接着唱！看着周围这些个人没有？唱完了有赏钱。数数周围有多少人？一个人唱一段儿，唱不完不许走。回去告诉你们帮主，河南省督军有话，从今天开始，让你们帮主每天到郑州军营里交保安费。今后在郑州的商业街里，只要看见你们，就必须挨家挨户的给我唱。把主家唱高兴了，当天的保安费可以免交。只要有一家老板不高兴，你们帮主交的保安费就加倍。要想不交保安费，今后郑州的商业街就不准你们露面儿。不然老子见一个抓一个，都到军营里替老子开荒种地去。”高副官抬头冲着看热闹的人群喊道“郑州的老少爷们儿，这样做好不好？” 看热闹的扯着嗓子一声高喊“好！” 高副官用手枪点着这帮乞丐说“都听见了吧？” 这些乞丐点头如捣蒜地说“听见了！听见了！” 高副官说“都听见啥了？”用枪一指头一个乞丐“你说说！” 乞丐吓得都快哭出声来了，哆嗦着说“爷！我们回去告诉帮主，从今天开始，让帮主到军营交保安费。今后再到郑州商业街来，必须挨家唱莲花落。唱好了免交保安费，唱不好加倍交保安费。要想不交保安费了，今后就不准进郑州商业街。爷，我没说错吧？” 高副官点着头说“嗯，还行。告诉你们帮主，军营那头等着他交今天的保安费呢。滚！” 听见高副官说出一个“滚”字，这帮要饭的争先恐后的往外挤，看热闹的这帮人一片骂声。 我站在殷墟阁的台阶上，看完了这场热闹，走下台阶来到高副官的身旁，双手抱拳深深的作揖，朗声说道“大哥，兄弟在这儿道谢了！这帮要饭的，可把这趟街上的买卖商家祸害苦了！你来这一趟镇宅呀！是鬼躲了，是怪藏了，保国安民，还得看咱当兵的！” 高副官说“兄弟太客气了，本来这事儿应该警察管，我们当兵的管这事儿有点狗拿耗子了。” 王老板凑过来说“长官，您是不知道啊，警察都等着这帮要饭的孝敬呢，他能管他们吗？这回督军有话儿，他们帮主也得寻思寻思。” 高副官说“民国的天下，能随便让这帮要饭的祸害吗？经商做买卖，得有个好的环境。成天让这帮要饭的搅和，这生意还能做吗？” 我对高副官说“大哥，兄弟们跟你出来，别让大家白辛苦一趟。殷墟阁安排弟兄们吃顿大餐吧？” 高副官说“兄弟别破费了。当兵的就是当兵的，军令如山倒，一声令下就得冲锋陷阵。督军安排的，就别惯着他们。军营有开饭的时间，叫他们都回去吃。我让伙房给他们多加点肉菜，这就是兄弟你这份心意到了。” 这话，听得我心里一阵热乎，在这个年头儿，混的是甚？混的就是个人脉咧！ 高副官说军营里他会安排，不让我破费。我说“军营的事儿，兄弟不明白，就按照大哥你说的办。不过大哥你这儿的辛苦，兄弟我另有安排。大哥你这个可不能推辞” 高副官说“兄弟，咱哥俩，一笔写不出两个高字，这点儿小事儿别放在心上。快到开业的钟点儿了吧？我就不在这儿了。督军也快到了，我得到黄河大酒楼候着去了。兄弟，咱们一会儿黄河大酒楼见！” 高副官双手抱拳，告别了我和王老板，转身上了吉普车走了。 王老板试探着问我“高老板，这位长官跟你是兄弟呀？” 我说“这是我个本家大哥。” 王老板说“看着还是个大官儿呢？” 我说“也不算大官，在督军的跟前当个随身副官。” 王老板说“了不得！随身副官，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要在皇上跟前儿，那就是宰相啊！高老板，你今天这一亮相，给咱们郑州商业街立了一大功了。这些年的祸害，高老板你一个电话就解决了。了不得！了不得！”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不过今天这件好事也在瞬间就传开了。就这么说话会儿的功夫，殷墟阁把丐帮给治了，这话一阵风似的就传遍了整个郑州商业街。 十点钟一到，开业的鞭炮声一响，郑州商业街的大小铺面，所有的老板、经理、掌柜的，没有一个不来的。‍‍‍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五十三‍‍邝爷高论人与鬼‍江山代有才人出‍‍‍ 几个大伯收拜帖、收礼盒，忙了个不亦乐乎。原来设想要低调的，让这帮乞丐一闹，闹成个高调了。 有些事，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开业典礼结束，所有来贺喜的人，共同移步黄河大酒楼。 当所有的老板知道，河南省、郑州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在黄河大酒楼的时候，真都是惊喜交加！穿军装的，穿警服的，省一级的长官，你平常是见不着的，光省督军就两位！ 事后在坊间流传着，这一次的殷墟阁开业，就两个字的评价，震撼！ 陕西的督军大哥，回去的时候是我和权丽送进了火车站的。督军大哥仍然是商人打扮，这叫真人不露相！ 临上车的时候，督军大哥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小老弟儿啊，你干的不错！但是我说的话别忘了，借助钟馗打鬼，这个必须做到。 现在这个世道，鬼太多了。你自己没有枪杆子，自己就保护不了自己。所以哥哥我在你身边儿，帮你找了一个枪杆子。 还是那句话，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跟河南督军搞好关系，也要走的像一家人一样才好。能帮你做的，哥哥在这边儿已经都给你做好了。该你自己做的。不用哥哥我嘱咐，哥哥相信你能做得很好。有事的时候，甭管好事坏事，别忘了告诉大哥我一声。” 说着指着副官对我说“该他做的，他也都做到位了。在河南军界、政商两界，你应该是顺风顺水的。山高路远，哥哥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督军夫人拉着权丽的手说“妹妹，人生有缘总会见面。刚分手，这不又见着了？刚见面，你看这又分手了。聚散不由咱啊！妹妹，跟你没处够咧！想姐姐了，就回陕西看看。” 权丽说“姐姐的话我记住了，督军大哥在家的时候，您就陪着大哥。督军大哥不在家的时候，您就到河南来。我陪着姐姐逛逛河南的名胜古迹，中国老祖宗的坟都在河南咧！” 火车鸣笛缓缓开出了车站，我和权丽站在站台上，好长时间没有离开。看着消失在远方的火车，心里莫名的涌出了一番惆怅。为什么呢？想了想，还是没想明白。 回去的路上权丽问我“在火车站你想甚咧？”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在想甚，就是觉得好像有很多心里话，跟督军大哥两口子没怎么说呢，火车就开走了。看着火车开走了，我这心里一下子就觉着空得慌咧！” 权丽说“故乡的人，故乡的话，故乡的声音，故乡的情怀，这是人之常情，免不了的。督军大哥看得透、想得远，常跟大哥通个话儿，没有坏处。 咱们这次开业，本来不想搞这么大，没想到河南的督军给咱助威，邀请了这么多的省市要员、大员。 这个动静太大了，想瞒恐怕也瞒不了。这是个好事儿，也是个坏事儿。好事儿是敲山震虎，社会上的人想对殷墟阁找事的，恐怕他就得掂量掂量。我们希望这件事儿到此为止，最好别出郑州市。防患于未然还是必须的！” 我想了想说“陕西的那个鬼。即便知道了，他还能在河南兴风作浪吗？” 权丽说“还是那句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咧！” 是呀，就怕贼惦记咧！这个贼，还能惦记上我们吗？ 我和权丽没回殷墟阁，直接去了黄河大酒楼。邝爷爷还没走呢，不能冷落了老人家咧！ 三大伯他们老哥儿几个，都在黄河大酒楼陪着邝爷爷呢。看见我和权丽进来，邝爷爷高兴地说“这回可是人都齐了！有些事儿，我得跟你们各位交代一下了。 秦汉斋和大宅子我不打算卖出去了。我是这么想的，有你们在陕西，文物古董上我觉得就有希望。 老祖宗在地下几千年的东西，能留住我就把它留住。留在咱自己的手里，总比流落到外国要强吧？ 这是中国的历史，中华民族的文化。倒斗摸金，从古至今已经形成了一个行业。今后盗墓的也依然会存在。，有人的地方，这个行业就不会消亡。 留住了秦汉斋，在陕西就留住了一个根据地。河南这块地方也不能放弃，山娃子和权丽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郑州。秦汉斋那边，我放在那儿的人，对文物古董也算半个内行。 三爷，你们老哥几个，还应该当好你们的摸金校尉，把陕西和河南两省要都照顾到了。在陕西你们是轻车熟路，秦始皇陵到今天也还没最后弄清楚，你们不应该放弃。 河南这一块儿，你们是刚进来。所以近一段时间。你们老哥几个把主要的精力也先放在郑州。这样，陕西和河南对于丰氏家族来说，就形成了一个文物古董的传承线。 我们的目的，是把老祖宗几千年来的文化传统，保留在中国人的手中。你们看看我这个想法行不行啊？” 四大伯是个急脾气，有话在心里藏不住。邝爷爷说完，四大伯就说话了“邝爷，您这个想法我认为到是挺好的，可是有一样啊，郑州这边的两处房产，可是您老人家先把钱垫出来的。原来的打算是等把秦汉斋和陕西的老宅子卖掉，把您的钱还回去。按您老现在这个想法，您老这钱一时半会儿的可就回不去了。” 邝爷爷摇了摇手说道“这点儿小事儿别放在心上，这就相当于我在你们哥儿几个这儿投资了入股了。” 三大伯说“邝爷给我们投资，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从大爷爷到山娃子，我们这是四代人。丰氏家族跟邝爷，这些年就像一家人一样。 邝爷喜好文物古董收藏，我们一直以为这是邝爷的个人喜好。今天听您这么一说，才明白您老人家这心底的天地，比我们想的要宽多了。 大爷爷临走之前还一再的嘱咐我们，让我们放弃倒斗摸金这个行当。我们哥儿几个也研究了，也曾经决定要按照大爷爷的嘱咐，从地底下走到地面上来，只干文物古董，不再倒斗摸金。 只是我们没想到，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们得到了进入秦始皇陵的密道图纸，这也才有了震惊中国、震惊全世界的大禹九鼎铁路大劫案。 邝爷您是亲身经历了这个大劫案的。也因为这个大劫案，你又经历了铁路绑票案。由于这两个案子，秦汉斋才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们也才被迫从陕西来到了河南。 我们这一身倒斗摸金的本事，那是大爷爷亲自带出来的。当初是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干这个偷坟掘墓的勾当。 眼下，民国政府也在逐步的开展文物考察活动，目的也是要保护好中国的民族传统和民族文化。这其中从政府流失的文物和古董，这些年纷纷在国外出现。 邝爷，您今天说的这些话，让我们的脑子开了个窍。秦始皇陵我们不会放弃，这个中国最大的陵墓，这个全世界最大的皇帝陵寝，是中华民族的宝贵遗产。他有很多的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在现场我们的发现，是和民间的传闻有着相当大的差距的。有邝爷您加盟丰氏家族，我们会继续探索秦始皇陵。直到解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提起了秦始皇陵，邝爷爷感慨万端呢！邝爷爷说“我有时候总是想，我这是不是应该叫做生不逢时呢？怎么这么说呢？我这年纪不饶人，如果也像你们哥几个一样，能吃能喝，能跑能跳，那我就真要跟你们哥几个一块儿到秦始皇陵里看个究竟。 可是不行啊，年纪到了，这个心愿是实现不了了。可有的时候我又在想，嘛叫生不逢时？我这应该叫生逢其时！不是生不逢时吗？怎么又生逢其时了呢？生逢其时，是因为我结交了丰爷，认识了你们哥儿几个，咱们子一辈父一辈的缘分还在继续延续着。 山娃子也娶了媳妇儿了，很快又有一代新人了。你们看看，在河南郑州殷墟阁开业这个阵势，在中国能有几个人做得到？这叫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 山娃子和权丽，他俩不光是商人，还是文人呢！这叫什么呢？这叫儒商！丰爷当年不光带出了你们哥几个，还把你们的后代送到了小学、中学、大学。丰爷的眼光和胸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我说“邝爷爷，你老人家的眼光和胸襟，那也是高屋建瓴、高瞻远瞩的。为民族保留文化，为中华保留传统。经商赚钱真金白银的投入到了文物古董上去，这是普通人做得到的吗？” 邝爷爷说“尽你我的微薄之力，做无愧于天地良心、子孙后代的事儿。 我这点力量跟政府能比吗？可是民国这个政府的这些官员，大官小官、清官贪官，我这辈子真是见得不少了。 对民国的官，我是失望了。所以才以我的方式方法，来做点于国于民有利的事儿。 可是你们看见那些贪官污吏吗？干的可都是坑民害民的事！陕西那个鬼，我想他仍然是不会放过秦汉斋的。 秦汉斋的牌匾不换，也能稳住那个鬼。等他知道秦汉斋换了主人的时候，也有可能就死了心了。 但是我们都要记住，鬼终归是鬼，他永远变不成人。借助钟馗打鬼，这是陕西督军告诫山娃子的话。这话说的实在，这话也适合中国的社会。 这次殷墟阁开业，我也有机会结识了不少河南省、郑州市军界、政界、商界的要员。 不管这些人承认不承认，他们都有着最基本的两个身份。一个身份是钟馗，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鬼。 钟馗是打鬼的，鬼是害人的。鬼都害人吗？我看也不然。贾似道是相爷，他杀了李慧娘。谁是鬼？贾似道是鬼！李慧良这个鬼，最后救了裴舜卿，这个鬼就是个好人了。 所以说，人长着眼睛不光是看东西的，更重要的是要学会认识人、辨别鬼。从人变成鬼很容易，从鬼变成人就很难了。我们这辈子都要做人，都要做好人。可是我们这辈子都要学会认识鬼、防备鬼，还要学会接交鬼、利用鬼。 我们借助了钟馗，我们利用了鬼怪鬼魅，我们才能更好的活在这个世上。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呀？” 听了邝爷爷的这番高论，所有的人都在琢磨着邝爷爷这番话的深意，屋子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这时候权丽说话了。权丽说“邝爷爷，您今天这一番人鬼论，涉及了方方面面，值得我们这些小辈儿好好好地咂么咂么滋味咧！ 留下了秦汉斋，留下了陕西的根基。留下了大宅子，留下了我们的退身之路。邝爷爷，您真是好眼光，好见识，好谋略！您老人家就是诸葛亮再世咧！ 郑州的殷墟阁，现在看前途一片光明。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我们心里也没底咧！终究河南的民风民俗，和陕西有着极大的差别咧！ 我们生在陕西长在西北，现在来到了中原腹地，我们都要从头学习，不断的适应河南的风土人情。 好在河南离天津又近了不少，邝爷爷到河南也比到陕西近了不少，我们有事到天津也方便了不少。老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就是我们丰氏家族的老宝贝咧！您得多关心我们，多指教我们，您这一生经历的，要多给我们念叨念叨，让我们也多长点见识，少摔点跟头，少碰点儿钉子。” 邝爷爷说“从晚清到民国，中国有了很大的进步。民国能够走到哪一步？现在谁也说不清。老的规矩，该扔的扔，该改的改，别舍不得。 人活一辈子，也别怕摔跟头，别怕碰钉子。人都是磕磕绊绊走过来的，等到你觉得既不磕了也不绊了，那就说明，你已经对这个社会没嘛大用处了。 有人嫉恨你，说明他不如你。有人陷害你，说明你挡了他的道儿了。人活在这世上，这些都是免不了的，躲不开也绕不过去。 有些事需要你忍着，有些需要你跟他斗争。无论忍还是斗，都不过是为了活着。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不能为了你的活法，而不让别人活。不然的话，你也就活不下去了！” 本来我们是想留邝爷爷在郑州多住些日子的，无奈老人家坚决不肯。想着天津也不可能长时间的让邝爷爷留在外地，只好送邝爷爷上火车回天津。 往后的日子，可以说是波澜不惊。殷墟阁的生意正常营业，因为带来的文物古董大多是陕西的风格，每天光临的客人也还算不少，成交的生意还是不错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一年多，几个大伯和我爹跟我和权丽商量，想要再到秦始皇陵看看，希望能有新的发现和收获。 我和权丽权衡了一下利弊，认为河南这边儿的事情大局已定，郑州的宅子也没有甚可担心的，陕西、河南都是以面食为主，生活上也没有不方便的地方，于是就同意这老哥儿几个再次进入秦始皇陵。 ‍‍ 小说连载·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五十四‍‍殷墟阁点评民间事‍高峻山细说精气神‍‍ 老哥儿几个还是老习惯，说走就走，买了车票就奔了咸阳。爹和大伯们走的第二天，邝爷爷又给我们发来了十箱法国进口的拉菲葡萄酒。我亲自分别给河南督军、河南省长、郑州市长、警察厅局长各送去一箱。一年多的时间，高副官真的是没少帮忙，所以特地给高副官送了一箱。 当作朋友走动吧，这点儿心意还是应该表达的。朋友嘛，就该常走动，时间长了没有动静，自然就疏远了。 权丽有时候对中国官场和民间的说法、做法很不理解，这可能和她大学的专业有关吧？我是文科生，权丽是理科生，这就难免认识不同。 权丽的想法是，送礼就送礼，收礼就收礼，干甚还得遮遮掩掩的呢？ 我对权丽说“中国人的想法做法，外国人是理解不了的。外国人做事，是小胡同赶猪直来直去。中国人做事讲究隐晦，很多事情都是不明着说的，有些话更是反着来的。 比如说和尚，这就是反着说的，和尚的寓意是尚和。佛教弟子，崇尚的是和，主张和气、和平、和美、和谐、和顺，认为大千世界如果能够以和为贵，佛祖也就少了对人世的担忧。神仙里还有个和合二仙呢！佛教弟子应该叫作尚和，但是我们却称佛教弟子为和尚。 再比如说生意，实际上说的做买卖做的是熟人的交易。咱们买东西，都习惯去自己常去的熟悉的商家。因为熟悉，所以信任。买东西的信任商家，童叟无欺，买着放心。您手头不方便的时候，可以拿了要买的东西先使用，过后再付货款，这是商家对老顾客的信任。所以买卖交易做的是熟意，但是中国人管这种交易叫作生意。 中国戏曲中有个行当是丑角，大多表现的是底层的百姓。舞台化妆在鼻梁上画个豆腐块儿，表演上插科打诨、装痴卖傻。其实这类角色表现的都是人类善良的一面，是美好的化身。这类角色应该叫作美角，却偏偏叫做丑角。 中国的封建时代，县官审案，把犯罪嫌疑人抓来了，审的明不明白不说，只要县官不高兴，就先把嫌疑人打五十大板。被打的人杀猪般的嚎叫，最后还得谢谢县官恩典。为甚挨打，被打的不知道。为甚谢谢县官恩典？没把他打死，当然得谢谢了！ 再说说对县官的称呼，叫做父母官，说是民之父母。先比你大了一辈儿！老百姓见县官，称呼大老爷。姥爷，这就长了两辈儿了。及至有人问他你干甚去了，他说太爷召唤不敢不去。太爷，这就长了三辈儿了！中国的老百姓都怕见官，因为甚？从老祖宗那儿就被打怕了！ 古时候囚犯发配，到了地方不问青红皂白，先打一顿再说，棍棒无情，打得血肉模糊，这叫杀威棒，先杀杀你的威风再说。至于凭甚打人，不凭甚，就凭你是犯人，就该打你！ 生在中国，活在中国，咱就得多明白中国究竟是怎回事，民风民俗，良莠不齐，有些民风民俗是好的，有些民风民俗是不好的，无论好坏，都在老百姓中间传播着、遵循着，这也是中华的传统文化咧！” 权丽还是不理解，叹口气说道“做中国人，太累！” 我笑着说“哪国人也都不轻松。你仔细想想，爹娘生了你，容易吗？轻松吗？当娘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从小到大，头疼脑热逢灾遇病提心吊胆的，轻松吗？ 及至进了学堂念书识字，督促你学习安排你吃喝，害怕你身体跟不上，唯恐你贪玩儿偷懒，操碎了心，轻松吗？ 古有三娘教子、孟母择邻，现今的娘亲，哪一个不都是把孩子看的牢牢的，唯恐孩子跟坏人接近不学好，就怕孩子沾染上恶习，不都是为了孩子身心健康的成长吗？ 当娘的不容易，做爹的也不轻松。肩膀上挑的是生活的重担，脊梁上托的是家庭的未来，上有老下有小，婆娘孩子都不能受了委屈，容易吗？ 每天睁眼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男人要把生活的小车推得尽量的稳当，一路上的沟沟坎坎全凭着男人的两膀子力气，奔波着全家老小的吃喝穿戴，轻松吗？ 踩碎了多少蹉跎，踏平了一路的坎坷，风风雨雨，男人和女人在人世间苦中作乐，世界上的日子其实都是这样过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享福来的，是受罪来的。累是必然的，谁不累？没有不累的！ 当皇上不累吗？更累！做大官不累吗？也不轻松咧！起五更睡半夜，明君谋天下，清官虑百姓，都为的是江山社稷、国计民生。就说民国的这些贪污腐败的官员，有个风吹草动的能不提心吊胆的吗？他们的日子更累呢！” 权丽听我说个不停，笑着打断了我的话，拨拉着算盘珠说道“我说了个累字，引出你这一大箩筐话。我是想着在中国，甚时候老百姓的心不这样累就好了。” 我说“有句老话你记得吗？叫做操心受累。想不受罪，想不受累，你就别操心。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过日子哪有不操心的？真把一切都放下了，到那一天的时候，你也就该离开这个世界了。 人哪，活的就是个精气神儿。甚叫精气神儿？精气神是三个意思。精是精华，精是精彩，精是精粹。人没了精，就光剩下糟粕了。 气是气魄，气是气度，气是气势，气是气概。人要是没了这股气支撑着，就萎靡不振了。 神是神韵，神是神彩，神是神奇。人要是没了神，就浑浑噩噩、混吃等死了！ 老人们常说，人活的是甚？活的就是个精气神儿！你要活出个精华，活出个精彩，活出个精粹，活出个气魄，活出个气度，活出个气势，活出个气概，活出个神韵，活出个神彩，活出个神奇，这才不白活一回咧！” 权丽说“光听人说精气神儿，今天听你这么一说，心里豁然开朗了。 我理解这个精气神儿，其实就是个灵韵。人活着，要有灵魂，要有神韵，就像你说的，不能浑浑噩噩，更不能混吃等死。 人活一世，不过三万六千五百天。屈指可数的日子，不能虚度。能够经天纬地，那就干一番大事业。能够治国安邦，那就多为老百姓办点儿好事。能够推车挑担，那就为妻儿老小吃饱穿暖尽心尽力。鼓足精气神儿，即是责任，也是义务咧！” 我说“自古都说男儿当自强，其实女子亦豪杰咧！文采如李清照，胸襟如王昭君，气魄如花木兰、梁红玉，谋略如武则天，我这身边儿还有个女诸葛权丽咧！” 权丽被我说笑了，把算盘一扔说道“怎还说到我了呢？我跟那些女中的魁首可不能相提并论，不过就是不傻罢了。” 我说“岂止是不傻，绝对精灵着咧！” 我和权丽正说着话呢，就见娘慌慌张张的走进来，进门就喊“山娃子，你快回家看看吧！来了十几个不知道是甚人，要收咱的保护费咧！” 我一听，安稳了一年多，这次的烦心事又冒头儿。我赶紧安慰娘说“娘，莫慌！莫慌！您先坐下慢慢说，是怎个情况。” 娘坐在椅子上，失神失态的说“我们几个老姐妹儿正在屋里说话呢，就听见院门被人砸的‘咣咣’的像打雷似的。 我们不知道出了甚事，赶紧走过去把院门打开，就看院门外面站了十好几个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你三大娘问他们有甚事，砸咱家院门想要干甚。 领头的是个黑大个儿，长着连毛胡子，留着光头，戴着个墨镜。这家伙嘴里头骂骂咧咧的，说咱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搬来一年多了从来没交过保护费，让咱们交两年的保护费，不然就放火烧了咱的宅子。 山娃子，你快回去看看吧。你三大娘正在那儿跟他们吵吵呢！” 听娘把话说完，我心头立刻闪过了那帮乞丐。会不会是这帮乞丐找到家里去闹事呢？ 我问娘“您看他们是不是一帮讨吃要饭的？” 娘说“不是不是！不是讨吃要饭的。看不出来他们是甚人，一个儿一个儿都是粗胳膊粗腿膀大腰圆的，看着好吓人咧！” 我对娘说“娘，别害怕，他们不敢把咱家怎的。这是吓唬你们呢！” 我想了想。这有可能是地痞流氓上门闹事。就给警察局长挂了个电话。警察局长一听就急了，对我说“高老板，别着急。这帮玩意儿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想弄几个钱花也不认准门儿。你放心，我马上叫底下的弟兄们去看看，好好敲打敲打这帮玩意儿！” 我连声说着“谢谢！谢谢！啥时候局长有时间，我请局长一块儿聚聚。” 放下了警察局长的电话，我又给高副官打了个电话，把情况一说，高副官说“兄弟别急，小事儿一桩。我马上安排几个弟兄们过去。” 我说“大哥，不用派人。我已经给警察局打过电话了。不知道大哥能不能帮兄弟查查这是一伙什么人？” 高副官说“没问题，查清楚了我马上给你电话。” 放下高副官的电话，我和娘就往宅子里赶。到了家门口，果然有十几个人，离着老远就听见正和三大娘吵吵呢。 我急忙赶到跟前，挡在了三大娘的面前，对为首的那个络腮胡子说“这位大哥，你有啥事儿跟我说。” 络腮胡子看了看我，恶声恶气的说“你是这家主事儿的吗？” 我说“没错。您这十几位拉帮结伙、兴师动众的，到我这宅子来有事儿吗？” 络腮胡子说“废话！无事不登三宝殿，欠账不还才上门。你欠我们钱了，你知道吗？” 我说“几位，我跟你们往日不认、今日不识的，咱们连面儿都没见过，我欠你们啥钱了？” 络腮胡子说“往日不认、今日不识那没关系。今天这不就认识了吗？既然你是这家主事的，那没啥说的，这钱就得冲你要了。” 我说“我是买你们东西没付账了？还是借你们钱不还了？讨账要钱你得说清楚了吧？” 络腮胡子说“好，那我就告诉你，你欠我的是啥钱！小子，你拉多少屎不知道，吃多少饭还不知道吗？从打你搬过来到今天，这一年多小二年了吧？你这安安稳稳的住着你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啊？ 你这一家老小，吃着喝着，大洋钱挣着，没有我们弟兄们在这护着你，你能住着这么安稳吗？ 我们这十几个弟兄们，每天起五更睡半夜的，给你在这儿看家护院，我们也得养家糊口不是？ 你问我你欠我们什么钱？这回明白了吗？想在这儿住着，你得交保护费！” 我一听就乐了，我说“诸位，我请你们给我看家护院了吗？我雇你们在这保护我了吗？我看诸位也都是身强体壮的，你们干点啥不好？ 混码头混江湖，也得讲个千秋道义。现在是民国，不是满清。听我的劝，现在赶紧走。有一把子力气，到哪儿都能挣钱吃饭，都能养家糊口。 老话说的好，好汉护三村，好狗护三邻。别拿欺负乡亲们当光荣，当好汉！” 络腮胡子听了我这番话，当时把眼睛一立愣，从嗓子眼儿里透过牙缝传出来“嘿嘿嘿”的一阵冷笑，歪着个脖子斜着个眼睛看着我说“小子，你敢骂爷爷？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活腻歪了是吗？ 看见我这些弟兄们了吗？我们可都是不吃素的。就你这个小身子骨，我一巴掌就能把你拍的找不着北！你信不信？” 我笑着说“你可别吓唬我，我这人生来胆儿小。你问我信不信？我信不信没用，他们不信。”说着话，我用手向络腮胡子身后一指。 络腮胡子说“他娘的，爷爷我横着膀子晃遍了半个郑州城，爷爷说过的话，在郑州城从来没有人敢说不信！我看看谁不信？” 络腮胡子扭过身子转过头，当时就傻狗吃热粘糕，闷口了！ 就见正对面站着个警长，手里的手枪大张着机头，正对着他的脑门儿。手底下的十多个弟兄，全都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黑压压的一群警察端着枪。络腮胡子当时就傻了！苶了！懵了！不知道怎么好了！ 这小子在心里划魂儿纳闷儿呀，这警察啥时候来的呢？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我这十多号儿人呢，怎么就没有喊一声的呢？ 警长看络腮胡子在自己跟前瞪着眼珠儿不说话，就拿枪点着他的脑门儿问他“你挺厉害呀！听说你叫爷爷？有这事儿吗？”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五十五‍‍秦皇陵又有新发现‍火车上再遇老熟人‍‍‍ 络腮胡子吓的，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低声下气的说“没、没、没这事儿！” 警长说“不对呀！我刚才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你应该会叫爷爷呀！你会叫吗？” 络腮胡子说“我不会！” 刚说出不会俩字儿，警长拿手枪一点他的脑门“连爷爷都不会叫？” 络腮胡子赶紧改口“会会会，我会叫。” 警长说“那就叫个让我们听听呗！”络腮胡子面对枪口不敢不叫啊，只得对着警长说“爷爷您饶了我吧！” 警长说“你说的啥？我没听清啊！你大点声行吗？” 络腮胡子万般无奈，只好提高了嗓音说“爷爷您饶了我吧！” 警长说“你那嗓子眼里塞鸡毛了？怎么光嘎巴嘴儿不出声呢？大点声喊出来！” 络腮胡子扯开了嗓门喊着“爷爷您饶了我吧！” 警长说“这回听清了。”说着扭头问身后的警察“你们听清了吗？” 这帮警察同时说道“没听清！” 警长说“我这帮弟兄都没听清，你说怎么办？” 络腮胡子苦着脸冲着一群警察当街高喊“爷爷们，饶了我吧！” 络腮胡子站在大街上。扯开了嗓门喊爷爷。刚开始的时候。过路的人不知怎么回事儿。都远远的看着。看这男的长得五大三粗的。满脸的络腮胡子。冲着警察喊爷爷。就都远远的看热闹。这条街上越聚人越多。把路口都堵住了。 警长说“你看你看，动静是大了，可是你别冲着我们警察喊呀！我们可没你这样的孙子！你小子回头，冲着高先生喊。高先生要是听不清楚，你就继续喊。啥时候高先生听清楚了，听高兴了，听舒坦了，听满意了，你就不用喊了。喊吧！” 络腮胡子这脸可就丢大了。转过身来冲着我扯开了嗓门儿大声喊着“ 爷爷，您饶饶了我吧！爷爷，您饶了我吧……” 看着络腮胡子扯着嗓门儿这副怪样子，我不由得笑了起来。我对络腮胡子说“警长没你这孙子，我也没你这孙子。别喊了，把你祖宗的人都丢光了！” 络腮胡子转过身，可怜巴巴的看着警长。警长说“据听说你在这郑州城里说句话没有人敢说不信。是这样吗？” 络腮胡子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央求警长说“我那是吃饱了撑的放屁呢！” 警长说“这话我听着挺实在。哎，我说你挺会放屁的呀？不过光我听了不行呀，你刚才说在郑州城里你说话没人敢说不信。现在你说你是吃饱了撑的在那儿放屁呢，这句话你是不是也得让全郑州城里的人都听见呀？” 警长在那儿不紧不慢悠悠哒哒的，就好像老猫抓住一只耗子在那儿耍戏着玩儿呢。 警长这句话一说出口，把络腮胡子吓的，扑通一声给警长就跪下了。说出话来都哆嗦的了“爷爷！祖宗！您老饶了我吧！我要是在郑州城里转一圈儿，我在河南就没法子混了！您给我留口饭吃吧！我这辈子记着您老的大恩大德！” 警长看着我说“高老板，您看这事儿……” 我说“我这儿没啥说的，该怎么办您就怎么办，一切听凭您发落。” 警长说“那我这谢谢高先生了！局长那儿您给兄弟美言几句，拜托高老板了！” 我说“警长放心，我会让局长满意的。今天辛苦了！改天我专门表示谢意！” 警长说“高老板太客气了，那我们就撤了！”说着转身对警察高声命令“把人都给我带回局子！” 警察收队，押着这帮地痞走了，这件事儿看热闹的老百姓当个笑话就传开了。 这个说是地痞把殷墟阁的老板惹着了，警察罚地痞头子当街喊爷爷，地痞喊了一上午，嗓子都喊哑了。 那个说，不光喊爷爷，而且还是跪着喊的！一边儿喊还一边儿磕头呢！ 更有人说，他是亲耳听到的，警察要押着连毛胡子这帮地痞喊遍了郑州城呢！连毛胡子当场就吓尿裤了！ 人们饱受地痞欺凌，这回可是出了满肚子的怨气，对警察执法也都大加赞扬。 我在黄河大酒楼宴请警察局长表示感谢之意，局长笑逐颜开，带着警长来赴宴，对老百姓的赞誉，心里那是绝对的舒坦呀！ 高副官也给我打来了电话，告诉我说“兄弟，事情查清楚了。这是郑州的青帮头子龙头大哥发的话，是有人在他跟前拱的火儿。这个人没提殷墟阁，光说是个新搬来的人家，在背后说青帮的坏话，这才闹出了这么一件事儿。” 听高副官这么一说。我的心里不由得忽悠一下子。我问高副官“大哥，知道不知道这个挑事儿拱火儿的人是个干甚的？” 高副官说“据说是郑州铁路上的。在铁路上干啥？他没说清楚。不过青帮龙头大哥已经把这个人给骂了。在社会上丢人现眼不说，你这青帮不是公开给警察找麻烦吗？青帮再有势力，也不愿意和警察发生对抗。为这事儿青帮的龙头大哥还特地请警察局长吃了顿大餐。” 高副官的话再次给我敲响的警钟。挑事儿拱火儿的是铁路方面的人，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陕西的那个鬼。 有没有可能那个鬼已经摸清了我们的去向？但是他在陕西，想在河南闹事恐怕也感觉鞭长莫及吧？ 但是我得记着那句话咧！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个贼老惦记着你，而且他给你玩阴的，这还真是不好防备。 我把这件事儿跟权丽商量，权丽说“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我们能做的，只能是碰见事情的时候多想想咧！ 铁路不同于地方，也不同于军队。铁路自成系统，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我们加倍防范的这个鬼，原先是陕西铁路警察局的局长。在铁路系统肯定有他的不少老同事、老领导、老朋友、老哥们儿。虽然他被撤职查办了，但是他当年的社会关系还在，朋友还在，今后我们必须要在铁路方面多加小心了！ 河南方面，这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插曲，就算过去了。陕西方面，几个老人家再次探索秦始皇陵，又有了新的发现。 三大伯和四大伯在秦始皇陵的密室中，发现的秦始皇兵士使用的弓弩，把中华的冶炼史提前了几千年！ 三大伯和四大伯发现，秦国士兵发射的弓箭，虽然箭杆儿都已经腐朽了，但是青铜的箭簇，在经历了深藏地下两千多年的岁月后，仍旧非常锐利。 战国时期六国的的箭簇都是双翼展两边刃的，青铜的箭簇不但增加了弓箭的冲击力，还起到了保持弓箭平稳飞行的作用。 但是秦始皇的军队所使用的不是弓箭，而是弓弩。秦始皇的士兵所使用的弓弩，装箭快，手持平稳，类似于现代的步枪持姿。这种设计是人体力学的成果，那么在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期，是谁，把人体力学用在了弓弩的设计和制作上？ 秦始皇的军队是几十万的大军，而需要制作这么多的弓弩，是必须要有很多的工匠制作出来的。秦国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工匠？ 另一种解释就是，这些弓弩是通过机械制造出来的，那么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机械？为什么我们在秦始皇陵中没能发现任何机械的踪迹？ 弓弩的弹射力要比其他六国的弓箭弹射力大，而且秦始皇兵士使用的弓弩，发射的弓箭是秦国工匠的独创，秦国弓箭的箭簇不是双翼展的，而是三棱的形状，类似于现代战场上的三棱军用刺刀。这种现代军事科学的产物，怎么会在两千三百多年前，用在了秦国军队的箭簇上呢？ 更令大伯们和爹震惊的是，当他们用现代的米尺，测量秦始皇年代的秦国箭簇的时候，竟然发现三棱箭簇的等距离，几乎是完美得近乎没有丝毫误差的等间距！ 在两千三百多年前的秦国，当时的工匠是如何让三棱箭簇做到如此精确的等间距的？如果只是一只箭簇是这样也就罢了，那可能是偶然。但是所有发现的箭簇竟然都是这样精确的三棱等间距，这就是必然了！ 这个不可思议的必然从何而来？难道两千三百多年前的秦国，已经掌握了精确的数学计算方法，和精确的机械制造工具了吗？ 那么这样一只普普通通的大秦国箭簇，它的研究价值和科技价值，已经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了。 如果说秦始皇的士兵所使用的弓弩具有高弹射、易装箭、高平稳，三棱刺，高精度，等间距的科技特征，还不能令你折服的话，那么大伯们进一步用高倍放大镜观察青铜箭簇的时候，竟然发现了青铜箭簇有机械打磨的痕迹！ 这是不可能的！但是确确实实的发生了！打磨箭簇，使箭簇更加平滑，从而减少箭簇在飞行中的摩擦力，现代的空气动力学，两千三百年前的大秦国工匠是如何掌握的？ 箭簇上机械打磨的痕迹告诉我们，对于几百万只、几千万只箭簇的精确打磨，只能是使用了机械，而当年是没有机械的！秦始皇的机械从何而来?!这些当年的机械又藏到哪里去了？是秦始皇把这些机械藏起来的吗？秦始皇有必要这样做吗？ 如果这些机械在历史上的消亡不是秦始皇做的，那么是什么力量把这些精密的机械消化得无影无踪了呢？ 这些问题深深的困扰着大伯们和爹，他们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答案！ 三大伯说“秦始皇这个墓，陪葬品不多，留下的谜不少。这是因为甚咧？” 四大伯挠着头皮咧着嘴，也是一肚子的纳闷儿。 五大伯自己跟自己憋气，六大伯闷头坐着不说话。 爹说“都别在这儿憋着咧，有事儿大伙儿多商量。咱们想不明白，也许山娃子和权丽能想出门道儿来呢？” 一句话提醒了三大伯，连说“真是的！真是的！秦始皇陵咱也走到头儿了，方圆几十公里也都转遍了。秦始皇的棺椁始终没找到，皇后嫔妃的棺木也没看见。 要说这个陵墓是假的吧，可又没听说秦始皇还在哪儿建过陵墓。咱不是想不明白吗，干脆，回河南，把这个难题甩给山娃子和权丽，让年轻人想想，这里头有甚花花事儿咱没看透！” 大伯们和我爹买票回郑州，但是没想到，在火车上会遇到了一个不想见到的熟人‍ 因为急于回郑州，这老哥儿几个没能买到卧铺票，是坐硬座儿回来的。硬座车厢不同于卧铺车厢，上车下车的旅客来来往往，带孩子的旅客、上年纪的老人、小商小贩充斥着车厢，和卧铺车厢的安静是没法比的。 火车在进入河南境内的时候，爹突然站起身，在拥挤的车厢里穿过人群向前走去。 爹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三大伯觉得有些纳闷儿，不觉自言自语的说道“诶，老七这是干甚去了？” 四大伯说“上厕所去了吧？” 三大伯摇了摇头说道“不像！他在厕所那儿没停下，到前边儿车厢去了！” 六大伯说“厕所有人，上前边儿车厢找厕所去了。” 三大伯说“我怎觉着他不像是要上厕所咧！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在跟着个人似的。” 五大伯说“也许是碰上个熟人吧？一会儿回来问问他。” 三大伯说“前边是卧铺车咧！” 大家没再说话，也没再说爹去卧铺车的事。火车不紧不慢的向前行驶着，嘈杂的硬座车厢永远都是生活的缩影，这是个喧闹的世界，谁也无法让老百姓都闭嘴。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爹还没有回来，三大伯心里装着事儿，站起身来说“老七这是干甚去了呢？我过去看看。” 六大伯说“三哥，我跟你去遛哒遛哒，屁股都坐麻了！” 三大伯在前，六大伯在后，穿过了站在过道上的人，走进了硬卧车厢。 从硬卧车厢的这头儿走到了那头儿，也没看见爹的踪影。三大伯不由得“咦”了一声说“怪事儿！老七怎的不见咧？” 六大伯说“前边儿是软卧，会不会进软卧了？” 三大伯说“软卧的车厢门儿是锁着的。” 六大伯说“都走到这儿了，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三大伯犹豫了一下说“走！看看去！” 三大伯拉开了硬卧车厢的过道门，发现爹就站在软卧车厢的门外，隐蔽着身子向软卧车厢里窥探着。看到三大伯和六大伯来了，爹急忙把食指放到了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手指了指软卧车厢门里。 三大伯和六大伯迅速闪开身子，然后再谨慎的探头向软卧车厢里看去，当三大伯和六大伯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时，两个人不禁大吃一惊！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五十六‍‍人生就怕贼惦记‍贼不走空须提防‍‍‍ 当三大伯和六大伯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时，两个人不禁大吃一惊！因为他们清清楚楚的看到，软卧车厢的过道上，靠车窗站着两个人正在争论着。他们背靠车窗，面向软卧房间，三大伯和六大伯很清晰的看到了这两个人的模样，他们就是用假瓷瓶子大闹秦汉斋的一老一小两个家伙！ 为了避免被这两个家伙发现，三大伯向爹招了招手，然后弯下腰离开了软卧车厢和硬卧车厢的连接处。六大伯和我爹也先后跟了过来。 回到了硬卧车厢谁也没说话，四大伯、五大伯看到三大伯、六大伯都回来了，爹也回来了，但是三个人谁都不说话，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在人都回来了，既然都不说话，那肯定是有不说话的原因的，那就都不说话吧。 其实爹是有话要说的，离开了软卧车厢往回走的时候，爹就要说话。喊了两声三哥，三大伯没应答。爹见三大伯没回应，心里明白三大伯不想在大庭广众面前议论这事儿，也就没再招呼三大伯。 六大波一路上好几次想说话。但是看着三大波凝重的神色，爹也是默默无语，也就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火车快到郑州的时候，三大伯说话了。三大伯说“下车以后先不要出站，盯着点软卧车。等他俩下车以后跟着他们，看他们是到什么地方去。” 四大伯思索了一下说“三哥，咱要盯着谁我不知道，但是五个人都跟着的话，人多目标大，容易被对方发现。如果不是要动手，就是看着他们到什么地方去，去一个人最合适。” 三大伯想了想说“四弟说的有道理，那就还是七弟留下吧。最早是你发现的，还是由你跟着吧。自己多加小心，别让他们发现你。” 火车抵达郑州，几个大伯先出站走了。爹躲在站台的柱子后边，紧盯着卧铺车厢。 那两个家伙是最后下的车，每人手里都提着一个旅行皮箱，俩人说笑着走出了火车站，爹随着这俩人也走出了出站口。 两人走出火车站，叫了两辆黄包车，俩家伙说了一句“黄河大酒楼！”，车夫拉车离开了火车站，。 爹马上招呼了一声“黄包车！”一辆黄包车应声而至。爹跳上了黄包车，吩咐一声“跟着前面那两辆车，到黄河大酒楼！”瞬间三辆黄包车就汇进了滚滚的车流人海中。 三辆黄包车到了黄河大酒楼，爹故意磨蹭了一会儿，先让那两个家伙进了黄河大酒楼，随后爹也跟了进去。 爹进去的时候，那两个家伙已拿到了房间钥匙上了电梯。爹刚刚走到服务台前，没想到前台经理认出了爹。 经理满面笑容的招呼说“七爷来了，七爷有啥吩咐？” 爹奇怪的说“经理认识我？” 前台经理说“殷墟阁的七爷，大名鼎鼎，谁不认识呀？七爷今天来是要订餐厅呀？还是订客房呀？” 爹说“我是帮朋友订个客房。刚才那两位先生，订的是哪个房间呀？” 前台经理说“那是给郑州火车站留的，可能是车站的客人吧。” 爹说“看看他们对门儿还有空房吗？” 经理看了看登记簿说“七爷，斜对门儿行吗？” 爹寻思了一下说“行，那就斜对门儿吧！” 经理拿过来房门钥匙交给爹，客气的说“七爷，这是房门钥匙，8013，您收好。” 爹接过钥匙说“谢谢经理！我上去看看房间。” 经理说“七爷请便。” 爹乘坐电梯上了八楼，看了看八楼的情况。自己开的房是8013，8013的正对面是8014。因为经理告诉爹是斜对面儿，那么那两个家伙住的不是8012就是8016。 爹下楼又到了服务台，问经理“8016也有客人吗？” 经理说“8016就是给火车站留的套房，七爷要是不满意8013，我再给您换一间房。” 爹说“不用了，8013挺好的。” 爹告别经理，离开黄河大酒楼回到了殷墟阁。大家都在等爹回来，爹刚一进门儿，急脾气的四大伯就埋怨说“老七，干甚去了？怎这半天才回来？” 爹说“四哥莫急，这俩家伙去了黄河大酒楼，是郑州火车站提前给预定的房间，八楼的8016套房。我在8016的斜对门也订了个房间，是8013。前台经理认出我了，我说是给别人订的房间。下一步还应该怎走，大伙商量一下吧！” 三大伯说“今天要不是七弟在火车上发现了这两个家伙，那就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儿。这两个家伙从陕西到河南，绝不会是没事儿到郑州来逛风景的。” 四大伯说“这两个家伙不是已经判刑蹲监狱了吗？怎么能跑出来呢？” 六大伯说“这不明摆着嘛，中国从古至今，都是钱能通神，只要把钱花到了，别说判刑放出来，就是杀了人，判了死刑，也能让你安然无事。就看你花钱花到份儿没有！” 五大伯说“看样子陕西的那个鬼是把监狱给买通了。” 六大伯说“民国政府净用一些贪官污吏，这社会还能有个好儿？” 我说“贪污腐败，全世界都大同小异。往大了说，贪官污吏，全世界都有。往小了说，都是清官，就这一个贪官，真要让你碰上了你就认倒霉吧！” 三大伯说“跑题儿了！跑题儿了！咱们要说的，是这两个二鬼和三鬼，贪官污吏的事回头再说。” 四大伯说“怎么能证明这两个鬼是冲着咱来的呢？人家就不能没事到河南来遛哒遛哒？” 六大伯说“郑州火车站给留房间，那明摆着就是陕西原来铁路警察局的局长派他俩过来的。四哥你说，他们不是冲着咱来的，是冲着谁来的？” 五大伯说“对！说到点子上了！这俩家伙肯定是冲着咱来的。” 我说“到河南来捣鬼，他们人生地不熟的，不可能亲自动手，不可能亲自出面。他们只能、也必须是找郑州的本地人，来给咱们楔橛子、挖坑。” 四大伯说“给咱们楔橛子、挖坑这是肯定的，但是这个橛子他们要怎么楔？这个坑他们会怎么挖？咱们现在可是一点都不知道。来到了河南郑州，他们会找谁做他们的帮手或者是枪手，咱们也应该心里有数才行。他们到底会找谁呢？” 三大伯说“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这俩家伙到河南来，肯定会在河南当地，尤其是在郑州，他要寻找我们的对头，他要寻找和我们不融洽的人。 另外就是我们如何能够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谋划的？俗话说，深谋远虑才能胸有成竹。我们大家都往深里想想，往远处看看，做到我们自己心里有数，争取这一次痛打落水狗，让他再也不敢招惹我们！” 权丽说“你们几位老人家说的都很重要，想的也比较周到了。但是，通过他们串通了青帮骚扰我们的家里人，我觉得这从侧面也给我们提了个醒。 我们的注意力不能只是放在殷墟阁上，殷墟阁地处郑州市的商业闹市区，他们真要想在殷墟阁下手，我想他们会是有所顾忌的。但是对我们住所和家里人下手，相对于殷墟阁来说，他们就比较方便和相对安全咧！ 我想，这一点是我们必须要注意到的。另外通过上次青帮骚扰我们住宅的事情，我还有一个想法。这只是个设想，还没想的十分透彻，今天说出来，请你们几位老人家听听，我的想法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没有？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的对手，也就是原来的陕西警察局局长，远在西北咧！他现在派人来到了郑州，仍然属于小打小闹的范围。他到今天仍然没敢自己亲自出面，说明他还是有所忌惮的。 三大伯刚才说了，要痛打落水狗，要把它打疼，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不要再招惹我们了。 但是还有一点，那就是狗急了是要跳墙的。当我们真把他打疼了的时候，他可能就会变成一条疯狗。疯狗是无所顾忌的，那时候他就会想方设法的致我们于死地了。 但是他目前的做法，有一个避免不了的漏洞和弱项，那就是无论他如何想方设法，他恐怕仍然要借助于郑州的青帮，来达到他的的目的，这就给我们造成了一个可乘之机。 河南的青帮不管是受了谁的委托，应该都是利益驱使。也就是说，陕西的这条疯狗，是花了大把的金钱的。可是你花的钱再多，青帮也会遵循一条江湖上共同遵守的规矩，那就是穷不跟富斗，富不跟官斗。 郑州的青帮上一次在咱的宅子前闹事已经是铩羽而归了，这次青帮如果再度出手，那无异于火中取栗。而青帮也绝不会是铁板一块。 咱们就说上次到家门口去闹事的那个络腮胡子吧，本来想的是到咱的家门口闹事，一些女人家只能是忍气吞声。如果他们收到了保护费，那他们无疑是得了一笔意外的钱财。如果没能收到保护费，也会达到让咱们家宅不安、人心不稳的效果。但是他们千算万算，没算计到警方会及时的出面，结果被警方整治得灰头土脸，以致元气大伤，面子丢尽。 像这类的不法之徒，不过是社会上的一些底层百姓，为生活所迫投靠了青帮。表面上看，冲锋陷阵的都是这些人，实际上他们都不过是一些马前卒而已，不会真正的为了青帮去玩儿命的。 我们能不能在这些青帮的底层人中，做一些分化瓦解的工作。如果成功了，我们就能够掌握青帮内部的动态，如果真的要出手祸害我们的话，我们也能够掌握他们究竟有甚做法和手段，我们也好提前做好反击的准备。 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才能真正打疼这条疯狗。我就是这点儿想法，拿不准主意。你们几位老人家觉得是可行还是不可行咧？” 权丽话音儿刚落，四大伯就兴奋的接上了话茬儿“说的太好咧！这女子，真比咱们这些老家伙们强得很咧！我刚才说的摸不清对方是甚门道儿，要是权丽谋划的能实现，这就全都能摸清楚咧！” 三大伯说“有知识、有文化就是不一样，上学念书，这钱花的值！咱们就按照权丽说的，捋着这条线继续往下说！” 我说“分化瓦解是一条捷径，这个一定要做好。可是得有目标呀！” 权丽说“我提一个可以分化瓦解的目标，大家看看行不行？”‍ 权丽说，她已经有了一个分化瓦解的目标。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四大伯着急的问“权丽，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权丽说“这个人大家都知道，就是那天带头儿到家门口闹事的那个络腮胡子。” 五大伯说“是他？他刚被警察收拾得抬不起头来，心里正恨山娃子呢，他能跟咱们一条心？” 六大伯说“龙头老大给他派的活儿他没干好，警察收拾他还不算完。回到他们青帮门里，龙头老大还不得收拾他？耗子进风箱两头受气，他能帮助咱吗？” 权丽说“警察他肯定惹不起，龙头老大他也惹不起。受了累还不讨好，你们说他心里能没有怨气吗？这些人投靠青帮，也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这次这个络腮胡子受了委屈，受了窝囊，有苦没处诉，有冤没处伸，心里正是憋气窝火呢。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做好他的工作，我想很有可能达到我们的目的。” 我说“我再给权丽这个主意补充一点，就是在做络腮胡子的工作之前，先请河南的朋友帮我们详细的了解一下，络腮胡子的家庭情况、社会背景、以及他在青帮中的地位、和龙头老大的关系如何？这些情况如果摸不清楚，我们就冒冒失失的接触络腮胡子，那么分化瓦解工作就没有基础，很可能就会失败，甚至引起青帮对我们的注意。那样的话，我们和青帮就成了敌对关系，这就背离了我们多交友不树敌的原则。” 三大伯说“山娃子说的非常重要，做事要稳妥，千万不能马虎大意。目前我们马上要做的，还有一件事情，而且是必须马上就得安排的，那就是七弟在黄河大酒楼已经订好了一个房间，以便监视陕西来的那两个人。大家看看谁去好？” 五大伯说“我看这些事儿还是应该七弟去。七弟身手敏捷，脑子灵活，反应快，七弟去最合适。”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五十七‍‍未雨绸缪先掘井‍多方设防迎奸贼‍‍‍ 三大伯说“我看行。七弟，那就还是辛苦你吧。这事不能耽搁，你马上过去盯住了那两个小子。如果有什么情况，马上回来告诉大家。” 爹说“好！那我就先过去了。”说完站起身离开殷墟阁，直奔黄河大酒楼。 三大伯说“了解络腮胡子的底细，这个也非常重要。可是在郑州我们是初来乍到，社会基础和交往还都比较薄弱。这件事情谁去做呢？” 权丽说“社会交往这方面，就交给山娃子去做吧。毕竟殷墟阁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在军警和政商两界，都还是交了不少朋友的。” 三大伯说“倒斗摸金，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是行家里手。社会交往上，这几十年来我们都是不善交际。尤其是上层的关系，我门几乎没有任何交往。山娃子，这就只能是由你来做了。” 我说“三大伯放心，这件事您即便是不说，我也会去做的。” 权丽说“我们还要做的一件事儿，就是釜底抽薪。山娃子还记得不？督军大哥在回陕西的时候跟我们交代过，以后有事儿要多跟他联系，无论是好事坏事都要告诉他一声。 事情发生在河南，但是根子在陕西。请督军大哥在陕西帮咱们烧一把火，能让陕西的那条疯狗老实一点儿，我们就能省去不少力气。” 我说“就是！就是！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督军的电话我去打，督军夫人的电话，也别放下，权丽，夫人的电话，你去打。” 权丽说“没问题，陕西，河南，咱们双管齐下吧！” 事情既然定下了。我们就立即行动。我马上就给陕西的督军大哥打去了电话，把郑州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向督军大哥说清楚了。 我特别提醒督军大哥“尤其是两个在押的犯人，突然在河南郑州出现了。无视监规释放犯人，这在民国的法律上是突破了底线的。 请督军大哥设法追查一下，陕西原来的铁路警察局局长，暗地里针对秦汉斋的动作不断，也请督军大哥帮忙敲打敲打这个黑暗中的幽灵。” 督军大哥跟我说“小老弟，你放心，我会动用一切力量，从公开的渠道和隐蔽的渠道，把你委托的事情做好。 河南的事情如果需要，我也可以出面联系一下上层。” 我跟督军大哥说“河南的关系，现在看还没碰到什么困难。如果有需要了，我再麻烦督军大哥。” 权丽给督军夫人的电话，效果也非常显著。督军夫人说“这是小事儿，你们尽管放宽心。只要不动用军队，其他的事情都好办。” 办完督军大哥这边的事情，我思谋着如何摸清络腮胡子的底细。我想，这些社会的底层人物，没必要去麻烦上层。 最方便了解他们体系的，应该是最了解社会底层的警察。我想到了上次处理络腮胡子事件的警长。 这个人处事深谋远虑，办事稳妥有张有弛，工于心计深藏不露，掌握尺度依法依规。上次宴请警察局长，警察局长把警长也带去了。这证明警察局长非常看重这个警长，也说明警长和警察局长的关系非同一般。 看来这次的事情，还得需要麻烦这位警长出面了。因为事情比较隐秘，不方便在外边的酒楼说话，我让殷墟阁准备了一桌酒菜，专门邀请警长和他的夫人，请警长夫妻晚餐时分来殷墟阁一叙，警长痛痛快快的答应了。 快到约定的时间了，警长和夫人的黄包车准时到了。我和权丽双双迎出了殷墟阁。我双手抱拳朗声说道“警长大哥和夫人大驾光临殷墟阁，我和你弟妹已经恭候多时了。” 警长说“高老弟太客气了！要不是公务繁忙，我早就来殷墟阁拜望了。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你嫂子。”又指着我说“这就是鼎鼎大名的殷墟阁高老板，我新交的好兄弟。” 我说“屈尊嫂夫人赏光，小弟深谢了。”然后向警长和夫人介绍权丽说“这是哥哥嫂子的弟妹。” 权丽说“哥哥、嫂子姐姐晚上好！我叫权丽。嫂子姐姐真给面子，我给嫂子姐姐请安了。” 警长说“这怎么还出来两个名字了呢？弟妹，究竟是嫂子呢，还是姐姐呀？” 权丽说“从警长大哥这面论，我得叫嫂子。从我们姐们儿这边论，我得叫姐姐。嫂子姐姐一块儿叫，不就都叫到了吗？” 警长笑着说道“弟妹好厉害，你这是两头儿堵呀！你两个女士初次见面，客气话说完了，这也就认识了，认识了以后就多来往吧！” 我说“警长大哥和嫂夫人，咱们殷墟阁里说话吧！” 警长说“好！好！恭敬不如从命。” 我说“不知道大哥和嫂夫人是不是喜欢文物古董？咱们先参观一下殷墟阁吧！” 我引导着警长和夫人观赏了殷墟阁的文物古董，权丽去布置安排晚餐的酒菜。 看得出来，这二位对文物和古董基本不感兴趣，只是转了一圈儿随便看了看。 伙计来告诉我说“东家，菜已经备好了，是不是可以上菜了？” 我说“上菜！上菜！”转身对警长和夫人说“殷墟阁的东西，不怕放。大哥和嫂夫人随时可以来观赏。菜上来了，这可不能长时间放。菜要趁热吃，凉了味道就差了。大哥和嫂夫人，咱们边吃边聊，煮酒论英雄，烹茶评世界。大哥、嫂夫人，请吧！” 酒席特地布置在会客室，商业交易，这是个隐秘的地方。我头前带路，双方分宾主坐下。 酒菜已经上好了，四凉四热，都很精致。我说“上次在黄河大酒楼，我看出来了，局长在座，大哥你没敢放开酒量。今天没有外人，咱哥儿俩是五粮液，权丽陪着嫂夫人喝拉菲，谁也不许藏奸耍滑，喝酒就要尽兴嘛！” 警长笑着说“老弟真是懂得哥哥。有局座在，哪敢放开喝？不瞒兄弟，我这辈子就喜欢这杯中之物。可有一样，我不贪杯，喝好了就行，从来不耽误事儿。” 警长夫人说“这是实话，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因为喝酒误事，所以局长喜欢他。他是局长的保镖，看喝的差不离了，他就拦着局长不让喝了。” 我说“喝酒是好事，但是别过量。尤其在场面上，该给上司挡驾的时候，那就必须出面。这得看火候，火候不到不能拦着，火候到了就得出头。这个掌握火候，那得是经过多少场面的历练才行。” 警长说“兄弟你这是高抬哥哥我呢！” 我恭维着说“大哥这是当官的料，今后前途无量呢！” 权丽说“今后前途无量，今天喝酒也得前途无量吧？” 警长说“弟妹说了，今天也得无量！无量就是五两，咱们只喝半斤！” 我说“就这么办了，依着大哥，咱们一杯半斤。至于喝几杯，咱们喝着看。” 警长夫人说“妈呀！一杯就半斤，喝几杯还没准儿？这是喝酒还是喝水呀？” 我说“嫂夫人放心，酒水酒水，酒和水是不分家的。先喝酒，再品茶。这叫酒品看人品，品茶看儒雅。哥哥嫂子先尝尝我们殷墟阁厨师的手艺，比黄河大酒楼的菜做的怎么样？” 吃着喝着，心里话说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趁着酒酣耳热，我感叹说“都说人生有酒须当醉。莫使金樽空对月。喝酒吗，就是喝的个高兴。普天之下如果都是好朋友，我这辈子得多高兴啊！” 警长说“想是一回事儿，做起来又是一回事儿。人这一辈子，高兴的事儿少，不高兴的事儿多。兄弟你就说我这个差事，能高兴的起来吗？ 俗话说的好，为人不当差，当差不自在，冰雪也得去，风雨也得来。我们干的呢，还都是得罪人的事儿！” 我说“哥哥你说的真是实在话。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没有警察在这儿保家安民，这个社会就得乱了套。猫是抓老鼠的，老鼠是猫的天敌。是猫就得抓老鼠，当警察就得抓坏人，这跟得罪人是两码事。” 警长说“兄弟，要都像兄弟你这么明白事理，哥哥我这心里就敞亮多了。” 我说“哥哥，就说上次在我家门前领头儿闹事的那个络腮胡子吧，其实他也不容易。 他跟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为甚就找上门儿来跟我过不去呢？他也是在当差，上头有人叫他干这事儿，他敢不来吗？ 不过哥哥你把这事处理的太漂亮了！郑州的老百姓茶余饭后说起这事儿来，还都给哥哥挑大拇指呢！” 警长笑着说“兄弟，你这话说的真大度，领头儿到你家门前闹事，你还能做到不记恨他，真是人中君子，明白事儿呀！ 络腮胡子这小子姓张，外号叫张大胡子。家里穷，媳妇儿跟别人跑了，自己一个人，家里搞得不像个样子。在青帮里根本就不上数。也就是带着一帮虾兵蟹将，在外边儿专去那个挡横儿的，就是吓唬吓唬老百姓的能耐。“ 我说“哥哥你那天可是把他给祸害坏了。爷爷、爷爷的连天叫着，出去见人恐怕都抬不起头了。 其实这类的小角色，咱也没必要真跟他置气。哥哥您别看他不起眼儿，您放他一马，今后他就是您在青帮里的眼线呢！” 警长说“眼线是当不成了，这小子现在看见我就躲得远远的，绝对是吓尿裤子的草鸡。” 我说“哪天我做东，把他叫过来，让他知道知道在这个社会上应该怎么做人。以后在大哥这个地面上少添麻烦，少惹乱子。有个大事小情的，多给大哥报个信儿，没他的坏处，只有好处。” 警长说“我看行。没准儿真能给我当个眼线！” 那天晚上，我跟警长一人喝了半斤五粮液，谁也没喝多。权丽和警长夫人喝了多半瓶拉菲。 临走的候，权丽送给警长夫人一条苏杭产的漂亮丝巾，警长夫人当时就围在了脖子上，问警长“怎么样？” 警长说“漂亮！真漂亮！苏杭的真丝围巾，就是不同！”说的警长夫人好开心呢！ 我送给警长一把杭州的男士特制十二寸素面绢扇，那是留白准备请书法大师题字的。 警长说“当了这些年的警察，从来没用过扇子。这回可以冒充个文人了！兄弟，怎么这上边儿连个美人图都没有呢？” 我说“大哥，这叫做留白，这是让你找书法名家、高手大师给哥哥你题字的。到时候你打开扇面儿，别人一看，哟！这是王羲之的真迹呀！哥哥你这身份马上就不一样了！” 警长一听高兴坏了，说“兄弟，你这把扇子比你请我喝十顿酒都金贵，这王羲之在哪儿住呀？我得请他给我写字呀！” 警长夫人说“兄弟说的就是个比喻，王羲之是个古人，你要是把他找出来，全郑州的人都得吓跑了！” 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临别相约，由我做东，警长叫来张大胡子，要在这小子身上下点儿功夫咧！ 没想到邀请张大胡子会这么费事！ 本来这种事儿不用警长出面，吩咐手下的管片儿警察就办了。 这个管片儿的警察遵照警长的吩咐，来到了张大胡子的家，啪啪啪一敲门，嘴里边喊着“大胡子在家吗？” 这个张大胡子还真在家呢，听见有人敲门还喊他张大胡子，心说这是谁呢？大小不济，你喊一声张先生，哪怕你喊一声老张也行，哪有跑到人家门口喊人家外号的呢？ 但是甭管喊啥呀，外边来人找了，你终归得出来吧？ 张大胡子推门一看，哟！原来是管他这片儿的片儿警。这模样马上就变了，满脸堆着笑是点头哈腰的，嘴里边说着“在在在！您怎么找到我家来了？有事儿吗？” 片警说“没事儿我能找你来吗？警长吩咐的，请你去一趟。” 张大胡子一听，警长让自己去一趟，那是打心眼里就不乐意去。您想啊，在大街上让警长跟耍猴似的耍了他那么半天，爷爷祖宗的叫着不说，还给警长跪下了。 从那天起，张大胡子心里边就留下了抹不去的阴影了。在外边见着警长，那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附近要有那犄角儿旮旯小胡同，张大胡子不问青红皂白，吱溜就钻进去。他是能躲就躲，能藏就藏，尽量不跟警长打照面儿。 今天他是从外边刚回家，就让片儿警给堵家里了。及至听说是警长招呼他，心里边儿那是一百二十八个不乐意去，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 警长招呼，不去不好，去了……也真是怵头，究竟去还是不去呢？‍‍‍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五十八‍‍大胡子怵头见警长‍警察局胡子受训诫‍‍‍ 片儿警一看大胡子这意思就是个不愿意去。片警说“张大胡子，你是不是给脸不要脸呀？警长让你去一趟，你不想去是吗？那好，你小子有种就别去，我现在就去回复警长，说你大胡子不尿他这一壶！” 片警说着转身就走，张大胡子可吓坏了，一伸手就把片儿警给拽住了。 片儿警回头瞪了一眼张大胡子说“你给我松手！” 张大胡子赶紧就把手松开了！片儿警说“警长叫你你不去，你把我拽住有啥用？” 张大胡子苦着脸笑着说“我问问您，警长叫我有啥事儿啊？” 片儿警看着张大胡子，带着一脸的瞧不起说道“张大胡子，你撒泡尿照照你这模样，我怎么看你这个笑模样好像要哭似的呢？你问我警长找你有啥事，我问谁去？我敢问警长吗？警长没说，我敢胡说八道吗？” 张大胡子点头哈腰的说“不敢！不敢！” 片警说“大胡子你他娘的少废话，去不去你自己掂兑，爷爷把话捎到了，我这差事就完成一半儿了，剩那一半儿就是你的事儿了！” 片警转身就走，再没搭理张大胡子。张大胡子为难了，你说要不去吧，这明摆着就是把警长的面子给驳了，那今后明摆着就是没好儿了。你说要是去吧，片警也没说是啥事儿，这要是去到警察局里，周围可都是这帮祖宗，那还不知道怎么玩儿我呢！不管人家怎么玩儿我，我都得老实的任凭人家摆布。 大胡子抬头看了看片儿警，在前面已经走出老远了。寻思再寻思，觉得还是得去，于是赶紧关门上锁。甩开了两只大脚片子，呱唧呱唧的追着片儿警就去了。 片儿警在前面走着，大胡子在旁边稍后一点儿跟着。片儿警斜愣了张大胡子一眼，不高兴的说“大胡子，我好好歹歹是管着你这一片儿的，警长让我招呼你一趟。你看你小子摆他娘的这个谱儿！你当你是谁呀？你不就是个青帮里的小混子吗？警长招呼你，那是瞧得起你。你看你磨磨唧唧吭哧瘪肚的，你到是别来呀？” 大胡子说“那啥，哥……” 片警把眼睛一立愣“怎么给我降辈儿了？我啥时候成你哥了？” 大胡子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我说顺嘴儿了，爷爷！我不瞒您说，从打大街上那事儿以后。谁说话一提起警长那俩字儿。我小腿肚子都哆嗦。今天也不知道警长招呼我干啥？您说我能不害怕吗？” 片警说“你要是老老实实的不招灾不惹祸，少给我们添麻烦，警长能那么当街收拾你吗？” 大胡子苦着脸说“龙头老大吩咐的，我也不敢不干呀！” 片儿警说“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怎么不明白事儿呢？龙头老大吩咐你了，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你才能够两头没事儿吗？” 大胡子点头哈腰的说“爷爷您指教，您点拨点拨我。” 片儿警说“你们青帮龙头老大再吩咐你干啥事儿，你先得弄清楚了，这件事儿会不会给我们添麻烦。如果觉得这事肯定得给我们添麻烦，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大胡子说“爷，那我……不干了？” 片儿警说“那你们龙头老大能放过你吗？” 大胡子苦着一张脸说“就是呀！我也不敢不干呐！” 片儿警说“干还是要干的！” 大胡子说“那你们这些爷爷祖宗不还得收拾我吗？” 片儿警说“你那脑袋是死葫芦的吗？你把你要干的事儿先跟我提前通个消息，我们在街边儿一遛哒，你就不能干事儿了。回去跟你们龙头老大一说，大街上有爷爷们在那儿遛哒呢，龙头老大还能再说啥吗？” 大胡子恍然大悟说“爷！您这是让我当叛徒呀？青帮有规矩，当叛徒我得三刀六洞，我这腿就废了！” 片儿警说“你真他娘的不懂好歹！去去去，滚一边儿去！我懒得搭理你！” 大胡子再也没敢靠前儿，跟在片儿警身后进了警察局。 片儿警带着大胡子来到了警长办公室的门前，片儿警高喊了一声“报告！”听屋里说“进来！”片儿警才敢推门儿进屋。 大胡子心说真有规矩呀！这俩小腿肚子就开始哆嗦上了。 片儿警进屋立正敬礼，规规矩矩的说“报告警长，张大胡子带来了。” 警长说“叫他进来吧！” 片儿警说“是！”出门一看，张大胡子不见了！片儿警纳闷儿呀，刚才还在门外边儿呢，怎么屁大会儿的功夫人就没了呢？正寻思呢，就觉得脚底下有动静，低头一看，张大胡子蹲在地上正哆嗦呢！ 片警小声地对张大胡子说“怎么蹲下了呐？站起来呀。警长叫你进去呢！”‍ 张大胡子说“爷！我这腿不听使唤。站不起来呢！”‍ 片儿警说“站不起来也得站。你当这是你们家呢？想站就站，想蹲就蹲，想躺就躺。起来！起来！”‍ 张大胡子都快哭了，说“爷，我求求您。长这么大，我没进过警察局。我现在俩腿哆嗦，浑身没劲儿。我、我是真站不起来了！” 警长在屋里等着，半天没见人进来。警长不知怎么回事儿啊，赶紧出来看看吧。出来一看，张大胡子蹲在地上，浑身哆嗦拿不成个儿了！片儿警蹲在地上，正跟张大胡子商量，让他站起来呢。 警长说“你俩在这干啥呢？有什么话进屋说不行吗？”‍ 片警赶紧站起来了说“报告警长，张大胡子过于紧张，两条腿哆嗦，站不起来了。”‍ 来来往往的警察。不知道这儿怎么回事儿啊？经过的时候都往这儿看。警长说“张大胡子，平常你不挺有章程的吗？怎么到警察局还没动刑呢，你就这德行了呢？别在这丢人现眼啦。来来，咱俩把他架屋里去！警长和片儿警一人架着张大胡子一只胳膊，连拉带拽的把张大胡子架进了警长办公室扔在了沙发上。 警长看着张大胡子哭笑不得的说“大胡子，来我这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了，谁来了都是自己走进来。哪怕是省长市长来了，进我这办公室他也得自己走进来呀！还就你张大胡子，有身份有架子，请你进来都不行，我得架着你进来。你比皇上都厉害呀！” 张大胡子坐在沙发上。浑身哆嗦的就跟过电似的，上下嘴唇哆嗦着说“爷爷，您上次把我收拾了，我就做下病根儿了。就怕见您，平常我都躲着您走。您把我弄到局子里来，这一局子都是爷爷，我能不害怕吗？人是我的，这两条腿就好像不是我的。不是我等着您架过去，我真的是站不起来了。” 警长说“大胡子，你瞧你这点出息！上次我收拾你，我也没把你怎么样啊，你怎么就吓成这德行了呢？” 张大胡子说“ 爷！您老拿手枪点着我脑门儿，万一您老手一哆嗦搂了火，我这一百多斤不就交代了吗？” 警长说“你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我手里拿着枪能随便乱开火吗？行了行了，你也别害怕了。我这屋里是办公室，没人拿枪对着你。我问问你，来的路上，我们警察跟你说啥没有？” 张大胡子说“说是说了。我现在一害怕都忘了。” 警长说“就你这样的。这辈子你也成不了大事儿了。我问问你，我们的警察跟没跟你说，以后有事提前跟我们打声招呼？” 大胡子眼望着天花板想了半天，才回想起片警跟他说的话。忙对警长说“是跟我说了，有事儿要先跟爷爷通个消息。” 警长说“你怎么跟警察说的？” 大胡子说“我没敢答应。青帮弟兄一家人，出卖朋友，违犯帮规，那得三道六洞，我就废了。” 警长说“你怎么会废了呢？你告诉给我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青帮没有任何人会知道，你永远也不可能三刀六洞。” 大胡子说“那万一要是让龙头老大知道呢？闹不好我的小命就没了。” 警长说“这里边没有万一，所以也就没人会要你的小命。这是啥地方？这是警察局。在这儿说的话，屋门外边都没人听得见。你还担心什么？” 大胡子说“可是做人咱得讲个良心呢！我出卖了朋友，犯了帮规，那就得三道六洞受处罚。做了就是做了，做了不承认，那还是个男人吗？” 听了张大胡子说的话，把警长气的，当时真想踢他两脚。心想这个人太可恨了！脑袋瓜子不转轴。他还认死理儿。这样的人你还不能跟他真生气，还得继续开导他。 警长说“我问问你，你们龙头老大做的事儿都对吗？” 大胡子说“龙头老大做的事、说的话，那绝对都是对的。那么多的弟兄们都在那看着呢，都在那儿听着呢，龙头老大要是说话办事儿不对，谁还能服他呀？老大说话办事，那都是为弟兄们着想，他才能服众！” 警长说“好，就依着你说的，我问问你，上次你带着十几号人，上殷墟阁高老板家门口去闹事儿，是你们龙头老大吩咐的吧？” 大胡子说“是呀！” 警长说“那也是为你们青帮弟兄们好吗？” 大胡子说“肯定是为了青帮弟兄们好呀！” 警长气的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带人到别人家门口闹事，那是扰乱社会治安，是犯法的，知道不？” 大胡子说“知道呀！” 警长说“知道是犯法你还带人去闹事？” 大胡子说“以前不知道，让你抓了才知道。” 警长说“那你说说，你们龙头老大让你去干犯法的事情，也是为了你们青帮弟兄们好吗？” 大胡子说“当然啦！不为了青帮众弟兄，龙头老大能让我带人去吗？” 警长气得直骂街“你他娘的真是混蛋到家了！你带人到别人家去闹事，跟你们青帮弟兄有啥关系？” 大胡子说“这家人说我们青帮弟兄的坏话！” 警长说“他家说你青帮弟兄啥坏话了？” 大胡子一愣说“这个……不知道！” 警长说“他们家十好几口人，究竟是谁说你们青帮弟兄坏话啦？” 大胡子说“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 警长说“啥都不知道你就敢带人闹事去？” 大胡子说“龙头老大吩咐的，那还能是假的吗？” 警长说“说你混蛋你别不服气，你们青帮龙头老大上了别人的当，听风就是雨，让你带人违法闹事扰乱治安。人家殷墟阁刚到咱郑州开了家商店，跟你们青帮一点儿瓜葛都没有，能讲你们青帮弟兄的坏话吗？” 张大胡子被警长一连串儿的问话问得张口结舌的回答不出话来了！ 警长说“民国是讲法律的，你犯了法，本应该抓你坐牢蹲监狱，为啥没抓你，你知道吗？” 张大胡子垂头丧气的说“爷，我哪儿知道呀！” 警长说“我那天看你是个混蛋，受人指使违法犯罪，不过犯罪轻微，没闹出严重后果，这才放你一马。再有就是人家殷墟阁高老板大仁大义，没有追究你的法律责任，不然我让你蹲个十天半拉月的局子是少的，你知道吗？” 张大胡子懊恼的说“这回知道了，我得真心谢谢爷爷你！”‍ 警长又气又恨的说“大胡子，你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站起来也不比别人低一脖子矮一脑袋，怎么就这么不开事儿呢？别人都是过日子，你这就是混日子，混日子你都混不明白，把老婆都混跑了，你说你还是个爷们儿吗？听片儿警说，你那家也不像个家的样子，炕上不是炕上，地下不是地下，破嗤烂嗤的都不如个像样儿的狗窝，吃了上顿儿愁下顿儿，连耗子都饿跑了！你说你就是跟着你们青帮老大跑腿儿学舌的，啥时候能混出个头儿来呀？”‍ 张大胡子坐在沙发上直眉瞪眼的听着警长训话，听出来警长今天不是要收拾他，这才安心一点儿，浑身也慢慢儿的不哆嗦了。听警长问自己啥时候能混出个头儿来，也知道这是警长在规劝自己，就真心实意的说“不瞒爷爷您说，您别看我五大三粗的，其实我就是个浑蛋呀！爹娘死的早，把我扔下了，从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既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这做人做事的道理也没人跟我说过。爷爷您今天跟我说的这些话，打从娘胎里出来我这辈子是头一回听说。我一直寻思着，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我就是个穷命，我得认命。我真是穷怕了！又没别的本事，就只能跟着龙头老大混口饭吃。您刚才说我家都不如狗窝，跟您说我都不如条狗！狗还能自己找吃的呢，我都没地方找吃的，让您说我不跟着龙头老大还能活下去吗？”‍‍‍ 长篇小说·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五十九‍殷墟阁‍安排长远事‍大胡子铁心当卧底‍ 警长说“你就是个糊涂人，不能你们龙头老大说啥你就信啥，。不然以后闯出大祸闹出人命，你不得给人家偿命去？一枪把你崩了，你们龙头老大能替你去死吗？” 张大胡子在警长一步一步的引导下，终于开了一点儿窍儿，明白了龙头老大的话不能轻信，不然轻里说要会蹲监狱，闹不好就把小命搭进去了，所以这回那句“爷爷”喊的真是诚心诚意的。 警长看出来张大胡子这会儿可能是明白点儿了，就继续敲打他说“大胡子，那你们龙头老大再让你出去办事儿去，你怎么办？” 大胡子不知所措的说“爷，我也不明白啥事犯法，啥事不犯法，我干不干呀？” 警长说“你不懂法，龙头老大再有啥吩咐，你到我这跟我说一声，我懂法律，你听我的。能干的，我告诉你这事儿能干，不能干的，我教给你怎么去办。 这样你们龙头老大也不会怪罪你，你也再不会干出违法犯罪的事情。你告诉我的事情如果重要，警察局还能给你奖励，你又安全又保险，还能闹几个零花钱，对你个人，对社会都有好处，行不行？” 张大胡子说“我来的路上片儿警也这么说了，不过没有爷你说的这么清楚明白。这回我懂了，就是上爷你这儿来通风报信儿，绝对不能让龙头老大知道，爷，是这意思吧？” 警长长长的出了一口大气说“哎呀妈呀！你总算明白了，你差点儿把我气死！” 大胡子说“爷，您这是点化我呢，您就是我的救命活菩萨。要不是您今天这样苦口婆心的点拨，我今后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我今天还得给您磕一个！” 警长一看大胡子真要跪地上磕头，急忙拦住说“行啦！行啦！头就别磕啦！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这也是积德行善。拉你一把，救你一命，我也得积点儿阴德，做点儿好事儿。 今天晚上六点钟，你上殷墟阁去一趟，我给你和高老板之间讲讲和，别让人家再记恨你。” 大胡子说“爷，我今天真是走狗屎运了，我记着爷的好处，今后事事听爷的吩咐，给爷当牛做马！” 警长说“好好！这话我记下了。别忘了今天晚上六点钟到殷墟阁，我在那儿等你。你可以走了！” 大胡子说“记住了！记住了！晚上六点殷墟阁！”说着话点头哈腰的走了。 警长给我打来了电话，把和张大胡子的通话过程跟我学说了一遍，然后跟我诉苦说“跟这道号儿的说话，忒累！老听人家说，对驴弹琴，对牛讲经，我还不大理解，这回理解了，没把我气死、急死！累死！能活着跟兄弟你通电话，那都是哥哥我捡了一条命！ 这个大胡子就是个糊涂蛋呀！还认死理儿，钻牛角尖儿，把他说明白了，我差点儿糊涂了！” 我让警长把我说的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警长在电话里说“兄弟，你还笑呐？我当警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遭过这个罪呀！” 我笑着说“哥哥，人生在世，这一辈子你说不清能遭啥罪呢！可是你遭了这个罪呢，对你还是个好事儿。 哥哥可能说了，怎么我遭了这个罪还是好事儿呢？哥哥你想啊，像这类人，您这一辈子能碰上几个？碰上了这类人，您还把它给说明白了，您说您这得长多大的能耐呀？再碰上这道号儿的，您就知道该怎么对付了。” 警长说“兄弟啊，你饶了哥哥吧！再碰上这道号儿的，我把它给你带过去，让你也尝尝这滋味儿。” 我说”哥哥你想过没有？你刚才对他有一个评价，认死理儿，钻牛角尖。哥哥可能觉得这是个缺点，可是换一个角度看，他又是个优点。他认死理儿，钻牛角尖儿，可是你把它说通了、说懂了、说明白了以后，他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走。哥哥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警长说“嗯，你这一说，我一寻思，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我说“从今以后他要真成了哥哥你的死党，你好好扶持扶持他，有朝一日，把他扶上了青帮龙头老大的位置，这青帮不就等于是哥哥你的了吗？” 警长说“哎哟，兄弟，你这脑子转的比我可快多了！咱就照兄弟你说的办了。要按兄弟你说的这么一看，我这不是遭了罪了，是捡了大便宜了呀！” 我说“哥哥，人都是这样，身在福中不知福，得了便宜还卖乖。啥也别说了，今天晚上殷墟阁，我给哥哥庆功，给张大胡子压惊。把好事儿办得再好点儿，让张大胡子死心塌地的跟着哥哥，鞍前马后的为哥哥效力。” 警长听的哈哈大笑。我听得出来这笑声是发自内心的。就听警长说“我跟大胡子定好了，今天晚上六点整，殷墟阁请他吃饭。晚上吃饭的时候，兄弟你再帮着我给这小子烧一把火儿，让这小子再明白点儿。把这地基给他砸瓷实了，别让这个熟土豆再回生了。” 我说“得嘞，哥哥，兄弟就照着您说的办了，晚上见！” 晚上警长下班就乐颠儿颠儿的跑过来了，我看他高兴的样子，提醒他“哥哥，你把嫂夫人扔家里了是吧？” 警长说“今天晚上有外人，不让她参加。” 我说“有啥大不了的事情，不用瞒着嫂夫人。啥时候哥哥带着小嫂子来，那又另当别论！” 警长说“拉倒吧兄弟，就这一个我都后悔了，再来一个，我就零碎了！” 我说“哥哥，不说实话是不是？” 警长说“兄弟，真是不说亏心话。你看看当下的官员，逛妓院，娶小老婆，觉着挺得意的。可是你得有那些大洋钱来支撑着才行！ 钱怎么来？能是好道儿来的吗？勒大脖子敲竹杠、贪污腐败索贿受贿，不都是这些人干的吗？ 俗话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民国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看看现在的官员，哪个还想着老百姓呀？ 就哥哥我这点儿工钱，还想着沾花惹草？能行吗？不瞒兄弟说，哥哥我也是个男人，有贼心，也有贼胆子，可是没有贼资本，也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别作那份大头美梦了。” 我说“哥哥，你还真是个本分人，兄弟佩服！佩服！” 警长看了看表说“这小子怎么还没到呢？” 我说“哥哥你先喝茶坐着，我出去看看。” 我来到殷墟阁的门前看了看，没有大胡子的影子。想了一下，我回头问伙计“刚才有人来过吗？” 伙计说“刚才来了个人，长了满脸络腮胡子，说是要找警长。我告诉他，找警长上警察局，这是殷墟阁，只有文物古董，没有警长。” 我说“耽误事儿了！这个大胡子是找我来的，警长就在里边儿坐着呢！” 伙计说“掌柜的您别着急，我告诉他找不着再回来，一会儿他就能回来。” 我跟伙计正说话呢，大胡子从街对面走过来了。来到我跟前喊了声“高爷！”我回头一看，不由得高兴的说“哟！这不是张先生吗！” 大胡子说“高爷您客气了，我哪是啥先生啊！都叫我大胡子，您也叫我大胡子就行了。” 我说“那显得太不恭敬了吧？” 大胡子说“别别，您一叫我张先生，我都不知道我姓啥了。高爷，警长到了吗？” 我说“警长等你半天了。” 大胡子说“我早就来了，问伙计警长来了吗，伙计说您这儿只有文物古董，没有警长，让我上警察局找去。我没敢走，在路对面儿等着呢！” 我说“不怪你，怪我没跟伙计说清。进来吧，警长等着你呐！” 我带着大胡子来到会客室，警长说“大胡子，你挺难请的呀！说好了六点，这都几点了？我在这等半天了都！” 我说“哥哥，你错怪大胡子了。他早就来了，是我忘了嘱咐伙计了。结果伙计说你没在这儿，他只好到街对面去等着，我出去了他才过来。” 警长说“嗯，这还差不离。来来来，坐下坐下。老话说站戚难答兑。” 我也对大胡子说“来了就是客人，别拘束。这屋里就咱三个人，早就都熟悉了。不过这回见面儿，和上回见面不大一样。上回你是领着人来祸害我家的，这回咱们是一家人了。你说是吧？” 大胡子说“高爷，上回的事儿，我办的实在是混蛋。老百姓不是常说吗？吃一堑长一智，摔个跟头得知道疼。别回头吃一百个豆儿都不知道腥。 高爷您大仁大义，大胡子我知恩图报。警长已经把我教明白了，我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人了。高爷放心，我今后再做事儿，我提前跟警长通个信儿，按照警长划下的道儿我再去干。 殷墟阁这儿，再也不会出现任何意外了。” 我说“大胡子这回算活明白了。青帮里边儿有啥事儿，跟警长多联系，没你的亏吃，只有你的好处。你仔细想想，一边是警察局，一边是青帮。哪边轻哪边重，你心里还没杆秤吗？ 警长事儿多、事儿忙，你也没必要经常到警察局去打搅他。让别人看见了也不好。有事儿你要告诉警长，就到我这儿，给警长拨个电话，神不知鬼不觉，你就把事办了。既保险又安全，警察局有个奖励啥的，也绝对跑不了你的。” 警长说“大胡子，你把人家搅和了一溜十三遭，人家高爷不但不记恨你，还处处为你着想，咱得有良心呀！ 人生在世，你得跟好人在一块儿。那俗话不是说嘛，跟着啥人学啥人，跟着巫婆会跳神。你跟着高爷多走动走动，学着谈生意做买卖，让你的日子也过得滋润点。” 我说“大胡子，听说你就一个人过日子呢？” 大胡子叹了一口气说“家里穷，把媳妇儿饿跑了。” 我说“家里头没个女人，你那家里是不是过得也不大像样子呀？” 警长说“就他那个家，你都没法进去。我们那个片儿警已经说了，他过的那都不叫日子，还什么过日子，他连混日子都不算！ 家里边儿扔的劈儿片儿的，就这样还跟着青帮胡跑乱混呢！” 我说“大胡子，青帮的事儿你该干还干，我知道青帮的规矩，你要想中途退出来，那必须是个三刀六洞，你没必要把身子弄残废喽。 把青帮的消息多给警长和我这儿送送，你放心，警长和我都亏待不了你。 等你钱攒的差不多了，我再帮你说房媳妇儿。过日子嘛，你总得像个家的样子。成天跟着青帮打打杀杀的，能有啥好结果？” 警长说“就是！放着人不当，咱不能去当鬼呀！你已经进了青帮了，再想出来就不容易了。俗话说，上了贼船洗手难。说是可以金盆洗手，你看见谁能把手洗干净了？说好听的叫青帮，这要是在城外头立个山头儿扯旗立蔓儿，就是一伙儿土匪，说不定哪天就把命搭上了。”‍ 我跟大胡子说“要按理说，青帮在礼儿的都是穷人，不过是为了自己不受欺负才加入了青帮。你们青帮有规矩，讲义气，一人有事大家帮衬，这都是好的地方。可是别乱了章法，坏了祖师爷定下的规矩。欺行霸市的事儿不能干，再就是别欺负穷人，多办好事，多积德行善，老天爷会给你好报应的。”‍ 大胡子说“高爷，警长和您的话我都记住了，今后我要是再犯混蛋，警长和您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您别惯着我。” 我们正说着话，权丽进来了，说“酒菜已经都好了，是不是你们也该开饭了？” 警长说“今天是高爷请大胡子，我跟着蹭饭，有啥好吃的端上来吧！” 那天的饭局权丽没参加，都是老爷们，她也就躲开了。 菜还是不错的，香酥鸡、糖醋鱼、一个大酱肘子炖的烂烂糊糊的，东北哈尔滨俄罗斯的香肠，两盘拌凉菜，拌海蜇头，小葱拌豆腐。 酒还是五粮液，警长喝的非常高兴。青帮那儿有卧底的了，以后这市面上警察就没有不知道的事情了。 大胡子很激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自己的人生，好像开始见到了一点儿亮儿了。这日子，好像又见到了希望。 大胡子不懂什么叫卧底，他只知道报恩。要报警长的恩，要报殷墟阁的恩，这个死理儿他是认定了！这个牛角尖儿，大胡子是钻进去了！ ‍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六十‍‍阴狠毒辣谋划绝户计‍青帮出手作案夜色中‍ 送走了警长和大胡子，我的心里并没有感到轻松。我爹在黄河大酒楼盯着那一老一小的不速之客，迟迟不见回音，难道他们没有任何举动吗？我和权丽都不能到黄河大酒楼去，因为双方都太熟悉了！ 三大伯和四大伯、五大伯、六大伯也非常焦躁，简直到了坐立不安的地步。这也难怪，敌人就在眼前，我们却束手无策，如果敌人一旦发力进攻，我们会是一败涂地吗？ 第二天早上，爹的回音传来了消息。八楼对门的两个鬼，这两天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到餐厅吃饭，根本就不出门。但是昨天晚上老鬼在房间接了个电话，今天吃早点匆匆忙忙的，看样子有出门的迹象。 我说“老爹，您老可得小心着点儿，这俩玩意儿可是一肚子花花肠子，您老可别让这俩鬼给耍喽！” 爹说“山娃子，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小心着呢，八楼客人很少，楼道很静，我假装在楼道里闲遛哒，听到他们在接电话。说了很长时间，可惜声音太小，没听清他们说的是甚。” 我说“爹，他们要出去，您老千万别跟得太近了，安全第一！” 爹说“他俩顶不了我一个，没事的。” 我把爹来电话的事情告诉了几个大伯，三大伯当机立断说道“五弟、六弟，你俩现在也到黄河大酒楼，老七跟着那俩鬼的时候，你俩远远的跟住喽，万一有事也好有个接应。” 五大伯和六大伯答应了一声出门而去。 就在河南这边儿积极行动的时候，陕西警察厅的厅长，受陕西督军的委托，去到了原来陕西铁路警察局局长的家。 虽然说地方警察厅和铁路警察局分属两个系统，但是不管怎么分也都是警察，以前虽说不常打交道，但彼此也都是熟人。因此陕西警察厅厅长也就没客气，开弓射箭照直了崩了。 厅长说“老兄，你我不是外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当初你一步做错，落了个丢官罢职。如果痛定思痛就此收手，安安稳稳的做个寓公，一生肥吃肥喝应该是问题不大。 可是你整了俩混蛋，闹出个假瓷瓶子的案子，比照蓄意构陷、敲诈勒索，你也应该陪着那俩混蛋进去享受享受的。你能够法网脱身，我不想多说，琢磨着你也该接受教训了。 没想到你又搞了一个火车绑票案。两个乘警让你给祸害了，报纸上连篇累牍的又都是你的新闻。这些案子哪一件你不得花费现大洋呀？恐怕还都没少花吧？你别不认账，我今天也不是抓你来的。 可是再一再二，你不能再三再四吧？如果给脸不知道接着，那如果再闹出事来，可别怪兄弟我不讲情面。” 掉蛋儿的局长毫不在意的说“老兄，说是我搞的，你得拿出证据。人证、物证都齐全了，我认罪伏法。光听那些案犯的一面之词，你治不了我的罪。你说的甚再三再四，我也听不明白你说的是甚事。” 厅长说“你我都在警界多年了，戏法都知道怎么变。想拿你的证据太简单了，就看我想不想动你了。我警告你，在陕西你老老实实的，我不会动你。离开了陕西，你要好自为之！” 掉蛋儿的局长满不在乎的说道“您老兄请便，我现在是老百姓一个，婆姨也走了，儿女也不理我了，你说我这光脚的还怕甚穿鞋的吗？老兄你记着，老话说得好，硬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现在就是那个不要命的！我想要干甚，谁也别想拦着！” 厅长说“既然你把话说绝了，我也就没甚可说的了。生死有命，告辞！” 掉蛋儿的局长冷冷的说道“不送！” 厅长去的时候，是带着微型录音机去的，当厅长给督军播放了这段录音的时候，郑州的青帮正在计划着火烧殷墟阁！ 五大伯和六大伯远远的跟在爹的身后，爹是不知道的。而那一老一小两个鬼也并没发现身后有人跟踪。前前后后五辆黄包车穿街过巷，过了闹市区来到了一条僻静的街道，两个鬼在一处显赫的大宅门前下了黄包车，上前按响了门铃，很快大铁门上的小窗口打开了，双方交谈了几句，看门人开门放这两个鬼进了门，然后又关上了大铁门。 爹也下了黄包车，犹豫了一下，让黄包车略等，也上前按响了门铃。大铁门的小窗口又打开了，一张脸出现在小窗口里边。看门人看着爹问道“你找谁？” 爹说“请问这是中原商会赵会长的府上吗？” 看门人很客气的说“对不起先生，您找错地方了。” 爹说“对不住，打搅了！” 中原商会本来就是爹假设的托词，无功而返只好又上了黄包车。这时候五大伯和六大伯的黄包车也上来了，三个人会意的点了一下头，三辆黄包车又都回到了殷墟阁。 听了爹和五大伯、六大伯的汇报，三大伯皱着眉头说道“这两个鬼去到的究竟是谁家的府邸，这个必须要弄清楚。陕西警察厅厅长刚跟掉蛋儿的局长见了面，这边儿立刻就有了动静，我们不得不防。” 我说“这一老一小去的地方，我估计是青帮老大的宅子，我现在马上落实一下。” 我拨通了警长的电话，立刻就印证了我的猜测，这两个鬼正是去拜会了青帮的龙头老大。 三大伯说“看样子他们这是要对殷墟阁下手了。但是殷墟阁地处商业街，是郑州的闹市区，他们如何置殷墟阁于死地，我们却一无所知。这些日子咱们就多加提防吧！殷墟阁里仍然是山娃子和权丽在这儿盯着，其他的人都在外面找好位置防备着，一旦殷墟阁附近出现不三不四的人，就立即聚拢以防不测！” 当天晚上大胡子来到了殷墟阁，告诉我说“高老板，今天两个陕西来的老客拜会了龙头老大，带来了一封信，和一张五千大洋的汇票，龙头老大让我们准备十桶汽油，说是明天晚上要用，不知道要干啥用。” 我头脑中立即反馈了两个字“纵火”！我给大胡子拿了十块大洋，大胡子高高兴兴的收下走了。我立即给警长打了电话，把大胡子说的情况通告了警长，并把我的预测也说了。 警长在电话里说“你等着，我马上就到！” 我和五位老人家齐聚会客室，警长也很快就到了。事情紧急，案情重大，都没再说客气话，立即切入了主题。 警长说“蓄谋纵火，这是大案要案，而且是在郑州的繁华闹市商业街区，这件案子非同小可。咱们先议一下，拿出个初步方案，我明天向局长汇报，这回非干出个漂漂亮亮的，抓他个纵火现行，一举打掉郑州的青帮。” 我说“陕西来的那两个家伙和他背后的主使也别放过。” 警长兴奋的说“跨省大案，百年不遇呀！这案子要是破了，那真可以震惊中外了！” 三大伯说“计划周密点儿，尽量做到不让一个人漏网，升职加薪指日可待呀！” 我说“咱们先来设想一下，这十桶汽油他们会用在啥地方。” 五大伯说“那还不简单，往殷墟阁门脸儿上一泼，点把火儿就烧了。” 警长说“那不是纵火，那是吓唬人呢！而且也用不了十桶汽油，有半桶就够了。我分析，他们这次最大的可能，是在后半夜动手，首先打开殷墟阁的店门，进到屋里，汽油在屋内泼洒，起火点应该是从厨房烧起，这样可以说厨房是火源，而且在室内烧起，外边察觉到了的时候，已经很难扑救了。如果是这样，这帮家伙不可谓不狠呀！” 我说“哥哥，如果真如你所料，我们应该如何办呢？” 警长说“咱们做好四个预案，第一，防止他在门面纵火，这个简单，在殷墟阁门外安排好警察就行了，只要他们一动手泼汽油，我们就稳抓个现行。 第二，关门打狗，放他们进入殷墟阁，让他们泼汽油，不等他们点火，警察破门而入，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第三，立即连夜拘捕青帮龙头老大，搜查那封陕西俩鬼交给龙头老大的信，这是能要他们两条狗命的证据。 第四，连夜拘捕住在黄河大酒楼的两个鬼，这是人证，从现在就必须安排警察，监视居住，防止逃逸。” 四大伯听得目瞪口呆，挑起了大拇哥由衷的赞佩说“了不得呀！不愧是当警长的，分分钟就把计划想的滴水不漏，你是神仙咧！” 我说“啥叫专业，这就是专业。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外行是干不来的。” 警长说“我再说一点，就是明天殷墟阁一切照常，千万别露出任何破绽。晚上关门以后，屋内就不要留人了，你们老几位随同警察一起行动，抓捕结束后，你们马上打开殷墟阁的门窗，让汽油尽快的挥发掉，杜绝后患。我就不多呆了，马上向局长汇报，这是大案要案，牵扯到外省，耽误不得哟！” 第二天白天，殷墟一切如常，这事儿只有我们几个人清楚，没让伙计们知道。晚上大胡子又来了一趟，把后半夜进到殷墟阁屋里放火告诉了我。 我说“已经布置好了，后半夜谁带队放火？谁负责点火？” 大胡子说“龙头老大让我带人放火，我负责点火。高老板，我该咋办？” 我告诉大胡子“泼汽油以后不要点火，厨房有个后窗，你可以从后窗跑出去，警察看到你的大胡子不会抓你，你是安全的。” 我给大胡子又拿了二十块现大洋，大胡子心满意足的走了。 晚上的时间感觉过的很慢，殷墟阁每天都是十点钟关门，这天商业街到了十点钟就都熄灯了。我让伙计们都回家了，跟伙计们说今晚我在店里，要拢拢账目。伙计们很高兴，不用留人值夜了，都很开心的走了。 时间过了十点半，我也按照计划离开了殷墟阁，跟几个大伯一起和警长汇合。权丽回家了，这种事情不让她参与，女人嘛，还是要格外保护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殷墟阁的前后左右已经都在警察的包围中。今晚的行动绝对做到了隐秘，警察都是正常回家，十点钟以后才被警车从家中接出来，保证了信息的保密，绝对不让行动泄露。 时间大约在后半夜三点钟，十几个黑影来到了殷墟阁的门前，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一桶汽油，悄无声息的撬开了殷墟阁的店门，依次钻进了殷墟阁。 警长指挥警察，悄悄的来到了殷墟阁的店门前，就等着大胡子从厨房后窗跳出去，前后夹击，共同收网。 很快，殷墟阁的后面响起了警笛声，这是大胡子跳出了厨房后窗的信号。前门的警察打开殷墟阁的店门一拥而入，殷墟阁里浓烈的汽油味儿刺人的眼鼻，泼汽油的这十几个青帮小喽啰，做梦也没想到警察会出现，一个个连反抗都没有，全部束手就擒。 黄河大酒楼的那俩老鬼小鬼，在睡梦中就被警察拎出了被窝，迷迷糊糊的就被戴上了手铐子押上了警车。扔进了局子俩人还没明白，怎么又进来了呢？ 抓捕青帮龙头老大费了点儿事儿，大铁门是上了锁的，警察翻墙进去以后，先把看门的抓出来开锁，结果惊动了龙头老大。龙头老大持枪拘捕，好在双方对峙没有开枪，在警察的围捕下，龙头老大知道大势已去，再抵抗没啥意义了，最终还是交枪投降了。 对龙头老大宅子的搜查很顺利，陕西的来信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五千现大洋的汇票已经存入了银行，现场审问也没费太大的事儿，龙头老大挺开事儿的，一五一十都招供了。 殷墟阁里灯火通明，所有的门窗都打开了，让汽油尽快的挥发掉，明天还要开门营业呢！ 警长连夜通知河南各大报社，明天早晨警察局召开新闻发布会，由警察局长亲自发布重大案情通报。河南省警察厅厅长届时出席新闻发布会。 各大报社接到了通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大清早的接到警察局的通知，而且是主动打来的电话，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以往都是记者听说了案情的信息，多方探询，警察局一概闪烁其词，从不透露半分。这回不声不响的，一夜之间作风大变，主动通知报社，这其中必有故事呀！而且河南省警察厅厅长还亲自出席新闻发布会，这都是不同寻常的！各大报社马上安排记者，早早的就都到了警察局等候。因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案情，都在粉粉的猜测。 日报的说“这案子小不了，不是绑票杀人，就是拦路抢劫。重大案子，把厅长都惊动了。” 晚报的说“骗财骗色、强奸妇女这也都是大案子，不过没听见一点儿消息呀？” 省报的说“这案子来的太突然了，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全省发号外了，社长守着电话等消息呢！” ‍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六十一 ‍警察局召开新闻发布会‍抓罪犯河南警察守规矩‍‍ 第二天早晨，郑州市警察局的门前就像是农村赶大集似的，人如潮水般的涌来。 记者的长枪短炮抱在怀里，做好了抢镜头的准备。路过的老百姓看到这么多的报社记者在这儿，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 看热闹是中国老百姓一个特殊的爱好，手里边儿没钱，看电影，看戏都得买票。花钱买票舍不得呀！看个热闹不用花钱，这个机会不能错过。所以这警察局的门前人是越聚越多。 那年月开小轿车的人很少，稍微有点儿钱儿的人，出门都坐黄包车。由于警察局门前人太多了，黄包车到这儿都过不去了，这就越发引起了人们的好奇。 黄包车要改道儿，坐车的不干了。说“就到这儿！你就到这儿！就到这儿吧！车钱我照给，我得留这儿看看究竟发生了啥事儿。” 本来定的是八点半举行新闻发布会，这帮记者为了抢一个好的摄影位置，七点半就都来了。 你想一想，一个小时的时间呢！这好奇心的老百姓得聚多少人呀？ 眼看着快到八点半了，警察厅厅长的小汽车到了。到了也没用，开不过去。汽车打喇叭不管用，也别说不管用，是根本就让不出道来！ 厅长也没办法，只好下车走吧。司机在前面挤着开路，从人群当中硬挤出一条缝来。厅长在后边跟着，急得浑身冒汗。 局长在警察局里边呢，不知道厅长是怎么回事儿。心说这厅长怎么还不到呢？说好了要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八点半你老人家不来，这个会我是开还是不开呢？ 八点半不开会，我就是不守时，说话不算话。八点半准时开会，厅长不到我怎么开？局长在屋里正转腰子呢，厅长一推门进来了。 局长一看，厅长满脸流油、驴脸淌汗，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喘气。 厅长缓过一口气来说“你这门口是怎么回事儿？这人群就跟赶集看戏不要钱似的。我这车也开不过来，要不是我这司机年轻能挤，我今天我都进不来呀！” 局长说“我昨天晚上就是按您的意思通知了各家报社，没这么多人呀？各路记者都来了，也不至于把路堵上了。” 厅长说“前边的都是记者，后边的都是老百姓。怎么就那么愿意看热闹呢？” 局长说“厅长，老百姓来的人多，那是好事呀！咱不怕人多呀！毕竟看报纸的老百姓没有多少，可是今天上午新闻发布会，这些看见的听见的老百姓回去这么一说，不是比报纸更管用吗？” 厅长说“嗯！要照你那么一说，这还正经是好事呢！看看到点儿了没有？” 局长说“别管几点，您发话就是正点！” 厅长说“那就开会吧！” 局长带路，厅长跟着，后面是一帮警长、科长，呼呼啦啦，前呼后拥的，这就走出了警察局的大门。 扩音设备早就准备好了，局长往麦克风跟前儿一站，那是神采奕奕，精神焕发。案子破了，这是长脸的事情，值得大说特说。局长抿了抿头发说“各位记者朋友们！尊敬的市民朋友们！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郑州市警察局召开新闻发布会，是要向大家公布昨天夜里发生的一件重大的案件。 这个案件，不但牵涉到我们郑州市的青帮老大，而且还有外省的不法分子参与。这种跨省作案，两省的黑道分子联合共谋，是近年来所没有的。 我们郑州市警察局，采取了秘密侦查，摸清了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确定了主要的作案人，摸准了两个外省来到河南的不法分子的行踪，定点定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视、监督，不给不法分子留下丝毫的可乘之机。 就在昨天夜里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这些不法分子，采取了在人们熟睡的时候，入室作案。 十几个歹徒，每人提着一桶汽油，撬开了我市繁华闹市商业区文物古董店殷墟阁的店门，进入到了殷墟阁的屋内，泼洒了十几桶汽油。 歹徒的行踪和准备纵火的意图，我们警察局早已了如指掌。就在歹徒泼洒汽油准备纵火的千钧一发之际，早已埋伏在殷墟阁四周的警察队伍，冲进了殷墟阁，将十几名歹徒一网打尽。 在擒拿十几名歹徒的同时，我们的警察在郑州市黄河大酒楼，把外省潜入到我市的两名不法分子，一举抓获。 同时被抓捕的，还有横行我市多年的青帮龙头老大。在他的住宅里，警察当场搜到了他们密谋作案的来往信件。 青帮的龙头老大得到的赃款五千块现大洋，已经存到了银行，现在被我局扣押封存。 这次案件，是两省的不法分子勾结作案，历年少见。隐藏在外省的黑社会人物，我们将会同外省的警察部门，将罪犯一体缉拿归案。 具体详细的情况。如果媒体需要，可以在会后联系我们在现场具体指挥的警长，给媒体的朋友们做进一步的详细解答。 下面，有请河南省警察厅厅长发表感言。” 警察厅厅长也是志得意满啊，走到了麦克风前高声说道“这么大的案子，一夜之间就侦破了。而且所有涉案人员没有一个漏网的，这说明我们郑州市的警员是高素质的。警察的责任和义务，就是保护我们老百姓不受歹徒的侵害。如果有歹徒不顾民国法律，胆敢顶风作案，民国政府的法律，民国警察的胆识，必将使歹徒受到法律的严惩，让我们的人民安居乐业。我的话完了。谢谢大家！” 厅长的话说得很是慷慨激昂，别管老百姓听着怎么样，他自己是真信了。案子破了，歹徒抓了，说什么都有理。 局长的讲话，厅长的讲话，记者还不满足啊。局长不是说了吗？可以直接采访办案子的警长。那还客气啥呀？厅长讲完了话。记者跟着厅长和局长，直接就进了警察局。 局长把记者们带到了警长办公室。警长这叫一个风光呀！把得到消息以后，如何设计谋划，如何部署警力，如何前后左右把殷墟阁围了个水泄不通，如何在歹徒点火之前迅速的冲进了殷墟阁，一举抓捕了十几名歹徒，说的是详详细细。 那一天的警长，可以说是口吐莲花、巧舌如簧。事后记者们说。听警长介绍情况，使记者们好像身临其境。这也使记者们写的新闻稿件更加活灵活现。 河南的稿子一发，全国的报刊跟进。陕西那个掉了蛋儿的铁路警察局原局长，立刻就得到了消息。他是又气又急又是着急上火啊！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策划的这么周密，用的还是河南的黑道龙头老大，怎么就会露了馅儿了呢？ 派出去那一老一小两个人，按照他的嘱咐，从没离开过黄河大酒楼，怎么还会让人发现了呢？ 这河南警察也太厉害了！自己在位的时候，确实是抓弄了不少钱。可是就为了这个秦汉斋，我是伤了人，丢了脸，败坏了钱。 这次陕西警察厅肯定还得找我的麻烦，上次厅长来了，我是根本没给他任何的面子呀！我琢磨着这次他也不可能给我留面子。 毕竟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呀！虽然说钱能通神，但是这次办案的是河南省的警察，我不知道花多少钱才能买我一条活路。 秦汉斋还在，却早已物是人非了。这帮人跑到了河南，可仍然是干得风生水起。 我这二年这是怎么了呢？怎么就会处处不得烟儿抽呢？难道说我也得像他们一样一走了之？ 可是案子已经破了，案子一破，我银行里的钱立刻就冻结了。我随身能带几个钱儿走啊？离开了陕西到了外地，我基本就变成了穷光蛋了。既不会经商，又不会做买卖，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又能干甚呢？ 还没等这个掉了蛋儿的原铁路警察局局长想明白了，陕西的警察陪着河南的警察，已经敲他的家门了。 这叫发昏当不了死，你总不能不开门儿吧？这个掉了蛋儿的局长万般无奈，硬着头皮打开了屋门。陕西的警长进了屋没说话，河南来的警长可是没客气。说出来那话还挺气人的，河南这警长拉着长声说道“要按理说呢，您老人家原先是铁路警察局的局长，虽然您这铁路警察局自成系统，但这警察局的规矩都是一样的。 您是个老前辈，跟您比，我们就是个小后辈儿。但是您犯了规矩，犯了法了，我们就对不起您了，还得按照规矩来。手铐子呢，您还真得带上。要不然我们犯了规矩，回去就不好交差了。 看在您是老前辈的面子上，您家里还有什么事儿要办？家属还有什么话要交代？您现在就赶紧办赶紧说，一会儿手铐子往您的腕子上一铐，您就算归案了。” 这位掉了蛋儿的原铁路警察局局长一听，河南警长这话说的，那是不软不硬，绵里藏针呢！这是两个省的警察来抓我呀！看这意思，有钱也用不上了。 那我就认了吧！到了河南，我再见机行事。想到这儿说“你们诸位是官差，规矩我懂。我谢谢诸位给我个面子。要去河南了，我得带几个零钱走。在路上吃啊，喝呀。我还不想受委屈。还请你们多多担待。” 河南的警长说“没说的，需要带多少钱？您自己掂兑着。家里人不留个话了吗？” 掉了蛋儿的局长说“家里没人啦，婆娘跑啦，孩子走啦。我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这次到河南一蹲监狱，连吃带喝我就都有了。您诸位稍等我片刻，我把钱带上咱就走。” 在两个省的警察监督下，这位掉了蛋儿的局长。把家里的现金都揣在了一个手提箱里，两手一伸，河南的警长把手铐子一铐。伸手接过了这位掉了蛋儿的局长装满了现金的手提箱，请陕西来的警察当场验证，双方交接完毕，河南省的警长带着掉了蛋儿的原铁路警察局局长踏上了归程。 河南的警长可是个精明人，早就把押解的人犯摸清楚了底细，知道这个家伙在铁路上的能量，所以上了火车以后倍加小心，四个警察押解一名犯人，足见河南警方对这名罪犯的重视程度。四名警察轮流休息，眼睛都不眨一下，犯人上厕所都不准关门，手铐子一直带着，卧铺车厢中日夜都有一名警察是站着的，这让这位掉了蛋儿的原铁路警察局局长很是无计可施。 火车马上就要到终点站郑州了，这位掉了蛋儿的局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几位真是尽职尽责，马上火车就要进郑州站了，我谢谢几位一路上的照顾。我那手提箱里的现金我不准备带着了，就送给几位吧！” 警长笑么哈的说“哟！这可是飞来凤呀！意外之财，照理说我们哥儿几个不拿白不拿。可是您老人家省省心吧，您这手提箱里的大洋钱，谁敢动呀？您别忘了，这是两省办案，交接单上写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您是不想要这笔钱了，我把您这意思呈报上去，犯人资产自愿交公，送国库了可以，我们哥儿几个不占这个便宜！” 掉蛋儿的局长苦笑了一下说“既然几位不贪不占，那我还是留着在监狱花吧！” 警长脸色一变，嘲弄的看着这位当年的风云人物说道“您这名字响彻了大江南北，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为了把您安全的押解到郑州，郑州市警察局选择了我们这四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警察。钱好拿，可是不好花。您老人家这套跟别人玩儿可以，在我们哥儿四个身上不好使。别以为警察都像你一样，收起你那套吧，告诉你，你的案子要开公审大会，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掉了蛋儿的局长脸色蜡黄，两只眼睛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他想不明白，往日的顺风顺水，怎么就会一朝改变了命运，催命索就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了呢？ 火车进站了，警长带领三名警员，押解着这位精明了多半生的原来的高官而今的罪犯，在下车的旅客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郑州火车站。 在出站口迎接他们的，是成群的记者，多角度的拍照留下了永恒的纪念，可惜他只不过是人世间被唾弃的可怜虫而已。 郑州市警察局局长亲自迎接警长等人顺利归来。看着戴着手铐萎靡不振的原陕西铁路警察局局长，郑州警察局局长面对记者发表了即兴讲话。局长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尊规守法，是民国每个国民的责任和义务，无论你是政府高官，还是草民百姓，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们眼前这位戴着手铐的犯人，不久前曾经坐在陕西省铁路警察局局长的座位上，作威作福，不可一世。他就是陕西铁路系统的阎王爷，可是这个阎王爷不好好的为国民、为政府效力，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干出违法犯罪的勾当，致使民怨沸腾、国法难容，今天锒铛入狱，等待他的将会是公审公判。把罪犯押上警车！” 记者的长枪短炮，又是一阵忙碌。明天的报纸，又有得看喽！ ‍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六十二‍‍公审公判万人空巷‍罪犯伏法大快人心 ‍ 中华民国的审判程序，严格规定，警察局负责案件侦破、证据搜集，检察院负责提起公诉，法院负责依法判决。但是民国期间唯一的一次公诉公审公判，就发生在河南郑州。 这是个新鲜事儿啊！原先法院判案子都是在法庭，这回法院判案子要公审公判。郑州市的中心广场上搭了一个老大的审判台子，扯着横幅上书十二个大字“河南省郑州市公审公判大会”。 那天的郑州市啊，可以说是盛况空前。老百姓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真可以说是做到了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上到八十岁的耄耋老翁，下到六、七岁的黄口小儿，儿媳妇搀着老婆婆，闺女搀扶着老娘，全家出动，万人空巷。 那天郑州市的贼王发话了，公判大会，全体小偷歇业一天。不准盗窃，违令者剁去小手指，赶出小偷群体，终生不准从事这个行业。 贼王说了，这辈子没见过的新鲜事儿，给老百姓出气了。咱们虽然是贼，但是民有民道，贼有贼道。逢年过节咱们都不扰民，不偷民，今天就是咱们郑州最大的节日。谁要是敢动老百姓家里的一棵草。我就要他的好看！ 不光贼王发话了，商会的会长也发话了。全体商户歇业一天，都去参加公审公判大会。这是百年不遇万年不遇的，这辈子好不容易碰上一次，还做啥买卖呀？老百姓都去看公判大会了，咱也别闲着。都到会场去，看看那些坏蛋究竟落个啥下场。 郑州各个工厂的老板也说了，今天停产一天，都去看公判大会。全中国都没有的事儿，在咱们河南碰上了。都去看公判大会去，以后孙男嫡女问起来，咱得把这事儿好好的跟孩子们念叨念叨。别回头孩子们问起来咱不知道，丢脸掉价呀！ 乡村里也知道这事儿了，农民说这个咱可不能错过了。法院审案咱也进不去呀，这回在广场上审案，说啥咱也得看看去！ 省警察厅、市警察局全体警员倾巢出动。干什么呀？维持秩序啊！郑州市几百万人口，别说都来呀，来一半也受不了啊！ 就这一上午的功夫，望远镜脱销了。怎么回事儿啊？都让有钱人买走了。人家怕离远了看不清楚，望远镜一看，清清楚楚。全家老小每人一台望远镜，这叫有钱花在刀刃上。这辈子可能就看这一回了，公审公判嘛！别落下！民国没有，郑州独创。 记者更不落后，拿着记者证，占据了前排的最好位置。郑州报纸的记者，郑州电台的记者，河南省报的记者，河南电台的记者，扯电线，接麦克风，调试录音机一通忙呵，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好位置都让他们占去了！ 您别以为这就算完了，还有外地外省的记者呢！大报优先，还有数不清的小报呢！民国期间，民间办报，民国政府不办报纸。地方的小报成千上万呢！花边新闻天天登，明星的糗事数不清。 这回好了，明星啊，你一边儿呆着去吧！公审公判大会，必定占据头条！都是舞文弄墨的，谁的笔头子也不弱。这回咱们就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看看谁能把这个案子写出花来。 中华民国报业协会发出通知，对于这次的采访报道，要全国评奖，选出民国第一大笔杆子！ 公审公判大会还没召开呢，您看广场上是人山人海，乌泱乌泱的。放眼看过去没别的。全是人脑袋。郑州。正经的全是人粥了！ 上午九点，郑州市高等法院的警车开进了主席台前。审判长，主审法官，书记员，昂首挺胸地走上了审判台。 记者的照相机又是一通忙啊！两名警察押解一名人犯，十好几名人犯，三十多个警察从警车上下来，按照次序依次排好。 记者嘁嗤咔嚓又是一阵拍照。 九点整，审判长敲响法槌高声宣布“河南省郑州市高等法院，公审公判跨省串谋在郑州闹市区商业街上，妄图纵火烧毁殷墟阁商店。案件侦破，案犯悉数归案。审判大会现在开始。把罪犯押上审判台！” 法警押着案犯，那是雄赳赳气昂昂。所有的罪犯都低着头，全都是镣铐加身。 底下有明白的呀，这一个说“看见了没有？砸着脚镣戴着手铐呢！这都是重犯呢！” 那个说“跨省作案，要在商业街放火，这是重罪！手铐脚镣的待遇，小偷小摸的能享受着吗？” 这个说“据说这里边儿还有大官儿呢！放着好好的官儿不做，怎么干起违法犯罪的事儿来了呢？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那一个说“这就是有钱烧的，不知道怎么好了。别看他们现在穿的是囚服，是犯人的衣裳，平常日子人家穿的，那都是人模狗样的。” 审判长敲响了法槌，朗声说道“带犯罪嫌疑人，原陕西省铁路警察局局长。” 听审判长宣布带上来的这一名罪犯，全会场就是一阵骚动。陕西省铁路警察局的局长啊！那是一省的大员，主宰着全省铁路系统的安全，怎么成了罪犯了呢？ 审判长连敲法锤，高声说道“肃静！肃静！” 全场黑压压的人群渐渐的肃静下来。审判长问道“罪犯原来是什么职务？” 这位掉蛋儿的局长回答“陕西省铁路警察局局长。” 审判长说“三年前，你串通火车站站长，劫持了一节儿车厢。车内有故宫博物馆的一个馆长，两个副馆长。还有重要的文物大禹九鼎。劫持列车的事，是不是你策划的？” 掉蛋儿的局长回答“是我策划的。” 审判长继续发问“当时火车站站长领罪入狱。对你的判决是什么？” 掉蛋儿的局长说“因为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我被行政处罚开除公职。” 审判长又问“开除公职之后，你不思悔改，又策划了铁路绑票案。有没有这事儿？” 掉蛋儿的局长说“有这事。但是绑票没有成功。属于犯罪未遂。” 审判长说“犯罪未遂，并不等于你没有实施犯罪，而是被侵害的对象察觉到了你所策划的阴谋，及时的阻止了你的侵害。 列车绑票案没能得逞，你并没有接受教训，继续策划了瓷瓶子造假，制作了赝品‘高火莹红，残阳对莹’，用金钱买通了一老一少，意图毁坏陕西省文物古董名店秦汉斋的名声。这事有没有？” 掉蛋儿的局长说“这事儿也有，确实是我策划的。但是实施这件事的不是我。” 审判长说“自己躲在幕后。出谋划策，设计陷害，对被侵害的对象出手狠辣。以泄私愤为目的，花钱买通凶犯，制造了一连串的大案要案，社会影响恶劣，百姓惶恐不安。 一连串的构陷失败后，你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坐镇陕西，派出爪牙，潜入我河南省，勾结郑州市的青帮龙头老大妄图实施纵火，烧毁陕西籍商人高峻山的文物古董店殷墟阁。这事有没有？” 这个掉了袋儿的局长，知道罪责难逃。坦然承认“审判长，你说的这些个都是我干的。” 审判长说“你原先身为铁路警察局局长，知法犯法，把警察的职责保家安民扔到了九霄云外。只想着谋私利、泄私愤。置民国的法律于不顾，勾结匪类，实属胆大妄为。 今天面对本法庭的审判，你丝毫没有悔罪的表现。对所犯罪行表面上坦然承认，实际是对民国法律不屑一顾，实属罪恶昭彰，恶贯满盈。按照民国法律，依法判处死刑。此宣判为最终判决！押下去！ 法警，把为虎作猖的两名帮凶押上来！” 这一老一小的两个小子，可就没有他们主子那么镇定了。虽说出谋划策，都是那个掉了蛋儿的局长干的事儿，可是冲锋陷阵的一直就是这两个小子。 铁路绑票案的那两个乘警，已经在天津认罪伏法了。这一老一小的两个糊涂蛋，也已经在陕西省监狱在押。怎么跑出来的？如何来到了河南？这是需要当庭审问明白的。 当这一老一小两个帮凶被押上审判台的时候，广场上议论纷纷的声音又形成了一股热潮。 年轻人指着那个年轻的帮凶骂道“年纪轻轻的一身力气，干点啥不好？专干坏事，心甘情愿的给人当狗。揍他！”‍ 台下的臭鸡蛋、砖头瓦块儿纷纷的砸向了那个年轻的帮凶，脑袋当时就破了。要不是法警及时制止，这小子当时就得被打坏喽！ 上年纪的指着那个年老的破口大骂“这个老王八蛋，这辈子算白活了。放着人饭不吃，心甘情愿的去吃狗屎。为了几个钱，把祖宗八代都卖了。还活个啥劲儿呢？自己扎尿盆里一头死了算了！” 做买卖生意的说“卖啥你也不能把自己的良心卖了呀！人生谁也不容易，年轻人要学好走正道，上了年纪你要带好年轻人。这俩人可倒好，王八加上大眼儿贼，一对儿混蛋！” 姑娘媳妇老太太在那儿骂“这就是一对儿损种。家门不幸，出了这种人。丢人现眼不说，大家看看这俩人这揍性，贼眉鼠眼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广场上老百姓骂街的太多了，审判长紧着敲法锤，高喊着“肃静！肃静！肃静……”审判台下才渐渐的安静下来。 审判长说“犯罪嫌疑人，你们俩人对所犯罪行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一老一少两个坏家伙，根本没用审判长审问，竹筒倒豆子，干干净净把所犯的罪行从头至尾说的清清楚楚。 从俩人每人拿了掉蛋儿的警察局长一百块现大洋开始，如何到陕西乾县找到了制作赝品的匠人，仿制了赝品瓷瓶子“高火莹红、残阳对莹”。然后冒充古代珍品放到了秦汉寨斋。没想到被秦汉斋当家老板佛眼青瞳识破了，被法庭判刑入狱。掉了蛋儿的原铁路警察局局长，如何花费重金买通了典狱长，把俩人放出监狱来到河南。在郑州联系了青帮龙头老大计划在夜间放火。要把殷墟阁付之一炬。前前后后一点儿不落的都供述了。 两小子在法庭上。痛哭流涕。认罪伏法。只求依法判决，给他们留条狗命。 把这一老一小两个混蛋帮凶押下审判台后。审判长下令。把郑州市青帮的龙头老大押上来。 今天的审判这叫高潮迭起呀！刚才审的，都是陕西省的罪犯。都是外省的呀！所以说是大案要犯。但是跟郑州的老百姓关系并不是那么密切。所以老百姓在痛恨之余，骂过去也就算了。 但是这个郑州市的青帮龙头老大可就不然了。青帮在郑州已经形成了将近四百多年了，从清朝到民国，渗透了社会的方方面面，基本上已经掌控着郑州市的社会底层。 按着江湖的规矩，青帮应该是不扰民不害民，不和民国政府作对。双方各取所需，相对安然无事。 但是，郑州的这个青帮龙头老大有点忘乎所以了。不但对下边的青帮弟兄不加约束，反而不时的支使青帮的弟子寻衅滋事、扰民害民，成为了郑州市社会上的一大祸害。 这次为了五千块现大洋，竟然指使手下，纠结了十几个凶徒，妄图在商业闹市区纵火，实属罪不可赦。 所以法警把青帮龙头老大押上审判台的时候，台下的群众高呼口号，纷纷要求严惩罪犯，还郑州市民一个清平世界。 审判长问青帮老大“老百姓的呼声你都听到了。你犯的罪行证据确凿，你也抵赖不了。你是怎么想的，怎么做的？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如实招供，别等证人到场你再低头认罪。” 青帮老大说“我也知道，这些年我也作到头了。收人家的钱替人家办事儿，我青帮的徒子徒孙们，这些年坏事也没少做。根子呢，都在我身上，跟我青帮的弟子无关。证据都在你们手里，我抵赖也没用。民国有法律在那儿，该怎么判你们就怎么判。人生不过就是一死，二十年后老子还是个好汉！” 审判长说“好，临死不倒棱角，我敬你是条汉子。不过民国的法律在这儿呢，恐怕饶你不得！不然对郑州市的老百姓也没法交代。 你作恶了这么多年，现在台下是郑州的父老乡亲们，人生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你有什么要跟郑州的父老乡亲们说说吗？” 青帮老大转过身去面对着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扑通一声，当场跪倒，仰天长啸着“我对不起生我养我的河南！我对不起郑州的父老乡亲！我对不起多年跟着我的弟子！我对不起生我养我的爹娘！我对不起跟着我多年的老婆孩子！我对不起天地人生！今天在这儿，我给父老乡亲们磕头谢罪了。来生再见，我当牛做马来赎我这辈子的罪孽！” 说罢，这位不可一世、气焰熏天的青帮龙头老大，当场磕头如捣蒜，满脸是血的被法警押下了审判台。 ‍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六十三‍‍斗转星移人生匆匆过‍夜不归宿踪迹何处寻‍ 最后被押上审判台的。是那天夜里放火的十几个小喽啰。这些人可没有龙头老大那个骨气。腿都吓软了，已经走不上来了。两个法警架着一个，一松手扑通就跪下了。法警没办法，只好是俩人架着一个。审判台上出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法警比罪犯都多。 对这些放火的虾兵蟹将也没轻饶，可是也没重判，因为纵火是重案，虽然已经泼洒了汽油，但是因为没能实施点火计划，属于纵火未遂，根据犯罪的轻重，判处了八至十年不等的刑期。 原先以为没命了，这回忽然死里逃生，好像都捡回来一条命，押下审判台的时候，好歹都是走下来的。这些都是穷苦人，受人差遣，作奸犯科，脑子不够使的，自己认倒霉吧！ 今天的老百姓可是太痛快了！太开心了！罪犯伏法，地痞清除，社会看样子能够清明、清静一段时间了。 记者们更是忙的够呛，胶卷儿换了一卷儿又一卷儿，电台的录音磁带换了一盘又一盘。估计报纸和电台。这些日子连篇累牍的报道是免不了了，恐怕要在全国掀起一阵新一轮的新闻热潮。 大胡子受到了重奖，掉蛋儿的局长送给青帮老大的五千块现大洋，警察局奖励了两千块给大胡子。为了不让青帮群龙无首，大胡子坐上了青帮龙头老大的位置，但是直接听命于警长的指挥，算是一个郑州青帮傀儡皇帝。 大胡子还算挺听话的，问警长和我，这两千块现大洋该咋办？我和警长的意见是一致的，新官上任，得笼络人心。尤其这些青帮的底层，清规戒律束缚着身子，稍不留意就是一顿无情的体罚，日子过得清锅冷灶，养肥了帮主，苦了自家。 这回大胡子上台当了老大，把这两千块现大洋一点儿不留，慷慨散财，全都分给了手下的弟兄们，立马就获得了一致的推崇，顺利坐上了龙头老大的位置。 原来青帮龙头老大的宅院，政府作为赃物资产予以没收了，警长给大胡子找了一处郊区的小院子，清幽雅静，这就是郑州市青帮现在的总部。 手下的弟兄们被郑州市的市政服务局雇用，负责郑州市主要商业街区和各级政府部门所在区域的保安巡逻，也都算是有了一份体面的职业。 原青帮老大的老婆和孩子遣送回原籍河南安阳，原籍也有一份产业，也算做一个不错的归宿。 山西省监狱的典狱长私自释放囚犯，这回还在监狱，不过不是管理监狱，而是戴罪服刑，刑期二十年，估计这辈子是出不来了！ 案子看得大快人心。这在民国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河南这个人口大省。一下子冲上了中华民国新闻的首页。 郑州市的警察局长，升职做了河南省警察厅的副厅长。破案有功的警长直接提职，做了郑州市警察局的局长。轮功行赏，无可厚非。这件事做的如此的漂亮，得到了老百姓的高度赞扬，民国政府同样也感到光彩十足。 殷墟阁和警长的关系……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和警察局局长的关系，一直保持的非常融洽。 我答应大胡子的事儿，也全始全终的做到了。在陕西给大胡子找了一个年轻的寡妇，大胡子坐上了青帮老大的位子，又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媳妇儿，可谓是心满意足。 星移斗转，日月轮回，转眼之间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二十多年间，几个大伯、大娘和我的爹娘相继去世了，我也在人生的磨砺中蜕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河南人。 权丽生了一个男孩儿以后，就再也没能怀孕。我给孩子起名叫高剑，希望他在今后人生的道路上，能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所向无敌。 高剑大学毕业后没去谋个职业，在殷墟阁当了个少东家，在文物古董行业里也还算小有名气。有几家托人上门提亲，姑娘都是大家闺秀，但是高剑都拒绝了，他要自己找个心仪的姑娘。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好猜度，由他吧！ 安生的过了二十多年，本心里以为此生应该平安无事了。谁知命运多舛，天命难违，万事皆由天定，是由不得人的。 家里已经没有那么多人口了。那一所两个院套的大宅子，已经用不上了。我和权丽商量着把这一所两进的宅院卖了，新买了一套四合院儿。北房三间，东西厢房各是三间。坐北朝南的大门，门两侧一侧是厨房，一侧是餐厅。 房子是足够用了，我和权丽住在北房，厢房留着给高剑结婚用。日子过得是顺风顺水的，没想到问题出在了高剑身上。 高剑白天都是在殷墟阁，晚上殷墟阁关门儿一般都是在十点钟。十点整个儿商业街都关门打烊了以后，高剑就回家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没有任何变化。 可是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碰上了一帮小混混。明显看得出来，这帮小混混是蓄意挑衅。高剑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双方言语不合就动起手来。 高剑是一个人，对方是三个人。三对一的较量，高剑明显的处于劣势。 在较量中，对方一个小个子会点儿武功，一个蹲身扫膛腿，高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对手中的一个瘦高个儿，手持一把匕首对准高剑就要扎下去，就在这个危机的时刻，一个过路的年轻人冲上来，一脚踢倒了手持匕首的瘦高个儿，高剑趁机爬了起来。 这个过路的年轻人，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踢飞了刺向高剑的匕首。高剑借机起身，加入了和小混混的搏斗。 虽然已经是二比三的情势，但仍然是捉襟见肘。幸亏巡夜的警察及时赶到了，小混混落荒而逃。但是警察发现，那名路见不平的年轻人，混战中手臂被小混混的刀子划伤了。 这是高剑的救命恩人呢！万分感激的高剑陪着年轻人一块儿到了医院。经医生检查，并没有伤筋动骨，都是一些皮外伤。 从医院出来，那个年轻人坚持要护送高健回家，说是怕那帮小混混再回来。高剑推辞不掉，就答应了那个年轻人的护送请求。 两个年轻人聊了一路，搏斗中的亢奋余势未退，两个人一路走来谈兴甚浓。 高剑自我介绍说“我叫高剑，你叫啥？” 年轻人说“我姓姚，我叫姚鸣。” 高剑说“你是哪个明？光明的明？” 年轻人说“我是一鸣惊人的鸣。你是哪个健呢？健康的健？” 高剑说“我是一剑封喉的剑。” 年轻人说“厉害！你爹给起的名字吗？” 高剑说“是啊。你的名字也是你爹给起的吗？” 年轻人说“我的名字是爷爷给起的。” 高剑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路上呢？” 姚鸣说“刚下火车，还没找到住的地方。正好碰上三个人欺负你一个人，我气不过就动手了。” 高剑说“你不是郑州人？” 姚鸣说“我从南阳过来，是来碰运气找事由儿的。老家没人了，郑州是大地方，想在郑州找个事由儿混口饭吃。” 高剑说。“你能干点啥？想找个啥事由儿干干？” 姚鸣说“这年头儿，找个事由儿也不容易。能有个活儿干挣口饭吃，有个地方住不睡露天地儿就行。” 高剑说“那干脆你就在我家店里干吧！” 姚鸣说“你家店儿开的是啥买卖？” 高剑说“我家店是卖文物古董的。” 姚鸣说“那我恐怕干不了！文物古董我一窍不通。” 高剑说“不懂慢慢学呗！我家伙计不多，我们大家带带你，很快你就能熟悉。” 姚鸣说“这事儿你能做主吗？” 高剑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跟爹说说，他会同意的。” 姚鸣想了想，也就同意了。正好姚鸣刚下火车没地方住，当天晚上高剑就安排姚鸣住在了东厢房的客房。 第二天早晨天刚放亮，我被一阵扫院子的声音惊醒了。高剑从来也没起过这么早扫院子，我拨开了窗帘看到，扫院子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长得高高瘦瘦的很是文静，看着像是一个读书人的样子。 家里怎么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呢？我穿上衣服走出去。年轻人看见我从上房走出来，规规矩矩的鞠躬行礼对我说“伯父早！您起来了？我闲不住，是不是扫院子把您惊醒了？” 我说“小伙子，你是谁呀？怎么会到我家来了呢？” 姚鸣说“伯父，我叫姚鸣。我刚到郑州。昨天晚上没地方住，少东家就叫我住在了厢房。” 正说着话，高剑出来了，对我说“爹，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路上碰见点儿事儿。三个小混混把我拦住了，我看他们就是没事儿找事儿，没说几句话就跟我动起了手。 结果一个家伙会武功，一个扫膛腿把我扔在地上了。有个家伙正要拿刀捅我，碰上姚鸣刚下火车，把那小子踢倒了。我们两个人对付他们三个人，刚好巡夜的警察来了，那三个小混混跑了。 可是姚鸣为了我受了伤，我陪他到的医院。大夫说都是皮外伤，没啥大碍。昨晚上如果不是姚鸣，那说不定会出啥大事儿。 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正好他是刚到郑州，想找个事由儿做，我想把姚鸣留在殷墟阁，也算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吧。昨天太晚了。没敢惊动您，就让他住在客房了。” 听高剑说了事情的经过，我也很感动。对姚鸣说“谢谢你！路见不平能够出手相助。不是你出手相救，高剑也许就危险了。” 姚鸣说“伯父您客气了，人生在世哪能见死不救呢？这是我们年轻人应该做的。” 我说“伤的怎么样？厉害不厉害？要不要到大医院再做一下检查？” 姚鸣说“不用，没有伤筋动骨，就是刀子划破了几处外皮儿。没啥大事儿，过几天就好了。” 我说“你是从啥地方来的？” 姚鸣说“我家是安阳的，家里穷，念了几天书，家里供不起，就不念了。后来爹得了疾病，没钱治，死了。 娘也改嫁了，我自己一个人没法活，想着郑州是个大城市，事由儿好找，能有个管吃管住的地方，先活下来再说。” 我说“那你就留在殷墟阁吧！吃住都没问题，每个月的工钱你和其他伙计一样。” 姚鸣说“伯父，谢谢您的大恩大德！能把我留下给我口饭吃，这也是活命之恩呢！我得给您磕一个！” 我没拉住姚鸣，姚明跪在地上给我磕了三个响头。 高剑赶紧把姚明拉起来高兴的说“姚鸣，磕啥头呢？你昨天夜里救了我，我们帮你一把，是天经地义的，没必要感谢。今后殷墟阁就是你的家。” 说话间权丽也起来了，见家里来了外人，不明就里也赶紧出来看看。及至听说了高剑昨天晚上的遭遇，对姚明也是万分的感激。那天吃过早饭，姚明就随着我和高剑一块儿来到了殷墟阁。 因为姚明是高剑的救命恩人。所以在殷墟阁我和高剑对姚明都是格外的照顾。 在文物古董的鉴别和鉴定上，我和高剑也在逐渐的把姚明带上了专业的路上。由于我和高剑的认真传授，很快的姚明也成了文物古董行业的行家里手。有时候我和高剑出去办事，姚鸣在殷墟阁也能够独挡一面了。 人们常说时间不扛混，年轻的时候，没觉得这句话有啥深意。年纪越大，就越觉得岁月无情。 您仔细想想，就会觉得一年一年的过得飞快。刚过完了春节，马上就是清明。转眼间就过端午，过了端午就是八月中秋。过了深秋的九九重阳，初冬天上飘不了几场雪，就又是过春节了。 自己也感觉，眼角添了皱纹。头发也已经苍白了。这辈子也没少经过事儿，也没少操过心。年轻时候的满怀壮志，现在连影儿也找不着了。只想着好好的活着，今后的殷墟阁就看高剑的吧！ 可是谁想到，就是由于自己的放心，让我留下了终生的悔恨！ 不知从啥时候起，我发现高剑晚上渐渐的不按时回家了。本来殷墟阁晚上九点钟就打烊了，晚上有姚明在殷墟阁睡，高剑没有必要在殷墟阁流连忘返呀？可是为啥高剑经常后半夜才回家呢？有时甚至是夜不归宿！ 开始的时候我还没大注意。因为年纪大了，对殷墟阁和高剑又非常放心，所以没大关注高剑的动向。 当我发现了高剑经常性的夜不归宿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那天早晨，我拦住了要去殷墟阁的高剑，我要问清楚，高剑整夜整夜的不回家究竟是干啥去了！‍‍‍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六十四‍‍一朝失足高剑落陷阱‍调查结果竟是故乡人‍ 看着高剑的一脸倦容，一副宿酒未醒的样子，满脸表现出来的都是萎靡不振，实在令我痛心！ 我拦住高剑时候的极度镇静，让高剑不知所措的呆愣在院中。 高剑明白，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被我察觉了。他心中想象的，应该是我疾风暴雨式的怒吼和痛骂。可他没想到的是，他看到的只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双眼中蔑视的目光。 高剑低着头一声不吭，用他的无言表达着对我的抵抗。他昂起头，以一副无所顾忌的神态，展示着他的高傲和倔犟。 我平静的问高剑“高剑，你迟归、晚归、甚至夜不归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作为父亲，我不想限制你的私生活。因为你不是个糊涂的孩子，你应该知道啥是你应该做的，啥是你不应该做的。 我今天只想让你对我说一句实话，你晚上干啥去了？都在哪里过夜？跟谁在一起？能不能让我见一见和你在一起的人？” 高剑仍然用他无言的抵抗面对我的质问。我仍然耐着性子说”高剑，看你这副样子我真的很痛心！你先休息吧，殷墟阁今天我去盯着。” 高剑没有说话，只是毅然决然的转身回头，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随着他的房门砰的一声响，我的心强烈的震动了一下，感觉到了一丝丝的疼痛！ 当我走进殷墟阁的时候，伙计用惊讶的目光迎接着我。我明白，伙计们之所以目光惊讶，是因为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来殷墟阁了。今天突然来到殷墟阁，这是伙计们所没想到的。 我在前边走着，伙计在我身后跟着。我把殷墟阁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一切如常，没有任何改变。唯独没看见的是，姚鸣！ 我转过身问伙计“怎么殷墟阁就你一个人？姚鸣干啥去了？” 伙计小心翼翼的回答说“少东家把别的伙计都辞退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姚鸣大约得到下午才能到殷墟阁来。” 我疑惑的问道“这么说，阴虚阁上午少东家和姚鸣都不在是不是？” 伙计支支吾吾的说“是是是吧？” 我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心中突然涌上了一股悲凉，和被长期欺骗的愤怒。我瞪着伙计说“究竟是还是不是？啥叫是吧？” 伙计看出来我是在极力压制着火气，战战兢兢的说“姚鸣每天晚上都是陪着少东家出去，第二天上午两个人都不在殷墟阁，都是在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才过来。晚上打烊以后，两个人结伴儿又走了。” 我问伙计“他们俩人这样有多长时间了？” 伙计小心翼翼的回答说“老东家，我说了，您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是姚鸣勾着少东家出去的。一开始的时候，去的是赌场。再后来去的，就是群芳苑了。少东家和姚鸣都是睡在群芳苑的，有窑姐儿陪着呢！ 姚明和少爷去的，基本就是这两个地方。赌完了就去嫖，我们当伙计的，既不敢说，更不敢拦着。妓院里还有大烟和白面儿，少东家和姚鸣也都染上毒品了。老东家，我对不住您！” 听了伙计的话，我几乎惊呆了。几十年的生活告诉了我，吃喝嫖赌抽，只要沾上了赌和毒，那就没有好了！久赌无胜家。进了赌场，那就是进了无底洞了。如果再进了妓院，那再好的男人恐怕也难以回头了。妓院再提供大烟、白面儿，那就只有是人财两空！ 我问伙计“殷墟阁的生意，少东家和姚明俩人都放手不管了吗？” 伙计说“老东家，殷墟阁的账面上早就亏空了。至于少东家和姚明在外边儿欠了多少账，我就说不清了。老东家，您想一想，常年累月的泡在妓院里，男人还能有筋骨囊吗？ 您别怪我们瞒着您，我们不过就是个伙计，怎么能敢得罪东家呢？” 我用低微的声音说“别担心，我不怪罪你。你照常干你的活儿。对少东家和姚明，别提这件事儿。你啥也没对我说过，我也啥事儿都不清楚。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伙计懂事儿的说“老东家，您老的意思我懂。您好好歇会儿，我给您沏壶茶吧？” 我摆了摆手说“不用了，你去忙吧，让我一个人平静平静。” 伙计答应一声走了，我一个人坐在会客室里，思前想后的责怪着自己。 事情其实明摆在那里，自己这把子年纪了，怎么会没看透呢？给高剑说媳妇儿，那么多大家闺秀，他竟然一个都看不上，说要自己找一个心仪的，找来找去，找到妓院去了！是个啥样儿的妓女把高剑迷成了这样儿呢？ 权丽还不知道这事儿呢！我得让权丽知道，高剑，完啦！交待啦！ 我迷迷糊糊的离开了殷墟阁，伙计在我的身后喊我，要给我叫辆黄包车。我摇了摇手，示意不用给我叫车。 我心里头乱，只是想走走。本来是无目的的走着，可是不知为啥，走着走着，竟然下意识的走到了群芳苑。 这是一个妓院扎堆的地方，有书寓，有班子，有堂子。大大小小的妓院有二十多家。 书寓是吃花酒的地方，体面点儿的商家，也有借书寓款待客人的。摆一桌上好的酒菜，叫几个漂亮的姐儿，陪酒陪聊再陪睡，这是生意场上的时尚。殷墟阁做的是文物古董生意，跟这些不沾边儿，我也不涉足这些地方。 班子都是些能说能唱的妓女，唱点儿时调小曲儿、河南地方戏，吹拉弹唱热热闹闹的，喝着酒，品着茶，欣赏着美女，也属于男人的风雅之处，困了搂着美女入眠，也算圆了一回皇帝梦。 堂子就没啥高雅可谈了，来到堂子里的男人，大多都是社会底层的苦力劳工、鳏寡孤独，无非是解决一下生理需求，花不了几个钱，不过夜的。 群芳苑属于班子一类的，这里的妓女在郑州也都小有名气，花费也是比较高的。姚鸣带着高剑来群芳苑消遣，是高剑为了感谢他的出手相救呢？还是姚鸣为了感谢高剑留他在殷墟阁的情分呢？ 我思索着、斟酌着，迈步走进了群芳苑的大门。 因为是上午时光，夜宿的嫖客有的还没走，可能都在酣睡中。当天的客人也都还没到，所以群芳苑中静悄悄的。 大茶壶坐在大门的过道椅子上正在打盹儿，我的脚步声惊醒了他。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我，看我这模样也不像是来寻开心的，就懒洋洋的问道“这位爷，看您这意思也不是来找姑娘的。您来的也不是时候呀！” 我说“我是来打听个人的。” 大茶壶说“这可不好办，来的爷都还睡着呢，这时候可不敢惊动客人。” 我说“人已经回去了，我就是想看一眼，是哪个姑娘把我儿子迷成了失心疯，天天晚上不回家，就泡在你们群芳苑。” 大茶壶一听我这话立马就醒盹儿了，瞪大了眼睛警觉的问我“你谁呀？可别惦记着在我们这儿闹事儿！” 我说“孩子还没结婚呢，他要是真喜欢那个姑娘，我就给这姑娘赎身，我没别的意思。” 大茶壶翻愣着眼睛说“您儿子是哪位呀？” 我说“我儿子叫高剑。” 大茶壶一听到高剑的名字，狗脸立刻就变成猫脸了，满脸堆笑的说道“哟哟哟哟！您是殷墟阁的老东家呀？失敬！失敬！您要想给姑娘赎身，这个可不大好办。 不瞒您老人家，您那少爷是个情种，我们家的姑娘又都是风情万种、温柔体贴。少东家是见一个爱一个，您总不能把群芳苑的姑娘都娶您家里当儿媳妇儿吧？” 我说“这些个姑娘，他应该有个最相好的吧？” 大茶壶说“最相好的姑娘，真不好区别。他跟谁都好，要不您回家问问少东家，他最喜欢哪个？” 我一看这意思，真是实在问不出来了。大茶壶明摆着这事不告诉我，怕我在他的群芳苑里搅事儿。那我就先回家吧，跟权丽好好商量商量，这事儿究竟该怎么办。 离开群芳苑，我叫了一辆黄包车。不愿意再乱转悠了，家里的事儿还得回家解决，那就直接回家。 回到家推门进院儿，看了看东厢房，屋门关着，估计高剑仍然还没醒呢。 听着厨房里有动静，应该是权丽在准备午饭。我推开厨房门，权丽正在切菜。听见门响扭头问我“回来啦？你这是到哪儿去了？我给殷墟阁打电话，伙计说你去了又走了。” 我说“跟你说个事儿，你不准着急上火。” 权丽笑了说“看你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能有啥事儿呀？殷墟阁正常营业着，真有事也有高剑在那儿呢！” 我说“我要跟你说的，就是高剑的事。” 权丽不在意的说“高剑能有啥事儿啊？不会又是娶媳妇儿的事儿吧？他要自己找，咱俩操心也没用。” 我说“他不会再找了！” 权丽以为我在说笑话，放下切菜刀说“怎么着？高剑要出家当和尚去呀？” 我说“真当和尚倒好了，咱们也就省心了！” 权丽看我愁眉不展的样子，也不由得担心起来，着急的问我“究竟出了啥事儿啊？” 我把今天早上伙计告诉我的话，一五一十全都跟权丽说了。权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不相信的说“不会吧？高剑是个明白孩子，他不会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的。赌博，逛窑子，抽大烟，吸白面儿？咱家高剑能是那样的孩子吗？” 我说“他把殷墟阁的伙计都辞了，只剩下了一个伙计。咱们太相信他了！我心里有个疑惑，说出来你听听。” 权丽说“你说吧，心里有啥疑惑？” 我字斟句酌的说“我觉得咱家里进来了一个外鬼，他是实心实意要毁咱这个家来的！” 权丽吃惊的说“你说的是谁？” 我说“姚鸣！” 权丽说“姚鸣？那不是高剑的救命恩人吗？” 我说“怎么会那么巧？他刚刚下火车，竟然就会走到咱家门口这条街上？而高剑恰巧就碰到了三个小混混？他也就此成了高剑的救命恩人？这也太巧了吧？” 权丽想了想说“既然你心里有这个疑惑，咱就先解开你心里的这个谜团。” 我为难的说“这个谜团可怎么解呀？他从哪儿来咱也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别人咱也不清楚。咱是凭着自己的良心，把他安排在殷墟阁里，有吃的有住的，每个月还给他发工钱。要说他存心勾引着高剑去干这些个事儿，这也说不过去呀?!他既然恩将仇报，必然得有个理由不是？” 权丽说“咱自己是没法查。我看这事儿还得请咱的警察局长大哥帮忙。警察要是查一个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我一拍脑袋说“这些年没麻烦局长大哥了，这回真得请他帮帮忙了。我记得姚鸣说他是南阳人，那就让局长伸把手儿，从南阳查起吧！” 我给警察局长打了电话，局长仍然是那么热情。我不好意思的说“小弟先给大哥道歉，这些年很少来看望大哥，主要是大哥晋升局座，事情更多更忙了，小弟不好打扰，就是电话没啥事也不好意思多打。大哥多多原谅吧！” 局长说话风趣不改，笑着说“哈哈！老弟你说我忙，知道我忙还不来安慰安慰我？吃顿河南灌汤包也是个意思呀！” 我也被局长说得笑了起来，即兴说道“那就今天吧，晚上下班，咱们找个没人打搅的地方，吃顿河南的灌汤包，局长大哥有时间吗？” 局长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定好了地方告诉我。” 晚上我和局长大哥在一家很小的包子铺吃的包子，同时我把请局长大哥帮忙调查姚鸣的事情跟局长大哥说了。 局长沉吟了半晌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姚鸣，很有可能又是个你的对头冤家。调查的事情交给我吧，小事一桩。” 我不好意思的说“总也不打电话，见面就添麻烦，大哥别骂我。” 局长说“怎么会呢，说不定借老弟的光，我再破一个大案子，退下来之前，我再风光一把！” 我说“升个厅长再退吧！” 调查的结果很快就通知我了，局长在电话里说，南阳确实有个姚鸣，不过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而且身患绝症，没几天活头儿了。老人有个儿子叫姚复生，这俩人和你都没打过交道。但是姚复生的爷爷跟你是老朋友了。” 我说“我在河南的朋友大哥你都知道，在南阳我没有熟人呀！” 局长说“这个人不是河南人，是你的陕西老乡！” 我的老乡？这会是谁呢？ ‍ ‍长篇小说·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六十五‍‍蓄谋已久设毒计警察‍局长审混混‍ 局长说是我的陕西老乡，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会是谁呢？ 局长说“姚复生的爹你不认识，但是你和姚复生的爷爷是老熟人了。他爷爷就是原先陕西省铁路警察局的局长，这个人已经死在监狱了。” 听了局长的话，我不由得大吃一惊，如雷轰顶！ 原来他不叫姚鸣，他叫姚复生，是我仇人的孙子！就是这个姚复生，用一副老实厚道的假象，博得了我们全家人的好感，混进了殷墟阁！ 就是这个姚复生，一步一步的把高剑引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他这是在替他爷爷复仇啊！他叫姚复生，他爹叫姚鸣，高剑曾经跟我说过，姚鸣这个名字是他爷爷给起的。 姚复生！他是在复活他爷爷的生命，他是在完成他爷爷的遗愿，他要叫我们全家生不如死，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用他自己的方式，在报复我们全家！ 我太大意了！我的悔恨，我的自责，于今天的事情丝毫无补！我们全家在不知不觉中被一个阴险的小人算计着、摧残着、惩罚着、报复着，我们却浑然不知！ 姚复生！姚鸣！就是这样一个一个陌生人，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得到了我们的信任！痛心呀！ 我对局长说“这个姚复生，当年曾经出手相助高剑，和三个小混混在路上搏斗，受了轻伤取得了我们的信任。 现在想起来，那天夜晚的搏斗，很可能就是这个姚复生提前预设的一个圈套。” 局长提醒我说“老弟呀，你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在幸福的生活中享受安逸。你失去了警惕和斗志，没有做到警钟长鸣呀！ 当年小混混的事情，找一下大胡子吧，叫他青帮的人帮你查一下。虽然年代久了，但是我想绝对能够查得出来。” 我浑身一激灵，心想局长大哥敲打的对呀，我真的在安乐中丧失了警惕。我心悦诚服的说“大哥呀，亏得你提醒，我把大胡子几乎忘到脑后了。一会儿放下电话，我马上去拜访大胡子！” 局长说“这小子的真名叫姚复生，但是他现在用的名字是姚鸣。姚鸣是他爹的名字，为什么儿子要用爹的名字？你想过没有？ 姚鸣！复生！复生！姚鸣！那是重新再生一次，到郑州来要你的命的！他不是姚鸣，他是要命！那是他们祖孙三代人，一脉相承下来的深入骨髓的仇恨！ 老弟，马上行动起来，对姚鸣，对姚复生，你再不可轻视了。具体想怎么办？你斟酌一下。想好了就到局子里来找我。 这又是一个惊天大案！如果这家子人真就是这么深谋远虑，用几十年的时间，来谋划筹措这人生中的复仇，案子一旦侦破，将会是警察史上的一个经典！” 放下电话的时候，我浑身的衣裳都被冷汗浸透了，只感觉冰凉刺骨，寒彻心扉！我顾不得休息，向权丽交代了局长对我们的提示和警告，然后匆匆的离开家门去拜访大胡子。 见到大胡子的时候，如果不是他的大胡子，我几乎认不出他来了。夫妻两个看我来了，那真是发自内心的欢天喜地。 都是老相识了，没有更多的客气。我说“大胡子，日子过得挺不错呀！” 大胡子说“托您的福！高爷，要不是您老人家和局长，我哪儿能有今天呢？现在我们全家老婆孩子常念叨您的大恩大德呢！” 我不在意的说“有啥大恩大德的？不过就是凭着良心，办一个人该办的事儿。人生在世，祖宗不可欺，天地不可欺，良心不可欺，青帮不是讲规矩吗？这就是做人的规矩。” 大胡子说“高爷呀，您不光是我的恩人，更是世上的高人！” 我苦笑了一下说“别说什么高人了，我都惭愧呀！今天我来，是要拜托你一件事，帮我查找几个人。这事儿警察局不好办，你们青帮非常容易查。我估计我要找的人，很可能就是你们青帮的人。” 大胡子说“高爷，需要查什么人？您老人家只管吩咐。是不是青帮的人都无所谓，我让全郑州的青帮挨着个儿的过筛子过箩，我保证给您查到了！” 我把当年高剑夜晚被三个小混混围殴的事情告诉了大胡子。我说“你帮我查找到当年的这三个人，给我看住了他们三个，我到你这儿有话问他们的。这件事你要暗地里查问，告诉青帮里你查问的人不准声张，互相之间不准探寻。” 大胡子连声答应，两口子要留我在那儿吃饭。我告诉大胡子，我有要紧的事要办，等事情办完了，我们再喝酒庆功。 大胡子的调查很快就出来了结果，对于我告诫他的，大胡子一丝不苟的照办了。首先大胡子召集了郑州青帮的各路香堂堂主，把我告诉他的话照本宣科向各香堂堂主吩咐了一遍，并且再三强调，不准泄密，违者青帮家法伺候。 这谁还敢乱来呀？各香堂堂主都是辛辛苦苦的单人调查，并且嘱咐青帮弟子严格保密，不准走露半点风声，否则就是三刀六洞的处罚。 很快，清风堂堂主向大胡子回禀“老大，我手下有三个弟子，在几年前曾经受一个外地人的委托，收了六十块大洋，帮着演了一出戏。现在我把这三个人都带来了，任凭老大发落。我管教不严，也请老大责罚。” 大胡子说“这仨人你先给我找个地方看起来，不准回家，不准跟任何人联系！这不是小事儿，究竟该怎么办，我也做不了主，等警察局长和高爷来再说吧！” 清风堂堂主一听，这回麻烦大啦！等警察局局长来处理？还有个高爷？老大张口闭口也没听他管谁叫过爷呀？这高爷呀，跟警察局长一个等级，这主儿也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清风堂堂主这一害怕，脑袋上的汗不由自主就冒出来了。找了间房子把这三个青帮弟子往里一塞，仨弟子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清风堂堂主就先骂上了“你们三个小王八蛋，在外边儿惹了事儿还他娘的瞒着我？这都几年了？我要是不查还被你们瞒盖着呢！你们等着吧，龙头老大吩咐了，不准回家，不准跟任何人联系！这回三刀六洞是最轻的，我看你们再惹是生非去！” 这仨小混混知道青帮的规矩呀！一听堂主说了，三刀六洞都是轻的，再重点儿……那就没命啦！胆小的那个先就吓哭了，另一个跪在地上给堂主磕头，直求堂主饶命。就一个胆儿大，靠着墙根儿直哆嗦，裤裆湿了一大片，这位吓尿裤了！ 大胡子坐着黄包车亲自到家里向我禀报说“高爷，您说的那三个小混蛋找着了，是清风堂的手下弟子，已经关起来了，高爷您看怎么处置？” 我说“别急，我给局长打个电话，他也要亲自过问这件事。” 大胡子明白，这回又不是小事儿！上回是警长亲自过问，已经是惊动了省市警界。这回是局长亲自过问，闹不好就得惊动民国政府！他闹不明白，三个小混混打架斗殴，怎么还能惹出滔天的祸事呢？ 我的电话打给局长，告诉局长说“大哥，人找到了，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有专人看守着呢！” 局长说“大胡子在你身边儿吗？” 我看了一眼大胡子，低声说“在！” 局长说“别让他走，我马上就到！” 时间不长，局长换了便装，坐着黄包车就到了我家，没说客气话，直接就问大胡子“怎么查到的那仨小混混？” 大胡子紧张的说道“局座，是我手下的清风堂堂主查出来的，这仨小子是他清风堂的弟子。” 局长问大胡子“现在谁看着这仨人呢？” 大胡子说“清风堂堂主看着他们呢！” 局长问大胡子“知道是啥地方吗？” 大胡子说“知道，就在……” 没容大胡子再往下说，局长一摆手说道“别说了，马上带我们去！” 我没想到局长会如此急迫，顿时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们是三辆黄包车，大胡子在前，局长居中，我在最后，三辆黄包车很快出了郑州城。 在城郊结合部，大胡子引导三辆黄包车停在了一排带有小菜园子的低矮土房前。 大胡子下了车，打发走了黄包车，带我们走进了这排房子中间的一个小院，来到了房前敲了敲房门。 门开了一道小缝儿，清风堂堂主见是龙头老大到了，立马打开了房门，自己闪身站立一旁。 大胡子躬身请局长先进屋，我随后跟进，大胡子最后进屋，清风堂堂主立即又锁上了房门，然后打开了屋内的一道房门，我们看见三个年轻的小伙子愁眉苦脸的坐在了条凳上。 屋内有现成的桌椅，虽然陈旧不堪，但还算干净结实。我们三个人坐下，局长说“让他们三个都出来吧！” 清风堂堂主对小屋里的年轻人低声喝令“都给我滚出来，规矩着点儿站好！” 三个年轻人知道龙头老大到了，战战兢兢的低着头走出来站成一排。 大胡子说“听着，今天在这儿说的话，知道该怎么说吗？” 三个年轻的小混混可怜巴巴的回答道“知道知道，听爷的吩咐，问啥说啥，实话实说。” 大胡子说“这二位爷问的事儿，不准隐瞒，你们仨人的回话，决定着你们仨人的命运。二位爷问谁谁说话，不问的不许多话，听明白了吗？” 仨小子一齐回答“听明白了！” 大胡子恭恭敬敬的对局长和我说“二位爷，您请问吧！” 局长看了看我说道“高爷，要不您先问？” 我说“案子要紧，您别客气，审案子的事情，公事公办！” 局长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转过身子对站在最左边的年轻人问道“从你开始，都报报自己的姓名。” 这仨小子依次报名“我叫牛三宝”、“我叫史有财”、“我叫李大奎”。 局长问他们“几年前你们在街上故意寻衅，三个人殴打一个年轻人，是谁指使你们干的？” 左右两个年轻人同时看向了中间的瘦高个儿，瘦高个儿顿时慌了神儿，但是局长不问他他又不敢说话，焦急之情跃然脸上。 局长看着中间名叫史有财的说“史有财是吧？你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史有财紧张的说道“那天天黑了正要回家，一个年轻人把我们拦住了，问我们想不想赚一点儿零花钱。爷，我们都是穷家的孩子，干一天零活儿赚不了仨瓜俩枣的，听说能有零花钱赚，我们就站住脚，问这个年轻人有啥活儿让我们干。” 局长问史有财“谁问的？” 史有财胆儿突突的说道“爷，是是是我问的。” 局长问史有财“年轻人是怎么说的？” 史有财说“年轻人说，一会儿你们跟我到前边儿一条街上，那条街很背静，没啥走路的行人。 年轻人问我们，你们仨人会打架吗？” 局长问史有财“你怎么说的？” 史有财忙说“爷，他问话我还没来得及说呢，牛三宝就说话了。” 局长指了指牛三宝“你是怎么说的？” 牛三宝结结巴巴的说道“爷，我告、告、告诉他说，打架谁不、不、不会呀？你是让我们仨打、打、打人是吧？我就是这么说、说、说……” 局长说“行了行了，我听明白了。史有财，你接着说！” 史有财说“爷，那小子真是让我们寻仇打架，我没答应，我说我们跟人家没冤没仇的，凭啥打人家呀？再一说了，仨人打一个人，没事儿惹事儿，让帮主知道不得罚我们三刀六洞？不值得！” 局长说“你当时真是这么说的吗？” 史有财怕局长不信，赌咒发誓的说道“爷，不敢说瞎话，说瞎话死爹娘！不信您老问他俩，他俩都听见了！” 局长一指李大奎“他是这么回答年轻人的吗？” 李大奎慌忙说“是这么说的，一个字都不差，我俩都听见了。” 局长又问史有财“既然没答应，后来怎么又干了呢？” 史有财哭丧着脸说道“他说不用把人打坏，装个样子就行。并且还答应给我们一笔辛苦钱。” 局长问“他答应给你们多少钱？” 史有财说“他一开始就答应我们，打一架，不把人打坏，每人十块现大洋。” 局长说“你们同意啦？” 史有财说“我一听，打个架还不用打坏了人，这小子一张嘴就是每个人十块现大洋，这小子有钱呀！我琢磨多要他俩钱，我当时就说钱少不干！我假装转身要走，他把我们拦住了。” ‍ ‍长篇‍小说·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六十六‍‍青帮弟子寻衅滋事‍警察局长审问原由‍‍ 局长说是我的陕西老乡，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会是谁呢？ 局长说“姚复生的爹你不认识，但是你和姚复生的爷爷是老熟人了。他爷爷就是原先陕西省铁路警察局的局长，这个人已经死在监狱了。” 听了局长的话，我不由得大吃一惊，如雷轰顶！ 原来他不叫姚鸣，他叫姚复生，是我仇人的孙子！就是这个姚复生，用一副老实厚道的假象，博得了我们全家人的好感，混进了殷墟阁！ 就是这个姚复生，一步一步的把高剑引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这是在替他爷爷复仇啊！他叫姚复生，他爹叫姚鸣，高剑曾经跟我说过，姚鸣这个名字是他爷爷给起的。 姚复生！他是在复活他爷爷的生命，他是在完成他爷爷的遗愿，他要叫我们全家生不如死，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用他自己的方式，在报复我们全家！ 我太大意了！我的悔恨，我的自责，于今天的事情丝毫无补！我们全家在不知不觉中被一个阴险的小人算计着、摧残着、惩罚着、报复着，我们却浑然不知！ 姚复生！姚鸣！就是这样一个陌生人，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得到了我们的信任！痛心呀！ 我对局长说“这个姚复生，当年曾经出手相助高剑，和三个小混混在路上搏斗，受了轻伤取得了我们的信任。 现在想起来，那天夜晚的搏斗，很可能就是这个姚复生提前预设的一个圈套。” 局长提醒我说“老弟呀，你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在幸福的生活中享受安逸。你失去了警惕和斗志，没有做到警钟长鸣呀！ 当年小混混的事情，找一下大胡子吧，叫他青帮的人帮你查一下。虽然年代久了，但是我想绝对能够查得出来。” 我浑身一激灵，心想局长大哥敲打的对呀，我真的在安乐中丧失了警惕。我心悦诚服的说“大哥呀，亏得你提醒，我把大胡子几乎忘到脑后了。一会儿放下电话，我马上去拜访大胡子！” 局长说“这小子的真名叫姚复生，但是他现在用的名字是姚鸣。姚鸣是他爹的名字，为什么儿子要用爹的名字？你想过没有？ 姚鸣！复生！复生！姚鸣！那是重新再生一次，到郑州来要你的命的！他不是姚鸣，他是要命！那是他们祖孙三代人，一脉相承下来的深入骨髓的仇恨！ 老弟，马上行动起来，对姚鸣，对姚复生，你再不可轻视了。具体想怎么办？你斟酌一下。想好了就到局子里来找我。 这又是一个惊天大案！如果这家子人真就是这么深谋远虑，用几十年的时间，来谋划筹措这人生中的复仇，案子一旦侦破，将会是警察史上的一个经典！” 放下电话的时候，我浑身的衣裳都被冷汗浸透了，只感觉冰凉刺骨，寒彻心扉！ 我顾不得休息，向权丽交代了局长对我们的提示和警告，然后匆匆的离开家门去拜访大胡子。 见到大胡子的时候，如果不是他的大胡子，我几乎认不出他来了。夫妻两个看我来了，那真是发自内心的欢天喜地。 都是老相识了，没有更多的客气。我说“大胡子，日子过得挺不错呀！” 大胡子说“托您的福！高爷，要不是你老人家和局长，我哪儿能有今天呢？现在我们全家老婆孩子常念叨您的大恩大德呢！” 我不在意的说“有啥大恩大德的？不过就是凭着良心，办一个人该办的事儿。人生在世，祖宗不可欺，天地不可欺，良心不可欺，青帮不是讲规矩吗？这就是做人的规矩。” 大胡子说“高爷呀，您不光是我的恩人，更是世上的高人！” 我苦笑了一下说“别说什么高人了，我都惭愧呀！今天我来，是要拜托你一件事，帮我查找几个人。这事儿警察局不好办，你们青帮非常容易查。我估计我要找的人，很可能就是你们青帮的人。” 大胡子说“高爷，需要查啥人？您老人家只管吩咐。是不是青帮的人都无所谓，我让全郑州的青帮挨着个儿地过筛子过箩，我保证给您查到了！” 我把当年高剑夜晚被三个小混混围殴的事情告诉了大胡子。我说“你帮我查找到当年的这三个人，给我看住了他们三个，我到你这儿有话问他们的。这件事你要暗地里查问，告诉所有青帮里你查问的人不准声张，互相之间不准探寻。” 大胡子连声答应，两口子要留我在那儿吃饭。我告诉大胡子，我有要紧的事要办，等事情办完了，我们再喝酒庆功。 大胡子的调查很快就出来了结果，对于我告诫他的，大胡子一丝不苟的照办了。首先大胡子召集了郑州青帮的各路香堂堂主，把我告诉他的话照本宣科向各香堂堂主吩咐了一遍，并且再三强调，不准泄密，违者青帮家法伺候。 这谁还敢乱来呀？各香堂堂主都是辛辛苦苦的单人调查，并且嘱咐青帮弟子严格保密，不准走露半点风声否则就是三刀六洞的处罚。 很快，清风堂堂主向大胡子回禀“老大，我手下有三个弟子，在几年前曾经受一个外地人的委托，收了六十块大洋，帮着演了一出戏。现在我把这三个人都带来了，任凭老大发落。我管教不严，也请老大责罚。” 大胡子说“这仨人你先给我找个地方看起来，不准回家，不准跟任何人联系！这不是小事儿，究竟该怎么办，我也做不了主，等警察局长和高爷来再说吧！” 清风堂堂主一听，这回麻烦大啦！等警察局局长来处理？还有个高爷？老大张口闭口也没听他管谁叫过爷呀？这高爷呀，跟警察局长一个等级，这主儿也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清风堂堂主这一害怕，脑袋上的汗不由自主就冒出来了。找了间房子把这三个青帮弟子往里一塞，仨弟子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清风堂堂主就先骂上了“你们三个小王八蛋，在外边儿惹了事儿还他娘的瞒着我？这都几年了？我要是不查还被你们瞒盖着呢！你们等着吧，龙头老大吩咐了，不准回家，不准跟任何人联系！这回三刀六洞是最轻的，我看你们再惹是生非去！” 这仨小混混知道青帮的规矩呀！一听堂主说了，三刀六洞都是轻的，再重点儿……那就没命啦！胆小的那个先就吓哭了，另一个跪在地上给堂主磕头，直求堂主饶命。就一个胆儿大，靠着墙根儿直哆嗦，裤裆湿了一大片，这位吓尿裤了！ 大胡子坐着黄包车亲自到家里向我禀报说“高爷，您说的那三个小混蛋找着了，是清风堂的手下弟子，已经关起来了，高爷您看怎么处置？” 我说“别急，我给局长打个电话，他也要亲自过问这件事。” 大胡子明白，这回又不是小事儿！上回是警长亲自过问，已经是惊动了省市警界。这回是局长亲自过问，闹不好就得惊动民国政府！他闹不明白，三个小混混打架斗殴，怎么还能惹出滔天的祸事呢？ 我的电话打给局长，告诉局长说“大哥，人找到了，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有专人看守着呢！” 局长说“大胡子在你身边儿吗？” 我看了一眼大胡子，低声说“在！” 局长说“别让他走，我马上就到！” 时间不长，局长换了便装，坐着黄包车就到了我家，没说客气话，直接就问大胡子“怎么查到的那仨小混混？” 大胡子紧张的说道“局座，是我手下的清风堂堂主查出来的，这仨小子是他清风堂的弟子。” 局长问大胡子“现在谁看着这仨人呢？” 大胡子说“清风堂堂主看着他们呢！” 局长问大胡子“知道是啥地方吗？” 大胡子说“知道，就在……” 没容大胡子再往下说，局长一摆手说道“别说了，马上带我们去！” 我没想到局长会如此急迫，顿时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们是三辆黄包车，大胡子在前，局长居中，我在最后，三辆黄包车很快出了郑州城。 在城郊结合部，大胡子引导三辆黄包车停在了一排带有小菜园子的低矮土房前。 大胡子下了车，打发走了黄包车，带我们走进了这排房子中间的一个小院儿，来到了房前敲了敲房门。‍ 门开了一道小缝儿，清风堂堂主见是龙头老大到了，立马打开了房门，自己闪身站立一旁。 大胡子躬身请局长先进屋，我随后跟进，大胡子最后进屋，清风堂堂主立即又锁上了房门，然后打开了屋内的一道房门，我们看见三个年轻的小伙子愁眉苦脸的坐在了条凳上。 屋内有现成的桌椅，虽然陈旧不堪，但还算干净结实。我们三个人坐下，局长说“让他们三个都出来吧！” 清风堂堂主对小屋里的年轻人低声喝令“都给我滚出来，规矩着点儿站好！” 三个年轻人知道龙头老大到了，战战兢兢的低着头走出来站成一排。 大胡子说“听着，今天在这儿说的话，知道该怎么说吗？” 三个年轻的小混混可怜巴巴的回答道“知道知道，听爷的吩咐，问啥说啥，实话实说。” 大胡子说“这二位爷问的事儿，不准隐瞒，你们仨人的回话，决定着你们仨人的命运。二位爷问谁谁说话，不问的不许多话，听明白了吗？” 仨小子一齐回答“听明白了！” 大胡子恭恭敬敬的对局长和我说“二位爷，您请问吧！” 局长看了看我说道“高爷，要不您先问？” 我说“案子要紧，您别客气，审案子的事情，公事公办！” 局长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转过身子对站在最左边的年轻人问道“从你开始，都报报自己的姓名。” 这仨小子依次报名“我叫牛三宝”、“我叫史有财”、“我叫李大奎”。 局长问他们“几年前你们在街上故意寻衅，三个人殴打一个年轻人，是谁指使你们干的？” 左右两个年轻人同时看向了中间的瘦高个儿，瘦高个儿顿时慌了神儿，但是局长不问他他又不敢说话，焦急之情跃然脸上。 局长看着中间名叫史有财的说“史有财是吧？你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史有财紧张的说道“那天的事不是我指使的，是我们见天黑了正要回家，一个年轻人把我们拦住了，问我们想不想赚一点儿零花钱。爷，我们都是穷家的孩子，干一天零活儿累死累活的赚不了仨瓜俩枣的，听说能有零花钱赚，我们就站住脚，问这个年轻人有啥活儿让我们干。” 局长问史有财“谁问的？” 史有财胆儿突突的说道“爷，是是是我问的。” 局长问史有财“年轻人是怎么说的？” 史有财说“年轻人说，一会儿你们跟我到前边儿一条街上，那条街很背静，没啥走路的行人。 年轻人问我们，你们仨人会打架吗？” 局长问史有财“你怎么说的？” 史有财忙说“爷，他问话我还没来得及说呢，牛三宝就说话了。” 局长指了指牛三宝“你是怎么说的？” 牛三宝结结巴巴的说道“爷，我告、告、告诉他说，打架谁不、不、不会呀？你是让我们仨打、打、打人是吧？我就是这么说、说、说……” 局长说“行了行了，我听明白了。史有财，你接着说！” 史有财说“爷，那小子真是让我们寻仇打架，我没答应，我说我们跟人家没冤没仇的，凭啥打人家呀？再一说了，仨人打一个人，没事儿惹事儿，让帮主知道不得罚我们三刀六洞？不值得！” 局长说“你当时真是这么说的吗？” 史有财怕局长不信，赌咒发誓的说道“爷，不敢说瞎话，说瞎话死爹娘！不信您老问他俩，他俩都听见了！” 局长一指李大奎“他是这么回答年轻人的吗？” 李大奎慌忙说“是这么说的，一个字都不差，我俩都听见了。” 局长又问史有财“既然没答应，后来怎么又干了呢？” 史有财哭丧着脸说道“他说不用把人打坏，装个样子就行。并且还答应给我们一笔辛苦钱。” 局长问“他答应给你们多少钱？” 史有财说“他一开始就答应我们，打一架，不把人打坏，每人十块现大洋。” 局长说“你们同意啦？” 史有财说“爷，谁能跟钱有仇呀?!”‍‍‍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六十七‍‍深藏不露下死手‍粉身碎骨要报仇 ‍‍ 史有财说“我一听，打个架还不用打坏了人，这小子一张嘴就是每个人十块现大洋，这小子有钱呀！我琢磨多要他俩钱儿，我当时就说钱少不干！我假装转身要走，他把我们拦住了。”‍ 局长说“史有财，继续说！” 史有财忙不迭的点头连说“我说！我接着说。这小子看我转身要走，把我拦住了说，十块大洋不少了，那可是十袋洋面呢！你干一天零活儿能挣几个子儿？ 我跟他说，我们那是出力挣钱，不亏心。你这是让我们找茬儿打架，我们青帮有规矩，不准无故寻衅滋事，我们答应了你，才给十块钱，这要是让堂主知道了，我们得受罚呢！” 局长说“还知道有帮规，怕受罚，那怎么还答应他呢？” 史有财说“爷！他又加钱了！这小子听我说是青帮的人，说你们青帮就这个胆子呀？我说三刀六洞谁不害怕？为了你这十块钱，不值！ 那小子卡巴卡巴眼睛说，那这样，你们这回弄点儿伤出来，我每人再加十块，干不干？” 局长转脸对我说“高爷，听见了吧，真下本钱呀！六十块现大洋雇人打架，真他娘的疯了！” 我说“一条疯狗，想的这招儿都是狼心狗肺！” 大胡子也插嘴说道“他娘了个腿儿的！比我这当帮主的都阔气，六十块现大洋雇人打架呀！” 局长对史有财说“继续！他想让你把谁弄出点儿伤来？” 史有财说“他说让我们把他弄出点儿伤来。” 局长眉毛一挑转脸儿对我说“这真是想出血招儿、想出邪招儿来了！为了啥目的肯下这么大的血本儿？宁肯自伤，也要走到你高爷的身边儿！”说罢没等我答话，扭脸儿对史有财说“这回你们同意了吧？” 史有财说“爷！我们当时真没同意。棍棒没长眼，这黑灯瞎火的，要想只是打伤人，不伤人命，谁有这把握呀？” 局长说“不同意？不同意怎么还是干了呢？” 史有财说“这小子说不用棍棒，用刀子。我一听就害怕了，我说那不成，我们没刀子。他说我有刀子。说着就随手从挎包里掏出来一把刀子。我说你有刀子你自己干吧，拿刀子捅人，把你捅死了我们得偿命，给多钱也不干！” 局长说“史有财，你当时真是这么说的？” 史有财可怜巴巴的对局长说“爷！同着龙头老大，您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说瞎话呀！不信您问他俩！” 局长说“牛三宝，当时他是这么说的吗？” 牛三宝一听又问他了，着急答话，他是个结巴，越着急越结巴，哆嗦着嘴唇说“爷！他当时、他当时、他当时、他当时……” 局长说“你、你、你，你就说是、是、是……还是不是！他娘的，我也让你传染了！” 牛三宝说“是！真是这么说说说……” 局长说“你闭嘴！再也不问你了，回头从这间屋子出去我也结巴了！” 牛三宝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差点儿没憋出屁来！ 局长说“史有财，还是你说，那小子还说啥了？” 史有财说“爷！那小子说不用拿刀子捅人，到时候我们仨人打群架，你们把刀子一亮出来，我就冲上去把你踹倒喽，然后我两个打你们三个，你再捡起刀子把我胳膊划两道口子，然后你们转身就跑，这事儿就完了。” 局长说“刀子给你啦？” 史有财说“爷！我可没那胆子！牛三宝练过武术，他把刀子接过去的，也是他把那小子划伤的。不信爷您问牛三宝！” 局长说“牛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牛三宝一听史有财把他供出来了，着急了，说“爷爷！” 局长说“好好说话，不准乱攀亲戚！” 牛三宝说“噎死……” 局长一听“哟呵！牛三宝，你还会英国话哪？” 牛三宝说“我是说爷、爷、爷……您差点儿噎、噎、噎死我！那刀子是我接、接、接……接过去的，我是怕他们没、没、没准儿，真捅死人就、就、就……就麻烦大了！” 局长说“没捅死人你以为麻烦就小啦？”转脸儿对清风堂堂主说“让他们回屋去吧，没有你们龙头老大的话，绝对不能放这仨小子出来。” 清风堂堂主说“爷，您放心，我啥也不干了，亲自看着他三个！” 我们从城郊结合部出来，因为离大胡子家比较近，就直接去了大胡子家。清风堂的弟兄们拉黄包车的不少，堂主亲自派了三辆黄包车，全天跟随我们。 在大胡子家，我们详细分析了姚复生冒名顶替的一系列做法，明确得出结论，这个所谓的姚鸣，绝对是怀着杀心来到郑州的。 从他不惜花费六十块现大洋，买通三个小混混蓄谋斗殴；甚至不惜自伤身体也要接近高剑这一点上来看，这个年轻人可谓是蓄谋已久、深藏不露。 首先他实现了以最小的代价，利用小混混侵害高剑，自己假装奋不顾身出手相救的预谋圈套，取得了高剑高度信任的初步目标。 然后以自己在殷墟阁经年累月的辛苦付出，树立了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值得信任的好伙计形象，奠定了自己在殷墟阁不可动摇的坚固基础。 在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他采用勾引高剑赌博、嫖娼、吸毒的手段，一步一步把高剑拉下了水，让高剑在精神和身体上都深陷在赌场和妓院而欲罢不能。 局长继续分析说“姚复生现在已经达到了他代替爷爷复仇的初步计划，那么他会不会就此收手呢？从犯罪心理上来说，罪犯如果一旦得手，他必将在初步胜利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大他的胜利战果，实施下一步更加让高爷家痛不欲生的罪恶。那么我们现在就必须分析和判断出，姚复生下一步会实施哪些侵害高家的图谋，或者说还有哪些犯罪企图！” 大胡子紧皱双眉说道“局座、高爷，我就是个粗人，需要我干啥您二位只管吩咐，郑州青帮绝对听您二位的调遣。至于下一步这个姚复生还打算干啥，我是实在想不出来。” 局长说“高爷你是怎么想的？” 我说“这个姚复生城府很深，他应该在来郑州之前已经在家中谋划好了。他爹姚鸣身患绝症，也会帮助姚复生设谋下死套儿。至于他们下一步还会怎么走，我想咱们是不是得看看这个姚复生还有啥动作，这叫做静观其变，以静制动。” 大胡子连连点头说道“高爷高见！是这么个意思。” 局长却摇了摇头说“恐怕这个姚复生不会给高爷留下更多的时间。高爷经商在行，对付犯罪终归不是你的专业。高爷，你要从姚复生的角度，和他蓄意报复的犯罪心理去考虑。 高爷的静观其变、以静制动是商道，姚复生行的是诡道，所以我们不能静等他实施犯罪，而要预防他实施更大的犯罪。 高爷，我是这么想的，姚复生现在住在殷墟阁，但是他已经行踪不定了，也许是在赌场，也许是在妓院，我要安排几个便衣警察，暗中监视姚复生的一举一动，如果发现姚复生有犯罪企图，就立即动手实施抓捕，绝不能让高爷的殷墟阁再发生任何事情。” 应该说局长预防姚复生犯罪的想法是正确的，安排便衣警察暗中监视姚复生的设想也是周到的，但是我们都不是姚复生，我们都太善良了，低估了姚复生要陷我于死地的狠毒，和他对我的警觉程度。 在我离开群芳苑不久，姚复生就从群芳苑的楼上下来了。群芳苑大门口的大茶壶看到姚复生，知道这是每天陪着殷墟阁的少东家，来逛妓院找姑娘的客人。 大茶壶见姚复生要走，想到了我曾经来过的事情，就提醒姚复生并想邀功说“爷，您不再睡一会儿啦？您可小心点儿，殷墟阁的老东家可是刚离开没多大功夫，爷您别跟的太着急了，碰上就不好了。” 大茶壶是说者无心，姚复生是听者有意，他心里有鬼呀！听了大茶壶的话，姚复生警觉的停下了脚步，问大茶壶“老家伙来了？干啥来了？” 大茶壶说“没干啥，就是打听少东家跟哪个姑娘好，说想要给少东家相好的赎身，娶回家做儿媳妇儿。这个老东西这不是睁着俩眼说梦话呢吗？想从我嘴里套话儿，门儿都没有！” 姚复生紧盯着大茶壶问道“老家伙没问我吧？” 大茶壶说“没有！他就是问我也说不知道。” 姚复生说“好好！这我就放心了。”说着从衣兜儿里掏出一张票子塞到大茶壶手里说“买碗茶喝吧，谢喽！” 大茶壶喜笑颜开的说“爷您太客气了，我知道该咋说。谢爷的赏赐！爷您慢走！晚上见！” 姚复生顺口答音的说“晚上见！晚上见！”说着走出了群芳苑。 离开了群芳苑，姚复生的心里就如同高速运转的电机，迅速的运转起来。他首先反映到自己神经中枢的，是高剑的行踪被我发现了。 对于这点，姚复生早有准备。姚复生清楚，殷墟阁的情况，早晚会被我发现。连带着高剑的赌博、嫖娼、吸毒，都会在某一天被我查得清清楚楚。即便殷墟阁的伙计不说，他明白凭我的社会能量，要查清楚高剑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对于我来说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况殷墟阁的伙计是不可能瞒着我的。 现在姚复生大脑飞速转动的，是我会采取啥行动来对付他。我会把他辞退？或者我会不会也像他一样，雇几个流氓无赖社会青帮弟子对他暴揍一顿，姚复生甚至想到了我会找人把他的双腿打断。 姚复生前思后想、瞻前顾后、左右斟酌着。他很清楚，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在郑州官方和社会青帮中，是绝对无力和我抗衡的。 姚复生很焦躁，他想到了逃走，反正已经把高剑毁了，也算是报了姚门的家仇，逃走了也就躲过了我的后续报复。但是他不甘心，爷爷的遗嘱是要让他毁灭我高家满门！ 姚复生在盘算，如果不逃走，如何躲开我对他的追拿。赌场、妓院肯定是再也不能去了，那会是我重点追查的目标。住旅店等于是自投罗网，躲到郊区或者乡下也不行，青帮的势力已经渗透了社会的各个角落，一个陌生人绝难逃脱青帮的目光！ 姚复生有些绝望，有些狂躁，更多的是心有不甘！爷爷死在了监狱，很难说这不是高家的运作所导致的。爹早已经病入膏肓，现在是死是活他都不知道，姚复生只是在开足了马力干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复仇！ 姚复生想，爹和爷爷都死了，自己还活着，是因为自己肩负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姚复生活着的意义也就是要致我高家于死地，不然活着还有啥意思？还有啥意义？还有啥尊严？ 姚复生想开了，想透了，想明白了，他绝不能逃离郑州，他要在我还没完全布置好的反击前，对我全家完成最后的致命一击，哪怕是自己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姚复生要用自己的生命毁灭我高家的全家生命！姚复生疯了！他已经不把警察放在眼里，不把青帮放在眼里，不把法律放在眼里，不把这个世界放在眼里，只要能够毁灭我高家，他不惜毁灭掉整个世界！ 当局长调兵遣将派出便衣警察的时候，姚复生已经在着手实施他的最后一搏。 姚复生的爷爷，那个已经死在监狱的原陕西铁路警察局局长，当年曾经要火烧殷墟阁，结果计划失败锒铛入狱。 为了报仇，姚复生他爹姚鸣卖掉了全部家产在河南无声无息的潜藏了二十多年，全身布满了肿瘤，在奄奄一息中苦苦挣扎、苟延残喘，不就是为了看到高家彻底毁灭的那一天吗？ 姚复生在心中嘶喊着、嚎叫着、仰天长啸着，爷爷！爹！这一天来了，姚家的子孙今天就要给咱姚家报仇雪恨了！ 姚复生来到郑州的时候，是带着他姚家三代人的仇恨、带着他姚家三代人的积蓄、带着他姚家三代人的使命来的，他早已经为这最后的惊天一搏做好了充足的精神准备和物质准备，那是多年来他集腋成裘式的积累，从多个渠道点滴购买的黄色炸药，他在准备着让我们高家粉身碎骨！ 这些都是在最后的时刻，姚复生咬牙切齿对我说的。但是我却并不知道，姚复生的具体报复性行动，是在啥时候用啥方式，来完成家族赋予他的历史使命！我能够做到的只能是加倍提防！ 我能提前做好防范吗？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六十八‍‍阴险毒辣姚复生拼命‍生离死别高峻山计穷‍ 我回到殷墟阁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殷墟阁里没有高剑和姚复生的影子。我问伙计“高剑和姚……姚鸣没来吗？” 伙计说“少东家和姚鸣都没来。老东家，用不用我去家里看看？” 我摆了摆手说“不用了！” 伙计说“老东家，您想开点儿，现在这时候，男人在外头不省心的太多了，您也别真生气。” 我叹了口气说“是，我知道！” 可是我不知道的是，家里已经被姚复生占领了！ 我在思虑着姚复生的时候，局长给我打来了电话，焦急的对我说，“老弟！赶紧回家，你家出事了！我刚接到市民报案，你马上回家看看，市民说你家有人正在召集市民大会，我判断很可能是姚复生在作妖儿！你快回去，我马上就到！” 我家？我猛然间好像是被谁从脑后狠狠的敲了一棒，当时就有点儿发懵了。我家有权丽在家呀？怎么会任由别人召集市民大会呢？即便是姚复生想要干什么，权丽也会制止他的。 权丽在家，可是高剑干啥去了呢？坏了！我突然意识到，最大的可能是姚复生控制了高剑和权丽，他不是作妖儿，他是要以命相搏，实现最后的疯狂！ 我在瞬间就清醒了，姚复生已经知道我看破了他，或者姚复生并不知道我已经看破了他，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姚复生这条疯狗，已经是狗急跳墙了。最大的可能，是今天早晨我去群芳苑找高剑，无意间触动了这条疯狗紧绷着的神经，使他感觉到了危机四伏、无路可走，他要在今天晚上和我高骏山进行殊死的人生决斗！ 我输于防范，耽于安乐，判断失误，只想着殷墟阁，忽视了自己的家宅和亲人，给姚复生留出了充裕的作案时间和防范漏洞，我真该死！ 我来不及多想，拔腿向殷墟阁大门狂奔，险些和迎面走过来的伙计撞到一起。伙计手里拿着一张纸，在我的背后惊慌失措的大声高喊着“老东家！殷墟阁里有炸弹！姚鸣在殷墟阁里放了炸弹！……” 我听见了啥？殷墟阁里姚复生放了炸弹？放了啥我也顾不上了，我要赶回家去，我要设法阻止姚复生那条疯狗的报复行动！ 我沿着回家的路狂奔，不要命了的狂奔，撞倒了行人，撞翻了黄包车，穿过路上往来的汽车，充耳不闻身后的汽车急刹车声和司机的骂声，我不顾一切的奔跑着，心中只有我的亲人，眼里只有权丽和高剑，我看不到身边的一切，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我要救我的亲人，我要杀死姚复生那条疯狗！ 一路狂奔使我心慌气短，大口的喘着粗气，两条腿发软，以至于踉踉跄跄的根本跑不快，但是我仍然在跑着！跑着！当我远远的望见家门的时候，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我家的宅院灯火通明，布满了电灯的电线沿着围墙爬上了屋脊，大门外边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围墙里边应该被姚复生用桌子、椅子、箱子、凳子搭起了一个高高的台子，台子上站着三个人，两个被绳子紧紧绑着的人，嘴被毛巾堵着，一根绳子牵在了另一个瘦高个子的人手中，那身影我太熟悉了，被堵住嘴捆绑着的，那是权丽和高剑！牵着绳子的人是姚复生！ 围墙外面看热闹的老百姓人声鼎沸，我勉强的迈开两腿拼着全身的力气向大门走去，身后传来了警笛声，一大队警察肩背步枪越过了我，我忽然感觉到有一条胳膊揽住了我的身子，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老弟，别怕，我来了！”我知道，这是局长大哥！可是我的心里发虚，身子发软，瞬间昏了过去！ 我怎么感觉脸上凉飕飕的呢？是下雨了吗？我这是在啥地方呢？我抬起软绵绵的手，拿开放在我额头的湿毛巾，我才发现，我躺在大胡子的怀里，大胡子紧紧的抱着我。我想挣脱大胡子的搂抱，但是身子不听使唤，人群仍然在不断汇集中，越来越多，熙熙攘攘的好像是农村过年时候的集市戏台前，乱糟糟的你涌我挤。 路两边忽然响起了汽车急刹车的声音，车上跳下了很多的警察，正在试图驱散人群，就在这个时候，站在围墙后边高台上的姚复生高喊了一声“都别乱动！听我说！” 警察仍然在驱散人群，姚复生的喊声湮没在噪杂纷乱的人声中。 忽然，路两头的警车连续响着喇叭向我家门前缓缓地开过来，人群纷纷向两侧退让，为汽车让路。警察趁机把人群向路两头儿疏散，很快我家的门前就被荷枪实弹的警察包围起来。 我对紧抱着我的大胡子说“大胡子，放开我，我要站起来！” 大胡子趴在我耳边低声说“局长有令，我要是敢放开你就枪毙我，高爷，您老还是老实点儿吧！” 我无奈的说“你抱的太紧了，勒得我喘不过气儿来！” 大胡子说“高爷，这生死关头你可不能让局长分心，忍一会儿吧，歇歇身子，事情结束了，我才能放手呢！” 我说“大胡子，你让我坐起来，我能看见高剑和权丽，能看见那条疯狗，我不乱动。” 大胡子犹豫了一下说“高爷，说话算话，别让我为难。” 我说“算话！算话！你放松点儿！” 大胡子放松了紧搂着我的手臂，我坐起身子向围墙看去，炫亮的灯光下，我看见姚复生脸色铁青，高剑绝望的紧闭双眼，权丽冷冷的瞪着姚复生，围墙后面高台上的三个人，分别对我展示着人生诀别前的愤恨、愧悔、蔑视！ 局长走过来了，仰头看着姚复生乐呵呵的说道“姚鸣，不对不对，应该叫你姚复生对吧？” 姚复生恶狠狠的说道“别在这儿跟我兜圈子，老子不吃这套！我认识你，你是郑州警察局的局长大人。” 局长说“别客气，认识就好说话了。你有啥事儿都好商量，你先把人放了，绑架人质可是重罪！” 姚复生说“知道，不是重罪我还不干呢！放人你就别做这个打算了，看见我手中的这根儿绳子了吧？我告诉你，我脚底下是五十公斤黄色炸药，只要我们三个任何一个人倒下，这条街上将会是一片狼藉，包括这满街的警察，都会被炸的粉身碎骨。” 局长说“好好，别激动，我相信你这话不是吓唬人。可是姚复生，你还年轻，这是要干啥呢？有话好好说，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咱俩好好聊聊，行不？” 姚复生说“聊聊到是可以，不过不是跟你聊，我要跟高峻山聊聊，你可以听着。” 局长说“你是说高峻山呀，他让你这事儿吓得住院抢救呢！你等等，一会儿他抢救过来再跟你聊。我说，你站那么高，我这儿仰着脖子跟你说话，太累了。我站到汽车驾驶楼子上边行不行？咱俩平等聊天儿，都不累。” 姚复生说“你当官儿当惯了，啥时候想着跟老百姓平等了？将就点儿吧，累不了多一会儿，高峻山不来，这事儿完不了！” 局长说“人家高骏山一家人对你不薄，你咋对人家这样呢？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姚复生愤恨的说道“良心？你懂得啥叫良心？我爷爷因为高峻山进了监狱，死在监狱里边了。我爹为了追踪高峻山，从陕西跟到了河南，变卖了全部家产，还得了不治之症，全身长满了瘤子。 我爹跟我说，你爷爷是因为高峻山死的，我这病也是气上所得，也活不了几天儿了。别管我了，你去郑州吧，用我的名字，姚鸣，一定要了高峻山的命！想方设法替你爷爷报仇，卧薪尝胆也要给我报仇。 我家三代俩口人，都死在高峻山手里，你说我没有良心？你问问高峻山，他有良心吗？” 局长说“你说的是你们两家的事情，这我不清楚，不能胡说八道。但是有一样儿，姚复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爷爷是犯了国法，是多起重案的罪犯，这是有据可查的。 要说你爷爷当年那也是民国政府的一方要员，身居陕西铁路警察局的局长。可是你爷爷不思报效国家，不惦记着服务百姓，贪赃枉法，生活腐败，行为堕落，知法犯法，执法违法，制造了轰动全国的列车劫车案、火车绑票案、蓄谋构陷秦汉斋的赝品瓷瓶造假案，这些案子并不是人家高骏山制造的吧？你怎么把这笔账都算在人家高骏山的头上了呢？” 姚复生恶狠狠的说“要不是高峻山，我爷爷不会死在监狱里。这笔账不跟他算跟谁算？” 局长说“姚复生，你也算是个读书人，说话得讲理。你爷爷犯法你赖人家高骏山，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再一说了，你爹有病，得了不治之症。你爹有病你不去想办法给你爹治病，你也赖人家高骏山，全世界还有像你这样孝顺爷爷、孝顺爹的儿孙吗？” 姚复生蛮横的说“少废话！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你有你的法律，我有我的法律。我现在活着就是为了找高峻山报仇，你把高峻山给我找来，我跟他说话！” 局长跟姚复生对话，主要就是为了分散姚复生的注意力。这时候有一小队精干的警察，正从我家的后院墙翻过来，想要趁着姚复生注意力分散的时候，从姚复生的身后突然快速出击，一举擒获姚复生。 没想到姚复生听见了背后有动静，讥笑的对局长说“别打歪主意局长大人，我告诉过你们，我的脚下都是黄色炸药，我们这三个人只要有一个人离开这个桌面，这些黄色炸药马上会把这一片高家的深宅大院炸成一堆瓦砾！如果你们警察不相信我的话，可以让那些翻墙过来的家伙到我跟前看看，只要他不怕死，就尽管过来！” 局长说“你别多心，这些人过去也是不希望发生恶性案件。” 姚复生说“我的耐心快用光了，如果你不打算伤及无辜，就马上让高骏山那个胆小鬼站出来！” 局长说“姚复生，你千万别胡来，我现在就去看看高峻山是不是回来了。” 我被大胡子看的紧紧的，心里干着急，却不能上前去面对姚复生，设法解救自己的亲人。 局长回来了，蹲下身子看着我和大胡子说“情况你们都看到了，姚复生今天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来实施他的人生计划。高爷，他要见你，你见不见他？” 我急切的说道“见！为啥不见？高剑和权丽娘儿俩都在姚复生的手里，我怎么能独身事外呢？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大胡子说“高爷！高爷！说啥死呢，咱得活着！” 局长说“高爷，你去可以，我和大胡子得跟在你身后，虽然目前你没啥危险，但是对姚复生这条疯狗咱都得防备着点儿！” 我点头答应说“行！有你俩跟着，我心里有底了。” 大胡子放开我，局长伸手把我拽起来，我稳了稳心神，大步走向了围墙前。局长和大胡子紧紧的跟在我的身后。 看到我走过来，姚复生凄惨的咧开嘴笑了，带着人生最后的一丝快意，他决绝的说道“高爷！我说你高爷不会躲着不敢见我的。你也够份儿了，警察局长、青帮老大都跟在你后边儿，高爷，威武！” 我抬头望着姚复生，轻蔑的说“大丈夫在世，像你这样藏头露尾，连自己的真名实姓都不敢让我知道，姚复生，你真给你们姚家扬名呀！” 姚复生不屑的说“大丈夫立于世上，能屈能伸卧薪尝胆，不是藏头露尾，应该是卧虎藏龙吧，高爷？” 我哈哈大笑起来，姚复生被我的大笑激起了怒火，瞪圆了血红的双眼朝我吼起来“高峻山，这是你的儿子！这是你的老婆！他们娘儿俩马上就要告别这个世界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高峻山你还是人吗？” 我昂然回答说“姓姚的，有本事你冲我来，欺负我家里人你算啥英雄好汉？怪只怪我当年瞎了眼，把一条狼错当成了狗，才酿成了今天的大祸。你问我还是人吗？你不配！你没有问这句话的资格！” 姚复生红着眼睛说“高爷有资格是吧？确实，你说得对，看着自己最亲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我真是不如高爷有资格。高爷说我欺负你家里人算啥本事，高爷，你说错了。杀死你太简单了，太容易了，可是那样就让你死的太痛快了。让你亲眼看着你最亲的人死在你的跟前儿，我让你活着，让你这辈子生不如死，这才是对你最大的报复、最狠的摧残！ 对了，高爷，我怕这娘儿俩乱嚷嚷，打搅我跟您老人家说说心里话，所以我把这娘儿俩的嘴堵上了。生离死别，高爷您不想听这娘儿俩说几句告别的话吗？这样儿，您先听听高剑对您的忏悔吧！” 姚复生拽开了堵着高剑嘴的毛巾，我高喊了一声“高剑！”就再也说不出话了，瞬间老泪纵横，无声的痛哭着。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六十九‍‍惊天动地母子丧命‍躲灾避祸远走他乡 ‍‍ 高剑没哭，而是嘶声高喊着“爸！别哭，别让这个王八蛋看笑话！”‍ 姚复生狞笑着说“高爷，丧子心痛，我真的理解。可是一会儿我们姚家也要绝户了，您看我，一滴眼泪没有，这叫爷们儿，视死如归，再过二十年我还要回来找你，你等着吧！” 我终于痛哭失声，狂喊着“姚复生，我要杀死你！” 姚复生轻蔑的说“别介，不劳高爷动手，我会自我了断，我陪这娘儿俩一块儿走，我得拽着这娘儿俩一块儿下地狱呢！” 高剑狂骂“姚鸣，我肏你十八代祖宗！”‍ 姚复生淫笑着说“少东家，留着劲头儿上群芳苑去使吧，群芳苑的姑娘都尝遍了吧？怎么样，回味无穷吧？这辈子你没白活，跟着我你享了多少福呀！ 赌债还没还清吧？别着急，高爷还得活着，他得替你还赌债呀！少东家，到了那边儿你还得继续风流快活呢！” 姚复生一句话戳中了高剑的痛点，高剑不由得失声痛哭起来，那是人生难以挽回的悔恨和自责，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姚复生心满意足的笑起来，拍了拍高剑的脸说“少东家，咱哥儿俩这叫做快意恩仇，你也享受了，这仇也记下了。你先歇会儿，该听听你娘说啥了。” 姚复生又用毛巾堵住了高剑的嘴，伸手拽出了权丽嘴里的毛巾，笑着说道“高大奶奶，让您受委屈了！” 权丽一口唾沫啐到了姚复生的脸上，恨恨的说道“我拿你当人看，没想到你是个鬼！” 姚复生拿毛巾擦掉了脸上的唾沫，不在意的说“高大奶奶，我敬重您老，您老别不识抬举。要辞行了，有啥话要跟高爷交待的，抓紧时间吧，阎王爷的催命符已经下了，小鬼儿已经上路了！” 我带着满脸的泪水高声叫着“权丽！权丽！” 姚复生阴阳怪气的说“听听！听听！这是爱情的呼唤呀！真是太感动人了！我都不忍心让高爷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夫人梨花带雨的瞬间陪我坠入地狱。太残忍了！太残酷了！这真不是人干的！高爷，您再多看几眼吧，不然您就遗憾终生了！” 我没再搭理姚复生，只是两眼泪下如雨，任凭我如何抹去泪水，泪水仍旧不听话的奔涌而下。 权丽在高台上喊我“高峻山，别哭！你要是个男子汉，就别让这个畜牲得意，你要让我看到他死在我的前边儿！” 姚复生得意洋洋的狂笑起来，他狂笑着说“高峻山，你听见没有，你媳妇儿说了，你要是个男子汉，就让我死在她的前边儿。哈哈哈……高峻山，你是个男子汉吗？你他妈的要是个男人，你现在就给他们娘儿俩报仇雪恨，让他们娘儿俩看看！你行吗？你做得到吗？哈哈哈哈……” 姚复生仰天狂笑，无所顾忌的狂笑，激起我心中无穷的愤恨。我感觉局长用手拽了我一下，我低头一看，局长的腰间佩枪大张着机头，好像正在等着我去抽枪射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毅然拔出局长的手枪，对准了狂笑着的姚复生，狠狠的扣动了扳机。 “哒！”一声清脆的枪响，姚复生瞬间一愣，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局长下令开枪射击。我们身后的警察乱枪齐射，姚复生胸前鲜血喷涌，仰面朝天掉下了高台。 权丽高喊着“高峻山，好样的，咱们来世还是夫妻！” 高剑紧紧的抱住了娘，局长抱住我滚进了汽车下边，大胡子钻进了另一辆汽车下。全体警察瞬间好像听到了口令，都卧倒了。地球好像停止了转动，紧跟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爆炸的气浪掀翻了两辆大卡车，粉碎的砖头儿像下雨一样从天而落砸在我们的身上，我双手抱着头一动不动，静等着砖头儿雨的停止。 一切恢复了平静的时候，我慢慢的抬起了头，推了一下压在我身上的局长。 局长翻身坐起来说“姚复生是疯子！就是个疯子！这是攒了多少年的炸药呀？他娘了个腿儿的，捡了条命！大胡子！大胡子！” 喊声中大胡子爬起来说“完啦完啦！我脑袋好像没了！” 局长说“回去给佛爷烧香吧，脑袋还在，活着呢！” 我躺在地上说“局长大哥，我把姚复生打死了！我没开过枪呀？我能打那么准吗？” 局长说“谁都有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时候，高爷，你真厉害！” 我喃喃自语着“我打死了姚复生！我打死了姚复生！……” 大胡子走过来搀起了我说“高爷，您老也是神枪手呀！” 局长吩咐警察“看看现场还有啥发现？” 警察很快跑回来说“报告局长，啥也没有了，都炸没了！” 局长对我说“高老弟，你过去看看吧！” 我说“不用看了，家是完啦！人也没啦！围墙都成粉末了，还能剩下啥？” 局长回身对警察说“检查一下有没有伤亡。” 警察说“报告局长，没有伤亡。” 局长说“把汽车輈起来，看看还能不能开！” 警察们把两辆汽车都輈了起来，司机过来看了看汽车说“报告局长，不用试了，基本报废了。” 局长说“留一个班看守现场，其余人收队，回局子！” 警察集合整队。回警察局了。大胡子气愤的说“这小子太他娘的狠了，这一座大宅子全让他给平了！” 局长说“可惜弟妹和大侄子了！姚复生这小子罪该万死！” 大胡子说“高爷，宅子没了，先上我那住吧，我让手下弟兄们腾出一处像点儿样的房子，高爷先将就着。” 我说“不了，谢谢兄弟！殷墟阁还属于我的，吃住都还不成问题。” 局长说“啥吃住的，这都是小事儿，还有更重要的大事需要咱们做个决定。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咱都去殷墟阁吧！” 我们仨人来到了樱雪阁，把伙计吓了一跳，惊讶的说“老东家。郑州市都传遍了，说是老东家的家和家里人都没了，没想到您还健在。万幸啊！” 我说“这才刚发生的事郑州都传遍了吗？” 伙计说“可不是吗！那一声爆炸就好像天塌了似的。因为咱这个是中式的门窗，还没啥大碍。您到前边看看那些外国式的大玻璃门窗，玻璃全都碎了。太吓人了！” 我对伙计说“先把门关上吧！我们到会客室去商量点事儿，没啥事儿就不要来打搅我们。” 我们在会客室坐定，局长说“案子的事儿还没完，警察局正常的程序我都可以搞定。但是有一件事儿，是不太好办的。那就是高爷对姚复生开的那一枪，按照相关法律规定，不是事关生命的自卫，不得持械伤人，而伤及他人生命的，必须负刑事责任。” 大胡子根本没听懂，看着我问“啥意思啊？” 局长说“这意思就是说，高爷打死了姚复生，对姚福生的死负有法律责任。” 大胡子说“啥法律责任？我还是没弄明白。” 局长说“就是我这个警察局长，先要把高爷给抓起来。” 大胡子说“凭啥呀？” 局长说“就凭他开枪打死了姚复生！” 大胡子说“姚复生该死啊！” 局长说“姚复生他是该死，但是这枪应该由我来开。我开枪打死了姚复生，属于保卫老百姓生命安全。高爷开枪打死姚复生，属于抢夺枪械伤人致死。” 大胡子说“那好办呀！你就对上边说，姚复生是你开枪打死的不就得了吗？” 局长说“问题是高爷抢我的手枪，开枪打死了姚复生，我后边一帮警察都看着呢！这事儿瞒不了人呢！” 大胡子说“高爷根本不会打枪，当时开枪的还有那么多警察，谁能证明姚复生就是高爷打死的？” 局长说“本来可以通过检验姚复生的尸体，确定打死姚复生的那颗子弹，是不是从我的手枪里发射出去的。如果是，高爷就有罪。如果不是，那就没有高爷的问题。” 大胡子说“既然能查尸体，那就查呗！” 局长说“兄弟，问题是尸体都被炸没影子了，没法查呀！” 大胡子气得攥着拳头直砸桌子，恨恨的说“怎么就会这样呢？姚复生这小子，太他娘的不是人了！” 我低着头坐着，很少说话。大胡子看我这个样子，伤感的说“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帆破又遇顶头风呀！闹到高爷家破人亡这个地步了，这就是一眨眼儿的功夫，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难道到这份儿上了，高爷还得进去吗？” 局长说“也不是必须得进去，也可以不进去，这就得看高爷是怎么选择了。” 大胡子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点亮光，急迫的问局长大哥“局座，怎么能不让高爷进去？你说！你快说！我倾家荡产也干！” 我感激的抬起头看着大胡子说“兄弟，谢谢你这份心思！江湖上有你这样的兄弟，哥哥我知足了。这半天我没说话，我在想局长大哥说的话。他说的这件事情，是绕不过去也躲不开的。 枪是我从局长大哥的腰间抢过来开的，虽然说我不会开枪，但是那头一声枪响是我放的，警察集体开枪等于是我发了个信号，姚复生死了，掉到了台子下边，这才引爆了炸药，让我这宅院化为残砖碎瓦、老婆孩子尸骨无存。 这就是事实，我开枪了，都看见了，这叫众目睽睽，瞒不了人的。局长大哥快退位了，这可能是他今生办的最后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案子了，他要写结案报告，但是再怎么会写，我在现场夺枪杀了姚复生，这是事实，也是我昂首挺胸乐意承认的。 但是国家有法律，姚复生该死，但是不能由我想杀就杀。民国政府有那么多的警察，这里边良莠不齐，欺民、害民、坑民、扰民的警察也有，警察局长里也有姚复生他爷爷那样的贪官污吏，但是也有咱局长大哥这样的好警察局长。 他这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临到了快退位的岁数了，我不能让他违法徇私。” 局长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给我敬了个礼，感动的说“高爷是明白人，你啥时候都是我的好兄弟！” 大胡子说“别说这些，都啥时候了！快说办法！” 局长说“高爷夺枪开火儿，我可以在结案报告中定性为激情杀人，这在本案中绝对说得过去。我会力争检察院和法院也这样认定，这样性命就保住了。” 大胡子说“激情杀人就不用抓进去了呗？” 局长叹了口气说“抓还得抓，进去是免不了的，这是法律，不是演戏，我不能知法犯法、执法违法，这是警察铁的纪律！” 大胡子说“你刚才不是说可以不进去吗？” 局长没说话，而是用眼睛看着我。 我没有立即说话，而是低头沉吟着、思索着、斟酌着、考虑着，。 局长没有催我，大胡子看看局长，虽然不明白这是啥意思，但是也没再催促局长。 我慢慢的抬起了头，看着局长说道“局长大哥，我想了半天，权衡利弊，只有这一条道儿可走了。请容我安排一下，我明天早晨离开郑州。” 局长说“兄弟，你可想好了，这下半辈子的日子，你可就是另一种过法了。” 我说“没啥，人活着，还在这个世界上自由的生活，这就足矣了。今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高峻山了！” 大胡子听着我和局长的对话，越听越听不懂，着急的说“局座！高爷！您二位这是打啥哑谜呢？您得让我听明白了。要不然把我就得急死了！” 局长看着大胡子淡然一笑说“大胡子老弟，我要先走一步了。有啥话你们哥俩慢慢聊吧。局子里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处理呢，回去太晚了就要耽误事了。我先走了啊！” 我站起身来说“局长大哥，你我今天也算是生离死别了。大哥对我的恩德，高峻山此生不忘！该大哥给兄弟担待着的，就靠您挺着肩膀硬扛了。” 局长说“郑州这边儿，我会安排好一切，兄弟你只管放心。此一去山高水远，前途渺茫，你自己好自为之。找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地方，做个平头百姓吧！哥哥只能是祝你一马平川、顺风顺水。咱们哥俩就此一别，都别送了，叫外人看见了不好。” 局长转身迈步走出了殷墟阁，我看着局长的背影深深的作揖告别。 大胡子一直不明白我跟局长说的是啥。局长走了，而且还不让送。到底还抓我不抓啊？局长也没说。大胡子这心里啊，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呀！‍‍‍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 （沧海默风） ‍七十‍‍青山不老情义厚‍济南城中收高徒‍‍‍ 我直起腰来的时候局长已经走了。我对大胡子说“兄弟，哥哥还有事要委托你呢！” 大胡子说“高爷！甭管有啥事儿，天大的事儿兄弟也都当他没事儿。只要你不进去就行！” 我说“局长大哥把事情都想好了，只是他不能明说。我想了半天，局长大哥想的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我也只能是这么办了。” 大胡子说“高爷，我是个粗人，您可别跟我兜弯子，有啥话您就直说，该我办的我就去办。” 我凄然一笑痛心的说“半天的时间，天人两隔、阴阳陌路。最晚明天下午，警察局就得对我发出通缉令。全中国的警察。都不会放过我的。我现在就得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郑州！” 大胡子急了，连说着“高爷！高爷！高爷呀！您说的这叫啥话呀？怎么就必须得离开郑州了？在郑州不行吗？” 我说“我在郑州就得去蹲监狱，我离开了郑州就不用去蹲监狱了。明天我离开郑州以后，就会是一个负罪在逃的杀人犯，我将会是全中国警察的通缉对象。 留给我的时间只有只有今天一晚上了！兄弟，殷墟阁我留给你了，我只能带着随身的东西离开郑州。这是局长大哥网开一面，放我一条生路。我走以后，有啥事儿不明白的，多向局长大哥请教。 你我兄弟一场，就此一别，我也不送你了。明早你再来一趟殷墟阁，我会给你留下一张转让殷墟阁的文书字据，日期会是上个月的日子，有啥困难叫局长帮你办吧！” 我说的很平静，但是大胡子受不了了，眼泪“唰啦”一下子就夺眶而出，哭着对我说“高爷！高爷呀！您这是干啥呀？殷墟阁是您老仅有的家业了，我绝不能干这种趁你危难落井下石的勾当呀！这要是传说出去，我在青帮还当个屁老大呀？手下弟兄谁还会服我呀？呜呜呜……”大胡子哭的那是真伤心呀！ 我看着痛哭的大胡子说道“兄弟，如果我能活下去，你我弟兄还会见面的。如果此一去真有啥马高镫短的，殷墟阁就是我留给你的个念想。你快走吧，不是我赶你走，我得收拾东西呀！” 大胡子说“好！高爷，我马上走，一会儿我让个拉黄包车的手下兄弟过来，让他送您去火车站。”说完这句话，大胡子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首先把留给大胡子的转让殷墟阁的手续字据写好，把伙计叫过来说道“殷墟阁没有炸弹，你别担心，那是姚复生……就是姚鸣，转移我视线呢！现在姚复生已经死了，殷墟阁我已经转让给青帮的龙头老大张先生了。你别担心，我会让他继续留用你的。我要离开郑州了，要收拾点儿自己的东西，你先去睡吧！” 伙计感激的对我说“老东家，您老遭遇这样的人生大难，还惦记着我这个伙计，我谢谢您老！您有啥需要我帮您办的，您老只管吩咐。” 我说“没啥事儿了，我就是带两件儿换洗的衣裳，然后我也要歇会儿了。” 伙计离开后，我看了下殷墟阁，博古架上还有几件镇店的文物古董，这个我得带走。殷墟阁的账户上已经亏空了，这几件儿文物古董是我今后安身立命的资本呢！ 文物古董并不多，但是还是装了两个旅行皮箱。我收拾好了以后，刚想要休息一会儿，大胡子派来的黄包车到了，车夫对我说“高爷，帮主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是给您出门儿随身带着的。” 我接过来一看，是个不显眼儿的黑色手包，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沓钞票。心想这大胡子也还是粗中有细，这是把家里的钞票都给我拿来了吧？ 黄包车夫见我接过去手包没再说啥，就对我说“高爷，您仔细看看，帮主在包里还给您留了一封信呢！” 我说“是吗，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我看看！” 我翻了翻手包，手包里是有一封信。我打开信一看，见信上是这么写的：高爷，拿我这封信去到山东吧，济南的青帮龙头老大叫梁山，是我的好朋友，他会帮你安排一切的。姓名、地址在信皮儿上有，殷墟阁我会帮你卖掉的，我会把卖房的钱邮寄给济南的青帮老大梁山，让他转给您。高爷，好好活着，记住郑州有我这么个兄弟，有啥事儿您老就只管吩咐。 看完信我的眼睛早已经湿润了，这叫啥？这就叫江湖兄弟！雪中送炭的兄弟呀！ 看了看表，已经过了半夜了，离天亮没几个小时了。我想了想对车夫说“那就麻烦你送我到火车站吧！” 车夫说“爷！现在就走吗？” 我说“对，现在就走。地上这俩皮箱子带着。” 车夫拎起两个皮箱，我走出了殷墟阁，关好了门，坐上了黄包车。车夫拉起了黄包车，向郑州火车站跑去。我没有回头，没再看一眼殷墟阁。 黄包车到了郑州火车站，我让车夫等我片刻，车夫说“老大吩咐了，让我等高爷离开郑州我再走。” 我点点头说“好！”然后进站买了一张到济南的卧铺，看了下发车时间，很快就要登车了。我对车夫说“你别等着了，我很快就要上车了。谢谢你，回去吧！” 车夫认真的说“高爷，老大嘱咐我，高爷不进站我不能走，老大怕您老有事没人帮助呢！” 我笑了笑说“好吧，那我现在就进站台，你就可以走了。” 车夫帮我把两只皮箱拎到了行李房，我办理了了行李发送手续，就提前进站了。剪了票回头看了一眼，车夫还在看着我呢！只觉得心里一热，感觉还是这些穷哥们儿，真是实心实意的人！ 火车启动的时候，天又蒙蒙亮了，这又是新的一天的开始，我透过卧铺车窗，看着向后退走的郑州火车站，心里默默的说道，永别了，我的亲人！永别了，郑州！ 从郑州到济南。这一路上我睡得死死的，啥都不知道了。我太累了！转眼之间天翻地覆，我从高高在上，一下子狠狠的摔到了地上。亲人没有了，家没有了，财富没有了，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一个再次流落江湖的人，而且是一个饱经沧桑一无所有的老人！ 济南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到站了，列车员把我叫起来，告诉我已经到济南了。 我走出火车站的时候，发现出站口外有人举着个牌子，上边儿写着“郑州高爷”。我想，这肯定是车夫告诉了大胡子我上车的时刻，大胡子安排的叫人到车站来接我。在郑州，我没白呆这几十年呢！ 我走出济南站的出站口，到了举着“郑州高爷”牌子的年轻人面前站住脚。举牌子的人看了看我说道“您是郑州来的高爷吧？” 我说“我是郑州来的，我姓高。” 接我的年轻人把牌子收起来笑着说“我觉着您老就是高爷。我是济南青帮的，老大让我接您，中午给您接风洗尘。您的行李呢？” 我说“已经托运了，现在应该到行李房了。” 接我的年轻人说“您把行李票给我，我帮您取过来。” 我把行李票交给他，嘱咐他说“两个旅行皮箱，都挺沉的。” 年轻人说“您放心，我会加小心的。” 年轻人很快就取来了两个皮箱，把我领到了一辆黄包车前说“高爷，您老请上车！” 我一看这辆黄包车，真是太气派了，整辆车都是用黄铜皮包裹的，打老远一看，金碧辉煌，好像是一辆黄金打造的车辆。整车也比其他的黄包车大一号，我脚下的地方，放两只皮箱地方还富裕呢！我不由得夸赞说“好气派的黄包车！像金的似的！” 年轻人得意的说“高爷，这是我们龙头老大专用的车，全济南就这一辆，警察都不敢随便拦呢！” 我说“真挺厉害！你们龙头老大有派头呀！” 年轻人笑了，说“高爷，我们龙头老大，豪爽，就像武松武二爷，一般人不敢惹的！” 说着，年轻人端起了车把，说了声“高爷，您坐稳了！”拉起车就是一溜小跑，路上的车见我们的黄包车到来，纷纷让我们先走。我心里说，济南的青帮，局势大小管中窥豹，由此可见一斑！ 黄包车走街串巷如入无人之境，我就是觉得太招摇了。我现在的处境，越低调越好。不过这是人家济南老大的一片心意，给大胡子个面子吧！ 黄包车停在了一条僻静清幽的街道上，年轻人敲了敲一所宅院的大门，门立刻就开了，一个长的浓眉大眼的中年汉子迎了出来。 年轻人回身对我说“高爷，这是我们老大！” 就见这位中年汉子，大步流星走到车前，紧紧握着我的双手大声说道“河南高爷到了！河南高爷到了！”又转身冲院里喊着“都干啥哪？还不赶紧出来迎接高爷！” 就这一嗓子，立刻从院里跑出来七八个人，有的穿着长袍马褂，有的穿着西装革履，出了院子都是诚惶诚恐的告罪。 这个说“龙头老大动作太快，我这就差两步没跟上。高爷，您老海涵！” 那个说“敲门开门大点儿声呀！要不是老大的嗓门儿亮堂，把我们都落下了。高爷，您恕罪！” 这个说“在这儿恭候高爷大驾，这还起个大早儿赶个晚集。高爷，您可千万别怪罪！” 那个说“晚了就是晚了，晚半步也是不恭敬。高爷，一会儿我先自罚一杯向您请罪！” 我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场面，只好虚与委蛇的说“各位都是社会精英，高某不才惊动了各位的大驾，应该是高某向各位好朋友请罪，哪里敢责怪大家呢！” 老大梁山说“还是高爷说的实在，你要是不到济南来，我们就都到郑州去看你了。你一个人接我们大伙儿，保证不会迟到！” 这句话把大家都说笑了。梁山说“高爷刚下火车，鞍马劳顿，咱们屋里品茶，中午就在这儿尝尝厨师的手艺。该自罚的都准备好了呀！” 大家伙儿说说笑笑的都进了屋子。我进屋一看，这房间的布置儒雅秀媚，觉得这应该是个女士的住宅。门楣的雕花独具特色，喜鹊登枝雕刻得活灵活现。中式的窗棂，西式的大玻璃窗，于中西合璧中透出了中华文化独有的神韵。迎门的条案上摆着西洋的大座钟，两侧的青花瓷瓶造型稳重大方，显示出中国风的深厚底蕴。多宝阁把客厅分成了两部分，内间的墙上挂着几幅书法和字画，也应该是山东的名家手笔。 梁山说“高爷，我这屋里就是自充风雅，入不了您老的法眼。但是济南的泉水可是独步天下，您入座尝尝泉城的泉水冲泡的崂山绿茶，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我说“山东不光出好水、好茶，还盛产山东好汉呢！梁山一百单八将，今天来了几位呀？厉害喽！” 大家都谦虚着，嘴里说着“岂敢！岂敢！”纷纷落座。 梁山说“我先介绍一下高爷吧！知道郑州的殷墟阁吗？那就是高爷的产业！” 在座的纷纷起立，这个说“我得跟高爷认识一下，我叫于野夫，是济南博物馆的馆长。殷墟阁的大名我可是早就听说了，文物古董那是一等一的好玩意儿，高爷，您老了不起哟！” 那个说“老于你让让，你是高爷的晚辈同行，你得让我们这些人先跟高爷认识认识。我叫姜亚子，是个跟姜子牙八竿子打不着的本家后代。我是济南商会的会长。我常听人说，郑州殷墟阁，济南崂山坞，那是全中国文物古董的泰斗。崂山坞的那个家伙一会儿您再赏他个脸认识一下，我先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话没说完呢，就见身后过来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不管不顾的“咣当”一下子跪倒在我的面前，嘴里大声说着“济南崂山坞晚辈陈峰，给高爷磕头啦！总想去郑州拜师学艺，可就是没有机会。今天我干爹说您到了济南了，我这拜师的机会到了。这个弟子您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说着趴在地上就磕了仨响头。 我也顾不得别人了，赶忙上前把陈峰扶起来说“罪过！罪过！哪里能行这样的大礼！快起来！快起来！” 陈峰说“师父不答应，我就这样跪着！” 梁山说话了。他乐呵呵的说“高爷，陈峰是家传的本事，他爷爷您应该熟悉，山东的倒斗祖宗陈天雷。” 我说“哟！陈爷的后辈人，家传的继承呀！陈天雷，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呀！”‍ 梁山说“陈峰是我的义子，这个徒弟，您得收下。同着这么多好朋友，三个响头磕在了地上，这可都是证人呀！”‍ 我站起来搀起陈峰说“这个徒弟，我收了！” ‍‍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七十一‍‍济南好汉敬英雄‍两个弟子如儿女 ‍‍ 梁山说“年纪大了，在济南创下了崂山坞，在山东那也是头牌的字号。陈峰的老爹身体不大好，两年前撒手走了，陈峰接手了崂山坞。陈峰是我的义子，他爹临走前托付我，一定要到郑州殷墟阁找高爷拜师学习真本事。今天听说您来到了济南，这个机会陈峰能错过吗？今天磕的这是师徒见面的认识头，哪天正式拜师，必须要大摆筵席，广邀宾客，让济南都知道，陈峰的师父是河南殷墟阁的高爷！” 我说“高某何德何能，让诸位高朋好友如此高抬，真是惭愧万分！既然是梁爷你的义子，又是同道的后人，收徒的事，高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这话一出口，满屋子人一阵鼓掌欢呼。纷纷向陈峰道贺。 梁山对陈峰说“别跪着啦！还不搀你师父入座，咱们今天谁也不许装假，必须一醉方休！ 那天接风的酒宴上，重新认识了各位好朋友，山东好汉的酒量确实名不虚传，人也好，酒也好，气氛也好，那天的酒宴从中午喝到了晚间，快到半夜了才尽欢而散。 梁山对我说“高爷，这所宅子就是您的了，刚布置完的新房子，我已经买下来了。一切不劳您费心，您就只管安心住着。” 我说“梁爷呀，你得听我说说心里话呀！”‍ 梁山看我郑重其事的样子，忙说“高爷，您说！您说！是不是我做的有啥不妥的地方，高爷您别客气，您给我指出来。” 我说“梁爷这话说的过重了。我想问问梁爷，大胡子跟你说清楚了没有，我从郑州来到济南的原因。” 梁山说“高爷，您别梁爷梁爷的叫，在您面前我哪儿敢称爷呀！您老就叫我梁山，这样显得您跟我不外，我心里也舒坦。” 我说“那多不合适，你是青帮的龙头老大，叫你的名字，这样不恭敬了！” 梁山说“在济南青帮，我是老大，在您老面前，您就是老大。咱爷儿俩就这么定了。至于您老来济南的原因，张大胡子没跟我细说，说您老到了济南以后会跟我说的。” 我说“梁山呀，你有所不知，我到济南不是游山玩儿水来了，是想要隐姓埋名过完我这余生来了。你今天这样大张旗鼓的远接高迎，心意我领了，情份你也尽到了，再也不能这样了，我现在是全中国警察通缉的在逃杀人犯呀！” 梁山一听惊讶的张大了嘴“啊”了一声说道“杀人犯？还全国通缉？您老说说是咋回事！” 当我把姚复生一家三代人加害于我，姚复生拼死报仇的经过向梁山仔细说清楚后，梁山对我挑起了大拇哥敬佩的说“高爷，您绝对是个血性男儿！就凭您亲手开枪打死了姚复生，您就是真正的爷！绝对的爷！ 就您说的姓姚的这个畜牲，那叫死有余辜！不就是把姓姚的杀了吗？他该死！警察也都开枪了，这说明一点，您杀得对。 至于全国通缉，在别处我不敢说，在济南您就放心，山东好汉敬佩的就是您这样的爷们儿。 警察局那儿您交给我，哪天我单独把警察局长给您拎过来认识认识，不用瞒着他，那是我的个兄弟，知道您这样的杀人犯到了济南，他都得把您当英雄豪杰供起来！” 我满含歉意的对梁山说“梁山，我来济南就是想隐姓埋名的活着，别给你添太大的麻烦，更不能给你惹出乱子来。” 梁山说“高爷，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在济南，青帮弟子遍地都是。不是吹，梁山吆喝一声，济南城乡都得听我的号令。在别处您能低调生活，在济南您就放开调门儿过日子。张大胡子为啥让您到济南而不是到别地儿？这回您清楚了吧？” 我说“人老了，现在是家破人亡，啥雄心壮志都没有了，就想安心过余生了。” 梁山说“您安心住在这儿，没人敢来骚扰您老。我明天给您招呼俩老妈子过来，您选一个，伺候您生活起居。没啥事儿，您老放心吧！” 梁山走了以后，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新房子、新被子、新褥子，山东汉子的豪爽让我心潮起伏难平。原来我认为，天下都是一个道理，现在看来，天下并不是一个道理。 警察的道理是遵循法律，我杀了姚复生，警察的道理说，姚复生该杀，但是我不能杀，得让警察杀。 我杀了姚复生，在梁山好汉的眼里，我是英雄豪杰，是血性男儿，是值得尊敬的。这就不是法律了，这是公道，是中国人的传统思维，为亲人报仇雪恨，是应该的，是天经地义的！ 中国人的传统文化说，有仇不报非君子，忘恩负义是小人。 法律说，依法办案，法律说他该死他才能死，法律说他不该死，谁也不能杀他。法律是这么说的，执法的可并不是法律，而是人！在郑州我就得去坐牢蹲监狱，在济南我就可以放心的过日子。对人和事的评价，从道德标准上来说，是不一样的。从法律标准上来说，执行起来也可以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脑子想的太多，啥时候睡着的我也不知道。本来上了年纪觉就少，心里头再一寻思这些乱七八糟毫无头绪的事儿，真睡着了，就睡过头了。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的了。穿衣起床，洗脸漱口，厕所在院子里，都忙呵完了，已经快中午了。 梁山带着陈峰和两个中年女人过来了，两个女人去厨房做饭，陈峰给我去沏茶。梁山问我“高爷睡的还行吗？” 我说“昨天累了，躺在床上又睡不着，心里老是在琢磨你说的那些话，什么法理呀、道理呀、人情呀、人性呀，啥啥都寻思，这一胡思乱想，就睡过由子了。” 梁山说“我寻思您老也不能起的太早，所以中午才过来。这俩老妈子您老选一个，都挺勤快的，人也实在。一个是城里的，一个是乡下的，您一会儿尝尝她们做的饭菜，选一个您可心的。” 我说“梁山，你这也想的太周到了，看你这人高马大的汉子，心思还挺细密的。不简单！” 梁山说“哪儿呀！这些事儿我哪儿行呀，都是我老婆安排的，一会儿她也过来，给您老请安来。” 我说“梁山，来了个孤老头子，把你全家都搅得马不停蹄，我真是过意不去！” 正说着话呢，陈峰把茶沏好了给我端过来，恭恭敬敬的说道“师父，您请用茶。” 我说“你看看，把陈峰也折腾过来了！” 梁山说“他乐不得的呢！” 陈峰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就和我亲爹一样，伺候您是我应该做的。” 梁山说“老陈家人都懂规矩，您老人家慢慢调教陈峰。哪儿不对了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别惯着他。” 陈峰说“师父，我干爹说的在理，您老别给我留情面，自古棒下出孝子，年轻不受责罚，长大不懂道理。” 我说“那也得犯在那儿再责罚，总不能拿打骂徒弟当饭吃吧？” 梁山刚要说话，就听门外有人答腔了“老爷子的打骂那都是道理呢！”说话间屋门一开，走进来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一个俊俏的大姑娘。 梁山指着中年女人和年轻姑娘说“高爷，这就是我媳妇儿和闺女，家里讲话，就是老婆子和丫头。” 梁山老婆说“高爷，我叫吕桃叶儿，丫头叫梁春妮儿，我们娘儿俩給高爷请安来了！” 我说“谢谢！谢谢！可不兴这样的！” 梁山说“您这侄媳妇儿说了，老爷子的生活他负责，不用我操心。您有啥需要，就告诉她去办。” 桃叶儿说“春妮儿，来给爷爷磕头！” 我赶紧拦住说“别磕！别磕！怎么大早起来就磕头呢？” 桃叶儿说“高爷，我昨天就说梁山了，他重男轻女，把干儿子送到您老人家这儿拜师学艺，把自己的亲闺女给晾在一边儿了。高爷您给评评这个理，梁山做的对吗？” 我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我再收个女徒弟呀！我笑着说“梁山做的确实欠妥，儿子、闺女要一视同仁，哪儿能偏着一个向着一个的嘛！只要你们两口子信得过，俩孩子我都收下了！” 梁山憨厚的笑着说“高爷，那您就得多受累了！” 桃叶儿高兴的说“高爷，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您这不就又有了俩孩子了吗？把他们教出来，谁敢不孝顺您老，我把他腿打折喽！” 梁山说“高爷，您别听她的，最护犊子的就是她！” 桃叶儿说“高爷，他也护犊子，拿闺女当眼珠儿护着！” 我说“那就不用问了，陈峰就是你的心头肉了吧？要叫我说句公平话呀，儿子、闺女都是自己的，偏着向着又不是外人，护着点儿是应该的，人不都是这样儿过来的吗？” 梁山说“还是老爷子圣明！” 桃叶儿说“高爷说的是人生大道理呢！” 陈峰和春妮儿，两个年轻人只是笑不说话，看样子是达到目的了。 中午的伙食也很不错，都是家常菜，可是做的都挺有味道的。梁山、桃叶儿让我选一个，我说“又不是进宫伺候皇上，留一个就行，你们定吧！” 梁山和桃叶儿一商量，干脆都留下来，两边儿一边儿一个，桃叶儿也省心了。 我把从郑州带来的两个皮箱交给了陈峰和春妮儿，告诉他们，这是陕西的出土文物和古董，，基本上都是世面儿上见不到的，是当年我从陕西带到河南的，是殷墟阁的镇店之宝。 两个孩子看着这些宝贝，那真叫爱不释手呀！我让他们两个先熟悉文物古董，然后再给他们讲关于这些文物古董的民间传说、民俗故事、文化内涵，一步一步的引导这俩孩子，由表及里，由浅入深，从外形外观看中华古代的审美层次，从钟鼎铭文和残简拓片看中华文明的源远流长，从色彩土蚀看中华朝代，从帝王收藏看民间拓展。两个孩子真的是废寝忘食，一头扎进了文物古董中，寻求中华文化和中华文明的开端与传承。 济南警察局的局长来过几次，对我甚是恭敬。后来才知道，局长也是青帮弟子。我问他关于我的通缉令，他笑着说“让我扣下了，咱自家的老爷子，谁敢动一下我毙了他！” 唉！啥叫法律？在中华民国，权力就是法律哟！可是我还真得感谢他，如果在河南，我现在应该是在牢房里吃牢饭呢！ 在济南的日子过得舒心惬意，我让陈峰把我从郑州带过来的这些宝贝放到了崂山坞，这样也便于两个孩子学习研究。 大胡子把殷墟阁卖了，卖房子的钱大胡子亲自送到济南，梁山亲自到火车站接大胡子。 大胡子见到我的时候，哭了一个酣畅淋漓呀！我劝大胡子“哭啥呀？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大胡子说“高爷，从郑州出来的时候我就嘱咐自己，见到高爷的时候不准哭。我知道我自己泪窝子浅，就怕憋不住眼泪。 可是这哭笑的事情，那不是能够控制得了的。高兴了就得笑出来，心酸了就得哭出来！” 我问大胡子“你到了济南，看见了我，是高兴呢还是心酸呢？” 大胡子说“当然是高兴，但是笑不出来。心里总想着，没有高爷哪有我大胡子的今天。可是我对不起高爷，让一个畜生把高爷全家都祸害了。您说我高兴得起来吗？” 我说“大胡子，老话说的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这一辈子呀，可能上辈子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就是一个孤独的命。 可是你要说我是个孤独的命吧，我这身边还总有这么多好朋友。有一个是一个，对我都比自己的亲人还亲。 就说现在吧，我还有了两个徒弟，就跟我的一个闺女一个儿子似的，成天到晚的守在我的身边儿，我把我一辈子的绝活都传授给他们了。 一个陕西的娃，走到了河南，又流落到了山东。本来以为我这就应该是孤独到老的一辈子，可是老了老了，老天爷又给我送来了两个金童玉女儿。 要按理儿说呢，我不应该信命。可是命运这个东西，你躲不开，绕不过去。不该是你的，你留不住。权丽陪了我几十年，给我生了个高剑。我琢磨着我们一家人能够相陪相伴的走过一生，谁知道他们半道儿就都把我扔下了！”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七十二‍‍高爷一番心里话‍且看市井活脸谱‍‍‍ “你看看我，不过是一个经商的。可是这各省的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把我这个经商做买卖的当做个上宾。 要说我这一切应该都是顺风顺水的吧？可是你看看我，是顺风顺水的到处飘荡。你说这不是命运使然是啥？ 年轻的时候不信命，越到老了越信命。为啥会这样呢？因为你年轻的时候，心里边有个想法，眼睛里有个目标，脚底下有个道路，身子骨里有个劲头儿。 你拼啊，努力呀，想争个封妻荫子、妻荣子贵。你做到了吗？仔细想想，一生争的不外乎名利两个字。 幻想着大丈夫立于世上，就应该创一番事业，图个万事流芳。真能万世流芳吗？都惦记着万事流芳，翻开历史看看，满纸荒唐言，全都是鬼话。后代的史官写前朝的事，能实实在在的写吗？就算司马迁想写，本朝的皇上能干吗？引经据典说历史有记载，真相信史记，那都是傻透腔了！中国历史就仨字儿，不可信！ 秦始皇到了今天，有夸他的，有骂他的，有尊他的，有敬他的。那是统一中国的第一个皇帝，又能怎样？谁见过秦始皇？谁能证明秦始皇焚书坑儒？史书上说的都是真的吗？秦始皇为啥要焚书坑儒怎么不说清楚了呢？ 六尺巷的故事不是告诉了我们嘛，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谁见当年秦始皇？ 你们就看看今日之山河，远的不说，就说山东吧！七十二泉的济南，神仙居住的崂山，皇帝封禅的泰山，千年传承的孔府，奔流入海的黄河，不是都在山东吗？ 今天的山东是民国政府的，明天就说不定是哪个政府的了。军阀混战，争权夺利，中国这块土地自古就是如此，几千年了都是这个德行，谁又能改变了啥？ 我搞了一辈子文物古董，透过这些不会说话的文明、文化，我看透了中国这片人类的热土，几千年来都写满了欺骗和压榨。文天祥说，自古人生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文天祥丹心照汉青了，这片土地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 不说了，说起来满心都是郁闷！你来济南了，多住些日子，陪我转转这绿水青山的山东吧！”‍ 大胡子说“高爷，您说的这些人生大道理，都是大实话。可是咱都不过是个草民百姓，说句话官家当咱是放屁呢！ 大清朝那咱，朝廷上都是皇上的奴才，那还得是满人，才有当奴才的份儿。汉族的官员你连个奴才都当不上，你也就是皇上的一条狗。官员才是狗，到了咱这儿，可不也就是狗屁了！如果不待见你，你连狗屁都不是！” 我长叹了一口气说“孙中山闹革命，说是要搞三民主义，民族、民权、民生，到是真挺好听的，都把这个“民”字放在了前头，也不过是好听罢了，别真相信，不然你就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大胡子说“高爷，您刚才说要逛逛山东，我也想跟您多呆些日子，可是有个不好的消息我得告诉您。您是不是把河南监狱里的那俩玩意儿给忘了？” 听了大胡子的话，我不禁一愣，立刻想到了在河南监狱服刑的那一老一少两个鬼。我对大胡子说“多亏你提醒我，我早把那俩玩意儿扔脑后去了。” 大胡子说“局长大哥已经退位了，现在在家享清福呢！临来的时候我去局长大哥家，告诉他我要到济南来看望你。局长大哥让我告诉你，那个老家伙已经死在监狱了。 年轻的那个，已经刑满释放了。可是他没有回陕西，而是去向不明了。 局长大哥让我提醒你，千万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局长大哥说，梁山是济南青帮的头儿，在济南吃得开。济南的警察看在梁山的面子上，他们不会动高爷的。 局长大哥说，原来以为你到了外地，能够偃旗息鼓、隐姓埋名。没想到你在济南会搞的名声在外！ 梁山年轻，对社会的认识不足，对江湖的险恶认识不深，有些不知道深浅。仗着自己是青帮的龙头老大，把事情看的太简单了。 要知道，到今天高爷仍然是负案在逃的通缉犯，任何警察只要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都可以到济南抓捕高爷。 尤其这次河南监狱那个小子出狱了，可是出狱以后去向不明。他去哪儿了？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姚复生为了报仇，搞了个震惊全国的爆炸大案。刚出监狱不久的这个年轻的鬼，会不会到济南来找你寻仇？ 局长大哥让我提醒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有人想着算计你，高爷你却根本没有防备，那就不是破财的事儿，那就是要命的事儿。 局长大哥说，他已经正式退下来了，对你的通缉抓捕，他也不可能再继续压制了。局长大哥让我告诉高爷，把事情想在前头，宁可有备无患，不要临渴掘井。” 大胡子的话，无异于给了我当头一棒，让我立刻警觉起来。我站起身来，给大胡子躬身施礼，说道“好兄弟，你这话说的极是，说的也很及时。回去告诉局长大哥，我会早做预防，隐身遁形，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的。” 大胡子说“这些话我已经跟梁山说了，他好像不大在意。济南是他的地盘，他感觉绝对有把握保证您的安全。我已经提醒他了，他面对的不是人，是一个无形的鬼。常言说诡计多端，会让我们防不胜防。 局长大哥说了，告诉高爷，上策是彻底从济南消失，中策是在济南隐身遁形深深的藏起来，下策是加强防护力量，保证自己生命财产安全。高爷，游山玩水看来是不合适了，这也是您老的命呀！” 我苦笑了一下，无奈的说“大胡子，人不可和命争，我就是个奔波劳碌的命，想安生下来过日子，老天爷不让呀！大胡子，你啥时候回郑州？” 大胡子说“高爷要是没有别的事需要我做到，我打算明天就走。您打算去啥地方，我和梁山都能为您安排。” 我说“好兄弟，谢谢啦！你们一安排，难免兴师动众。我这回想好了，到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地方，当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过最简单的日子，让世人忘记我，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大胡子难过的说“高爷，您都这把子年纪了，要去过最普通人的日子，那您就要吃苦了。老话说，宁受少年苦，不受老来贫。真要过吃糠咽菜的日子，您老受得了吗？” 我说“没啥！人哪，没有享不了的福，也没有受不了的苦。常言说，到啥时候说啥话。当皇上啊，你得过皇上的日子，说皇上的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你也得有福消受。坐井观天当囚犯，你就得学会受囚犯的罪、说囚犯的话。 一个人孤老终生，你不也得活着吗？放心吧，只要我活在这个世上，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找到我的。“ 离开济南可真不容易，这跟我离开河南是两回事儿。离开河南，走出郑州，那是大伙都催着我走。可是在济南我一说要走，梁山首先就不干了。 陈峰说，要是怕出事儿，那就住到崂山坞去。桃叶儿娘儿俩更是坐到我眼前抹眼泪，说啥也不让我走。 我跟他们说，我经历过的，你们没经历过。我的切身感受，你们是感觉不到的。我离开济南，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是避免给你们大家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和损失。 我在郑州的家毁了，我就绝不能让济南的各家各户，再受到我的连累。陈峰和春妮儿这二年大有长进，在文物古董界完全可以独挡一面了。 我离开济南，对所有人都好那为什么非要把我留在济南呢？ 梁山见我去意已决，看样子是不好挽留了。就对我说“高爷，您打算去哪儿？我送您过去。” 我说“千万别送就是对我最大的保护。让我这个孤老头子，悄悄的消失在人们的心中。有朝一日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回来的。” 离开济南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可谓是轻车简从，一个人叫了辆黄包车，悄悄的买票登车，从山东济南到了河北沧州。 大胡子把卖掉殷墟阁的钱交给了我，我让他给梁山，梁山死活不收，我也就先存到银行，以备不时之需。这次我带着这笔钱离开了济南，这是我的活命钱呢！ 沧州自古就是流放犯人的地方，林冲发配火烧草料场不就是沧州吗？我在沧州临街买了间小房，开了个杂货铺子，卖点儿家常日用的油盐酱醋、烟酒糖茶，日子也还过的去。 我想，这回我已经离开了文物古董行了，一个开小杂货铺的小老头儿，应该没人找我的麻烦了吧？其实不然，麻烦还是有，只不过不是富人阶层的麻烦，而是穷人阶层的麻烦接踵而来。 首先要直接面对的，就是街边的地痞无赖。其实这些地痞无赖也都是些个穷苦人，这些人都没啥大本事，惹不起有钱人，就专门欺负鳏寡孤独这些更加弱势的人群。 民国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人分三六九等，事分三教九流。自古以来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欺负人是潜藏在国人内心深处最基础的恶。无论官民，潜意识里都有欺负他人的意识存在。 比如爹娘打孩子，中国人认为是天经地义，你是我生的，打你是轻的，中国人习以为常了。而孩子对于大人来说，是个绝对的弱者。欺负比自己更弱的对象，就成了几千年来的民族习惯。 尊重在民国是必须对等的，不对等的则不必尊重，是民国社会的潜规则。官是可以任意惩戒老百姓的，大官是可以任意羞辱小官的，官员的话就是法律，因为官员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是皇权的代表，所以官员说的话就是皇上说的话，久而久之，就有了各地方大大小小的土皇上。 在中国人眼里认为习以为常的事情，在外国人眼里却是违法犯罪。中国人打自己的孩子是随时随地、随随便便的，犯错了就可以打，心情不好了也可以打，孩子弱小，打也无力反抗，孩子也就只有挨打的份儿。 外国人却把爹娘打孩子定义为侵害他人生命。人的生命权不可侵犯，虽然是你自己的孩子，但是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人人生而平等，你敢打孩子，就属于违法犯罪，那是要吃官司的！ 不过中国人是很聪明的，但是常常把聪明不用到正地方。就拿欺负人这件事情来说吧，聪明的中国人就很自觉的把欺负人分门别类梳理的很清晰。 第一，有的是不能欺负的，比如官员、官府、官衙、官吏，凡是和“官”字沾边儿的，一律不能欺负。不是不想欺负，而是欺负不得，欺负不起，所以不能欺负，只能欺骗。 民国的民谣唱的挺好：村骗乡，乡骗县，县长再把市长骗，迷魂汤，大腕儿灌，省长骗成糊涂蛋，中国骗子连成串，大事小事骗着办，一直骗到皇城苑，总统看着也挺乱，明知下边是欺骗，看见只当没看见！这就是民国的现状！ 第二，有的是不敢欺负。谁不敢欺负呀？有权有势的不敢欺负。这个人是皇上的二大爷，这个不敢欺负，他是皇上他二大爷，欺负皇上他二大爷，你找死哪?! 有钱的不敢欺负。钱能通神，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没人家有钱就别惦记欺负人家。人家能花钱消灾、破财免灾，你跟人家斗法？小样儿吧！撒泡尿照照自己，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饭是吧？人家腰里的虱子都比你个儿大，花俩小钱儿能要你的命！信不？中国人都信！ 第三，有的是不用欺负。还欺负啥呀？早八百年前他就认命了，骑在他脖子上拉屎撒尿他都不敢吭声，这种人还用欺负吗？ 民国官府发个通知，甭管合理不合理，甭管合法不合法，他都屁颠儿屁颠儿的遵照执行。明知道不对劲儿，可是我坚决不反抗！你说我是猪我就是猪，你说我是狗我就是狗，你说啥是啥，你还能把我咋样？您看看，这种人你不用欺负！ 第四，有的是不好欺负。中国社会自古以来就不缺土匪、恶霸、泼皮、无赖，这些恶人不好欺负。 土匪占山为王，这个山头儿我说了算，老子的话就是法律，谁敢不听，老子叫人把你打老实喽，看你听不听老子的话！在中国，敢自称为“老子”的，基本都带三分匪气！这样的山头儿处处都有，不信您往四下看看，街边儿买菜的、摆摊儿的，都有山头儿管着，这些人低于官，高于民，不管不顾，秃子打雨伞无法无天，一般人谁敢欺负？ 恶霸是一方霸主，这块地盘儿我做主，在我的地盘儿上我就能为所欲为。欺男霸女、打砸抢劫、无恶不作、霸气十足。这种人首先是恶，然后才是霸，以凶恶支持着霸气，一般人谁敢欺负？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七十三‍‍寻踪觅迹高峻山警觉‍当机立断天津卫去也‍‍ ‍ 泼皮如水浒传里的牛二，明知道杨志卖刀，那刀是把好刀，但是大爷就想找你的茬子。你说吹毛立断，你给大爷试试？你说杀人不见血，你给大爷试试？结果惹恼了杨志，丢了性命。啥叫泼皮？撒泼打滚儿滚刀肉也！一般人谁敢欺负？ 无赖无赖，不分好坏，有的也赖，没的也赖，能赖就赖，来钱挺快！这些人，板儿砖砸破头，满脸血直流，专门儿能讹诈，绝对琉璃球！别管你多大门脸儿他都敢闯，你只要一拦着他，他就势往地上一躺，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主家生意没法做了，没办法，明知道是讹诈，花线消灾吧！没事儿还到处惹事儿呢，这种人谁敢欺负？ 在民国，无论官方还是民间，看你好欺负，不欺负你就是有罪！ 我在沧州的时候，也就等于被流放的犯人似的，属于下等人之列。欺负我的也都是穷人，也就是二流子一类的。地痞无赖不欺负我，没啥油水儿，讹不出几个钱儿来。 常来的有个常大癞子，没啥大本事，心眼儿不好，属于头顶长疮脚底下流脓的那种人。到我这也没啥可敲诈的，也就是买点儿酱油醋啥的不给钱，小来小去的我也不跟他争竞。 这天天刚擦黑儿，我觉着有人进到我的小铺子来了，我抬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中年人。 我说“先生买点儿啥？” 中年人说“来盒儿烟吧，大婴孩儿。” 我给烟，中年人付了钱，随手打开烟盒儿点着了一根烟，问我“掌柜的，跟您打听个人，您认识吗” 我说“您打听谁呀？” 中年人说“这个人叫高峻山，陕西人，小七十了吧，刚从山东过来的。” 我心里头一紧，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说“不认识，您再到别家打听打听吧！” 中年人说“咳！多年没见了，现在再见面儿可能都认不出来了。人生几十年，过的太快了！ 当年我年轻不懂事，做过对不起高峻山的事情。蹲了十几年监狱，想明白了，后悔了，也晚了！ 老婆也跑了，孩子也走了，出了监狱一个人，琢磨着也没脸在老家呆着了，就出来四下打短工。我就是想再见高峻山一面儿，跟他说声对不起，给他磕头谢个罪，我也算了了一个心愿。” 我点了点头说道“人活着都不容易，你这心意姓高的要是知道了，也要谢谢你呢！”‍ 中年人说“人这辈子，千万别做亏心事呀！不然你这辈子都不得安生。我听说，高峻山遭遇横祸，离开了河南，我这才全国找这位高爷，这不刚摸着点儿须子，我找到了沧州。唉！高爷也得是您这个年纪了，恐怕见面也不认识了。” 我说“能找着更好，找不着也没啥，您这心到了，天地有知，能让他知道的！” 中年人说“我到了沧州了，没给高爷磕上这个头，我这颗心放不下呀！这么办吧，您也是这个岁数了，我今天给您磕仨头，您就代表高爷了。有朝一日您万一见到高爷，告诉他老人家，陕西有个人，年轻时候做过亏心事，对不起高爷，走了几千里地，到沧州给您赔罪来了！” 话音刚落，中年人趴在地上“咣当！咣当！咣当”给我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出门扬长而去。 中年人磕这三个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也让我猝不及防。 我当时是站在柜台里边的，当我追出店门的时候，中年人已经走远了。 我想喊他，可是话已经到嗓子眼儿了，还是没有喊出来。 我知道，我没认出中年人，从中年人的身上，已经找不到当年那个年轻人的影子了。 但是他认出我了，可能还是怕我担心吧，用这种方式当面向我忏悔、给我赔罪。 佛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老辈儿的人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从青年到中年，他的大好时光都是在监狱度过的。当他回归社会的时候，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悔悟。 他用几年的时间，走了几千里路，要找到当年他坑害过的我，向我当面表示表示自己的愧悔，给我当面道歉。 我想，经过了今天，他扔掉了心中压着他的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他会感到轻松一些的。 他还年轻，还有很长的人生路要走。我相信，他今后的人生道路会越走越宽的。 刚想松口气，不用再提心吊胆了，不知怎么的，我又想起了大胡子转告的局长大哥对我的规劝和提醒。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宁可有备无患。不可临渴掘井！我们都是善良人。但不能忘了我们的周围还有坏人！ 是呀！今天来的这个中年人真的是洗心革面了吗？万一他是在试探我呢？等我放松了警惕解除了戒备，他会不会摸准了地方趁我不备杀我个回马枪呢？ 姚复生那微笑谦恭掩盖着的凶恶狰狞，再次狠狠撞击着我的神经，告诉我万不可放松警惕，对恶人的慈善就是对自己的惩罚！ 看样子沧州这个小地方也容不得我了！ 虽然说人生之路殊途同归，但这句话也告诉我们，人生道路是不一样的。走的路不一样，看过的风景不同，对社会的认识自然就不同。 看来人应该是这样的，通过社会，通过事情，通过交往，通过困难，通过艰险，通过生死关头，才会不断的领悟、感悟、觉悟、醒悟、以致大彻大悟。 人在高层呆着，眼前都是辉煌灿烂，珠光宝气。美女如云，美腿如林。推杯换盏，迎来送往。 如果你的衣食住行、人际交往，都和普通人不一样了，那就离真正的社会底层太远太远了。 像局长大哥和大胡子那样的人，他们接近底层，了解底层，深深的了解并同情底层老百姓的艰难困苦。 而像我这样的人，虽然不是社会的顶层，只是个社会的中层人物，但也和真正的劳苦大众，有着一层厚厚的隔层。 从秦汉斋到殷墟阁，虽然是躲灾避祸，但仍然没有脱离社会中层那点温情的色彩。 从殷墟阁到崂山坞，也还是舍不得中层那衣食无忧的生活。 离开济南到了沧州，我想的还是开个小杂货铺。虽然想隐姓埋名，但仍然处于市面上，这和隐踪遁形仍然有着一段距离。细细想来，心灵深处还是不愿离开这繁华的世界。 当然了，老祖宗留下一句老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登高望远，极目远眺，都是需要你站在高处的。 可是都知道高处不胜寒，都知道伴君如伴虎，但人人都在往上挠哧着，哪怕把指甲盖儿挠没了，哪怕双手鲜血淋淋，也都还是拼着命的往上挠哧！٩(•̤̀ᵕ•̤́๑)ᵒᵏᵎᵎᵎᵎ 都说红颜是祸水，自古以来亡国伤君早早的夭折，人们都把一切罪过往女人身上推。为什么就不说男人把持不住自己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美好的追求和向往不是罪过，对美好生活的拼搏和努力，也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做的。如果不这样，那我们这社会不就停滞不前了吗？ 但是对于我来说，那又是一个例外。现在我需要的，不是锦衣玉食，不是高楼大厦，是饿其肌肤，劳其筋骨，真正的、心甘情愿的到这个社会的最下层，去吃苦，去受累，去遭罪，去向上天赎罪，把我过去的生活一笔勾销！ 我应该尝一尝人间疾苦，真正的懂得，什么叫生活？哪个是人生？何处是境界？如何达到佛说的极乐？ 我下定决心，离开沧州，去到天津！南有上海，北有天津，一条黄浦江，一条九河汇聚的海河，都是人生从陆地走向海洋的出海口。海上是什么？是极乐吗？ 邝爷是从广州来到天津的，邝爷已经走向极乐多年了。邝爷是个精明的商人，他的人生是加入我灵魂的不败因素，冥冥之中我好像听到了邝爷用无声的语言告诉我，到天津来吧！天津就是你人生的归宿！ 我把沧州的杂货铺盘了出去，孑然一身，草履芒鞋，一把油纸伞，一只旧皮箱，来到了久负盛名的商埠码头天津。 那么多的城市、乡村。我为啥偏偏选中了天津呢？要问原因我也说不清楚。可能还是跟矿邝爷有关系吧。 邝爷是广东人，小时候跟着家里人来到了天津。邝爷的祖辈父辈，在天津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邝爷年轻的时候就继承了祖辈留下的产业。精明的邝爷在他的生活中以广东人特有的精明，不断的积累财富。然后再扩大投资，成了中国北方极富盛名的富商。 邝爷一生中都是秦汉斋最好的朋友，已经融入了秦汉斋的家族中，甚至可以说是丰氏家族中不可或缺的一员。 邝爷活着的时候很喜欢天津，也喜欢天津人。天津人热情、豪爽、幽默，几百年来，天津从一个小县城，发展成了渤海湾最大的城市，形成了具有自己独特风格的天津话。 天津话与众不同的地方很多，比如北京人问“什么”，东北人人问“啥”，四川人问“啥子”，西北人问“甚”，天津人呢，问的是“嘛”。 北京人问“干什么呢”，东北人问“干啥呢”，四川人问“干啥子呢”，西北人问“干甚咧”，天津人呢，问的是“干嘛呐”。而且这个“干嘛呐”的“干”字，发音不是“干”字的发音，而是“噶”字的发音，问你话说出来就是“噶嘛呐”！ 天津的老百姓很能吃苦耐劳，但是普遍贫困。靠着在火车站、港口码头、海河边上拉排子车，扛麻包，装卸火车、轮船维持生计，活得很是艰难困苦。 但是天津人有着一副乐观的性格。每个人都能够苦中作乐。哪怕是窝头咸菜都吃不饱的生活，也能在困顿中把幽默发挥到极致。 跟天津人说话你会觉得非常有意思。他们既能够旁征博引，也能够指桑骂槐。骂民国官员的时候，能够骂得酣畅淋漓，却绝对不带一个脏字儿。这也是邝爷喜欢天津的原因之一。 邝爷喜欢天津。因为天津的地方小吃太好吃了。哪怕是简简单单的吃一碗面条，都让您吃出一种人生的享受。 天津人讲究吃，所谓的“当当吃海货，不算不会过”，竟然被天津人定位为“民谣”！ 这民谣，天津人讲话，嘛意思呢？没嘛意思！就是海货上市了，家里没钱，宁可去典当行拿东西换钱，也要吃海货。 您想想，夏天把穿不着的棉衣典当喽，天儿冷了再赎回来，为嘛呢？就为了吃！天津人的这股子吃劲儿，不服不行呀！ 天津的小吃名目繁多，尤其以“天津三绝”闻名于世。这三绝就是狗不理包子、十八街麻花、耳朵眼儿炸糕。 具有天津地方特色、知名度较高的还有曹记驴肉、冠生园八珍羊腿、陆记烫面炸糕、白记水饺、芝兰斋糕干、大福来锅巴菜、石头门坎素包、什大酥烧饼、明顺斋什锦烧饼、上岗子面茶、馓子麻花、豆香斋牛肉香圈、豆皮卷圈、水爆肚、煎焖子、花样馃子、怪味果仁、罗汉肚、熟梨糕、皮糖张、黄河道羊汤、天津糖炒栗子、天津螃蟹、北塘海鲜……哎呀呀呀，真心说话，就连您在街边儿随便买碗羊汤，都能喝出满汉全席的味道来！ 至于天津卫大糖墩儿、大饼夹鸡蛋、茶汤、果仁张、崩豆张、面茶、杨村糕干，吃早点的煎饼馃子、锅巴菜、老豆腐、炸大馃子、烫面炸糕、卷圈、荷包蛋、炸糖皮儿、炸果篦儿……那都是您走遍了全中国都吃不到的独一无二的味道！不信您来口天津独流老醋尝尝，酸酸甜甜的，不像其他醋，能把您牙酸掉了！‍ 沧州离天津不远，既然在沧州就能让人轻易查找到我，说明我还是没能深潜于世呀！沧州还是小地方，地方小，人也少，查找个人也就相对的方便。尤其我还在街面儿上支撑起个小杂货铺，这就难免给人留下一个可寻找的线索。秦汉斋是经商，殷墟阁是经商，崂山坞是经商，小杂货铺仍然是经商。顺着经商的这条线，找寻我的行踪也就不难了。普通人能找到我，警察要想找到我就更容易了。全国通缉的杀人嫌疑犯藏身在沧州一个小杂货铺，我可不希望这条凶手落网的新闻出现在全国的报纸上！‍ 佛眼青瞳既然已经从人间消失了，那就必须完全彻底的消失！我应该接受教训，扔掉幻想，把自己变成一个和商业没有丝毫关系的普通底层老百姓！人生如梦，不能真的睁着眼睛做梦！我告诫自己，高峻山，你应该清醒了！你更应该警醒了！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七十四 走进河东郭庄子‍落难之际穷帮穷‍‍‍ 我来到了天津，出了天津站茫然四顾，这么大的天津卫，哪里是我的容身之地呢？邝爷是我唯一的长辈一样的亲人，可是也在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即便是邝爷仍然健在，我也想把自己融进底层老百姓中间，绝对不再出头露面了。 我正在无所适从的时候，面前停下来一辆黄包车，黄包车在天津卫称为“胶皮”，拉胶皮的可能看出我是外地人初到天津，殷勤的问我“不是天津的吧？到嘛地界？我拉尼了去！” 天津人把“您”称为“尼了”，我说“您看我像是坐得起胶皮的吗？” 拉胶皮的说“花不了几个子儿，我四怕你找不着地儿！”天津人把“是”读成了“四”！ 我说“谢谢！谢谢！您能告诉我一声，在天津嘛地方能租到便宜的房子？” 拉胶皮的说“你一个人住呀？” 我说“就是我一个人。” 拉胶皮的说“那你就得到河东郭庄子后边儿那片地界问问吧，那片儿全都是穷人住的地界，你自个儿扫听扫听吧！” 我问拉胶皮的“河东郭庄子怎么走呀？” 拉胶皮的说“尼了这么大岁数了，自己走着去郭庄子？尼了可真能耐！还是我拉尼了去吧，等尼了找到了地界租到了房子，尼了给我买个窝头、买块咸菜，我不要尼了车钱，尼了就别自己虾摸海似的瞎转悠了！” 我寻思了一下，觉得自己乱找肯定不是事儿，就说“那就麻烦老弟你了，我先谢谢！” 拉胶皮的说“都是穷人，不看你年纪大了，我也不管这道闲事。尼了上来吧！” 我拎着箱子上了胶皮，拉车的说了声“尼了坐好喽！”拉着胶皮就走了。这一路上我只知道过了海河，去的是嘛地界我也不知道，等拉胶皮的告诉我到了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是一片密密麻麻的低矮房屋，所谓的街道其实不过就是狭窄胡同。周围都是穷人居住着的大杂院儿，家家的门前都有一个煤球炉子。 我问拉胶皮的“这就是郭庄子吗” 拉胶皮的说“我不能糊弄尼了，这就是郭庄子。” 我说“帮我找间房子吧，我一个外地人，也说不清楚呀！你帮我租到了房子，我请你吃烧饼羊汤。” 拉胶皮的说“尼了说话可得算数，别回头找到房子了，我还是窝头咸菜！” 我说“我这岁数了，不办那亏心事。租到房了，肯定烧饼羊汤！” 看得出来，烧饼羊汤比窝头咸菜有诱惑力。拉洋车的进大杂院儿问了几家，有人出来指点了方向，拉胶皮的拉着我又走了好几道街，在一个像样儿点儿的平房前停车告诉我“这是二房东住的地界，尼了等会儿，我给尼了问问去。” 我说“您刚才说多受累吧！” 拉胶皮的说“没说的！没说的！”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敲响了二房东的屋门。 很快门就开了，一个肥肥胖胖的女人出来了，嘴里叼着一颗烟卷儿，问拉胶皮的“噶嘛？有四儿（事儿）吗？” 拉胶皮的说“姐姐，这不是有人想租房子吗，我给姐姐拉来个财神爷！” 胖女人斜了我一眼说“你们家财神爷是这样的？” 拉胶皮的嬉皮笑脸的说“姐姐，给尼了送钱来的全都是财神爷，姐姐别管嘛模样，月月进钱就行！” 胖女人走到车前上上下下的打量我好几遍，才问我“租房呀？几个人？” 我学着拉胶皮的说“姐姐，我就一个人。” 胖女人说“一个人儿？从沧州过来的？” 我一愣，心说她怎么知道的？ 胖女人看出了我的疑惑，冷笑着说“老爷子，寻思嘛哪？姐姐的眼睛厉害着哪！看你还算是个老实人，进来登记，然后选房。” 说完以后，胖女人扭着肥肥胖胖的屁股进屋去了。拉胶皮的帮我拎着箱子，陪我走进了屋。 胖女人说“一个人住是吧？那就来一间小点儿的吧。房租一个月一块，每月的月头交钱。到时候不交月钱就搬出去！” 我说“行，不会差你的房钱。” 胖女人说“老爷子会写字儿吗？” 我说“会写。” 胖女人把一个本子扔到了我的面前说“你自己填吧！” 我照着上面需要填写的项目，一项不落的都填写完了，把登记本儿交给了胖女人。 胖女人看了一眼说“哎哟！这老爷子写这一笔字儿，写的真漂亮啊！老爷子还是个读书人呢？” 我说“念过几年书，给人当账房先生练出来的。” 胖女人说“当过账房先生？老爷子有钱呀！是不是换个大点儿的房子呀？” 我说“姐姐，账房先生不过就是过路财神。钱是东家的，这不到老了吗？东家不用了，一脚把我踢出来了。一辈子了，仍然是个穷老头儿。” 胖女人说“就凭尼了这笔字儿，尼了也闲不住。我帮你问问，还有没有用管账的？” 我说“谢谢姐姐！这把子年纪了，没人瞧得上了。” 胖女人说“那可不一定！我帮你找个地方，到时候你换个大一点的房子。行不行？” 我说“姐姐，东家都不傻，用年轻的腿脚利索。用我这样的，是我伺候东家呀，还是东家伺候我呀？” 胖女人看我不大上心，也就没再说别的。我交了这个月的房钱，依照前言，在路边儿小摊儿请拉胶皮的吃了羊汤烧饼。吃完羊汤烧饼，拉胶皮的把我拉到了我租的房子。我下车一看，也是个大杂院儿。 说是院子，其实不过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两旁盖了两排房子，都是出租给穷人的住宅，每家每户又都在自家的门前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再加上每家盖了大小不一的棚子放些怕雨淋的东西，这条本来就不太宽的通道就更窄了。 还有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就是这个大杂院的地面竟然比院外的街巷矮了一米多！院内人们的出入得踩着用条石垒砌的四级台阶才能进出大杂院儿。这就是说，大杂院儿的地面比街巷的地面儿低了一米以上，而我租的房子就紧挨着大杂院儿的院门，我出了屋门就是出院门的台阶，紧贴着台阶的就是大杂院下雨排水的雨水出口，看样子我今后的日子必然是“潮气蓬勃”了！ 拉胶皮的对我说“老爷子，郭庄子这地界紧挨着海河，是块洼地。我住在南市，也是块洼地，天津这地界，靠海边儿，穷人住的地界跟有钱人不能比，老爷子您就得将就着点吧！” 我淡然一笑说道“能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哪还敢挑三拣四的呀！再说也挑不起，口袋儿里比脸干净，那就嘛也别说了！” 拉胶皮的说“我帮您把箱子拎屋去吧。” 我说“谢谢爷们儿啦！” 拉胶皮的拎着箱子走在前边儿，一再提醒我“老爷子尼了小心点儿台阶！” 我说“没问题！没问题！”嘴里说着没问题，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还是差点儿摔倒，好在往前踉跄了几步还是站稳了身子。 屋门挂着一把生了锈的铁锁，我用胖女人给的钥匙开锁，可是怎么也打不开这把锁。我疑惑的说“拿错钥匙了？” 拉胶皮的说“嘛拿错了？就是时间长了锁锈死了。这地界潮，老是锁着门不开锁，锈死了，拿钥匙没用！” 拉胶皮的用眼四下撒摸了一下，看见邻居屋外的棚子上有把旧榔头，随手拿过来照准铁锁狠狠的砸下去，铁锁咔嚓打开了。 拉胶皮的说“嘛玩意儿嘛对待，拿钥匙没用，就得用榔头！”说着随手把榔头扔到了原来的地方，拎着箱子推开屋门走进了屋里。 我跟进屋里一看，乱七八糟的家具扔得满屋子都是，一张破木板床已经散架了。蜘蛛网在墙角挂着，从房顶到地面儿，哪儿哪儿都是塌灰！这屋子，能住人吗？ 我正寻思呢，从外边儿推门走进一个男人，双手抱拳进屋就道辛苦“辛苦！辛苦！新搬来的是吧？” 拉胶皮的指着我说“这老爷子是新搬来的！” 进来的这位说“我是尼了界壁儿邻居，我姓刘，都叫我刘三儿。尼了贵姓？怎么称呼？” 我说“我姓高，今天刚到天津，租了这间房子，惊动您了，真不好意思！” 刘三儿说“尼了别客气，这房子有日子没租出去了。地界不好，没人乐意住。这屋里乱七八糟的，是上个住户扔下的，尼了得好好收拾收拾。” 我说“我去买把笤帚，买个土撮子，买个脸盆……” 话没说完，邻居把话抢过去了“尼了先别买，打扫屋子的家伙我那屋都有。尼了这岁数，别动手了，我叫我娘儿们儿过来，一会就完事儿！” 我说“那怎么好意思呀！” 刘三儿说“有嘛呀，今后就是邻居了！”说着拉开屋门走了出去，没过多一会儿，刘三儿两口子就都过来了。刘三媳妇儿拿着笤帚、土撮子，刘三儿端着一脸盆水。 刘三媳妇儿进门看见拉胶皮的站在屋里，不高兴的说“你噶嘛呢？别跟个大傻子似的在那儿当没事人儿，动手把这就地的东西归置规置呀！” 我说“您误会了，他是拉胶皮的。” 刘三媳妇儿一听，说错了，紧忙道歉说“对不住！对不住！我以为尼了是老爷子儿子呢！” 刘三儿赶忙拦着媳妇儿“哪儿跟哪儿呀！你少说两句吧！介四（这是）儿子吗？” 拉胶皮的说“姐姐说是儿子，那我也别走啦！”说着也动手帮我收拾满屋的乱家具。 俗话说，眼是懒蛋，手是好汉，小屋不大，地上虽乱，屋里灰尘虽多，架不住三个年轻人一块儿动手，很快就清理出来了。 我一个劲儿的说着感谢话，大伙儿都说“没嘛！没嘛！” 刘三媳妇儿说“老爷子，该添置的东西尼了可得添置，毛巾、胰子、劈柴、煤球儿、脸盆儿、洋火儿、锅碗瓢盆儿、菜刀、筷子……还得买个煤球炉子，过日子缺了哪样儿都不行！” 我说“一会儿我出去买吧！” 刘三媳妇儿说“好么，还一会儿呢，再等一会儿天就黑了。尼了认识路吗？知道都哪儿有卖的吗？干脆，我替尼了买去吧！三哥咱俩去！” 刘三儿说“行！” 拉胶皮的说“那么多东西你俩也拿不了，我也不出车了，我拉三嫂子转一圈儿吧！” 我真是被感动了，拦着拉胶皮的和刘三儿媳妇儿，诚心诚意说道“三嫂子跟着受累，你胶皮也不拉啦？怎么把活儿都耽误了呢？” 拉胶皮的说“老爷子，咱爷们儿有缘，我这也是积德行善呢！” 我给三嫂子拿了两块大洋，嘱咐三嫂子，想着用剩下的钱买点好吃的，晚上大家一块吃顿饭。 三嫂说“借老爷子的光，我也坐回胶皮！” 三嫂子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多亏了刘三儿这两口子，多亏了拉胶皮的帮忙，要是没有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出手相助，今天真得睡在地上了。 晚饭是在我这个新家吃的，添置东西剩下的钱，三嫂子买了咸鸭蛋，买了几块豆腐，买了一毛钱的海杂鱼，买了一棵白菜，买了一瓶白酒，买了半袋子棒子面儿，天津人管玉米面儿叫棒子面儿，还蒸了一锅窝头。 能有酒喝，能有咸鸭蛋，还有海杂鱼，白菜拌了个凉菜，炖了一锅豆腐，这基本上就是天津穷人的好生活了。我们四口人，喝的很尽兴，虽然一瓶酒不多，但是也都喝的面红耳赤。 喝酒的时候才知道，拉胶皮的姓毛，叫狗子。他爹说，穷人命贱，叫个狗子好养活。 刘三儿在外边儿打短工，卖力气挣钱，挣多挣少没准儿。三嫂也出去干零活，到有钱人家当老妈子，伺候个病人呀，反正嘛活儿都干。 一瓶酒，喝到很晚，都挺高兴，感情也更近了一步。拉胶皮的说以后没事儿常来看我，刘三儿说有嘛活儿就吱声，邻里邻居的别外道。穷人的交情，就是在你帮我扶的过程中增进的。都没钱，也就处的是个真情实意。 他们走了以后，我躺在硬板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我想，这就是社会底层，这就是真实的人间，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为富不仁，没有恩怨情仇，也没有穷极生疯，都是挣扎在贫困线和死亡线上的卑微生命，他们想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活着！ 想想以前的日子，真的就在昨天。秦汉斋、殷墟阁、崂山坞，那是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真的是无忧无虑吗？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七十五 ‍初次认识天津卫‍‍南市有个三不管‍‍‍ 从闻名西北，到稳坐河南，从河南到山东，也还是前呼后拥，风光无限。但是人生的起伏跌宕，岂是我们一个卑微的个体生命能够掌控的呢？ 只是一个未经证实的猜测，就令我惊恐不安惶惶如丧家之犬，从山东逃避到河北。当我面对生死冤家的那一刻，我以为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悔悟了的灵魂在向我忏悔，而我却还得心慌意乱的在人生的路上继续拔脚狂奔！‍ 凭良心说，我这一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人的事情，但是却无缘无故的跌落进被追杀的怪圈中难以自拔。这是为什么呢？我多少次的问天问地问神灵，可是谁又能给我让我认可的解释呢？ 到了今天，我落脚到天津卫的贫民窟中，却感受到了生命的安全、安稳、安逸、安静。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再也不用绞尽脑汁，再也不用防范丑恶、奸诈，再也不用应对官府的苛捐杂税……难道只有这样才是我的生活吗？ 佛说，生命是一个轮回，人生都是前因后果的呈现，你今生今世的一切，都是报应。如果说富贵是我前世种下了善因，使我今生获得了富贵满身的后果，那么我现在的穷困潦倒，是不是我上辈子作恶多端，才会有今天的果报呢？ 同是一个我，前后人生截然不同，我是在沧桑红尘中自甘沉沦，还是要不甘困顿东山再起呢？我说不清楚，看不明白，终于在无奈的拷问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头有些昏昏沉沉的，我知道，这是因为没睡好觉造成的。 既然来到了天津，这个中国北方紧挨着北平、濒临渤海的最大城市，那么就遵循俗话说的，既来之则安之吧！既然随波逐流，那就随遇而安吧！至于我的人生下一步应该如何走还没确定，那就让我先深入的了解一下天津吧！ 昨天喝酒的时候听毛狗子和刘三儿两口子议论南市“三不管儿”和西洼子的“鬼市”，那都是些穷人倒腾买卖的地方。“三不管儿”全天都是热闹，“鬼市”只是天亮前才有，天亮了“鬼市”就散了，“鬼市”的穷人该干嘛就干嘛去了。天黑才做的生意，所以叫“鬼市”。‍ 南市和鬼市不同，鬼市只在拂晓前进行形形色色的商品交易。而南市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开放的大市场。‍ 南市有几多，是南市独有的特点。首先是穷人多，住在南市的普遍是社会底层的穷人，主要以出卖苦力为生，没几个是技术工人，几乎都是天津站的装卸工、天津码头装船卸船的苦力，拉排子车的力工。有点儿身份的人是绝对不会住到南市的。‍ 再有就是艺人多，唱评戏的、变戏法的、说相声的、唱大鼓的、说评书的、弹三弦的、拉胡琴的、打鼓的鼓佬、跑龙套的，还有些小有名气的角儿，也都住在南市。为什么住在南市的艺人多呢？主要是南市的住房便宜，还有就是南市的剧场戏园子多，艺人上园子方便。‍ 天津卫的剧场影院大多都集中在南市这片地方了，几乎是每条街道都有影剧院、戏园子。要想随时听戏看电影，别去其他的地方，上南市可以随心所欲，京剧、评剧、河北梆子、相声、大鼓、单弦牌子曲、魔术、戏法、评书、杂技，一应俱全。三不管里拉洋片的、卖大力丸的、砸石头的、抽签算命的、拔牙的、点痦子的、修脚的、竹筒拔罐儿的、玩儿中幡的、摔跤的、盘杠子的、卖羊汤的、卖烧饼馃子的、卖豆浆豆腐脑儿的……生活中的零七八碎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什么叫底层？底层长得嘛模样？只要来到了天津卫的南市，走进三不管儿，尼了就会真正的认识了中国的底层社会斑驳陆离、五光十色的生活表象。 三不管儿听戏都是席棚子、窄条凳，是穷人消闲解闷儿的地方，有钱人是不屑来三不管儿的。出了三不管儿就是东兴大街，东兴市场里边儿就都是书馆儿、曲艺厅、小饭铺儿、小作坊、小门脸儿、能够遮风挡雨不被太阳暴晒，这也是穷人消遣的地方。有钱人不到东兴市场来，掉价身儿丢份子。到东兴市场来消遣的，是穷大爷来的地方。人穷，还满身傲气，兜儿里没几个铜板儿，还要翩阔，显示自己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绝对穷鬼，能进东兴市场听戏看玩意儿，这也是穷人中的爷太。‍ 再有就是真有几个富裕钱儿的，那就能买张票进大戏园子了。像模像样的戏园子南市可是摩肩接踵。北平有广和楼，天津南市也有广和楼，就在南市东兴大街，是天津南市最早的戏园子，建于光绪末年。一九一二年重建后改名“第一舞台”。天津首创旋转舞台，上演连台彩头戏，爆火一时。 下天仙原来的名字叫天仙茶园，建于一九〇三年，位于荣吉大街与旭街的交口。下天仙名声最响，多次改名，包括天仙舞台、大新舞台、新明大戏院等，抗战胜利后改为美琪电影院，紧把着南市口儿，名声远震！ 中华戏院位于南市大街与清和大街交口，以演出曲艺杂耍为主，有时候也演河北梆子。 华林戏院位于华林商场楼上，规模较小，经常有评剧演出。聚华戏院就在南市荣业大街上，常年演出京剧、评剧。 燕乐戏院以演曲艺相声为主。顺着庆善大街往西走就是南市大舞台。升平戏院位于荣业大街口，权乐影院位于永安街，庆云戏院位于慎益大街，上平安戏院位于东兴大街，群英戏院位于南市永安大街，荣业大街还有个上权仙电影院！ 您看看，南市的影剧院多不多？再有就是南市的妓院多。除了日租界的妓院外，天津卫的妓院都集中在侯家后和南市这两个地方，尤其是三等妓院，几乎都在南市。‍ 日租界的妓院中华部和同庆部也都在南市附近，共有妓院一百〇四家，妓女三百五十五人。南市群英茶园后有妓院二十八家，妓女一百五十九人。南市权乐茶园后有妓院四家，妓女二十四人。共计二等妓院一百三十六家，妓女五百三十八人。这些都是二等妓院。‍ 三等妓院有南市广兴里的妓院十二家，妓女六十一人。南市丹桂后有妓院三十二家，妓女二百二十人。南市燕乐戏院后有妓院六家，妓女三十三人。南市聚华戏院前有妓院十三家，妓女九十三人。南市平房子有妓院五家，妓女四十九人。南市翠柏村有妓院三十五家，妓女一百三十一人。南市红叶村有妓院十一家，鼓女四十四人，南市义庆里有妓院十二家，妓女三十七人。南市李台有妓院十四家，效女四十人。南市棚铺有效院两家，妓女四人。南市大福里有妓院三家，妓女十一人。富贵胡同有妓院十二家，妓女七十四人。侯家后有妓院四十八家，妓女155人。北开有妓院七家，妓女三十六人。以上共计三等妓院二百一十二家，妓女九百八十八人。 ‍ 这可不是我胡说，是天津卫卫生总署的公开统计数字，再有就是数不清的私娼暗门子，那就没法统计了！‍ 南市的饭庄酒楼多，小饭馆儿、小饭摊儿多，那么多的戏园子、电影院、评书场子、还有数不清的妓女、老鸨子、大茶壶，再加上来看戏、来看电影、来逛妓院的客人，这些人在演出和娱乐过后都得吃饭吧？这必然带动南市的餐饮业大幅兴起。‍ 南市口儿的登瀛楼，斜对面的全聚德，永安大街的天和玉，会芳楼饭庄、永元德饭店、燕春楼饭庄、狗不理包子铺、白记饺子馆，小饭馆儿、小饭铺儿、小饭摊儿更是遍布满大街。卖羊杂碎的、卖乌豆的、卖煎饼馃子的、卖炸糕的、推着小车卖熟梨膏的、走街串巷卖秫米粥的、挑着担子卖崩豆儿的，推着车子租赁小人儿书的……哎呀呀呀，不到南市不懂得嘛叫生活，到了南市尼了才能懂得人生的不易！‍ 中国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挣扎在最底层的老百姓，到处都能见到类似南市的底层聚集地。天津卫有南市，北京有天桥、南京有夫子庙，沈阳有北市场，数不过来呀！‍ 中国的皇权文化、官府文化，驯化出了几亿老百姓，奴化教育传承了几千年，老百姓是发自内心的自甘堕落，从来不懂得嘛叫文化、嘛叫文明。对自己的社会地位自怨自艾，对官府诚惶诚恐，对皇权唯唯诺诺，对神明顶礼膜拜，唯独不懂得反抗！从大清朝以后，更是颓废成了一个没有骨气的民族，哪怕废了皇权，走进民国，骨子里的奴才思维仍然是根深蒂固刻骨铭心！孙中山想要唤起民众，可怜老百姓普遍的大字不识一个，谁懂得三民主义呀！懂得的就是想办法活着！儒教的愚民对皇上来说功不可没，中国的天空上飘荡着的，仍然是腐朽没落的皇权阴魂！‍ 唉！想也是空想，这个民族，忒好糊弄了！不寻思这些了！‍ 既然天已经亮了，我再走到西下洼子，那“鬼市”早就散了，看来今天就只能去“三不管儿”转转了。 我洗了脸，刷牙漱口，拿了一个昨天吃剩下的窝头，出门时才想起来，门锁被毛狗子砸坏了。穷家不怕偷，可是我的皮箱子里边儿，还真有点儿值钱的文物古董。古人留下的警言，防火防盗防诈骗，虽说是住在穷地方，还真得提防小毛贼。门锁，自古以来就是防君子难防小人，不过说是说，防还是得防，那就先去吃早点，然后买把锁回来，锁好门再去“三不管儿”，反正时间还早。 我把屋门关上，很小心的上三级台阶，年纪不饶人，摔不起呀！上了路面儿回头看看，大杂院儿各家纷纷起床了，劈劈柴的生炉子，大人喊孩子叫，大杂院冒烟咕咚的，院子上空开启了祥云缭绕，鲜活的生命开始了一天的人生。这也叫红尘吗？真没看出来！ 没心思再看下去，我今后的日子也不过是如此吧？ 我转身走出街巷，在一片高低错落的宅院和临街房屋中，寻觅着卖早点的和卖锁的。天津卫的穷人不在家吃早饭，习惯了上街吃早点，买一碗嘎巴菜、豆腐脑、老豆腐、豆浆，一个窝头或者贴饽饽，就能吃饱了。花钱不多，几个大子儿，齐活！ 我买了一碗豆腐脑，吃了剩窝头，说实话，天津人做的豆腐脑真挺好吃，明天还得来！ 回去的路上，我的脚步格外的沉重，沉重得让我几乎迈不开步。在天津底层生活的框架下，我该怎么走完我人生的最后道路，这是一个我必须立即回答的问题。可是问题是我找不到任何答案！我想到的只有四个字，穷途末路！ 在我沉沦绝望的时候，我遇见了挑着剃头挑子走进我生活的剃头匠汪昊德。这个年轻人承接了祖传的手艺，也承接了天津人的热诚、豪爽、真情、实意。 汪昊德每天挑着他的剃头挑子，从南市到郭庄子，一路打响着唤头，一路给老人孩子父老乡亲们剃头、刮脸儿、捶背、按摩、掏耳朵，尽心尽力的给每一个他的衣食父母以精心的服务，伺候着他手下的蓬丝乱发，做着十足的顶上功夫，然后走到我这三级跳的夏天潮湿闷热，冬天寒彻肌骨的小破屋，就为了听我说这些人生的故事，听我讲一些所谓的人生哲理。 汪昊德的出现，让我冰冷的心重新燃起了一团不愿熄灭的火，暖了我的人，暖了我的身，暖了我的心，让我又有了重新振作、东山再起的冲动。 汪昊德不是富翁，他不过是个用自己的手艺挣几个小钱儿的手艺人，却每天关心着我这个老家伙的衣食寒暖。他不图希任何东西，不存在丝毫奢望，只是想让我开心高兴，身康体健的多活几年，他好多听听我的社会真经，多认识认识这个社会，多认识认识这个人生！ 汪昊德不愿意让我再继续住在这间阴暗潮湿的小黑屋中，他要有个爹，他要给我个儿子，他要让我搬到南市去住，让我和他组建一个新家，这个家有父爱，有子孝，有温馨，有真情，有人间的一切大爱！ 这让我想到了权丽，想到了高剑，想到了太爷爷，想到了邝爷，想到了爹娘和大伯大娘们，想到了陕西督军大哥，想到了河南督军大哥，想到了他们身边的副官，想到了郑州青帮大胡子兄弟，想到了郑州警察局局长，想到了济南的青帮老大梁山，想到了我那山东徒弟陈峰和春妮儿，想到了奔波数年，行程几千里来向我忏悔的中年汉子，想到了近在眼前的剃头匠汪昊德、邻居刘三儿夫妇和拉胶皮的毛狗子，这些人和事一幕一幕的在我的心中闪现，在我的脑海中奔涌，让我欲罢不能！ 这个社会虽然千疮百孔，但是并不都是姚复生，并不都是黑了心烂了肺的坏蛋，这个社会还有好官儿，还有好人！ 人生未过百，胸中存豪情，我要在逆境中崛起，因为我真的不甘心！我是谁？我是名满西北的佛眼青瞳！在我的余生中，我要在天津这座历史名城中留下我人生浓墨重彩的最后一笔，教出来汪昊德，给天津留下一个“佛眼珍瞳”！ 我的奢望能实现吗？‍‍‍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七十六 ‍底层蕴藏民俗文化‍民俗民风尽显民情‍‍‍ “三不管儿”里五行八作应有尽有，生活中有嘛需要，都可以在“三不管儿”里找到。 嘛是五行八作呢？五行的“行”指的是行业，八作的“作”指的是作坊。 五行是车行、船行、脚行、商行、牙行。 车行、船行一听就明白，就是拉车的、驾船的呗！ 那脚行是干嘛的呢？老百姓讲话，脚行就是脚夫、挑夫，帮人拿东西的。您有什么比较沉重的东西，年纪大的人，姑娘媳妇儿，自己拿不动，或者有钱人懒得拿，雇人帮您拎着、抱着，也可能是人扛着、或用扁担挑着，这就是脚行。 另外，帮人装卸货物的装卸工也算脚行，比如天津火车站、天津码头，就有专门装卸货的脚夫或挑夫。 商行也好说，经商做买卖的！ 牙行就是中人，有句话叫“一手托两家”，说的就是牙行。比如您想买房，他想卖房，中间有人一牵线搭桥，成就了双方的买卖。像北京的“房牙子”，天津卫的“跑和儿的”，帮您把交易谈成之后收取点儿中人的费用。这就是牙行。当然牙行业务涉及面儿很广，并不是只限于房产。 这五行还都属于“行商”，也就是说这五种行业的人，没有固定的地点。车行、船行、脚行、牙行必须动起来，不然就赚不到钱。商行也得出货进货，也需要动起来，这就是行商。 “八作”指的就是作坊，具体说就是金匠、银匠、铜匠、铁匠、锡匠、木匠、瓦匠、石匠，这八种手艺人自家的的作坊，就是八作。 五行八作的人在“三不管儿”都能找到，极大的方便了穷苦的老百姓，也推动了天津卫小商品市场的发展。 不光是五行八作的人，五花八门的人在“三不管儿”里也是应有尽有。 我这么说尼了可能听糊涂了，不是“五行八作”吗？怎么又出来“五花八门”了呢？ 这个“五花八门”和“五行八作”是两回事。“五行八作”是指的五种行业和八种手艺匠人的作坊。这个“五花八门”呢，自古以来指的是“五行阵”和“八门阵”。这是古代两种战术变化很多的阵法，"五花"是“五行阵”，“八门”则是“八门阵”。 “八门阵”又叫“八卦阵”，是按照八卦的次序摆阵拒敌，所谓的有极生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八可形成六十四卦，六十四卦可以生出无穷无尽，常使对方军队陷入迷宫，难以破解这种神鬼莫测的阵法。诸葛亮摆的“八阵图”，就是我们说的“八门阵” 五花相对五行，五行指的是金、木、水、火、土五种自然矿脉和现象。五行又代表赤、青、黄、白、黑五种颜色，它们混合在一起还可以变成多种颜色，摆成阵法能使敌人眼花缭乱分不清东西南北。 除了阵法之外，在古代，"五花八门"也被具体指定为几种特定的行业。 这五花的第一种花是金菊花，是指的卖茶的女子。五花的第二种花是水仙花，是指酒楼上的歌女。五花的第三种花是火棘花，指的是玩杂耍的艺人。五花的第四种花是土牛花，指的是挑夫。五花的第五种花是木棉花，指的是上街为人治病的郎中。 所谓的"八门"是指在市场摆地摊，靠伶牙利齿来挣钱吃饭的有一定专业技巧的手艺人，这“八门”就是金、皮、彩、挂、横、兰、荣、葛。 第一是“金门”，“金点子”是江湖艺人对相面算卦的总称。“金门”中又分为哑金、啃子金、戗金、袋子金、老周儿等等。‍‍旧社会的江湖生意，分为四类，其中细分为九金、十八焊。 俗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U。情仇难却，恩怨无尽。 也许很多人会说，江湖什么的，那都是旧社会的产物。可是事实是如此吗？要知道，这个社会上只要有人的存在，就会有江湖的存在，只不过是换了形式而已。旧社会的混江湖，说白点就是混口饭。而现代的打工、创业，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混江湖呢？‍ 绝大多数中国人的日子，自古以来就没能宽松过。最顶层有皇上的掠夺，中间层有官僚的盘剥，最下层有官吏、豪绅、地痞、无赖、流氓的压榨与欺凌，老百姓只能忍气吞声的任其侵害。‍ 中国老百姓历来从内心里惧怕官府、憎恶官府、痛恨官府，却又不得不对官府服服帖帖的俯首帖耳。为啥会是这样呢？因为中国从来就没有文明、公平、正义的社会基础。‍ 中国的老百姓不明白，支撑着社会正常运转的是老百姓的血汗与泪水。皇帝什么也不干，官府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官吏、豪绅、地痞、无赖、流氓横行街巷乡里，这些人没有任何劳作，却能够吃香的喝辣的。您再看老百姓，却从骨子里认为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 中华几千年的卑劣无耻的文化意识，全都拜儒教所赐。儒教把天命赋予了皇帝，对文人士子灌输着奴才思想，如此子子孙孙的几千年，皇上选材取士，文人苦读诗书，皇上要的是江山永固，文人要的是封妻荫子，有谁会为老百姓着想？一个也没有！古书中的清官，无非是在为皇上效力，从对社会维稳出发，尽量的平复社会底层的愤怒而已。‍ 实在不堪忍受而造反的老百姓，不过是把旧皇帝打入了阴沟，重新扶上了一个新皇帝而已。中华民族的历史就像是一个车轮子，车轮子日夜不停的转动，无休无止的重复着中华民族苦难的经历。‍ 中国人内心追求的，从来不是生活幸福，而只是想方设法的追求最起码的活着！皇帝和政府要做的事情，就是永远骑在老百姓的脖子上，挥舞着带血的鞭子，无情的鞭挞着苦难深重的老百姓，愚弄着百姓、欺骗着百姓、驱使着百姓、压榨着百姓、盘剥着百姓，吸食着百姓的血汗而自肥！‍‌ 皇上被称为“天子”，是因为古代中国的统治者自认为是上天之子，称为“天子”代表其权力来源于天。‍ ‌在中国历史上，自周朝以来，最高统治者被称为“天子”，意思是皇帝是上天的儿子，皇帝的权力至高无上来源于天。这种观念强调皇权神授，让老百姓认为君主的权力是上天赋予的，因此被称为“天子”。‌‍ ‌“皇上”和“天子”在历史背景和文化意义上有一定的区别。‌“皇上”是对皇帝的称呼，而“天子”则是对最高统治者的尊称。皇帝的命令称为圣旨，圣旨常见的开头语“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就是明显明确的宣告，皇帝说的话是老天爷让皇上告诉你的，奉天承运彰显了君主权力受命于天的渊源，你敢不听吗？‍ 皇帝过的是神仙般的生活，神仙过的是啥样的生活？看看皇上过的日子就知道了。三宫六院，山珍海味，前呼后拥，为所欲为，不劳而获，养尊处优，所以中国人既羡慕皇帝又恨皇帝，既惧怕皇帝又想当皇帝，所以才有了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的想法、说法和做法。抢皇位绝对不是为民，而是为了自己的享乐而已。‍ 孙中山提出了为民而谋的“三民主义”，只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沾巾呀！‍ 中国老百姓不是过日子，而是混日子。从出生混到死亡，糊里糊涂的就走完了一生。您说憋屈不？‍ 老百姓常说一句话，叫作混江湖。混江湖？江湖真是那么好混的吗？江波浩荡，湖水飘渺，人生的江湖暗藏着凶险，岂是懵懂无知的老百姓能够轻易混得起的！‍ 古代混江湖，拉帮结伙讲义气。三国是混江湖，水浒是混江湖，瓦岗寨是混江湖，大清朝同样也是混江湖。没成事的时候不过是都是草莽英雄，抢夺了江山才都沐猴而冠改头换面人模狗样的装样子，骨子里仍然还是土匪强盗！n ‍ 古往今来，时代变了，江湖的凶险也变了。就拿现代人来说，一个个地想要混口饭吃也不容易。你要是没学历，那就要有体力。你要是没体力，那就要有能力。你要是没能力，那就要有个好爹了。如果你连个好爹都没有，那就只能靠命了。 ‍ 即便是在旧社会，江湖不是一般人能混的，能混江湖的也不是一般人。 对于旧社会的混江湖来说，总体可以分为四大类。而这四大类，又被江湖人士称之为“四点”。这四点就是“金、皮、彩、挂 ”。‍ 在这四点之内，金生意特指的是相面算卦的生意。金生意又被细分为“九金”。‍ 哪九金？九金分为评金、代子金、戗金、紫竹金、哑金、嘴子金、页子金、海子金、溜金。 什么是评金生意呢？一般做这类江湖生意的，行头必须要有一股子仙风道骨的文人范儿，张嘴必须是“之乎者也以焉哉”才行。而他们赖以谋生的手段那就是奇门遁甲、大六壬课、小六壬课。‍ 说明白点儿，这类人玩的就是高端，玩的就是心跳。只要龟壳一掏，铜钱一抛，手指一掐，眉头一拧，听者便会掏出钱来。 而与评金不同的是从事代子金生意的，他们主要玩的是鬼八卦，也就是所谓的未卜先知。往往会给一些大户人家进行预测，指点迷津。可是细想一下，要是他们能未卜先知的话，干脆就去抢个皇帝玩儿玩儿得了，何必还去当算命先生呢？‍ 而说起戗金生意，可就有点意思了。这类人靠的是六爻课、拆字等手艺来混口饭吃。当然了，能够吃这碗饭的，在察言观色上必须要过硬。要不然把人家喜事说成丧事，人脑袋就很可能被打成狗脑袋！ 而从事紫竹金生意的，大部分都是使用草占卜、灸龟占卦、竹棍占卦进行营业。为啥要用草棍，竹棍啥的，原因很简单，就地取材显得很专业且神秘。另外，紫竹也代表着地生植物，越接地气的也就意味着越准。 而从事嘴子金生意的，直到现在我们都经常看见。旧社会的嘴子金，最常用的是用黄雀叨卦、八哥占课、各种相术来招揽生意的。老百姓一看，一个麻雀啪嗒着没毛的翅膀叼了一个卦签来，心里还不得琢磨，哎呦我去，牛掰啊！而现在我们到动物园，也经常看见一小哥指挥着鸟去叼游客手中的钱。当然了，鸟叼的钱绝对是大票的。 而用铁算盘、生生数、批八字手艺的人，被称为页子金。其中最常用的手艺就是批八字。旧社会一般的婚丧嫁娶，都要找这样的人来算一下。尤其是要结婚的男女，更是要批八字。一般来说，只要钱到位，孙猴子与王母娘娘都能成一对。嘴子金玩儿的是飞禽，而海子金玩的是走兽。‍ 从事海子金的江湖人士，最擅长的是指兽算卦，也就是以各种走兽来作解卦。大家众所周知的刘邦斩白蛇，其中就有海子金的人在给刘邦造势。 而九金中的最后一金就是溜金，这类人一般以瞎子的形象出世。白眼一翻，胡子一撸，满嘴三颗牙开始嘚吧嘚。时不时的让你抽个签，再给你来段社会顺口溜。唬得你是六神无主，小心肝蹦蹦跳。时至今日，这些老套的江湖生意还在有人使用。当然了，大家只要不轻信，不被忽悠，就可保钱财无忧，人生美满！‍ 要说故弄玄虚最牛的，那就要说做哑金生意的。这帮人最大的特点是坐地不语，写字对话。就看着你皱眉或是冷笑。人常说，鬼吓人不可怕，人吓人才可怕。不管是谁，一个陌生人看着你，接连叹气，皱眉撇嘴，甭管你问啥也不说话，就是轻轻摇头，谁都会心里发慌。只要你一慌，妥了，兜里的钱不再是你的了。‍ 什么是哑金呢？江湖哑金是指一种特殊的算卦相面方式，特点是由算卦者装作哑巴，通过文字与顾客交流。‍ 使用这种方式的卦师通常在庙会或市场上摆摊儿，摊位上放着一个玻璃框，里面写着“哑相”或“揣骨神相”等字样。算卦者坐在地上，不说话，而是通过文字与顾客交流，以此来吸引顾客并进行算卦。 哑金的具体操作方式包括装哑巴，算卦的卦师故意装作哑巴，不说话，通过文字与顾客交流。 文字沟通，摊位上通常会写有一些问题，如“父母双全”、“兄弟几位”等，顾客可以通过写字来与卦师交流。 如何吸引顾客呢？卦师通常会写上“奉送手相”等字样，吸引顾客前来观看。通过观察顾客的表情和反应，卦师可以判断来算卦的人家庭情况和财富状况，从而进行进一步的算卦。‍ 这种方式的背景和历史可以追溯到古代，当时算命相面的人为了生存和发展，发明了各种独特的招揽顾客的方式。江湖艺人将算卦相面的行当称为“金点”，而“哑金”则是其中的一种特殊形式。‍ 除“”金皮彩挂了，还有个“五花八门”呢！‍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七十七‍‍身在江湖不由己‍鸿裕西里有新家‍‍‍ “五花八门”在古代是阵法，到了民国就被具体指定为几种特定的行业。 先说说“五花”。这五花的第一花是金菊花，是指的卖茶的女子。五花的第二花是水仙花，是指酒楼上卖唱的歌女。五花的第三花是火棘花，指的是玩杂耍的艺人。五花的第四花是土牛花，指的是挑夫、脚夫。五花的第五花是木棉花，指的是上街为人治病的郎中。 所谓“八门”是指在市场摆地摊，靠伶牙利齿来挣钱吃饭并且有一定专业技巧的手艺人，这“八门”就是金、皮、彩、挂、横、兰、荣、葛。 第一是“金门”，“金点子”是江湖艺人对相面算卦的总称。“金门”中又分为哑金、啃子金、戗金、袋子金、老周儿等等。 第二是“皮门”，“皮”是江湖上对卖药的总称。这行又叫“挑罕儿的”。按所卖的药不同，分别称为挑招罕儿、挑顿子罕儿、挑炉啃罕儿、挑罕子、挑柴吊罕儿、挑将罕儿、挑粒粒、挑熏子罕儿的等等。 第三是“彩门”，“彩”是“彩粒子”的简称。凡是变戏法的，都称为“彩粒子”，变洋戏法的叫“色唐粒子”。 第四是“挂门”，在市场、庙会练把式卖艺的，江湖人调侃儿叫他们为“挂子行”，分为支、拉、戳、点、尖、腥等等。 第五是“横门”，小到劫道、行窃的山贼、小偷，大到各类啸聚山林的强盗、马匪，都属于“横门”。 第六是“兰门”，就是说相声的。因为说相声的调侃儿，说的是行话，也就是行业内称为“春点”的，所以江湖上称说相声的叫"团春"的，都归纳为“兰门”。 第七是“荣门”，是对搭棚扎纸的手艺人的称呼。扎纸，又称纸扎、糊纸、彩糊，是对剪纸、绘画、草编、竹扎、裱糊等手艺人的称呼。比如家里办丧事的时候，需要购买纸人、纸马烧给死者，这类制作纸糊冥器的手艺人都归为“荣门”。清朝末年也有把卖鸦片毒品的划归“荣门”的。 第八是“葛门”，就是唱大鼓的。江湖人管唱大鼓这行调侃儿叫“柳海轰”。在北方、在天津有京韵大鼓、单弦牌子曲、奉天大鼓、乐亭大鼓、西河大鼓、梅花大鼓、梨花大鼓、潞安大鼓、山东琴书、徐州琴书等，中国的曲艺有三百多个曲种，这些曲种中凡是以唱为主要叙事方式的，都归为“葛门”。 其实要叫我看来，“五花八门”更多是指社会谋生的各种艺业，由于处于社会底层，“五花八门”经常被隐喻为士农工商等市井底层的从业人员，这些人从事的行业大多被社会所轻视、歧视，所以“五花八门”也就含有了贬义。 “三不管儿”里的热闹和繁杂，让我即感到新奇，又感到了恐惧。让我感到神奇的是我亲眼目睹了不曾见到过的徒手开石、仙人摘豆、麻衣神相、针灸推拿等等民间的高手，他们展现的神奇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汪昊德来郭庄子接我来了！今天来没挑着剃头挑子，是坐着胶皮来的，拉车的不是外人，就是当初把我从火车站拉到这个郭庄子大杂院儿的毛狗子。 听说我要搬家了，大杂院儿的人都惊动了。刘三儿两口子头一个来到我家，后边缕缕行行的又来了不少人。平常常走动的，不常走动的，老的少的还有孩子们都到院门口儿这扎堆儿来了，闹闹哄哄的还真挺热闹。 都是穷人家，平常没事儿也就是打个招呼。尤其我住的这屋，守着大门口儿，谁进院儿经过我这屋门儿，不论老少都打个顺道的招呼。成天到晚您就听吧，院门口这“高爷”俩字儿就没断过溜儿。 刚来的时候大伙互相之间都不大了解，后来都知道了，院门口儿那高爷呀，脾气好，爱说话。别看就是老轱辘棒子一个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人家从来不落过。婚丧嫁娶随分子，就没见过人家往后缩过。 刚来的时候啊，也就是刘三儿两口子，界壁邻居嘛，没嘛事儿的时候到我这屋坐坐，喝口茶叶沫的大碗茶。 虽然是茶叶沫，那也是茉莉花呀！都说我这茶好喝，也就不断的有人到我这屋喝茶聊天儿侃大山。茶叶沫喝没了，我就打发孩子们给我跑腿出去买茶叶。孩子们也都知道，只要剩下零钱了，那就都是孩子们的了。 在这大杂院儿住着，五冬六夏的这几年，没落下别的，闹了个好人缘。 汪昊德和毛狗子一进院儿，刘三儿就看见了。迎着俩人高腔大嗓的喊着“呀呵！二位爷吉祥！” 汪浩德和毛狗子也赶紧接茬回礼，“刘爷吉祥！三爷吉祥！”的回应着。 刘三儿看汪昊德没挑着剃头挑子，心里纳闷儿嘴上就说出来了“我说兄弟，今天是嘛日子，怎么把饭碗扔家里了？真稀罕哪，狗爷今天也来了？” 刘三儿管汪昊德挑着的剃头挑子叫饭碗，管毛狗子叫狗爷。 汪昊德说“三爷没出去干活呀？” 刘三儿还没搭腔呢，毛狗子把话接过去了“刘三爷能掐会算，知道高爷今天搬家，准备好了要卖个力气搭把手呢！” 刘三儿说“嘛玩意儿？高爷要搬家？怎么没听说呢？” 我正从屋里走出来，不好意思的说“家里也没嘛正经玩意儿，往狗爷的胶皮上一装就走了。我这不是不想给大伙儿添多麻烦嘛！别惊动大伙儿，大伙该干嘛还干嘛。” 刘三一听就不干了，急赤白脸的说“嘛玩意儿？嘛玩意儿？高爷您这话说的可不对劲儿。一个院儿住着，还是界壁儿邻居，尼了（您）怎么着也得告诉我一声呀！哪怕我给您递个笤帚、土簸萁呢，也是那么回事儿啊！” 三嫂子也从屋里跑出来说“高爷这是干嘛？在这院儿住着别扭是吧？好么眼儿的搬嘛家呢？尼了这一走，我们两口子闪了一下子，串门儿都不方便了。” 我说“说是搬家，也没搬多远，从郭庄子到南市，没几步道。想我了就去串门儿，想喝茶了就到我那儿去润润嗓子，方便！” 刘三儿冲着院儿里扯开了嗓子喊着“各家的老少爷们儿！老嫂子、大妹子们！高爷搬家要走了，你们不出来送送呀？” 好家伙！就这一嗓子，大杂院里各家各户全都出来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你一嘴我一嘴，这份热闹劲儿，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结婚闹洞房呢！ 我搬到这儿来的时候，屋里就是上家留下的破烂家具。是刘三儿两口子和毛狗子帮我凿巴凿巴钉巴钉巴将就着用。这回要搬走了。还是我来时的那个旧皮箱子。该装的都已经装好了，能拿走的就拿走，汪昊德那儿有的就不拿了。也没嘛值钱的东西，都给刘三儿留下了。 房钱我已交完了，也跟二房东打好了招呼。我上了胶皮，毛狗子在前边儿拉车，汪昊德在后边推着，直奔南市。 大杂院儿是天津卫穷人的标配，如果没有这低矮、阴暗、潮湿的大杂院儿，天津卫的城市发展，天津卫的商业繁荣，天津卫的工业进步，恐怕都还会停留在清末民初的落后状态上止步不前。 天津卫河东郭庄子那一间间、一排排、一团团、一处处，如同大号的鸡窝、狗窝、猪圈的房子，让穷人从农民到城市游民、再到城市贫民、直至升华到产业工人蜕变的容身之地，奠定了天津卫都市扩展与繁华的基础。 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些可以让穷人栖身的地方，就不会有繁华的大天津。而我，阴差阳错的成了这一切的见证人。 离开了热乎乎的大杂院儿，走出老远了，大杂院儿的几个孩子还跟着胶皮跑呢！ 胶皮沿着海河滚动着车轮，我眼望着海河，看着浑浊的河水卷着肮脏的旋流向着渤海湾前进着，河岸边停着几只大大小小的渔船，这些渔船不像南方的那样，是没有棚子的。南方的渔船是乌篷船，天津的渔船是无篷船，渔船上的人吃饭睡觉都要上岸的。岸边上有低矮的席棚可以睡觉，可以遮风挡雨，但是到了冬天他们怎么办呢？华北的冬季虽然不是酷寒，但夜间也会到零下十几度呢！ 海河是由南运河、子牙河、滹沱河、独流减河等九条河流汇聚到天津形成了海河。海河贯穿了天津市，从大沽口奔流入渤海。清朝末年，清政府为保卫北京的安全，在渤海湾建立了多处保卫北京的战略要塞，称之为“卫”，有旅顺卫、天津卫、烟台卫、威海卫等军事重地。现在尚存有大沽口炮台，以威武的姿态诉说着当年的屈辱，证实着清政府的腐朽和无能。 天津建卫，也没能阻挡清政府的覆灭，愚民政策是大清王朝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民国的建立，也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冯玉祥逼宫，宣统皇帝宣告退位，继而军阀混战，生民涂炭，孙中山在南方宣告成立中华民国，公布了民族、民权、民生《三民主义》施政纲领，老百姓才有了喘口气的机会。 天津，是我人生的终点站，年事已高，再也折腾不动了。隐姓埋名、隐身遁形，当年的佛眼青瞳，真的要把这一身对文物古董的识别、鉴定、断代的绝活儿带到天国或者地狱吗？ 不！也许危险仍然存在，也许危险早已经过去了，但是，无论如何，我不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继续沉沦。 我看着拉着胶皮奔走的毛狗子，听着胶皮后边汪昊德坚定的脚步声，我的心里想起了在济南的徒弟陈峰和春妮儿，想起了大胡子和梁山，想起了济南的崂山坞。 基地仍在，火种尚存，道教倡导无为而治，佛教宣扬慈悲为怀，儒教告诉我要匹夫有责，无为并非无所作为，慈悲不是遁世的说辞，匹夫有责要勇敢地面对人生。天津南市，一定要孕育出千古中华文明的传承者、继承人！ 毛狗子拉着胶皮穿过了北安桥进入了芦庄子街口，我这就进入南市了。身边闪过了天合玉饭庄，前边就是华楼，拐过了华楼进入荣吉大街，一路上剧场、饭铺、酒楼、糕点店、澡堂子鳞次栉比，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川流不息。当胶皮拐进了鸿裕西里的时候，我知道，我的又一个栖身之地到了！‍ 走进了南市，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这里的建筑普遍要比河东郭庄子那一片建筑好了很多。多数建筑是二层三层的小楼，楼下是各种的商铺，楼上住人。南市荣业大街、荣吉大街前前后后的街道，有很多的影院、剧院和杂耍园子。左右的街道有几所在天津很有名的饭庄，像“全聚德”、“登瀛楼”、“天和玉”在天津都很有名气。街上的小饭铺比比皆是，街道边上的小吃摊点儿数不胜数，各种地方小吃香飘四溢。这里的住户大多是小老板和艺人，做小生意的也大多租住在这里。“三不管儿”里五行八作应有尽有，生活中有嘛需要，都可以在“三不管儿”里找到。嘛是五行八作呢？五行的“行”指的是行业，八作的“作”指的是作坊。五行是车行、船行、脚行、商行、牙行。车行、船行一听就明白，就是拉车的、驾船的呗！那脚行是干嘛的呢？老百姓讲话，脚行就是脚夫、挑夫，帮人拿东西的。您有什么比较沉重的东西，年纪大的人，姑娘媳妇儿，自己拿不动，或者有钱人懒得拿，雇人帮您拎着、抱着，也可能是人扛着、或用扁担挑着，这就是脚行。另外，帮人装卸货物的装卸工也算脚行，比如天津火车站、天津码头，就有专门装卸货的脚夫或挑夫。商行也好说，经商做买卖的！牙行就是中人，有句话叫“一手托两家”，说的就是牙行。比如您想买房，他想卖房，中间有人一牵线搭桥，成就了双方的买卖。像北京的“房牙子”，天津卫的“跑和儿的”，帮您把交易谈成之后收取点儿中人的费用。这就是牙行。当然牙行业务涉及面儿很广，并不是只限于房产。 这五行还都属于“行商”，也就是说这五种行业的人，没有固定的地点。车行、船行、脚行、牙行必须动起来，不然就赚不到钱。商行也得出货进货，也需要动起来，这就是行商。八作指的就是作坊，具体说就是金匠、银匠、铜匠、铁匠、锡匠、木匠、瓦匠、石匠，这八种手艺人自家的的作坊，就是八作。五行八作的人在“三不管儿”都能找到，极大的方便了穷苦的老百姓，也推动了天津卫小商品市场的发展。不光是五行八作的人，五花八门的人在“三不管儿”里也是应有尽有。我这么说尼了可能听糊涂了，不是“五行八作”吗？怎么又出来“五花八门”了呢？这个“五花八门”和“五行八作”是两回事。“五行八作”是指的五种行业和八种手艺匠人的作坊。这个“五花八门”呢，自古以来指的是“五行阵”和“八门阵”。这是古代两种战术变化很多的阵法，"五花"是“五行阵”，“八门”则是“八门阵”。 “八门阵”又叫“八卦阵”，是按照八卦的次序摆阵拒敌，所谓的有极生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八可形成六十四卦，常使对方军队陷入迷宫，难以破解这种神鬼莫测的阵法。诸葛亮摆的“八阵图”，就是我们说的“八门阵”五花相对五行，五行指的是金、木、水、火、土五种自然矿脉和现象。五行又代表赤、青、黄、白、黑五种颜色，它们混合在一起还可以变成多种颜色，摆成阵法能使敌人眼花缭乱分不清东西南北。‍鸿裕西里座落在荣业大街，是一条还算宽敞的胡同。胡同口的两侧都是二层或者三层的小楼，形成了临街的一排商铺。鸿裕西里的胡同里边儿也都是二层小楼，小楼与小楼组成了一个二层楼的院落，多个院落连接在一起，组成了鸿裕西里。说白了这就是个二层小楼大杂院儿！ 鸿裕西里隔街相对的是鸿裕东里，和鸿裕西里是相同的格局，所不同的是，租住在鸿裕西里的都是一些靠出卖力气挣钱养家糊口的城市贫民，而鸿裕东里租住着的，大多是饭馆的小老板、演艺界的名伶、诊所的大夫、品牌小吃的创始人等等，相对于鸿裕西里来说，鸿裕东里的租户经济条件要略好一些。 汪昊德租住的是个一楼的房间，比我在河东郭庄子的环境要好了不知多少倍。房间比郭庄子的小趴趴房举架要高，觉得喘气痛快多了。房间的面积也比郭庄子的小屋宽绰，觉得在屋里也能迈开腿了。 屋子里有一张双人床，汪昊德是和父亲在一张床上长大的。屋里有一个陈旧的大衣柜，那是汪昊德父亲的生前好友，喝破烂儿的刘爷买的，买来的时候已经快散架了，汪昊德的父亲修好了又使用了这么多年。 吃饭的八仙桌也是个老物件，汪昊德告诉我，那是刘爷送给他的一堆八仙桌子的零件儿，桌子整个分家了，汪昊德是自己把它又修整成了囫囵个儿的。 三把椅子也是旧货，但是都挺结实，坐人还是没问题的。 剃头的挑子靠墙放着，墙上的玻璃窗能进来亮光，这房子盖的还是比较不错的。屋门的后头是个碗架柜，里边放着厨具和炊具。这个家很清贫，但是让汪昊德收拾的很洁净。屋子的地面是已经裂开很多纹路的灰色方砖，看出来有年头儿了，但是地面扫的一尘不染，看得出来主人是一个爱干净的人。 毛狗子看着这间说屋子一个劲儿的夸赞，紧着说“德哥，这屋子让你收拾的，赶上我们老家的财主家了！” 汪昊德说“穷家再不干净点儿，那不更让人瞧不起了吗？我是剃头刮脸儿的，自己要不干净点儿，给人家剃头也好不了多少。” 毛狗子说“没错儿，就是这么个理儿！” 我看毛狗子要走，就拦住他说“狗子，你先别急着走。我这也是一步登天了，乔迁之喜，咱爷儿仨得庆贺庆贺。你去买点儿羊杂碎，买一包五香乌豆，买几个咸鸭蛋，买点豆腐丝儿，再买一瓶直沽高粱，我看胡同对面儿有卖锅贴儿的，你买点儿回来，咱爷仨乐呵乐呵。”‍‍‍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七十八‍‍人生路上多行善‍天地中间是良心‍‍‍ 汪昊德说“干爹，不能让尼了破费，我出去买吧！” 我说“别介，今天我高兴，我还得好好谢谢狗爷呢！” 毛狗子说“高爷，尼了可别耨（读音Nou，三声）我了，尼了才是爷呢！” 耨是天津方言，就是取笑、开涮的意思。 见毛狗子出去买吃喝，汪昊德说“干爹，往后尼了可不能再花钱了。尼了的钱留着，我多干点活儿钱就出来了。虽说尼了不是我亲爹，尼了别忘了，干爹也是爹，我这当儿子的不能让老爹花钱。” 我说“昊德呀，我这不是有钱嘛！老话说了，有钱不花，死了白搭。钱花出去了那才是钱，钱不花出去，那就嘛也不是！” 汪昊德说“话是这么说，理儿也是这么个理儿。尼了这是心疼我，我都明白。可是老话儿还说了，没有狠心的爹娘，只有不孝的子孙。干爹尼了不是那狠心的爹娘，可尼了也不能让我当那不孝的子孙呀！” 我一听，这孩子讲理还挺到位，我就笑着说“好好好！今天我不是刚到南市嘛，心里高兴。再一说了，毛狗子拉着车，从河东到南市，那也不是近道儿，我不得犒劳犒劳狗子？别让狗子说我这么大岁数了不懂事儿！” 南市这地界买东西方便，话还没说完呢，毛狗子就回来了。进屋把吃的喝的往桌子上一放，神秘的说“高爷，尼了猜猜我在外头看见嘛了？” 汪昊德说“兄弟，这玩意儿没法猜。你看见嘛了我们上哪儿知道去！” 毛狗子说“我刚才路过上权仙电影院，看见路边儿围了老么大一群人，我凑过去一看，诶，高爷，尼了猜我看见嘛了？” 汪浩德说“又来了！看见嘛了就直说，别绕圈子。你到底看见嘛了？” 毛狗子说“一个老头儿，带着个大闺女儿，说是从乡下过来的，活不下去了，要给闺女找个好人家。嘛叫给闺女找个好人家？那不就是要卖闺女吗？南市这地界，旮旯胡同里全都是窑子。大闺女儿长得还挺俊的，这要是叫老鸨子、大茶壶碰见买走了。大闺女儿这辈子不就毁了吗？唉！可惜了儿的！” 汪浩德说“这年月儿卖儿卖女的有的是，卖了换俩钱儿，总比让孩子跟着自己饿死好。” 毛狗子说“谁说不是呢！我是没钱，只能是干看着。” 汪昊德说“有钱你能干嘛？还想娶回家去当媳妇儿啊？” 毛狗子说“一个臭拉胶皮的，我哪儿敢做这个梦啊？自己能吃饱饭就得了。再添一口人，我俩都得饿死！” 我叹了一口气说“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是谁也没见过老天爷帮助过穷人。但凡有一点儿可能，哪个爹妈愿意卖亲生儿女呀？” 毛狗子说“谁说不是呢？那老头手里还拿着个鉄家伙，说不清是嘛玩意儿。老头儿说是老辈子留下来的，哪位爷要是喜欢，赏俩饭钱儿这玩意儿就归他了。” 我听了心里一动，问毛狗子“老头拿的是嘛玩意儿？” 毛狗子说“没见过！看着像是个铜的铁的玩意儿。可能是年头儿太长了，都长了绿醭儿了。” 我问毛狗子“上权仙电影院离咱这儿多远？” 毛狗子说“不远，出胡同口往右拐，两步路。” 我说“走，带我看看去！” 毛狗子说“行！” 汪昊德说“走！我也看看去！” 我和汪昊德、毛狗子出了鸿裕西里往右拐，离老远就看见上权仙电影院那儿围着不少人。天津卫的穷人好看个热闹，天津卫讲话了，这叫“好（读音：Hao号）戏儿”，那意思就是跟看戏似的。没钱看电影、看戏，那就看个热闹吧。所以路上有嘛新鲜事、热闹事都有人围观。 毛狗子指着那群人说“高爷，就那儿！” 到了人群跟前儿，毛狗子嘴里说着“借光！借光！”用手分开人群，我和汪昊德挤到了前边儿。就见一个老人坐在马路边儿上，身边一个大闺女儿头上插着几根草，这叫草标，这是卖孩子的标记。 说是老头儿，实际年纪也就是五十多岁。穷人，吃了上顿没下顿，长期营养不良，再加上常年风吹日晒，满脸的褶子如沟壑纵横，黑黢黢的脸上胡子拉碴的，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了许多。 老人的手里拿着一个长满铜锈的物件，两眼呆滞无光，等着有那好心的买主问价儿。 我走过去蹲到了老人的跟前儿说“老兄弟，打哪儿来的呀？你这卖闺女、卖东西，你打算要多钱呀？” 看到有人问价儿了，人群中有些骚动。老人抬眼看着我说“这位爷，活不下去了，只想着给闺女找个能有口饭吃的地界，不知道该要多钱，爷您看着给吧！” 这话说的我心口窝里一紧，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儿子高剑。一阵心酸涌上来，两眼已经冒出了泪花。 我对老人说“老兄弟，你手里拿的是嘛玩意儿？” 老人说“我也不认识这东西是嘛玩意儿，是老辈儿传下来的，一直在家里扔着。乡下日子不好过，借了不少债得还，我们爷儿俩逃荒要饭来到天津卫，想着有好心人把丫头收留了，给口饭吃让她活下来。您看我手上这玩意儿，家里就这么个物件儿，因为是上辈子传下来的，我就带出来了。爷您要是认识这东西，看看能不能留下？” 我说“我先看看你这是嘛玩意儿吧！” 我从老人手里接过了这件铜器仔细的揣摩着。这是一件古老的青铜器，外形酷似秦王鼎，好像是酒爵、酒觞一类的酒具，但是在我的文物古董生涯中还是首次见到。 这件东西铸造工艺非常考究，从这件酒具的材质、造型、工艺上看，这应该是先秦时代的东西。 这件酒具精湛到了细致入微的程度，酒具四面是一条龙的龙身，每一片龙鳞的大小形状几乎分毫不差，酒樽的底部四柱是四只龙爪，上部的龙头张开大口回头微笑着，两只龙睛也是眯着双眼笑意盎然，两条龙须围着龙口绕成一圈儿，这是一条从没见过的笑龙！ 翻转看酒具的樽底，两行细密的小篆豁然在目：齐王笑龙樽，四海入胸怀。 这是齐国国君的皇家酒具！ 看着手中的这只笑龙酒樽，我感觉到了内心中的震撼！我又想到了秦始皇仿造的青铜大禹九鼎，虽然是仿造的，但是从材质的提升、工艺的精湛、外形的精美、铸造的细腻来看，是不是就是这名设计铸造齐王笑龙樽的匠人所为呢？ 我问面前这个卖闺女的老人“你吃饭了吗？” 老人有气无力的回答“已经三顿没吃了。” 我同情的说道“在家处处好，出门事事难呀！” 老人说“在家也不好呀！这位爷，您把闺女和这玩意儿都留下吧，您这就是积德行善了！” 我说“先不说这些，我先带你去吃顿饭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和孩子都饿了三顿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我和汪昊德、毛狗子带着这爷儿俩去吃“折箩”。“折箩”是饭店的剩饭剩菜。能到饭店吃饭的，那都是有钱的主儿。尤其是一些大老板，请客吃饭都要面子，剩下的饭菜扔在饭店就走了。 这些剩饭剩菜、鸡鸭鱼肉、蔬果海鲜都是新鲜的，没吃两口就扔了，太可惜了。于是饭店把这些比较好的剩饭剩菜都混合到一起，天津人管这种剩饭剩菜叫“折箩”。有小贩子就把“折箩”买走了，到市场上很便宜的卖给穷人。 我们带着老头和他的闺女。到“三不管儿”一个专卖“折箩”的小摊儿那儿，给这爷俩每人买了一碗“折箩”。这爷俩也没客气。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啦。老头吃得快，碗里一个饭粒儿、一个菜渣都没剩。 吃完了，老头嘴里紧着感谢说“谢谢你们几位爷了！一辈子了，逢年过节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呀！又是菜又是饭，还有那么多肉呢！谢谢几位爷了！” 我问老头儿“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一碗？” 老头说“爷！您真是活菩萨呀！真还没吃饱呢！” 我说“饿了三顿了，别吃太饱了，容易把胃撑坏了。咱先到外边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你这事儿先谈一谈。谈完了事儿，你也消化消化，回头再来吃饭。” 老头儿说。“爷，我听您的。” 我们仨人领着老头和他闺女，出了“三不管儿”，找了个没人的背静地方就地儿坐下了。 我对老头儿说“你这闺女今年多大了？” 老头儿说“今年虚岁二十了。” 我看了看闺女说“这闺女能有二十吗？” 老头说“爷，家穷吃不饱饭，闺女没长开呀！看着小，已经是二十虚岁了。” 我说“孩子养这么大了，你能舍得吗？” 老头儿说“爹亲娘养的，自己的亲骨肉，谁能舍得呀？可要是让孩子跟着自己，缺吃少喝的，说不定哪天就叫阎王爷收走了。 我跟闺女说了，他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早一天晚一天的，他也得嫁人离开我。要是能找个好人家，别管是嫁出去呀还是怎么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呀！ 人到了这个地步，就得往开处想，我把话都跟闺女说明白了。我看你们三位爷也都不像坏人，都是菩萨心肠。三位爷真要能收下他。我这丫头也算是到了洞天福地了。” 我说“你把孩子养这么大了也不容易，往后过日子就剩你自己了。柴米油盐也都离不了钱。闺女我们领走了，总得给你留点活命钱吧？你要个价儿吧。” 老头儿说“爷，不敢多想，您替我把账还了吧。” 我说“你欠了多少账了？” 老头儿说“这十几年了，东挪西借的，欠了人家五块现大洋一直还不起。” 我说“五块现大洋我替你还债，再给你五块现大洋你留着过日子。” 老头没想到，他要五块现大洋，我竟然给了十块！老头说“爷！您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呀！我给您磕一个吧！” 老头儿说着就跪下了，就要给我磕头。我急忙把老头扶起来说“千万别这样，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就只当是把姑娘嫁出去了。我不会亏待他的，就当我养了个闺女吧！那么老弟，你这个家传的玩意儿准备卖多少钱呢？” 老头儿说“爷，不瞒您说，这是个嘛玩意儿我都不知道，爷您就看着赏吧，给多给少我都不争竞。” 我说“东西我可以买，但是你得跟我说个实话，你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要不然我真不敢买。” 老头说。“爷，我说的都是实话，这玩意儿真是家传的。” 我说“那老弟你老实告诉我，你家祖上都是干什么的？” 老头说“不瞒您说，听我爹活着的时候告诉我，我爷爷当年是个摸金校尉，饶世界偷坟掘墓。有一次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估计也是死在外头了。 这个东西就是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得着的。我爹活着的时候，把这玩意儿留给了我。虽说这玩意儿当不了吃，当不了喝，可看着这玩意儿多少是个念想。现在顾不得了，也把它卖了吧。活命要紧呢！” 我想了想说“老弟，我也不是阔家富户有钱的人。就是想多给你几个，我现在也拿不出来。这样吧，这个玩意儿我留下了。我再给你十块大洋。 闺女在我的身边儿，我把他当亲闺女对待。以后日子过好了，我让他回去看你。再给你捎点儿钱过去。” 老头儿说“我的先人祖宗呀！我这不是做梦吧？二十块现大洋啊！我能买块地呢！” 我这个举动把汪浩德和毛狗子都吓住了。汪浩德说“干爹，尼了这是干嘛啊？十块钱买个大闺女？十块钱买了这么一个破玩意儿？尼了这是怎么的了？” 毛狗子说“高爷，尼了这是有钱没地方花呀？一出手就是二十块现大洋？尼了可得想好了，钱在手上是尼了自己的，钱一出手可就不是尼了的了！” 老头儿一看汪昊德和毛狗子出面拦着，不知道该说嘛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看老头儿急得那样儿，我对汪昊德和毛狗子说“别着急，听我说。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今天干的事，是在救人呢！老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帮别人就是帮自己。 钱我出，人还得在咱家住着。老天爷在上，看着咱们的一举一动。天下边儿是嘛？是良心。人们不是常说嘛，天地良心，天地良心，行善积德，不能光用嘴说，咱得真去做。 走吧，你们俩带着这爷儿俩再去吃碗饭，我回去给这个老弟拿钱去，马上就回来。”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七十九‍‍善心善意办善事‍高爷高见有高招‍‍‍ 我把笑龙樽递给老头儿，老头儿说“爷，您拿回去吧，这玩意儿是您的了。” 我说“老弟，买卖规矩不能乱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现在这社会嘛人都有，不得不防呀！” 老头儿说“爷，我信得过您，您拿走吧！” 我说“老弟，说了半天你和闺女都叫嘛名字呀？家是嘛地方的呀？” 老头儿说“我叫马贵，闺女叫马淑娟，我家是滦河杨家洼子的。” 我没说话，把笑龙樽交给老头儿，转身回家给老头儿去取钱。等我回到“折箩”摊儿的时候，这爷俩正好刚刚吃完饭。 我把写好的字据拿出来，对老头说“老弟，我收养了你闺女，买了你的这个物件，咱还得按照规矩来。我写了个字据文书，咱俩都得按个手印儿。” 老头说“行，爷您说该怎么办，我听您的。” 我说“我给你念念。为双方收养一事，立此字据。高峻山收养滦河杨家洼子马贵之女马淑娟作为养女，马贵自愿放弃对马淑娟的抚养权。空口无凭，立字为据。立字据人高峻山、马贵，证明人，汪昊德，毛狗子。下边是年月日。 老弟，你听听行不，要是没别的说道，咱俩都得按手印儿。” 马贵说“行行，没说道儿！没说道儿！” 我们三方都按了手印儿，我把二十块现大洋交给了马贵，马贵接过了现大洋，看着马淑娟眼泪汪汪的说“闺女，跟着恩人走吧，爹这就只当是给你找了个好人家嫁出去了。今后高爷就是你的亲爹了，你要听高爷的话，好好孝敬高爷，别给咱老马家丢人现眼。” 马淑娟也哭了，眼泪汪汪的说“爹，我记着您的话。我不在您跟前儿了，您自己照顾好自己。高爷说了，等以后日子过好了，我回去看望您。” 马贵点点头，只是说不出话来，转过身子离开了我们。 马淑娟看着马贵的背影久久没动，直到马贵消失在路尽头。 回家的路上我对汪昊德说“昊德，马淑娟今天就住在鸿裕西里了。” 汪昊德有点儿懵门儿了，瞪着眼睛问我“嘛玩意儿？干爹，咱家一间屋子半间炕的，没法睡呀！” 我说“怎么没法睡？屋子让给马淑娟睡。” 听了我的话，不光是汪昊德懵门儿，毛狗子也懵门儿了。毛狗子咧着嘴问我“高爷，这不是打岔吗？尼了这话我没听明白，噢，马淑娟睡鸿裕西里，那尼了跟我汪哥住哪儿去？” 我说“那还不好办，睡车上呀！” 毛狗子更懵了“嘛玩意儿?!睡车上？我那车只能坐人，不能睡觉！高爷，尼了别拿我逗闷子了！” 我笑着说“狗子，我说睡你那胶皮上了吗？” 毛狗子说“是是是，尼了是没说睡我胶皮上，尼了还有车吗？” 我继续逗毛狗子“瞧不起你高爷是不是？民国政府给我和你汪哥预备好车了。你信不信？” 汪昊德听明白了，说“干爹，尼了是不是想让我陪着您出趟门儿呀？” 我说“狗子，拉我们爷俩去趟火车站，高爷今天要去济南！” 毛狗子和汪昊德轮换着拉着胶皮把我送到了火车站，汪昊德去买来了两张火车卧铺票，我在火车站给梁山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抵达济南的车次和时间。 听我说要到济南，梁山高兴坏了，在电话里就喊起来了“高爷，这次回来就别走了！” 我说“一言难尽，见面细说。别忘了打发人接站！” 梁山说“您老放心，我亲自去接您老！” 临上火车的时候，我嘱咐毛狗子“狗子，我和昊德多说三天，少则两日，很快就会回来。你留在天津，把马淑娟照顾好，每天早晚过去一趟，到鸿裕西里瞧瞧，别让人家闺女受委屈，吃的喝的你帮我想周到点儿。” 毛狗子说“得嘞，高爷尼了就瞧好儿吧，我一早儿一晚准到鸿裕西里，马淑娟儿那儿，不会委屈的。尼了说的就是圣旨，格格那儿我绝不会怠慢的！” 这回二次到济南，梁山亲自进火车站接的我和汪昊德，旁边儿陪同的是陈峰、春妮儿和济南火车站的站长，走的是贵宾通道，接站的已经不是黄包车了，换成了小汽车，当年接我拉黄包车的小伙子，现在是梁山的司机。陈峰自己开着一辆小汽车，这阵势大不相同了，梁山的人生风格还是山东人的性格，豪爽！大度！ 我上了小汽车，梁山就迫不及待的说“高爷，留下吧，还是原来您的房子。” 我说“梁山，我心里有个想法，所以这次是临时决定，马不停蹄的说来就来了。这次来是要跟你念叨念叨我的想法，我老了，得多听听你们年轻人的了。” 梁山说“高爷，有啥吩咐您老只管说，没有啥事儿能挡住您老的。这回不让别人知道您老来了，一会儿到了地方，咱自家人吃顿安生饭，您老再仔仔细细的慢慢说。” 汪昊德坐的是陈峰那辆车，陈峰和春妮儿知道汪昊德是我的干儿子，那真是拿汪昊德高看一眼的。一路上陈峰开车，春妮儿陪汪昊德说话，给汪昊德介绍济南的风景名胜，张口闭口“师哥、师哥”的叫着，汪昊德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是“嗯啊”的顺口答音，心里可是十分的受用，这辈子从来也没人拿正眼瞧过他，这回才感觉到了真正“爷”的滋味儿，真爽呀！ 及至到了地方进了屋，汪昊德的感觉那就是一步登天了！就这屋子的格局，就这屋子的摆饰，就这屋子的家具，就这屋子的书画，在汪昊德看来，这就是皇上过的日子呀！ 汪昊德两眼不够看的，心里琢磨着这是真事儿吗？昨天还在南市的鸿裕西里住着呢，一间屋子半间炕的故事让一个马淑娟儿给打断了。马贵走了，把闺女留下了，把我和干爹挤到济南来了，今天一看，还得感谢马淑娟儿呢！ 说实在话，汪昊德满心的心疼我那二十块现大洋还没过劲儿呢，稀里糊涂的就跟着我上了火车。在天津是发愁今后该如何睡觉，总不能两个大老爷们儿和一个大闺女住一间屋吧？想这事儿还没等想出主意呢，现在就身处这样子的深宅小院儿，做梦也没梦见过呀！ 说书唱戏的有个故事叫“王华买爹”，买了个爹是皇上。汪昊德认了个爹，这一转眼儿的功夫就变了个天地。都说好人有好报，汪昊德原来压根儿就没信过，现在一看，人还是得做好事！ 汪昊德想，就说干爹吧，二十块大洋钱救了两条命，这老爷子才叫积德行善呢！人家这叫大手笔，出手就高人一招儿！就说坐火车吧，买卧铺票？连想我都不敢想呀！这辈子没离开过天津卫，这回“日崩”一下子就到了山东济南府了，这都是怎么回事呢？ 在火车站那阵势，汽车直接就开进了站台，火车站站长在一边儿伺候着，那下火车的人不得纳闷儿呀？一个穷老头儿带着个穷汉子，坐的是卧铺，下了火车就上了汽车，就这二位穿的破衣啰嗦的，穿的西装革履的对这二位像对待皇上似的，这算嘛事儿呀?! 再说我这两个师弟、师妹吧，这都跟阿哥、格格是一个级别的吧？我成天挑着个剃头挑子，打着唤头风风雨雨的自己压马路。我这济南的师弟、师妹开着汽车逛大街，我这干爹究竟是嘛来路呢？ 汪昊德这脑子有点儿不够使的了，跟着我到了济南真就有点儿发傻了！他没经过没见过呀！ 吃饭的时候梁山真就没招呼外人，只有梁山两口子，陈峰和春妮儿，四口人陪着我和汪昊德。菜也很简单，德州扒鸡、南京盐水鸭、四川的水煮鱼、江南的东坡肉、鸡鸭鱼肉都有了。梁山的媳妇儿和春妮儿这娘儿俩下厨房亲自切墩儿掌勺，又炒了两个热菜，拌了两个凉菜，做了个西红柿甩袖汤。八个菜一个汤，上了两瓶山西汾酒，没外人，家庭聚会，迎接我和汪昊德，也算是比较丰盛的了。 喝酒的时候我把汪昊德和我从相识到相交，从相交到相知，从相知到相认的过程详细的说了一遍，梁山听完立刻举杯站起来说“在火车站我就直纳闷儿，心说高爷这是从哪儿捡来这么个干儿子呢？刚才听高爷这么一说，这个干儿子，认得好！认得对！就是这么个穷老爷子，住在天津卫最贫困的三级跳贫民区，你汪昊德不嫌弃、不厌恶，认老爷子当干爹，把老爷子接到你那儿去住，这事儿干的让我梁山敬佩！要按理儿说，你是高爷的义子，就是我梁山的侄子，我承不承认都得承认。 可是有一样儿，嘴上的承认和心里的承认那是不一样的。刚才听高爷这么一介绍，我是打心眼儿里敬佩你汪昊德。我们山东人，敬的是英雄，服的是好汉，尊的是圣人，礼的是义士。你汪昊德是可敬、可服、可尊、可礼的汉子，我梁山敬你一杯酒，从心里认下你这个侄子，今后不管有啥难事儿，记得给你这个济南的山东叔叔打个知会儿，咱爷儿俩要常来常往！爷们儿，干！” 梁山端着酒杯对汪昊德说话，汪昊德立马就端杯站了起来。听着梁山对自己的赞许，汪昊德很激动。心说我一个剃头匠，认高爷当干爹是心甘情愿的，没想那么多的道理。梁山把酒一口干了，汪昊德不知说啥好了，端着酒杯诚心诚意的说道“梁叔，我不会说嘛，您老先坐下，要不然我更不敢说话了。” 汪昊德的实诚劲儿把大伙儿都说乐了。我说“梁山，你赶紧坐下吧，哪儿有长辈站着给晚辈敬酒的？” 梁山说“这样儿的晚辈，值得我敬佩！好，我坐下，听我大侄子说话” 汪昊德见梁山坐下了，才端着酒杯说道“梁叔，我从小生在天津卫长在天津卫，没出过远门儿，不懂规矩，也没嘛见识，说的要是离谱儿了，梁叔尼了多担待。” 梁山说“自家人，没啥顾忌的，你放开儿了说！” 汪昊德说“我认了个爹，是因为我是我那亲爹一手抚养大的。我亲爹是个剃头匠，教会了我剃头、刮脸儿、捏肩、捶背、掏耳朵、敲头顶，给了我吃饭的能耐，他老人家撒手闭眼的就走了。 从此我就一个人顶门过日子，风里雨里、冰里雪里，我从不受待见的小臭孩儿到被天津卫的父老乡亲们认可，这几年的日子稀里糊涂的就过来了。自从碰上了我干爹，我忘不了那天下的那场大雨，我干爹冒着雨把我拽进了屋里，我就认定了这老爷子是个好人。我就常到我干爹那儿去，听我干爹给我讲说做人的道理。我亲爹没留给我的，我干爹都传给我了。 我给我干爹磕头，是打心眼儿里认定了，这老爷子是老天爷送给我的又一个爹。我在南市住着，屋子不大，但是干爽干净。我就是想要把我干爹接到我那儿，别再住着又黑又潮的小趴趴房。 梁叔尼了给大侄子我敬酒，我哪儿受的了呀！老话儿说，敬老爱幼，这杯酒得我敬尼了才对。我不会说话，这辈子头一模儿喝汾酒，我敬梁叔、梁婶儿，敬我干爹，敬我师弟、师妹，身体棒棒的，寿禄长长的，好人有好报，天天发财！” 汪昊德双手端杯，一仰脖儿把酒干了。才刚坐下，陈峰端着酒杯站起来了，朗声说道“师父来了，我心里敞亮多了。您老人家离开济南，而且是说走就走，我这心里就像刀子捅进了心窝似的！疼呀！师父，是真疼呀！ 您是被仇人逼走的呀！济南这么多人，青帮弟子遍布济南各行各业，要是还保护不了您老人家的安全，我们简直就没脸见人了。 可是您老执意要走，我干爹都没能拦住您，我们当徒弟的小辈儿就只能尊重您的想法。徒弟知道，您老人家是不想给我们添累赘。天高地厚，师傅您这是在教给我们如何做人呢！ 今天您回来了，还给我们带过来个知冷、知热、知疼、知爱的好师哥。师父在上，徒弟敬您，祝师父松龄鹤寿、身康体健！徒弟先干为敬！” 我说“徒弟好样儿的，师父脸上增光。我也陪你一杯！”我也杯干见底。 梁山媳妇儿桃叶儿说“老爷子，您这一杯一杯的都要陪着干了，您可得小心别喝多喽！” 我说“一共两瓶汾酒，不再添了。这么多人喝，这三钱的牛眼杯子，喝不高，没事儿！” 桃叶儿说“本来不想让您多喝，既然您不在乎，我也敬您一杯！我就是盼着，您老人家精气神儿足足的，能吃能喝，走得了远道儿，上得了泰山，我陪您上玉皇顶上喝酒去！” 我说“借弟妹的吉言，玉皇顶上喝汾酒，干！” 　　春妮儿端杯站起来说“师父在上，春妮儿喝三杯酒，先敬师父，再敬爹娘，还要敬师哥！头杯酒敬师父，能吃能喝，一斤不多！我先干一杯！” 我高兴的说“春妮儿这祝酒词厉害，师傅能吃能喝，而且还一斤不多？好！师傅干了！” 春妮儿说“谢谢师傅夸我！第二杯酒敬爹娘，家大业大，福寿绵长！这杯我还是干了！” 梁山说“酒要想喝好，自家先干倒。家大业大，喝酒不怕。谢谢好闺女，爹干了！” 桃叶儿说“好闺女，会说话。好话不怕多，娘也照样儿喝！” 春妮儿说“该敬我师哥了！师哥初次到济南，回去就能挣大钱！师哥，我干了！” 汪昊德站起来端着酒杯说“我刚想了个词儿，一着急给忘了！” 大伙儿一听都笑了。 汪昊德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师妹说话真开心，一顿最少喝二斤。我干了！” 春妮儿说“师哥，不带这么灌人的，二斤我都喝了，那还不出溜到桌子底下去呀？” 大伙儿又都笑了起来。 喝酒得分跟谁喝，一家人喝酒，心情舒畅，没个醉。梁山让酒，桃叶儿让菜，陈峰和春妮儿紧着给我和汪昊德夹菜布菜，这顿饭吃的，酒也不多，菜也正好，吃点儿馒头，不多不少。这才叫一家人呢！ 撤下了碗筷杯盘，春妮儿沏上茶水，我们开始切入正题儿。 我说“酒足饭饱，喝着崂山明前，我得把我最近的想法跟大家说说，看看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可行。” 梁山说“高爷，您老人家一向是高屋建瓴，高瞻远瞩。您的想法一向是深谋远虑之后的方向和办法。您有啥想法就只管说。需要我们去做的，我们头拱地也把它做好。” 我说“梁山呀，哪儿有啥高屋建瓴、高瞻远瞩啊！如果真能那样，我又何必在全中国漂流呢？” 梁山说“那是因为小人当权、坏人当道。你老人家又是善面慈心，打蛇不死终被蛇咬。 您老人家这次又救了两条人命，都说善心有善报，您看您走遍全国路路通，到哪儿您的身边都有好人跟着。这是啥？高爷，这就是您的善报啊！” 我说“那咱就顺着这个善报往下说。中国的文物古董行业，历来就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我在陕西搞了个秦汉斋，在河南搞了个殷墟阁，济南有咱们的崂山坞。 可是这次我到了天津一看，大道边儿小道沿儿摆地摊儿的不少，天津鬼市里卖假货的不少，可是天津这么大的城市，像样的文物古董店没见几个。 溥仪退位，京城的遗老遗少、八旗子弟都跑到了天津的租界。这些贝子、贝勒从宫里偷的，从家里带的，文物古董好玩意儿真不少。 还有那些太监、宫女儿，趁乱也从皇宫里带出来不少好东西。但是这些人不识货，而天津的文物古董鉴定又有很多不足之处。 要知道，文物古董不只是历史的遗迹，更是中华文明、中国传统文化最现实的展现。 我原先想的是，老了，老了，不再折腾了。后来又想了想，不折腾了，难道就任凭天津的文物古董行业这么发展下去吗？”‍‍‍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八十‍‍高峻山谋划下一步‍评酒樽定调天津卫 当年天津有个邝爷，收藏了不少秦汉斋的宝贝。可是现在邝爷已经没了！就是像邝爷那样能够懂得一点儿文物古董知识的，在天津也是寥寥无几。 文物古董鉴定鉴赏、收售买卖，这是一个很大的市场。我想在天津也搞一个秦汉斋，搞一个殷墟阁，搞一个崂山坞。 想是想，但是一直没下决心。促使我突然之间坚定了决心的，是一件偶然的事情。 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在天津又救了两个人。那个叫马贵的老先生，祖上曾经也是摸金校尉。祖上给他留下了一个物件，而马贵根本不懂。 我收留了马贵的闺女马淑娟，也收下了马贵手中的一件青铜器。这件青铜器我带来了，给大家看看。 看完了都先别说话，一会儿大家共同议一议。陈峰和春妮儿也不准商量交流，我要看看你们的本事有没有长进。 这次带着汪浩德来，也是有意要让他接触一下文物古董。” 说罢，我从随身的衣服里拿出了那件青铜笑龙樽，小心地把它放在了茶几上。 梁山小心的拿过来青铜笑龙樽，仔细的打量着，斟酌着，然后又小心的把它放回了茶几。 桃叶儿也拿过来青铜笑龙樽，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完把它交到了陈峰的手上。 陈峰看的就更加仔细了。透过龙口，细看杯里。观赏完了杯身，再看杯底。掏出随身的放大镜，在他认为主要的地方，更加细致的观察了一番。然后把它交到了春妮儿的手里。 春妮儿接过了笑龙樽，先是闭着双眼用双手感觉着这件青铜器，然后直接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放大镜，逐一精审细核。当春妮儿用放大镜审看龙睛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嗯”了一声。 我看了一眼春妮儿，春妮儿低声说“师父，可以了。”随手把笑龙樽放回到茶几上。 我喝了一口崂山明前，称赞说“想不到山东的崂山明前，丝毫不输杭州的明前龙井呀！” 梁山说“高爷，您老是老茶神了，喝茶骗不了您老的。” 我说“喝茶骗不了我，但我终归不是茶博士，还差得远呢！不过要是说说文物古董，我还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茶几上的小玩意儿都看了，谁先说说呀？” 梁山说“高爷，我先来吧！别人说完了我就没得说的了。我看这个玩意儿像个鼎，不过就是小号儿的鼎。可能是现在的人仿造的赝品，市场上常见这类仿制品，哄孩子玩儿的吧？” 我说“好，梁爷说了他的鉴定结果，小号儿的仿制鼎，哄孩子玩儿的。下边谁说说？” 桃叶儿说“我也抢个先！我看这个青铜的小玩意儿，是做了准备骗人的。为啥这么说呢？我看他仿造的挺精致的，这样容易让买的人上当。我说完了！” 我说“桃叶儿说是精心铸造为了骗钱。好！陈峰、春妮儿，你俩谁先说？” 陈峰看看春妮儿，春妮儿说“不用看我，你先说吧！” 陈峰说“好，那我就先说说，说错了师父好指教。 我看这件青铜制品，不是仿制的赝品，应该是一个老物件儿。 先说青铜上的铜锈。目前市场上常见的青铜赝品，为了做旧，好让人们从外表上错误的认为是古代的老物件儿，大多采用的是在潮湿的土中深埋，为的就是尽快的使青铜锈蚀，给人以土咬儿的印象。 但是造假的人迈不过去的第一道门槛儿，就是古代的青铜配方和现代的青铜配方是完全不同的。 按照现在的技术条件，虽然能够得到古代青铜配方，但是青铜的冶炼方式，古人是用人工掌控火温，和通过观察青铜熔炼中的颜色变化，来决定冶炼时间的。 而我们老祖宗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我们这些不肖子孙无论如何也难以做到。从这一点上就决定了仿制冶炼的青铜制品，即便配方相同，也难以冶炼出和远古相同的青铜器。 仿制品难以逾越的第二道门槛儿，就是青铜的铜锈。 古代青铜因为配方的精确和人工掌控等等多种因素，很难被普通的环境所锈蚀。 一个人的生命在古代不过是几十岁，而一把青铜剑在古代历经几百年可以做到不生锈，剑刃仍然锋利无比。 即便是摸金校尉从地下倒斗出来的青铜器，哪怕是历经千年，也只能在远古的青铜器上，蒙上一层薄薄的铜锈，只要稍作打磨，就会光亮如新。 而现在造假的青铜器，因为材质的不同，再加上深埋在潮湿的土中，加速了青铜的锈蚀，更因为赝品青铜器为了节省资金，配方做不到精确配比，铸造过程中又粗制滥造，所以土咬后的青铜器，铜锈斑驳，薄厚不一。 并且这样的青铜器的铜锈，附着力相当强，想要去除铜锈，会是一件很费功夫的事情。除非采用酸蚀，而这又会对青铜器的表面造成无可挽回的损伤。 通过对青铜器锈蚀的分析，我得出结论，这个青铜物件儿上的铜锈不是人为造成的，是经过历史的风化造成的锈蚀，可以肯定的说，这是一件远古的青铜制品，年代应该在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前。” 汪昊德一直没敢说话，这是在考试呀！干爹究竟有嘛本事，汪昊德根本不知道。在座的这几位，无论是梁山还是桃叶儿，无论是陈峰或者是春妮儿，都是这里边儿的行家里手，汪昊德只能用心的学习，哪里有他说话的份儿呀！ 听着陈峰有条有理的分析论证，汪昊德简直目瞪口呆。只不过是这么一个小玩意儿，陈峰就能够滔滔不绝的引经据典，这是嘛？这就是学问！汪昊德彻底的折服了！ 我看着春妮儿说“妮子，该你说说啦！” 春妮儿说“师哥说了从青铜器的材质、冶炼方法、青铜器锈蚀三大方面，论证了师父拿回来的这件青铜器，绝不会是仿制的赝品，而是战国时期的古代珍品。 那么我再说说我对这件青铜器的看法。通过我触摸这件青铜器，我感觉到了两个字，精致！ 纵观我中华民族的发展史，我们会发现，远古时代的中华民族，其成长的过程中，青铜器的发明和创造，是起了相当重要的推进作用的。 无论是农耕还是军事，掌握了青铜的配方和冶炼技术，就能够促使农业发展，就能够使军事强大。秦始皇之所以能横扫六国所向无敌，正是博采众长，吸收了六国的青铜配方和冶炼技术，统一了六国。 所以从远古直至战国，我们的祖先在青铜配方的探索和冶炼技术的提升上，各国都下了很大的功夫。即使是现在，古人有些技术我们都是甘拜下风的。 比如浇铸青铜器的模具设计和制造，古人的智慧和工匠精神，是我们所不可比拟的。随着科技的发展和进步，随着钢铁的熔炼和制作工艺的逐步成熟，我们对青铜采取了排斥的态度。 由于对青铜采取了排斥的态度，也就造成了青铜技术的停滞不前，致使那些仿制青铜器用以渔利的造假之徒，不能在古人的技术上更进一步，反而使市场上充斥着的青铜仿制品，质量低劣，粗糙不堪。 这些造假的文物贩子，和很多收藏家都错误的认为，古代的青铜器都应该是粗糙的表面，都应该是歪七扭八的外形。 可是真正的古代青铜器，恰恰和这些人想象的相反，应该是相当精致的。师父您带来的这件青铜器，表面光滑，棱角圆润，每一片龙鳞的边沿，都经过了倒棱的模具制作工艺，所以说，这件青铜器是绝对的古代珍品。 再说一说这件青铜器的造型。中华民族自称为龙的传人，皇上都自命为真龙天子，皇上的后代都称为龙子龙孙，这也就为老百姓和整个社会对龙的崇拜和敬仰起到了推动的作用。 这件青铜器就是一龙环抱，祥瑞十足。我们经常看到的中国龙的形象都是怒目圆睁、张牙舞爪的一派威猛样子，而这件青铜器的外形设计却别出心裁，展现给我们的，是一条温良恭俭让的笑面龙。 我的知识层面还比较狭窄，就我来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也是唯一见到的一条笑容可掬的中国龙。那么问题就来了，设计这件青铜器的人，为啥违反常规思路，扔掉了人们心目中中国龙常用的形象，竟然使中国龙改头换面了呢？ 让我们从设计者的角度来分析和猜测一下。我想，无论远古还是现代，设计者所设想的图案和造型，唯一要考虑的，就是使用者的需求和认可。老百姓的需求大多是这么几个方面，一、安全性；二、实用性；三、经济性；四、便捷性。 这件青铜器的造型设计，在我说的这四条中，体现不出老百姓需要的实用性和经济性。那么这首先就决定了，这不是一件老百姓的生活用品。那么既然不属于大众用品，是谁能够让设计者抛弃了常识认知的中国龙的形象，而设计了一条憨态十足的笑面龙呢？ 答案只有一个，在中华几千年的历史上，皇权是最高的权威，那么让设计者改变设计思路的，只能是皇上！这也就说明了，这件青铜器非同小可、不比寻常，这是一件皇帝专用的器具。 那么这是一件啥器具呢？我们从这件青铜器的大小和形状上推断，这应该是一件酒具。中国远古帝王御用的酒具，多为酒觞或者酒爵，我想着应该就是这件青铜制品的名字。 我说完了，请师父批评指教。” 大家都说完了，自然而然的把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我笑着说“答案不同，看法不一，角度不同，论证各异。我来总结一下大家对这件青铜器的论证。 第一种看法是梁爷提出来的，小号儿的仿制鼎，哄孩子玩儿的。 第二种看法是弟妹提出来的，这件青铜器是骗人的。 第三种看法是陈峰提出来的，这是一件远古的青铜制品，年代应该在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前。 第四种看法是春妮儿提出来的，这件青铜器应该是远古时期帝王的酒具，应该是酒觞或者酒爵。 梁爷说的这个哄孩子玩儿的应该不成立，造价太高，玩儿不起！ 桃叶儿弟妹说的，这件青铜器是骗人的赝品，这个东西不骗人，是真品，这玩意儿太精致了！ 陈峰说的主要从几个方面论证了这件青铜器的真伪和对这件青铜器的断代，肯定了这件青铜器出自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前。 春妮儿说的更近了一步，指出这是远古皇帝的御用酒具，更提出了酒觞或者是酒爵。 那么这件青铜器究竟出自何方，是哪个远古帝王的饮酒器具，这才是这件青铜制品的最重要的价值所在，也是文物古董考证的重要结论。 梁爷和弟妹不是专家，说差了不奇怪，所以应该鼓励。陈峰和春妮儿是专家类型的，说的也都有道理。虽然俩人都有所侧重，但是共同的缺陷就是不全面。 陈峰和春妮儿说过的基本正确，我就不再说了。我来说说这件青铜器的其他方面。 首先说说这件青铜器的产地。这件青铜器的产地就是咱们山东。” 我这句话刚一出口，就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梁山激动的站起来喊着“高爷！真的吗？真的是我们山东吗？” 我说“是的，肯定是山东。因为产地就在这件青铜器上写着呢。” 陈峰惊讶的说“啥？青铜器上写着产地？师父，我怎么没发现呢？” 我说“这不奇怪。你们所有人，包括春妮儿，不是没有发现，而是没有解读。你们现在可以看看，这件青铜器的底部，能够清楚的看到写着两行字。你们谁能读出来？‍ 几个人纷纷的拿起青铜器，翻过来看着底部，但是谁也没能把字辨认出来。我说“搞文物古董，要做到能够辨认古汉语古文字。这件青铜器底部的文字，属于初期的小篆。中国的书法文化，是从甲骨文、小篆、大篆、行书、楷书、隶书、草书，到现在的狂草，一路发展过来的。 陈峰和春妮儿是文物古董专业，但是在古文字上还有很大的欠缺。今天你碰上的只不过是篆文，你们就不认不识了，如果碰到的是甲骨文呢？所以要想做一名真正合格的文物古董专家，你们还要走很长一段路，要记着，文物古董，要活到老学到老，要天下为师，万物为师。” 陈峰和春妮儿站起身共同说道“天下为师，万物为师，师父，我们记下了！” 我说“这件青铜器的底部小篆铭文，是两行铸造的阳文‘齐王笑龙樽，四海入胸怀’。这就说明，这件青铜器的产地是战国时期的齐国。山东自古就称为齐鲁大地，是齐国和鲁国的疆土，所以说这件青铜器产自齐国。 　　另外我们通过这两行阳文小篆，知道了这件青铜器属于齐王所用，它既不是酒爵，也不是酒觞，而是酒樽！”‍‍‍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 （沧海默风） ‍‍八十一‍‍人生豪迈立威天津卫‍博古通今更看津沽轩‍ 陈峰和春妮儿又是齐声说“酒樽？” 我说“是的，这是一只齐国皇帝用来喝酒的酒樽，它的名字叫做‘笑龙樽’。战国时期，七国争雄，逐鹿中原。齐楚燕韩赵魏秦，齐国是当时最强大的国家，而秦国是当时最弱的国家。齐国的国王和其他六国的国王一样，也想要统一中原，称霸天下，所以他让齐国的工匠特别设计铸造了青铜笑龙尊，这只笑龙樽的寓意，在于隐含着龙腾九州，笑揽天下，齐王为尊，舍我其谁的深意。这也是齐王把这件青铜酒具定名为‘樽’的初衷。 我推断秦始皇在横扫六国的征战中，之所以军兵强横，后发先至，跟吸取了六国青铜铸造的配方和冶炼工艺是密不可分的。这也就是秦朝在建国之后，青铜铸造突然有了质的提升的最直接的答案。 还有些比较琐碎细微的地方。今天在这儿就不说了。 最后再说一点，那就是这件青铜笑龙樽的市场价位，谁能给定一下价呀？” 梁山说“这么金贵的东西，最少也得一千块现大洋！” 桃叶儿说“梁山，这可是战国时期的，怎么也得五千现大洋吧？” 陈峰说“干爹干娘，我出五千块，您问问我师父能卖吗？” 春妮儿说“师哥，你怎么也不敢开价儿了呢？师父，我出两万！” 我摇了摇头说“你们忽略了一个因素，那就是‘唯一’！常言说缺为贵，这只齐王的酒具‘笑龙樽’，设计新颖，造型独特，配方先进，铸造精致，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这只笑龙樽，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件中华民族战国时期的皇家酒具古文物。 陈峰、春妮儿你们把这只笑龙樽拿到故宫博物馆，民国政府最少能奖励你俩十万现大洋！” 此言一出，屋子里一片惊呼“十万?!” 我说“这也是我收留马淑娟儿，并且敢于对马贵承诺日子好了以后，我会让马淑娟儿回老家给马贵送钱的底气！” 汪昊德完全惊呆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儿的东西，还是生了锈的，竟然最少……十万！而且不是卖价儿，是民国政府的奖励！这民国政府是不是疯了呀？ 汪昊德转而惊叹，我这干爹太厉害了！花了二十块现大洋，把马淑娟儿留下了，还收下了一个最少能值十万现大洋的酒杯！这十万现大洋还仅仅是民国政府奖励的，这要是拿到市场上会是嘛价钱呢？ 汪昊德想，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这两天挺邪乎，我怎么净做梦了呢？可这又明明不是做梦，身边的人一个儿一个儿全都是会喘气儿的，这人跟人怎么就会不一样呢？ 怪不得人家有钱呢，人家有本事呀！你就听我那师弟、师妹，掰着手指头把这件儿青铜器说得头头是道儿。我干爹把这么一个不起眼儿的青铜小玩意儿，能折腾出个来龙去脉来，不服气能行吗？ 人家陈峰和春妮儿还没我年纪大呢，也没跟在干爹身边儿，就学了一身能耐本事。我今后可是跟干爹在一块儿过日子呢，我要是不好好学点儿能耐，我对得起我这五尺高的汉子吗？我这辈子不就白活了吗?! 汪昊德想的是啥，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我在山东真就没呆住，跟梁山、桃叶儿、陈峰、春妮儿紧锣密鼓的商量了下一步在天津购置房产的计划，梁山给天津的青帮老大闫万辉打了个电话，等我们回天津的时候，天津卫南门脸儿街口儿，紧挨着文庙的侧面儿，已经给我们预备好了一所门面房，楼上楼下一共三层的小洋楼，后边还带着个小院儿，小院儿里有厨房、餐厅、厕所，三楼是卧房和书房，二楼是会客室和文物古董库房“聚宝堂”，一楼是一百六十平的营业厅，柜台和博古架一应俱全，门楣高悬黑底金字的大牌匾，牌匾上是大清朝皇上亲兄弟傅佐的亲笔题字“津沽轩”。 这一切安排都是天津卫的青帮弟子在三天内完成的，钱是梁山支付的，青帮的办事能力绝对惊人！ 梁山、桃叶儿陪着我，带着汪昊德、陈峰、春妮儿下火车的时候，天津青帮老大闫万辉亲自到站台迎接，天津警察局局长带着天津商会会长、天津博物馆馆长、天津文物古董协会会长等不少商界人士和随从人员齐聚天津站。 我和汪昊德都换上了长袍马褂，头上是灰色礼服尼礼帽，脚下是礼服尼圆口便鞋，身后跟着梁山、桃叶儿和陈峰、春妮儿，在一帮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走出了天津站。 站前的小广场上小汽车排了一长溜，我们上了车，前边儿是警车开道，第二辆车是警察局长和梁山、桃叶儿，第三辆车是天津博物馆馆长和我跟汪昊德，第四辆车是天津文物古董协会会长和陈峰、春妮儿，其他车辆跟在后边儿，一路上浩浩荡荡开到了天津国民大饭店。 欢迎宴会上，先是天津青帮龙头老大闫万辉致欢迎词。闫万辉说“我先白话白话。今天由天津青帮出面，天津警察局、天津商会、天津博物馆、天津文物古董协会，以及各方面的朋友，在天津国民大饭店设宴，给山东济南青帮龙头老大梁爷和夫人、少爷、小姐接风洗尘。 自古山东出好汉，梁山泊一百单八将没有不知道的，那都是当年的青帮，绝对够份儿！济南青帮跟天津青帮我们是一家人。梁山梁爷是我闫万辉儿的哥们儿弟兄，也就是今天在座的所有人的好朋友、好哥们儿。 今天主要欢迎的，还有两位重量级的人物，那就是梁爷的两位少爷、小姐的师父高峻山高爷，和高爷的公子。 高爷是我们中国大名鼎鼎的文物古董专家，陕西省的秦汉斋，河南省的殷墟阁，山东省的崂山坞，都是在高爷的经营和指导下誉满全国、名镇八方。 这次梁爷和高爷光临天津卫，是要在天津搞一个文物古董的商所，傅佐先生亲笔题写匾名《津沽轩》，是天津卫文物古董界的一件大事儿。《津沽轩》通今博古，这名字多棒呀！我老闫给选的地界，就在南门脸儿文庙旁边儿。老闫今天发话啦，该捧场的都得去捧场，别让我闫万辉儿栽面儿，别让天津卫的青帮掉价儿！老闫在这先谢谢诸位弟兄们！我白话完啦，下边是天津警察局的老大白话两句！” 我一听，这到不错，警察局长也成了青帮老大啦！ 警察局长也没客气，上来就是一通白话“诸位、列位、诸列位！欢迎济南梁爷全家，欢迎高爷全家，给天津卫锦上添花、雪中送炭。兄弟是个大老粗，当警察几十年了，现在混了个局长当当。梁爷、高爷到天津卫，那是我们警察局的光彩。能为梁爷、高爷效劳，是天津警察的光荣。以后梁爷、高爷不管有嘛事儿，尼了只管言语一声儿，只要尼了发话，警察马上就到，请尼了放心。我白话完了，一会儿给梁爷一家子和高爷一家子敬酒！” 紧接着是天津商会会长和天津文物古董协会会长讲话，无非都是老生常谈，没嘛新鲜的内容。该我们答谢的时候，首先是梁山致辞答谢。 梁山说“天津卫的父老乡亲太热情了，天津卫的青帮弟兄太让我感动了。尤其是闫万辉儿闫爷，那是我们青帮的杰出人物。上海的黄金荣黄爷，天津卫的闫万辉儿闫爷，这都是我们青帮的领军人物，说句话是定盘星，吐口唾沫砸个坑，闫爷要是打喷嚏，天津能刮八级风。” 梁山的答谢幽默风趣，满场响起了笑声。 闫万辉儿端着酒杯站起来说“梁爷，高抬我了，谢谢兄弟，我敬兄弟一杯！” 闫万辉儿一仰脖儿，一杯五粮液全下去了。场上有人喊好，有人高喊“跟着闫爷走，都敬济南梁爷一杯！满上满上，都端起来，听我口令，一！二！三！敬梁爷，干！” 全场震天动地的一声吼“敬梁爷！干！” 梁山豪气的说“闫爷发话，风云叱咤，津门天下，谁是老大？” 全场同声回答“闫万辉儿！闫爷！” 梁山说“今天梁山来到了天津卫，闫爷给足了面子。到场的各位，能来捧场助兴的，喝酒吃肉站脚助威的，梁山在这儿一并谢谢了！山东汉子，有我们武松武二爷，景阳冈打虎，那是十八碗好酒垫底，成就了一生的英雄好汉！今天梁山不敢比武松，但是也要连干三杯！来，把酒给我倒上！这头一杯酒，我敬闫万辉儿闫爷，德高望重，义薄云天！我干了！这第二杯酒，我敬天津卫青帮弟兄们，情深义厚，叶茂枝荣！梁山再干一个！第三杯酒，我敬天津卫的各位朋友，家庭和美，子孝孙贤！干喽！” 闫万辉儿站起来大吼一声“都愣着干嘛？跟着梁爷，一块儿干！” 全场轰雷似的一声吼“干！”满场嘉宾，全都是酒杯亮底！ 场上的气氛瞬间达到了高潮。梁山说“现在我要隆重的请出中国文物古董界的泰山北斗，陕西秦汉斋、河南殷墟阁、山东崂山坞的镇店老宝贝，天下闻名的文博大师高峻山高爷登台致辞！” 闫万辉儿站起身来带头鼓掌，全场那叫一个掌声雷动呀！我只好起身登台，向全场鞠躬敬礼，又迎来了一阵掌声。 我谦恭的说道“谢谢闫万辉闫爷！谢谢天津卫的青帮弟兄！在闫爷指挥下，天津青帮的诸位好兄弟，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在天津卫矗立起了一个津沽轩！天津的闫爷，是真爷们儿！天津卫的青帮弟兄，都是好汉子！天津卫的父老乡亲，都是我高俊山的好朋友！老话说，人生在世，别忘了天地君亲师。为人处事，要敬天！敬地！敬君子！敬爹妈！敬师尊！高峻山今天本应该连喝五杯敬天下，但是没那么大的酒量，我就满杯美酒敬亲人，跟闫爷，跟各位好朋友，咱们一起敬天地君亲师，我先干为敬！” 闫万辉儿端起酒杯走上台，站在我身旁把酒杯高高举起，喊了声“都给我站起来，敬高爷一杯，干！” 前边儿的序幕拉开，后边的好戏开场。嘉宾纷纷起身川流不息的来敬酒，场面热闹非凡。流水的菜不断的上桌，五粮液成箱的搬过来，那天竟然没有一个喝高了的，不光是因为酒好，这满场的热情也高涨呀！好酒、好菜、好气氛，想要喝醉了都难！ 晚上我们就住在了天津国民大饭店，梁山和我一个房间，桃叶儿和春妮儿一个房间，陈峰和汪昊德一个房间。那晚睡的都很香，连梦都没做。 第二天早晨刚吃过早点，闫万辉儿带着七辆胶皮就过来了。闫万辉儿说“高爷！梁爷！今儿个没让汽车过来，坐汽车看街景不方便，今天咱们坐胶皮，我陪老几位逛逛天津卫的街景，然后咱们到津沽轩，高爷看看还缺嘛少嘛，我让他们马上置办全喽。” 我说“闫爷想的周到，坐胶皮逛天津卫，比坐汽车强多了。” 胶皮拉着我们，从天津国民大饭店出发，直奔法国教堂，然后走滨江道，看天津劝业场，出了滨江道左拐，就是全中国最长的商业街罗斯福路。 罗斯福路始建于一九〇五年，从老天津卫的县城东南角，一直到渤海大楼，是当年中国北方最繁华、最热闹、最长的商业街。 当时以锦州道为界，锦州道以北属于日租界，名字叫做旭街。 锦州道以南属法租界，名字叫做杜领事路。 十九世纪末二十年代初，随着天祥商场、劝业商场、泰康商场这三大商场的相继开业，国民大饭店、惠中大饭店、交通大饭店这三大旅馆的落成，再有高渤海建立的渤海大楼、还有浙江兴业银行等建筑的出现，整条街道日益繁荣。到了一九四六年，这条商业街统称为罗斯福路。 我们沿着罗斯福路。一路看着街景到了东南角。经过东南角就是东马路。顺着东马路，我们一直到了东门脸儿。左拐就是天津文庙。过了文庙就是一栋三层的小洋楼。这就是我们的“津沽轩”。 对于“津沽轩”我和梁山、桃叶儿都很满意，陈峰和春妮儿也觉得很实用，汪昊德更是满脸的兴奋。 看过了“津沽轩”，闫万辉儿亲手把钥匙交给了我说“高爷，津沽轩现在就算是交给尼了，尼了只管放心营业，谁要是敢在津沽轩乍刺儿惹事儿，我马上让他滚出天津卫！” 我说“闫爷，您这是真豪横！就昨天那阵势，今天报纸上新闻一出来，都知道了闫爷是津沽轩的后戳儿，再敢上津沽轩来闹事的，那都是没长脑子、没长眼的！” 闫万辉乐了，说“高爷，中午我请几位爷和太太小姐吃狗不理吧，天津三绝，头一个儿就得说狗不理！” 　　我说“谢谢闫爷，要按理儿说哪，闫爷您的好心我不应该驳您的面子，可是这津沽轩不能就这样儿撂在这儿当个摆饰吧？老少爷们儿要来津沽轩看看，来了就只能看个门脸儿，里边儿嘛也没有，那不给闫爷您潲色吗？人家来是看蝈蝈的，咱不能只有蝈蝈笼子，没有蝈蝈您说是不是？”‍‍‍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八十二‍津沽轩里‍谋大业‍鸿裕西里说亲事‍ 我的话把闫万辉说乐了，闫万辉儿说“高爷，尼了这笼子挺大呀，这得多大个儿的蝈蝈呀？行，就听高爷的，今天不耽误尼了老几位了，今天先定下，哪天有空儿了，咱们狗不理！” 闫万辉儿告辞走了，梁山说“高爷，咱是不是应该把崂山坞您留下的宝贝拿过来呀？” 我说“崂山坞的东西必须得拿过来一部分，桃叶儿弟妹带着陈峰和春妮儿今天就得回济南安排，陈峰还得把东西送过来。桃叶儿弟妹和春妮儿就留在济南盯一段儿时间。 另外我还有两件事儿，咱们商量商量。” 梁山说“高爷，您说！” 我说“第一件事儿，我想把南市的鸿裕西里买下来，改成一个旅馆，对外营业，对内就是咱在天津的一个落脚之处。不求赚大钱，收支平衡，略有盈余就行。这样咱在济南天津来来往往的，吃住行都不发愁了。” 梁山说“嗯，高爷远见卓识，我看行。你们啥意思？都说说！” 桃叶儿说“买房子这是好事儿，置下产业攒家底儿，我没啥说的。“ 陈峰和春妮儿也都说好。 桃叶儿说“可是胡同改旅馆，这事儿不是小事儿，谁在那儿管事儿呀？” 我说“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儿。我不是收下个马淑娟儿吗，当时收下她就是想给汪昊德做媳妇儿的，也没跟孩子们商量。这个闺女就是营养不良，长的还是挺俊俏的。旅馆建成了以后，就交给马淑娟儿管着。你们看看行吗？” 梁山说“高爷，这又是好事！诶，这事儿汪昊德乐意不乐意呀？” 我扭过脸儿去问汪昊德“昊德，你是嘛意思，说说！” 汪昊德红着脸说“干爹，您不用问我，我比马淑娟儿大了不老少，您得问问人家乐意不乐意。” 陈峰逗汪昊德说“师哥，你同意啦？” 汪昊德让陈峰问的都磕巴了，嘴里边儿一个劲儿的“我我我……”的说不出个整句子来。 春妮儿也来凑热闹，说“师哥呀，你这我我我的到底是啥意思呀？” 梁山说“别逗你们师哥了，到你们结婚的时候，师哥可要报仇的呀！” 桃叶儿说“别闹了，这事儿呀，我去南市鸿裕西里跟马淑娟儿说去。春妮儿，你跟我一块儿去！” 春妮儿说“行！” 我说“还有个毛狗子，人不错，挺实在的，拉胶皮的。我想让他跟着我和昊德，在这津沽轩里当个伙计，我要出去就拉着我，你们过来也有车接送。” 梁山笑着说“高爷，您这趟天津卫没白来呀，儿子、儿媳妇儿都全了，连伙计带拉胶皮的都预备妥了，就等着开张了！” 我说“这也是机缘凑巧，好像老天爷就是这么安排的。” 桃叶儿说“高爷，咱想买鸿裕西里，人家要是不卖呢？” 我说“鸿裕西里那房子我看了，老楼房了，不值几个钱。房东每年还得维修，挑费也不小。咱要买鸿裕西里，我估计他乐不得儿的呢！” 梁山说“用不用跟闫万辉儿闫爷打声招呼，请闫爷出面，事情好办多了。” 我想了想说“先不用吧，如果对方不痛快，或者抬高价码儿，咱再麻烦闫爷吧！” 梁山说“行，就这么办！高爷，您想吃点啥，咱得喂脑袋去了！” 我说“可不是嘛，该吃饭了。让孩子们定，吃啥？” 陈峰说“师傅最爱吃山东大包子，可惜天津没有卖的。” 汪昊德说“没事儿，以后叫马淑娟儿给干爹包山东大包子。” 桃叶儿说“看看，还没娶进家门儿呢，包包子都安排好了！” 汪昊德着急的说“婶子，尼了也拿我开涮！我我我……” 春妮儿说“娘，别凑热闹了，我师哥都坐下病了！” 汪昊德说“师妹，你你你……” 春妮儿说“看看！‘我’不够又‘你’上了！” 把我也说笑了，我对春妮儿说“欺负你师哥老实是吧？” 梁山说“正经事儿还没定呢，到底吃啥去？” 春妮儿说“吃锅贴儿去呗，听说天津的锅贴儿两边儿不封口儿，可好吃了！” 汪昊德说“就是好吃，我去买去，咱买回来吃！” 春妮儿还是不放过汪昊德，一本正经的说“看，不提马淑娟儿，师哥一切正常！” 汪昊德也笑了，说“师妹，你别揪住蛤蟆不撒手呀！你得让我叫唤两声行不行？” 梁山说“ 津沽轩的大蝈蝈没来，大蛤蟆来了！” 汪昊德说“梁叔，我不说话装哑巴行不？” 陈峰说“又来个哑巴！” 汪昊德无可奈何的说“不理你们了，买锅贴儿去了！” 一片笑声送汪昊德下楼，我看看表，十一点半了，是该吃饭了。 天津卫的锅贴儿真是别有风味，太好吃了！虽然看着像是两边儿不封口的饺子，可是味道和饺子迥然不同。饺子是下水煮的，锅贴儿是用大铁铛油煎的。把锅贴儿放进大铁铛淋上油，浇上一点儿水，盖上盖子，当听到大铁铛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时，那就是锅贴儿正在上嘠呢！略等片刻，揭盖儿起锅，香喷喷的锅贴儿让你看着口水直流！ 都说天津卫是“卫嘴子”，不光是因为天津人能说会道，跟能吃会做津味儿的美食也大有关系吧？ 吃完了饭，桃叶儿和春妮儿要去南市鸿裕西里，跟马淑娟儿商量婚事。我想了想说道“我跟你们娘儿俩一块儿去吧！” 春妮儿说“师父，这点儿小事儿还用您老人家跑一趟吗？您歇会儿吧！” 我说“马淑娟儿刚进家门儿，你俩跟他不熟，这冷不丁的冒出个出门子嫁人的事儿，我怕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我去了，你们好说话儿。” 桃叶儿说“还是高爷想的周全，那您也得辛苦一趟了。” 我说“人呀，就是受累来的，真闲下来的时候，那得躺到棺材里才行！” 春妮儿说“说啥呐师父?!不许说不好听的！” 我说“我这个年纪，没这么多忌讳了。” 陈峰也说“师父，您老人家不忌讳，可是我们忌讳呀！以后不准再说了！” 我对梁山说“看看，有管着我的了！” 汪昊德说“干爹，不是管着尼了，居家过日子不能随便嘛话都说。不都为了图个吉利吗？” 我赶紧承认错误“好好，我错了，今后再也不说这话了，行吧？” 梁山笑着说“从小听爹娘的，长大了听先生的，老了听孩子的，这就是人生！” 我说“翻篇儿！翻篇儿！说下午的事。昊德一会还得跑一趟狗子家，给他留个话儿，让他出车回来到津沽轩来。” 汪昊德说“行，我知道了，干爹！” 我说“我们都出去了，梁爷在津沽轩看家，陈峰也别闲着，到火车站把回济南的车票买了，越早越好！” 安排完了，我们分头出发，各干各的事。我带着桃叶儿和春妮儿到南市鸿裕西里，春妮儿看着荣业大街说“师父，这块儿真挺热闹的呢！在这儿盖个旅馆，生意能不错。” 我告诉春妮儿“前边儿路口左拐，走不了几步道儿就是天津卫鼎鼎大名的'‘三不管儿’，那里边儿更热闹！” 春妮儿说“师父，完事儿带我们去逛逛呗？” 我说“行。” 桃叶儿说“就知道看热闹！” 我说“到了南市不去三不管儿，那就等于没到南市。咱们先说婚事，再逛南市。” 进了家门儿，马淑娟儿看着我一身有钱人的打扮，带着两个阔气的女人进来，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说“淑娟儿，别紧张，她俩不是外人，这是你桃叶儿婶子和春妮儿姐姐，从济南来的。” 马淑娟儿听我这么一说，稍微放松下来，低声说道“婶子、姐姐，屋子窄巴，你们床上坐，我给你们烧水沏茶。” 桃叶儿说“不忙不忙！淑娟儿你过来，让婶子好好看看。”说着话伸手把马淑娟儿拽到了身旁上下打量着说“淑娟儿，多大啦？” 马淑娟儿让桃叶儿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小声说“婶子，我今年二十了。” 桃叶儿说“大姑娘了！闺女，这些日子就你一个人，想家了吧？” 马淑娟儿说“今后这就是我家了，老家没啥可想的，就是惦记我爹，” 桃叶儿说“闺女是爹的贴身小棉袄，你留在了天津，惦记爹是你的孝心。你爹走的时候没给你留下啥话吗？” 马淑娟儿说“爹跟我说，这就是把我嫁出去了。爹不容易，我们爷儿俩都快饿死了，要不是高爷，我们现在都得在乱坟岗子扔着呢！” 桃叶儿说“淑娟儿呀，婶子这趟来呢，是要给你说门子亲事，给你找个婆家，你乐意吗？” 马淑娟儿说“高爷现在就是我爹，爹说让我嫁我就嫁，爹不让我嫁我就在家伺候爹。” 桃叶儿夸赞说“好个懂事儿的孩子！这不你爹在跟前儿了嘛，婶子给你说的这个人你见过，人很老实，身子骨也没毛病，就是比你大了点儿，行吗？” 马淑娟儿说“爹说了算，我不挑。” 桃叶儿点了点头，感慨的说“这孩子，真懂事呀！淑娟呀，老话儿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不小了，该成家了。婶子给你说的是你爹的干儿子汪昊德，年纪是比你大了十多岁儿，可是也不算太大，大点儿的男人心疼媳妇儿，能对你好。” 马淑娟儿说“我早知道，我爹是要让我嫁给汪昊德的。” 桃叶儿说“这么说你愿意是吧？” 马淑娟儿说“爹的心思，我的命，爹给我的命，我听爹的安排。” 我说“孩子，别勉强，强扭的瓜不甜。不愿意也没关系，你别多想。还有就是别把那二十块钱放在心上，我说了，等日子好起来，爹送你回家见你亲爹，给你爹再送些钱去。” 马淑娟儿说“我说了，都听爹的。” 我又问马淑娟儿“我和昊德走了这些天，狗子常来吗？” 马淑娟儿说“狗哥天天来，早上来送菜，晚上来看看。” 我说“这就好，别让你再受委屈。” 从鸿裕西里出来，春妮儿还是要看看三不管儿，桃叶儿怕累着我，不让去。我说“累不着，拐弯儿就到。来一回天津，昨天看的是繁华闹市，今天再看看繁杂的南市，天津卫的社会你们就了解个差不离了。” 我带着桃叶儿和春妮儿看了三不管儿。 三不管儿里，卖羊肠汤的，汤的表面飘着一层绿沫。摔跤的穿着褡裢儿，连拉带拽腿脚并用难解难分。盘杠子的翻上跃下身手矫健，算卦相面的口吐莲花神秘莫测，砸石头的单掌开石气势威猛，耍中幡的肩顶高杆儿玩儿的是个心跳，唱莲花落的边走边唱讨的是个喜钱，点痦子、拔牙的在那儿故弄玄虚，席棚子里相声、大鼓你方唱罢我登场，说评书的悬念迭出引人入胜，卖茶汤的龙嘴儿大铜壶独具特色，卖熟梨糕的唱着小调兜揽生意，煎饼果子赛过皇上的御宴，大饼卷鸡蛋好吃不贵，竹管儿拔罐儿还带针灸，鸡眼脚垫手到病除，大口落子唱的是牛郎织女，河北梆子演的是六月下雪窦娥蒙冤，拉洋片的说唱哼着的是民间小曲儿，卖盆儿糕的推着独轮儿车吆喝不断…… 桃叶儿说“这地方热热闹闹的就是太乱了！” 春妮儿说“三百六十行还差多少没来呀？” 我说“这是穷人来的地方，你在济南是看不着的。” 桃叶儿说“怎么叫这么个名字呢？” 我说“这地方，打架斗殴没人管，坑蒙拐骗没人管，贩卖军火大烟没人管，三不管！天津人叫顺嘴儿了，三不管儿！” 桃叶儿说“咱快走吧！别碰上事儿惹麻烦。” 我说“一走一过儿只能看看，看过了，知道了，回到济南别人问你，到了天津卫去过三不管儿吗？你得说的上来。” 春妮儿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么大的名气，会是这个样子！” 回到鸿裕西里，毛狗子正好来看马淑娟儿，见了桃叶儿和春妮儿不知说嘛是好了。我说“狗子，这是你婶子和大姐，从济南来的。” 　　毛狗子眼睛一亮，脱口说到“报纸登了，闫万辉儿闫爷昨天在国民大饭店宴请济南来的贵客，是不是宴请婶子和大姐呀？” 我说“还有你梁叔呢！咱们都去津沽轩，有事儿跟你说。”‍‍‍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八十三‍‍龙樽含笑鉴尘世‍津门又见鉴宝人 当年天津有个邝爷，收藏了不少秦汉斋的宝贝。可是现在邝爷已经没了！就是像邝爷那样能够懂得一点儿文物古董知识的，在天津也是寥寥无几。 文物古董鉴定鉴赏、收售买卖，这是一个很大的市场。我想在天津也搞一个秦汉斋，搞一个殷墟阁，搞一个崂山坞。 想是想，但是一直没下决心。促使我突然之间坚定了决心的，是一件偶然的事情。 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在天津又救了两个人。那个叫马贵的老先生，祖上曾经也是摸金校尉。祖上给他留下了一个物件，而马贵根本不懂。 我收留了马贵的闺女马淑娟，也收下了马贵手中的一件青铜器。这件青铜器我带来了，给大家看看。 看完了都先别说话，一会儿大家共同议一议。陈峰和春妮儿也不准商量交流，我要看看你俩的本事有没有长进。” 说罢，我从随身的衣服里拿出了那件青铜笑龙樽，小心地把它放在了茶几上。 梁山小心的拿过来青铜笑龙樽，仔细的打量着，斟酌着，然后又小心的把它放回了茶几。 桃叶儿也拿过来青铜笑龙樽，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完把它交到了陈峰的手上。 陈峰看的就更加仔细了。透过龙口，细看杯里。观赏完了杯身，再看杯底。掏出随身的放大镜，在他认为主要的地方，更加细致的观察了一番。然后把它交到了春妮儿的手里。 春妮儿接过了笑龙樽，先是闭着双眼用双手感觉着这件青铜器，然后直接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放大镜，逐一精审细核。当春妮儿用放大镜审看龙睛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嗯”了一声。 我看了一眼春妮儿，春妮儿低声说“师父，可以了。”随手把笑龙樽放回到茶几上。 我喝了一口崂山明前，称赞说“想不到山东的崂山明前，丝毫不输杭州的明前龙井呀！” 梁山说“高爷，您老是老茶神了，喝茶骗不了您老的。” 我说“喝茶骗不了我，但我终归不是茶博士，还差得远呢！不过要是说说文物古董，我还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茶几上的小玩意儿都看了，谁先说说呀？” 梁山说“高爷，我先来吧！别人说完了我就没得说的了。我看这个玩意儿像个鼎，不过就是小号儿的鼎。可能是现在的人仿造的赝品，市场上常见这类仿制品，哄孩子玩儿的吧？” 我说“好，梁爷说了他的鉴定结果，小号儿的仿制鼎，哄孩子玩儿的。下边谁说说？” 桃叶儿说“我也抢个先！我看这个青铜的小玩意儿，是做了准备骗人的。为啥这么说呢？我看他仿造的挺精致的，这样容易让买的人上当。我说完了！” 我说“桃叶儿说是精心铸造为了骗钱。好！陈峰、春妮儿，你俩谁先说？” 陈峰看看春妮儿，春妮儿说“不用看我，你先说吧！” 陈峰说“好，那我就先说说，说错了师父好指教。 我看这件青铜制品，不是仿制的赝品，应该是一个老物件儿。 先说青铜上的铜锈。目前市场上常见的青铜赝品，为了做旧，好让人们从外表上错误的认为是古代的老物件儿，大多采用的是在潮湿的土中深埋，为的就是尽快的使青铜锈蚀，给人以土咬儿的印象。 但是造假的人迈不过去的第一道门槛儿，就是古代的青铜配方和现代的青铜配方是完全不同的。 按照现在的技术条件，虽然能够得到古代青铜配方，但是青铜的冶炼方式，古人是用人工掌控火温，和通过观察青铜熔炼中的颜色变化，来决定冶炼时间的。 而我们老祖宗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我们这些不肖子孙无论如何也难以做到。从这一点上就决定了仿制冶炼的青铜制品，即便配方相同，也难以冶炼出和远古相同的青铜器。 仿制品难以逾越的第二道门槛儿，就是青铜的铜锈。 古代青铜因为配方的精确和人工掌控等等多方因素，很难被普通的环境所锈蚀。 一个人的生命在古代不过是几十岁，而一把青铜剑在古代历经几百年可以做到不生锈，剑刃仍然锋利无比。 即便是摸金校尉从地下倒斗出来的青铜器，哪怕是历经千年，也只能在远古的青铜器上，蒙上一层薄薄的铜锈，只要稍作打磨，就会光亮如新。 而现在造假的青铜器，因为材质的不同，再加上深埋在潮湿的土中，加速了青铜的锈蚀，更因为赝品青铜器为了节省资金，配方做不到精确配比，铸造过程中又粗制滥造，所以土咬后的青铜器，铜锈斑驳，薄厚不一。 并且这样的青铜器的铜锈，附着力相当强，想要去除铜锈，会是一件很费功夫的事情。除非采用酸蚀，而这又会对青铜器的表面造成无可挽回的损伤。 通过对青铜器锈蚀的分析，我得出结论，这个青铜物件儿上的铜锈不是人为造成的，是经过历史的风化造成的锈蚀，可以肯定的说，这是一件远古的青铜制品，年代应该在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前。” 汪昊德一直没敢说话，这是在考试呀！干爹究竟有嘛本事，汪昊德根本不知道。在座的这几位，无论是梁山还是桃叶儿，无论是陈峰或者是春妮儿，都是这里边儿的行家里手，汪昊德只能用心的学习，哪里有他说话的份儿呀！ 听着陈峰有条有理的分析论证，汪昊德简直目瞪口呆。只不过是这么一个小玩意儿，陈峰就能够滔滔不绝的引经据典，这是嘛？这就是学问！汪昊德彻底的折服了！ 我看着春妮儿说“妮子，该你说说啦！” 春妮儿说“师哥说了从青铜器的材质、冶炼方法、青铜器锈蚀三大方面，论证了师父拿回来的这件青铜器，绝不会是仿制的赝品，而是战国时期的古代珍品。 那么我再说说我对这件青铜器的看法。通过我触摸这件青铜器，我感觉到了两个字，精致！ 纵观我中华民族的发展史，我们会发现，远古时代的中华民族，其成长的过程中，青铜器的发明和创造，是起了相当重要的推进作用的。 无论是农耕还是军事，掌握了青铜的配方和冶炼技术，就能够促使农业发展，就能够使军事强大。秦始皇之所以能横扫六国所向无敌，正是博采众长，吸收了六国的青铜配方和冶炼技术，统一了六国。 所以从远古直至战国，我们的祖先在青铜配方的探索和冶炼技术的提升上，各国都下了很大的功夫。即使是现在，古人有些技术我们都是甘拜下风的。 比如浇铸青铜器的模具设计和制造，古人的智慧和工匠精神，是我们所不可比拟的。随着科技的发展和进步，随着钢铁的熔炼和制作工艺的逐步成熟，我们对青铜采取了排斥的态度。 由于对青铜采取了排斥的态度，也就造成了青铜技术的停滞不前，致使那些仿制青铜器用以渔利的造假之徒，不能在古人的技术上更进一步，反而使市场上充斥着的青铜仿制品，质量低劣，粗糙不堪。 这些造假的文物贩子，和很多收藏家都错误的认为，古代的青铜器都应该是粗糙的表面，都应该是歪七扭八的外形。 可是真正的古代青铜器，恰恰和这些人想象的相反，应该是相当精致的。师父您带来的这件青铜器，表面光滑，棱角圆润，每一片龙鳞的边沿，都经过了倒棱的模具制作工艺，所以说，这件青铜器是绝对的古代珍品。 再说一说这件青铜器的造型。中华民族自称为龙的传人，皇上都自命为真龙天子，皇上的后代都称为龙子龙孙，这也就为老百姓和整个社会对龙的崇拜和敬仰起到了推动的作用。 这件青铜器就是一龙环抱，祥瑞十足。我们经常看到的中国龙的形象都是怒目圆睁、张牙舞爪的一派威猛样子，而这件青铜器的外形设计却别出心裁，展现给我们的，是一条温良恭俭让的笑面龙。 我的知识层面还比较狭窄，就我来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也是唯一见到的一条笑容可掬的中国龙。那么问题就来了，设计这件青铜器的人，为啥违反常规思路，扔掉了人们心目中中国龙常用的形象，竟然使中国龙改头换面了呢？ 让我们从设计者的角度来分析和猜测一下。我想，无论远古还是现代，设计者所设想的图案和造型，唯一要考虑的，就是使用者的需求和认可。老百姓的需求大多是这么几个方面，一、安全性；二、实用性；三、经济性；四、便捷性。 这件青铜器的造型设计，在我说的这四条中，体现不出老百姓需要的实用性和经济性。那么这首先就决定了，这不是一件老百姓的生活用品。那么既然不属于大众用品，是谁能够让设计者抛弃了常识认知的中国龙的形象，而设计了一条憨态十足的笑面龙呢？ 答案只有一个，在中华几千年的历史上，皇权是最高的权威，那么让设计者改变设计思路的，只能是皇上！这也就说明了，这件青铜器非同小可、不比寻常，这是一件皇帝专用的器具。 那么这是一件啥器具呢？我们从这件青铜器的大小和形状上推断，这应该是一件酒具。中国远古帝王御用的酒具，多为酒觞或者酒爵，我想这应该就是这件青铜制品的名字。 我说完了，请师父批评指教。” 大家都说完了，自然而然的把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我笑着说“答案不同，看法不一，角度不同，论证各异。我来总结一下大家对这件青铜器的论证。 第一种看法是梁爷提出来的，小号儿的仿制鼎，哄孩子玩儿的。 第二种看法是弟妹提出来的，这件青铜器是骗人的。 第三种看法是陈峰提出来的，这是一件远古的青铜制品，年代应该在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前。 第四种看法是春妮儿提出来的，这件青铜器应该是远古时期帝王的酒具，应该是酒觞或者酒爵。 梁爷说的这个哄孩子玩儿的应该不成立，造价太高，玩儿不起！ 桃叶儿弟妹说的，这件青铜器是骗人的赝品，这个东西不骗人，是真品，这玩意儿太精致了！ 陈峰说的主要从几个方面论证了这件青铜器的真伪和对这件青铜器的断代，肯定了这件青铜器出自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前。 春妮儿说的更近了一步，指出这是远古皇帝的御用酒具，更提出了酒觞或者是酒爵。 那么这件青铜器究竟出自何方，是哪个远古帝王的饮酒器具，这才是这件青铜制品的最重要的价值所在，也是文物古董考证的重要结论。 梁爷和弟妹不是专家，说差了不奇怪，所以应该鼓励。陈峰和春妮儿是专家类型的，说的也都有道理。虽然俩人都有所侧重，但是共同的缺陷就是不全面。 陈峰和春妮儿说过的基本正确，我就不再说了。我来说说这件青铜器的其他方面。 首先说说这件青铜器的产地。这件青铜器的产地就是咱们山东。” 我这句话刚一出口，就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梁山激动的站起来喊着“高爷！真的吗？真的是我们山东吗？” 我说“是的，肯定是山东。因为产地就在这件青铜器上写着呢。” 陈峰惊讶的说“啥？青铜器上写着产地？师父，我怎么没发现呢？” 我说“这不奇怪。你们所有人，包括春妮儿，不是没有发现，而是没有解读。你们现在可以看看，这件青铜器的底部，能够清楚的看到写着两行字。你们谁能读出来？‍ 几个人纷纷的拿起青铜器，翻过来看着底部，但是谁也没能把字辨认出来。‍ 我说“搞文物古董，要做到能够辨认古汉语古文字。这件青铜器底部的文字，属于初期的小篆。中国的书法文化，是从甲骨文、小篆、大篆、行书、楷书、隶书、草书，到现在的狂草，一路发展过来的。 陈峰和春妮儿是文物古董专业，但是在古文字上还有很大的欠缺。今天你碰上的只不过是篆文，你们就不认不识了，如果碰到的是甲骨文呢？所以要想做一名真正合格的文物古董专家，你们还要走很长一段路，要记着，文物古董，要活到老学到老，要天下为师，万物为师。” 陈峰和春妮儿站起身共同说道“天下为师，万物为师，师父，我们记下了！” 我说“这件青铜器的底部小篆铭文，是两行铸造的阳文‘齐王笑龙樽，四海入胸怀’。这就说明，这件青铜器的产地是战国时期的齐国。山东自古就称为齐鲁大地，是齐国和鲁国的疆土，所以说这件青铜器产自齐国。 另外我们通过这两行阳文小篆，知道了这件青铜器属于齐王所用，它既不是酒爵，也不是酒觞，而是酒樽！”‍‍‍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八十四‍‍惊慌失措滚楼梯‍洗澡洗出大麻烦‍ 马淑娟儿留在了鸿裕西里，毛狗子随我们回到了津沽轩。 走进津沽轩的那一刻，毛狗子真的像刘姥姥走进了大观园。一个拉胶皮的，这辈子也不可能走进文物古董的店铺，可是毛狗子进来了！ 津沽轩虽然还没有开业，营业厅里只有博古架和展示文物古董的柜台。但是最新潮的设计，整个店堂古色古香的装修，四壁墙上借鉴国外博物场馆的展示方式，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墙壁展架，简直美不胜收。宽阔的店堂没有隔墙，而是统统采用高大的博古架，把店堂分割成了数个展区，展区内样式新颖的西洋玻璃展台，晶莹剔透在灯光映射下流光溢彩，挂在墙上的大大小小的相框，中国的各种文物古董让人大开眼界，更让毛狗子吃惊的，是所有的博古架和展架，竟然都是名贵的海南黄花梨，让整个津沽轩的格局呈现给人们高贵、高档、高雅的中西合璧帝王宫殿般的气势。毛狗子手脚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唯恐自己不小心碰坏了这美得让人窒息的艺术设计。 当毛狗子跟汪昊德踏上楼梯的时候，脚下厚厚的羊毛梯毯使他不敢踩上去。因为他脚上的那双靸鞋使他觉得，穿着这样的一双鞋，如果踩到这样美丽的梯毯上，简直就是亵渎了世界上最美的艺术品。 当看到迎面走下楼梯的汪昊德的时候，毛狗子立即闪避到一旁，他恐怕自己这身衣裳蹭脏了对面下来的这位先生穿着的长袍马褂。当毛狗子感觉到这位先生挡住了他的去路抬头观望的时候，他目瞪口呆的发现，那是一张熟悉的脸，那是一双熟悉的目光，那是他最最熟悉的笑容，那那那……那怎么会是朝夕相处的汪昊德大哥呢？毛狗子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脑子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站在楼梯上、僵在了楼梯上、茫然在楼梯上，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上去还是该退回来。 毛狗子明明听到了汪昊德在喊自己“狗子兄弟，狗子兄弟”，可是他不敢答应，唯恐自己不知好歹贸然应声，会惹出不知道的麻烦而闯出祸来。 我和桃叶儿、春妮儿因为汪昊德下楼迎接毛狗子，所以放心的上楼进入会客厅。谁也想不到，毛狗子竟然会因为自惭形秽，而造成了大脑的瞬间短路，不知所措的僵在了楼梯上！ 汪昊德是知道这种感觉的，在济南当自己换上了长袍马褂的时候，也曾经不敢迈步，不知道该如何走路了。瞬间的人生角色更换，会让人觉得无所适从。 汪昊德上前想把毛狗子拽上来，吓得毛狗子惊慌失措的躲避，结果失足滚下了楼梯。 汪昊德嘴里喊着“狗子！毛狗子！”慌忙往楼下跑。 我们正在和梁山说着马淑娟儿的事儿，忽然听到了楼梯上汪昊德的喊声，和叽里咕噜滚楼梯的声音，不知道出了嘛事，也都跑出了会客厅，涌到了楼梯口儿往下看。 幸好毛狗子滚下去的时候用手去抓楼梯扶手，虽然没能抓住扶手，但还是减缓了下跌的势头。 毛狗子滚到了一楼的地面上，还好楼梯口铺着梯毯，所以没受到大的伤害，不过到是把自己给摔清醒了。 汪昊德追下楼梯把毛狗子扶起来关切的问道“狗子兄弟，摔坏了没有？来来，哥哥看看！” 毛狗子摸摸浑身上下，不疼不痒的，晃了晃脑袋说“哥哥，甭担心，我没事儿！” 汪昊德说“真没事儿？” 毛狗子说“真没事儿！哥哥，你怎么穿成这样儿了？我差点儿没认出来你！” 正说着话，陈峰从火车站买票回来了，看见楼梯口汪昊德和一个年轻小伙子正说话，就招呼了一声“师哥！” 汪昊德抬头一看，见是陈峰回来了，忙招呼说“师弟，火车票买好了？” 陈峰说“买好了，明天的车票。”说着指着毛狗子问汪昊德说“师哥，这位是……” 汪昊德说“师弟，这就是干爹跟大伙说过的毛狗子。” 陈峰热情的伸出手去说“是狗子兄弟呀” 毛狗子不好意思的搓着手说“爷，我这手不干净……” 陈峰说“兄弟，哪儿来的爷呀？我叫陈峰，你叫我峰哥就行了。听我师父说过你了，今天见面一看，你真是个实在人。” 毛狗子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让峰哥看笑话了，我刚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陈峰说“你住的是平房吧？” 毛狗子说“一个臭拉胶皮的，能有平房住就不错了。” 陈峰说，“没事儿，今后习惯了上楼下楼就好了。” 我们在楼梯口上看他们在下边说的挺热闹的，知道没有什么事儿，就都放心了。 我说“春妮儿，招呼他们上来吧！” 我和梁山、桃叶儿转身回了会客厅。春妮儿冲楼下喊着“哎！师父让你们上楼！” 汪浩德和陈峰，两个人拽着毛狗子上了楼。 毛狗子好像已经慢慢的适应了，跟着汪浩德和陈峰进了会客厅。 毛狗子虽说有些适应了，但是抬眼一看又吓了一跳，冲着我说“高、高爷，尼了也变模样儿啦'？” 毛狗子的神态和天津话把大伙又逗笑了。 我说“怎么的了？换了身衣裳你就认不出土地爷了？” 毛狗子说“不是，高爷，几天没见面儿，尼了这身儿一换，好么，我以为改朝换代了呢！” 我说。“改朝换代有嘛不好？大清朝完了，民国建起来了，辫子都绞了，这模样儿不都得变吗？” 毛狗子说“好么，高爷，尼了这个改朝换代也太快了点儿吧？” 我说“不是我快，是这个社会太快了。我太爷爷那个年代，社会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是子孝孙贤、人心向善哪。现在这社会都这样了，我再不快点儿变，我这年纪不答应啊！” 梁山说“高爷说的这是实话，我年轻的时候也不着急，现在也有点儿着急了。毛狗子，你还年轻，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岁数也会着急的。你是一年一年的过，我们是一分一秒的过，不着急能行吗？” 我对毛狗子说“我给你介绍一下吧，今后会常来常往的，你得知道这都是谁。这是你梁叔！” 毛狗子规规矩矩的鞠了个躬说“梁叔好！” 我又指着桃叶儿说“这是你梁婶儿” 毛狗子又给桃叶儿鞠了个躬说“梁婶儿好！” 我又指着陈峰说“刚才扶你上楼的这个叫陈峰，是你梁叔的干儿子，也是我的徒弟，是汪浩德的师弟。” 毛狗子说“陈爷好！” 毛狗子把陈峰喊的“噗嗤”一笑说“别介，你把我喊老了。刚才不是说了吗，这屋里没有陈爷，你叫我峰哥就行。” 毛狗子说“我忘了！峰哥好！” 我指着春妮儿说“这是你梁叔、梁婶儿的闺女，叫春妮儿，你叫梁姐吧。” 毛狗子说“梁姐好！” 我说“狗子，从今天起你就不用上街拉胶皮了。一会儿叫汪昊德陪着你上街去买几件衣裳，把你脚上这双鞋也换了。你现在是津沽轩的伙计了，今后按月给你开月钱。我要出去办事儿的时候，你还得拉着我。” 毛狗子高兴地说“高爷，那我也算是津沽轩的人了呗？” 梁山说“没错儿，好好干，跟着高爷吃不了亏。不过毛狗子这个名字可得改一改！” 我说“是得改一改。拉胶皮叫毛狗子，进了津沽轩就不能叫毛狗子了。” 梁山说“高爷给他改个名字吧。” 我想了想说“毛狗子这个名字就当个小名儿，大名叫毛旺财吧！兴旺发财，行不行？” 毛狗子高兴地说“行行行！谢谢高爷！我这辈子算有个大号了。” 我说“昊德，你带着旺财去买几件衣裳，到澡堂子洗个澡，把新衣裳换了，旧衣裳扔了吧！” 汪浩德带毛旺财去买衣裳、洗澡。我问陈峰“买的是几点的火车票？” 陈峰说“明天早晨八点多的票，晚上就到济南了。” 我说“挺好的，快去快回，把该带过来的东西包装好了装箱，铁路托运回来，省心，省事。” 我又对梁山说“梁爷，闫万辉儿闫爷请咱吃狗不理包子咱没去。明天你要走了，汪昊德婚事也算定下来了，我打算今天晚上以济南青帮的名义回请一下闫万辉儿闫爷，即是答谢，也算辞行。吃饭的时候把马淑娟儿叫着，当着闫万辉儿闫爷的面儿，把昊德和淑娟儿的婚事一宣布，这些场面上的事儿就算结了。梁爷你看行不？” 梁山说“高爷想的比我周到，就这么办吧。闫万辉儿闫爷那儿我打个电话邀请吧，估计问题不大。” 我说“还有一件事，得折腾弟妹和春妮儿一趟。给马淑娟买身衣裳换上，带她去洗个澡，要不晚上不好看。” 桃叶儿说“那我们娘俩马上就得过去。天津买衣裳哪儿最好呀？” 我说“南市那块儿卖嘛的都有。就在南市买吧！” 梁山去给闫万辉儿打电话，请闫万辉儿帮忙在狗不理订个雅间儿。桃叶儿和春妮儿到南市给马淑娟买衣裳。 这一天可是没少折腾，从上午到下午一直到晚上，眼目前该办的事都办了，我也觉得有点儿累了。我让陈峰盯一会儿，我得睡一小觉歇歇了。 津沽轩没开业，所以基本没嘛事儿，可是汪昊德带着毛旺财买完了衣裳去洗澡，洗出事儿来了！ 汪昊德和毛旺财都是南市的人，生在南市，长在南市，住在南市，对南市可以说非常熟悉。所以这俩人出了津沽轩就奔了南市了。 汪昊德和毛旺财从东马路过了东南角进了罗斯福路，在老美华鞋铺买了一双圆口儿实纳帮儿的布鞋。出了老美华向右拐进了南市口儿，全聚德饭庄对面就是个成衣铺，毛旺财选了一件阴丹士林布的蓝大褂，选了两条蓝布裤子，选了两件中式对襟儿的上衣，俩人出了成衣铺，就奔了荣吉大街上的新化池澡堂子。 俩人脱衣进了池子，泡完了澡又搓了澡，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汪昊德说“狗子，你去推推头吧！” 毛旺财不乐意了，说“嘛玩意儿？德子哥，尼了怎么还喊我狗子呀？高爷不是给我改名字了吗？我叫毛旺财！” 看毛旺财那个认真劲儿，汪昊德乐了，说“对对，我忘了，旺财！旺财！你去推个头吧！” 毛旺财说“推嘛头，我一直是剃光头，尼了连这都忘了吗？” 汪昊德说“那能忘了吗？今后你不是拉胶皮的了，你是津沽轩的伙计了，留光头不合适。你推个小平头儿吧！” 毛旺财说“省俩钱儿吧，回头你给我推不行吗？” 汪昊德说“不在乎这俩钱儿，你从上到下都收拾干净利索儿的，让高爷看着不是像那么回事儿吗！” 毛旺财一想，这话有理，没言声，自己推头去了。 汪昊德看毛旺财推头去了，自己趁这功夫躺床上先睡一会儿，没想到这一觉睡出麻烦来了。 毛旺财推完头回来，看汪昊德睡着了，就自己跑进了冲澡的地方，把头发茬子冲洗干净，出来擦净了身子，就想穿上新买的衣裳试试，看自己变了模样儿没有。 毛旺财一边儿换衣裳，澡堂子的伙计一边儿看毛旺财。毛旺财穿戴整齐要上穿衣镜那儿照照去的时候，澡堂子伙计把毛旺财给拦住了。 澡堂子伙计为嘛拦住毛旺财呢？因为伙计怀疑毛旺财是来“顶厢”的！ 天津卫的澡堂子，有衣厢，有床铺，客人进了澡堂子，把脱下的衣裳放进床头的衣厢里，自己进去洗澡。这就给一些惯于偷盗的人留下了可乘之机。这些人也是进到澡堂子洗澡，但是穿的都是普普通通的，有些甚至穿的比较褴褛。当有钱的客人来洗澡时，这些人看准了时机，趁着客人没出来的时候，把客人的好衣裳好鞋袜穿走，天津卫管这种在澡堂子换穿衣裳的盗窃行为，称为“顶厢”。 毛旺财进来的时候，穿的是破衣喽嗖的，伙计碰上这样儿的就格外注意。所以毛旺财一穿上新衣裳，就被伙计给盯上了。伙计这时候不能出手抓贼，因为这时候你要是闹出了动静，这个贼可以说穿错了。贼不但可以不认账，反而可以倒打一耙，说伙计诬赖好人，结果就是讹一笔钱了事。所以伙计得等这个贼穿戴整齐要出门儿的时候，出手把贼抓住。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抓贼要脏！ 　　毛旺财穿好了衣裳要去照镜子，这个穿衣镜就设在了澡堂子门口，这是为了方便客人出门时梳理头发、整理衣裳。毛旺财走到门口穿衣镜前边的时候，伙计一把就把毛旺财揪住了，说“这位爷，我盯着尼了老半天了！”‍‍‍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八十五‍‍洗澡却被当小偷‍茶壶砸头开了瓢‍ 毛旺财让澡堂子伙计給揪住了，毛旺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呀！毛旺财问伙计“噶嘛？噶嘛？你揪我衣裳噶嘛？” 伙计笑嘻嘻的问毛旺财“爷！尼了这衣裳挺漂亮的呀！” 毛旺财说“废话！刚买的能不漂亮嘛！” 伙计说“爷，刚买的是吧？在哪买的呀？” 天津人脾气挺倔，毛旺财就有股子倔劲儿。听伙计问他衣裳是在哪儿买的，毛旺财的倔劲儿上来了。毛旺财说“你管得着吗！” 伙计仍然是笑嘻嘻的说“爷！尼了要是穿自己的衣裳我当然管不着，可是尼了要是穿别人的衣裳，那我就必须得管！” 伙计和毛旺财一吵吵，澡堂子的人就都注意到了。天津人好热闹，一看有人吵架了，马上就围上来了。有人就紧着问“嘛事儿？嘛事儿？” 池子里边儿也知道了，外头打架了。有那好戏儿的，光着腚就跑过来了！ 伙计揪着毛旺财不让走，就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一个楞头儿青过来了，问伙计“哎，我说，你凭嘛揪着人家这位爷不让人家走？” 伙计理直气壮的说“凭嘛？我就凭他是个顶厢的贼！” 毛旺财一听就急眼了，问伙计“你说谁是贼？你说谁是贼？我看你才是贼呢！” 楞头儿青还好管闲事儿，对着伙计又开火儿了“嘛玩意儿呀？‘顶厢’是嘛玩意儿？你会说人话吗？你说句人话，你说那玩意儿我听不懂！” 伙计也急眼了说“你懂人话吗？不懂人话就别跟着掺合！我揪着他碍你嘛事儿了？你这不是闲吃萝卜淡操心吗？” 楞头儿青一听伙计说话不是味儿，心里一股火儿“呲楞”一下子就直冲天灵盖，伸手把伙计的脖领子就薅住了，嘴里说话也就不好听了“小兔崽子，你说谁是淡操心？你是不是肉皮子刺挠了？我今儿个给你小王八蛋熟熟皮子！” 伙计当时就吓草鸡了，紧着告饶“爷！爷！怨我！怨我还不成吗？不是我揪着他不放，这小子是个小偷！” 毛旺财当然也不干了，急赤白脸的说“你说谁是小偷？我偷嘛了？啊？抓贼要脏，你今天不给我说出个真章儿来，我跟你没完！” 楞头儿青薅着伙计的脖领子不撒手，气不愤儿的说“小王八蛋，人家这位爷偷嘛了？啊！你红口白牙的说这位爷偷东西，这位爷偷嘛了？说不出来我还得揍你！” 伙计央告楞头儿青说“爷！爷！尼了想想，我一个伺候人儿的伙计，没有真凭实据，我敢胡说八道诬赖人吗？尼了看见他身上穿的这身儿衣裳了吗？这衣裳不是他的，他的衣裳在那儿呐，尼了松手，我把他的衣裳给尼了拿来。” 楞头儿青听伙计说的斩钉截铁的，半信半疑的把手松开说“我告诉你，你要是拿不来我就手儿就揍你！” 楞头儿青一松手，伙计马上跑到毛旺财的衣厢跟前儿，把毛旺财脱下来的那套旧衣裳拿出来，跑回来对楞头儿青和围观的众人说“诸位爷看看，这才是他的衣裳呢！” 大伙儿一看，这是真脏实犯呀！说嘛的就都有了， 这个说“这可真是嗑瓜子儿嗑出个臭虫来，嘛人（仁）儿都有！” 那个说“看他人模狗样儿的，怎么干这种不要脸的事儿呢！” 这边儿说“揍他！揍他！这道号儿的就是欠揍！” 那边儿说“别揍他，揍他就便宜他了。把这小子送局子里蹲几天，让他尝尝是嘛滋味儿！” 楞头儿青管闲事儿管叉劈了，觉得有点儿栽面儿，把火儿都憋在毛旺财身上了，指着地上伙计拿来的旧衣裳冷着个脸问毛旺财“地上这堆破烂儿是你的吗？” 毛旺财说“你管得着吗？” 楞头儿青这回接受刚才的教训，没发火儿，耐着性子问道“我是管不着，但有个地方能管得着。你是在这儿说呢？还是我们把你送到局子里你再说？” 毛旺财说“当然得到局子里再说！” 伙计说“大伙儿都听见了吧？这小子是铁嘴钢牙不吐口儿呀！” 看热闹的乱哄哄的起着哄说“别跟这小子费话，送局子里就老实了！送局子！送局子！” 毛旺财说“别急别急，我那还一个人呢！” 伙计说“对对！差点儿忘了，这小子还有个同伙儿哪！” 楞头儿青说“嘛玩意儿？还有一个同伙哪？” 伙计指着汪昊德说“就那个睡着了的！” 楞头儿青走到汪昊德跟前儿，看着汪昊德说“哟呵！还打呼噜呢？诶诶！起来起来，你犯事儿了！”说着把汪昊德就拽起来了。 汪昊德睡的正香呢，猛咕丁的被人拽起来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迷迷糊糊的问楞头儿青“你谁呀？毛旺财呢？” 楞头儿青说“起来！起来！起来！你们俩犯案子啦！起来穿衣裳，上局子里说去吧！” 汪昊德在楞头儿青的监视下穿衣裳，楞头儿青一边儿盯着汪昊德穿衣裳，嘴里还冷嘲热讽的不闲着“呵！还长袍马褂的呐？看着还真是人模狗样儿的，干点儿嘛不好，跑澡堂子找便宜来了。顶厢能发财还是怎么的？光腚拉衩的净干这种不要脸的事儿！” 楞头儿青这一顿寒谄人的话，把汪昊德这个老实人给说急棱子了！冲着楞头儿青就喊上了“你嘛意思？你嘛意思？我睡个觉招你惹你了？我跟你不认不识的，你把我拽起来不说，你这嘴里不三不四的三七嘎达话说给谁听呐？” 楞头儿青就是楞头儿青，看汪昊德急眼了，他那嘴还是照说不误“哎哟哎哟哎哟！还急眼了呢！不让说是不是？不让说你别干呐！长袍马褂一穿，你觉着自己就是人啦？这身衣裳别回是在哪儿洗澡顶厢得来的吧？穿上这身儿在人前也能人五人六儿的显摆显摆是吧？” 汪昊德平常不惹事儿，穷人，谁都惹不起。平时在人前就比有钱人低一脖子矬一脑袋，今天在一群洗澡的人面前遭受如此羞辱，多年在心里压抑着的怒火瞬间迸发出来了。汪昊德回手抄起了衣厢上放着的茶壶，一下子砸在了楞头儿青的脑袋上。万幸的是茶壶是空的，要不然楞头儿青的脑袋就开瓢儿了！就这样儿楞头儿青也受伤了，血顺着脑袋就淌下来了。 汪昊德猛然冷静下来，心说完了，我把人打坏了！ 看热闹的客人马上躲开了。这是天津人的习惯，不惹事儿，看热闹可以，出事儿了赶紧躲开，别惹麻烦！ 伙计看愣了，心想麻烦了，把脑袋砸漏了！这就没说的了，赶紧找来绷带棉花红药水，把楞头儿青脑袋好歹先裹上，紧接着电话就打到了警察局。 接电话的警察一听，怎么着，俩小偷澡堂子“顶厢”偷换客人的衣裳，还把洗澡的客人脑袋给开瓢儿了？这也太无法无天了！马上出警赶到了新化池。 给警察局打电话报案的是新化池的老板包梓贵，因为人长得胖，还是个圆脸庞儿，又姓包，得了个外号儿叫“包子”。 包子打电话报案，把这案由儿没说清楚。警察也没细问，警长带着五六个警察，开着警车就来了，先把汪昊德、毛旺财、澡堂子伙计、楞头儿青押上了警车，又把看热闹的带上车三四个人，警车嗷嗷叫着开走了。 到了警察局先登记姓名住址，这边儿先问报案的包子， 警察说“是你报的案呀？” 包子说“是我报的案。” 警察说“叫嘛名字？” 包子一紧张，把外号儿报上去了“我叫包子。” 警察一瞪眼“你叫嘛玩意儿？有叫包子的吗？拿警察局当狗不理了是吧？” 包子紧着给警察赔不是“对不起老总，我紧张，把外号儿报出来了。我叫包梓贵！” 警察说“还闹是不是？拿警察局开涮？不想回家了是吧？” 包子赶紧解释“老总老总，尼了误会了。我不是卖包子卖贵了，我是姓包，名叫梓贵。” 警察不耐烦了“行了行了！包梓贵，你犯嘛案子了？” 包梓贵吓一跳，赶忙说“老总，我没犯案子，我是报案的。” 警察说“这是嘛事儿呢，我都让你闹糊涂了！你报的是嘛案子？” 包子说“回老总，俩小偷澡堂子顶厢偷换客人的衣裳，还把客人脑袋开瓢儿了。” 警长说“偷衣裳还敢打人？” 包子说“老总，这就叫贼胆包天！” 警长吩咐警察“把那俩小偷给我带上来！” 汪昊德和毛旺财一进来，警长就乐了，警长认识他俩，一个是拉胶皮的，一个是剃头匠。可是看今天这俩人穿的，可不像是剃头刮脸儿、拉胶皮的，心里就先入为主，认定汪昊德和毛旺财是到澡堂子偷衣裳去了。 警长说“汪昊德、毛狗子，咱们是陈年的油炸花生米，老熟人（仁）了。平常看你俩都老实巴交的，闹了归齐你俩不光是剃头刮脸儿、拉胶皮，还会这手活儿呐？说说吧，谁换的衣裳呀？” 毛旺财说“我换的衣裳。” 警长说“诶，这就对了，有嘛说嘛，别让我费事儿。谁把人脑袋开了呀？” 汪昊德说“我！” 警长说“够份儿！好汉做事好汉当，剃头匠，你这叫爷们儿！” 警长又问毛狗子“上澡堂子换衣裳干几次啦？” 毛旺财说“我这辈子就在澡堂子换了一回衣裳，无缘无故的就让伙计把我揪住了。” 警长说“就换了一回衣裳？还无缘无故的？伙计怎么不揪我呢？” 毛旺财说“尼了不是没去洗澡嘛！” 警长说“噢，要依你这话，去澡堂子洗澡就得让伙计揪住是吗？” 毛旺财说“我不是换衣裳了嘛！” 警长说“还是的！你上澡堂子洗澡，洗完澡没穿自己的衣裳，把别人……” 毛旺财赶紧把警长拦住了说“尼了等等！谁说我没穿自己的衣裳？我穿的就是自己的衣裳！” 警长不耐烦了，皱着眉头子指着桌上毛旺财原先那身儿衣裳说“你说你穿的就是自己的衣裳？那桌儿上这身儿衣裳是谁的？” 毛旺财说“我的呀！” 警长说“毛狗子，你上澡堂子洗澡穿两身儿衣裳？” 毛旺财说“桌儿上那身儿衣裳是我原来穿着的，我身上穿的这身儿衣裳是我刚买的，我洗完了澡换衣裳不行吗？” 警长说“你刚买的？毛狗子，你这件儿大褂儿在哪儿买的？” 毛旺财说“就在南市口儿那儿的成衣铺买的。” 警长说“谁能给你证明？” 毛旺财说“汪昊德能给我做证明。” 警长说“剃头匠打人的事儿还没结案呢，他给你作证，可信吗？” 毛旺财说“尼了要是不信可以上成衣铺问问去，我这衣裳是不是在他那儿买的。” 警长说“你一个拉胶皮的买一件大褂儿穿着，你觉得像样子吗？” 毛旺财说“我就为的是今后不拉胶皮了，才买的这身儿衣裳嘛！” 警长说“你不拉胶皮了指嘛活着？” 毛旺财说“我上津沽轩当伙计去了。” 警长说“谁能给你证明？” 毛旺财说“汪昊德能给我证明！” 警长说“怎么又是剃头匠呀？你不认识别人呀？” 毛旺财说“这事儿他最清楚呀！” 警长说“剃头匠清楚嘛呀？他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呐！”说着扭头问汪昊德“剃头匠，你为嘛把洗澡的客人脑袋开瓢了？” 汪昊德说“我洗完澡正睡觉呢，有个小子过来就把我给拽起来了。“ 警长说“把你拽起来你就把人家脑袋开了？” 汪昊德说“这小子无缘无故的变着法的骂我！” 警长说“他都怎么骂你了？你给我学学。” 汪昊德指着警长说“他就这样儿指着我说，呵！还长袍马褂的呐？看着还真是人模狗样儿的，干点儿嘛不好，跑澡堂子找便宜来了。‘顶厢’能发财还是怎么的？光腚拉衩的净干这种不要脸的事儿！尼了听听这不是损我呢吗？” 警长说“损你你也不至于把人脑袋开了呀！” 汪昊德说“他要是到此为止我也就忍了，谁想到这小子蹬鼻子上脸损开我没完了！” 警长说“他还说嘛了？” 汪昊德说“他越说越不好听了，把我都说急眼了他还不识闲儿！”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八十六‍‍澡堂子洗出新鲜事‍女浴客光腚抓女贼‍‍汪昊德说“这小子说的都不是人话，尼了听他说的嘛？哎哟哎哟哎哟！还急眼了呢！不让说是不是？不让说你别干呐！长袍马褂一穿，你觉着自己就是人啦？这身衣裳别回是在哪儿洗澡顶厢得来的吧？穿上这身儿在人前也能人五人六儿的显摆显摆是吧？尼了听听，搁谁谁不揍他？他这就是找揍来了！”警长说“你拿嘛把他脑袋开了？”汪昊德说“衣厢上有把茶壶，我削这小子脑袋上了。”警长吩咐警察“把挨揍那小子给我叫过来！”楞头儿青满脑袋都缠着纱布，呲牙咧嘴的走进了警长室。警长问他“知道你为嘛挨了一茶壶吗？”楞头儿青说“知道，我多管闲事了。”警长说“别以为就你最能说，你认识人家吗？你上去就把人家拽起来，还挖苦人家，损人家，你说你挨揍冤不冤？”楞头儿青说“老总说的是，我记住了，这辈子再不管闲事了！”警长说“脑袋是开瓢儿了吗？”楞头儿青说“没开瓢儿，就是破了一层皮儿。”警长说“按照法律，你这属于寻衅滋事，至少应该拘留。看在你脑袋破了，自己出去到医院看看脑袋吧！这样儿判你服气吗？”楞头儿青连连点头说“服气！服气！谢谢老总！谢谢老总！”点头哈腰的出去了。警长看看站在一边儿的包子说“毛狗子顶厢是你抓住的吗？”包梓贵说“是伙计抓住的。”警长说“把外边儿的都叫进来。”警察出去把伙计和做证的几位都叫进来了。警长问伙计“毛狗子顶厢你看见了吗？”伙计说“我知道他进来的时候穿的不是这身儿。”警长说“你看见毛狗子是在自己的铺位上换衣裳，还是在别人的铺位上换衣裳？”伙计说“我看见他是在自己的铺位上换衣裳。”警长说“人家在自己的铺位上换衣裳，你又没当场抓住人家，你凭嘛说人家顶厢？”伙计说“他进来的时候穿的破破烂烂的，洗个澡就换了一身儿全新的，我怕他是顶厢的，我就摁住他了。”警长说“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办事儿别毛毛糙糙的。抓贼要脏，不看准了就下手，你看看惹出多大的事儿来？刚才那位脑袋要是真开瓢儿了，你能没关系吗？”伙计一言不发的低头听着。警长说“看你是为了抓贼，就不处罚你了，下回办事仔细点儿，别再好心把事儿办砸喽！”伙计说“老总，我记住了。”警长说“包梓贵，你今天这叫报假案，警察局出人又出车的，我今天就不跟你算这笔账了。回去吧！你这伙计不错，虽然说抓错了人，但这是对你的新化池负责，回去给他发几个操心钱儿吧！”包梓贵说“一定！一定！”说罢领着伙计走了。警长说“你们几个就是起哄架秧子！你们谁看见毛狗子顶厢了，站出来做个证！”这几个人谁也不吭声。警长说“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今天这是没让你们作证，真要作证了，那就是作伪证，作伪证是重罪，要判刑的知道吗？别吃几顿饱饭就不知道自己姓嘛了。回去吧，往后少凑热闹！”这几位争先恐后的走了。警长说“毛狗子，你和汪昊德今天究竟是噶嘛去了？毛狗子说是不再拉胶皮了，这大褂都穿上了。剃头匠你是不是也不再剃头了？”汪昊德说“真叫爷你说着了，我今后也到津沽轩了。”警长说“打刚才我就听毛狗子说津沽轩，这个津沽轩是噶嘛的？”汪昊德说“爷，尼了看看今天的报纸就知道了。”警长说“天天没嘛事儿，就今天乱事儿多。报纸呢，我看看。”警长打开津门日报，头版头条大字标题“闫万辉助力津沽轩，文物界更上一层楼”，照片上正是闫万辉和警察局长酒宴致辞。警长指着报纸说“你们俩这是走了狗屎运了！跟闫爷走一块儿去了，步步登高呀！行啦，以后有嘛事儿言语，我一准照办。尼了二位请回吧，我送送二位。”汪昊德和毛旺财以为警长也就是送到门口儿，没想到警长要用汽车送他们俩人到津沽轩。警长说“二位别客气，尼了二位今天受了点儿委屈，警察局把尼了二位接过来的，就必须把尼了二位送回津沽轩。”汪昊德和毛旺财实在推辞不了，只好让警长把他们送到了津沽轩。汪昊德心里寻思，人家警长把咱送回来了，咱也得客气客气呀。心里想着，嘴里就说出来了“谢谢老总，尼了辛苦了。津沽轩还没开业呢，等开业了，请老总尼了过来看看。”警长说“好说！好说！开不开业都没关系，没开业我也可以看看。了解情况，熟悉环境。这铺面这么大，存不存在安全隐患呢？我都到这儿了，就顺便看一看吧。”警长说着就推门进了津沽轩。陈峰正在津沽轩，一看开门进来了一个警长，就迎上去说“老总，还没开门营业呢！”警长说“我知道还没开门呢，我是送你们人回来，顺便进来看看。”汪浩德和毛旺财这时候儿也推门儿进来了，陈峰看汪昊德和毛旺财进来了，就埋怨汪昊德和毛旺财说“你俩这是干啥去了？买件衣裳洗个澡，怎么这么半天？”毛旺财说“峰哥，别提了，今儿个就是别扭。衣裳买完了，洗澡洗的窝囊，洗到局子里去了！”陈峰纳闷儿说“怎么会洗到局子里去了呢？”警长说“没嘛事儿，就是澡堂子伙计误会了。事儿都解决了，跟这二位爷没关系。”汪昊德说“老总刚把我俩送回来！行了，嘛也别说了，就是个不顺！”陈峰说“谢谢老总，给您添麻烦了。”警长说“应该的！应该的！津沽轩哪天开业呀？我好安排警察过来维持秩序。”陈峰说“到时候少不了得麻烦您，我给您送请帖去！”警长说“好好！我一定到！一定到！不打扰了，告辞！”陈峰说“老总慢走！”警长走了后，陈峰埋怨说“今天这是怎么了，都跟澡堂子摽上了呢？”汪昊德奇怪的说“都跟澡堂子摽上了？还有谁呀？”陈峰说“别提了，还有我干娘和春妮儿！这娘儿俩到南市鸿裕西里给马淑娟儿买衣裳，买衣裳倒是挺顺利的，可是在澡堂子洗澡的时候，碰上了一件新鲜事儿，耽误了老长时间。”要说起这件事儿来，先得说说女澡堂子的格局。池子泡澡就不说了，主要说说盆塘。因为这件新鲜事儿，就发生在女浴盆塘。一般女士选择盆塘，主要是家境比较富裕的太太、小姐。选择盆塘是因为私密性比较好，自家人比较放心，也避免了池子泡澡容易感染各种病的可能。盆塘都是单间设计，里间是浴盆和淋浴，外间是休息的两张床铺和存放衣裳的衣厢。单间的房门一关，里边把门锁上，就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很安全。桃叶儿和春妮儿带着马淑娟儿，选择了两个单间儿的盆堂，桃叶儿和春妮儿一间，马淑娟儿自己单独一间。女浴的单间在二楼，属于高档的服务，必须做到床单浴巾一客一换。桃叶儿和春妮儿、马淑娟儿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等待服务生整理单间儿卧具的时候，又来了两位女士。这俩女士一个年纪稍大，大约在四十岁的样子，另外一个比较年轻，也就是二十三四的样子。两个人个头高矮和胖瘦都差不多，这俩人坐到了对面儿的沙发上，说着话等待服务生撤换完桃叶儿这边儿的卧具和浴巾，再给她们撤换。桃叶儿她们听这两位女士说话那意思，好像这俩人是刚刚在火车上认识的，因为一路相处很融洽，那个年纪稍大的女士提议下火车洗个澡，而且她负责结账，所以俩人就到了女浴的盆塘。因为马淑娟儿第一次到女浴的盆塘洗澡，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使用澡盆和淋浴喷头，春妮儿就跟过去告诉马淑娟儿使用盆塘和淋浴喷头的方法，桃叶儿仍然坐在沙发上等着春妮儿。对面儿的俩个女士选择的单间，正在桃叶儿选择的单间对面儿。这时候服务生已经撤换完了卧具和浴巾，两个女士走进了自己的单间。时间不大，春妮儿过来了，桃叶儿和春妮儿正打算走进自己选择的单间，就见对面的单间门打开了，那个年纪稍大的女士穿着那个年轻女士的衣裳，拿着年轻女士的手包出来了，单间的屋门也没关，快步向楼梯口儿走去。就在这时，对面单间的里间门儿打开一道们缝儿，年轻的女士探出头来嘴里说着“姐姐，你快点儿呀！”突然，年轻的女士发现她的同伴儿不见了，自己的衣裳和手包也不见了的时候，大喊一声“抓小偷！”光着身子就跑了出来直奔楼梯口儿，这个时候那个年纪稍大的女人正在下楼梯，年轻的女人大喊一声“别跑！抓小偷呀！”光着身子就追下了楼梯。年纪稍大的女人没想到年轻的女人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更没想到她竟然敢于光着身子追出来，吓得拼命的往楼下跑。年轻的女人在她的身后紧追不舍，年纪大的女人因为心慌意乱，顺着楼梯一直跑进了男浴池。男浴池从来也没见过这事儿呀！一个女人跑进了男浴池，这还不算啥，紧跟着又跑进来一个女的，而且还浑身上下脱得溜儿光，这谁受得了呀？这些先生们瞬间就炸庙儿了，你一言我一语说啥的都有呀！胖子说“噶嘛噶嘛这是噶嘛？赛跑你也穿个背心裤衩嘛的，你这玩意儿到是痛快了，我这儿可不痛快了！这叫嘛事儿呢？”瘦子说“爷，尼了偷着乐去吧！看电影也看不着这镜头呀！你还不痛快？尼了追上去就痛快了！”最要命的是前边儿跑的那位跑懵了，绕了一圈儿又跑回来了，后边儿的那位紧追不舍，池子里边儿的听说女的进了男澡堂子，都跑出来看热闹。这下子热闹大劲儿了，天津卫讲话了，女的光屁溜儿，追前边儿没光屁溜儿的女的，后边儿一帮光屁溜儿的男的，追前边儿那个光屁溜儿的女的，两边儿一圈儿光屁溜儿和没光屁溜儿的男的，看着光屁溜儿和没光屁溜儿的男的女的赛跑！哎哟我的妈吔，这都赶上绕口令了！”毛旺财听得兴趣盎然的追问“峰哥，后来呢？”陈峰说“前边儿那个穿衣裳的女的终于跑出了澡堂子。”毛旺财说“那个光腚的女的呢？还追吗？”陈峰说“追！一步不落的追！”毛旺财说“啊?!追到大马路上去啦？”陈峰说“可不是嘛！”汪昊德说“那帮光屁溜儿的男的也跑出去啦？”陈峰说“他们要是跑出去就得挨揍了！”毛旺财说“峰哥，接着说！接着说！”陈峰说“还说啥，年纪大的没跑过年轻的，让年轻的追上了。一顿拳打脚踢，警察赶到的时候正打着呢。警察拦住年轻的女的说，姐姐，尼了把衣裳穿上行不行？尼了这样儿公开展览这玩意儿有伤风化呀！”毛旺财说“光腚的女的说嘛了？”陈峰说“那女的说，我穿嘛？我穿嘛？我衣裳让他穿去了！”毛旺财说“那警察怎么说的？”陈峰说“警察说啦，姐姐，你穿我的警服行吗？”汪昊德说“对了，赶紧穿上吧！”陈峰说“光腚那女的不干呀！非要穿自己那身儿衣裳，让那个女的光腚跟着上警察局。”毛旺财说“也行，这叫一报儿还一报儿，谁也不吃亏。”陈峰说“人家警察能那么干吗？后来好说歹说的，最后把那个姐姐说服了，都上局子去了。”汪昊德说“师弟，你说了半天这跟梁婶儿、春妮儿还有马淑娟儿没关系呀？”陈峰说“怎么没关系？这娘儿仨跟着上警察局当证人做笔录去了。”毛旺财说“怎么就非得这娘儿仨去呢？”陈峰说“整个儿过程都让我干娘看见了，人家警察找证人，可不就得找我干娘。”毛狗子说“这澡洗的，洗出一堆罗乱来！”陈峰说“甭管咋说，人都回来了，不然今天晚上这顿饭都吃不安生！”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八十七‍‍马淑娟变身大美女‍袁世凯准备吃包子‍ 给马淑娟儿买衣服的时候，出了个小岔头儿，那就是马淑娟儿不肯穿旗袍。马淑娟儿是平生第一次穿旗袍，从小到大马淑娟儿都是在乡下，根本没见过旗袍。来到天津偶尔看到女人穿旗袍露着大腿，马淑娟儿都是低着头不去看，他觉得臊得慌。 由于旗袍的开衩，马淑娟儿坚决不肯穿。马淑娟儿说“不光是露大腿，连胯骨都露出来了，羞死人了！” 桃叶儿开导马淑娟儿说“大胯也是身上的一块肉，脸也是身上的一块肉，脸可以露，大胯为啥不能露？都是一样的，你别在意就是了。” 马淑娟儿说“姨，脸是从小就露在外面的，大胯是从小就藏在里边的，脸可以让别人看，大胯不能让别人看。” 桃叶儿说“晚上我和春妮儿都穿旗袍，你不穿旗袍穿啥？” 马淑娟儿说“姨，只要不让我露大胯，穿啥都行。” 桃叶儿没有办法，只好选了一件开衩比较低的旗袍。马淑娟儿说“姨，还要露着腿呢！” 桃叶儿说“你在家里干活儿没露过腿吗？腿还怕人看吗？” 马淑娟儿想了想，觉得腿是不怕看的，这才试着穿上了旗袍。 马淑娟穿上了旗袍，春妮儿看着在一旁称赞说“娘，您看看！活脱脱的是个美人坯子，穿上这旗袍，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呀！” 桃叶儿对马淑娟儿说“妮子，过来到穿衣镜这儿来照照，你看看里边儿这是谁！” 马淑娟儿还是害羞，扭扭捏捏的不想过去照镜子。春妮儿说“回头你听听我师父的想法，今后你要独挡一面呢！人来人往的你不敢出头能行吗？原先你是个乡下的丫头，今后你就是皇宫里的格格，你得尽快学会社会交往接人待物才行。来，我给你做个样子，你跟我学，先学照镜子。” 桃叶儿说“妮子，高爷要办大事呢，时间不等人，我们还得回山东，高爷跟前就你们几个知近的人，你不能光想着自己，你得学着跟大家一样才行。刚才春妮儿不是说了吗，你不是乡下的丫头了，你是格格！” 马淑娟儿听不明白，小声的问桃叶儿“姨，女人也是哥哥吗？” 春妮儿说“我那是个比喻，不是哥哥，是格格，皇上的闺女叫格格。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不是在乡下，你身份变了，明白了吗？” 马淑娟儿还是不大明白，但是看春妮儿着急的样子，只好稀里糊涂的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春妮儿说“那就照照镜子，看自己现在是啥样了！” 马淑娟儿不想去照镜子，她不知道自己穿上旗袍会是啥样子，但是又怕春妮儿不高兴，只得硬着头皮走到穿衣镜前，心里边儿嘀咕着，就去照照自己，穿上旗袍究竟是啥模样。 桃叶儿和春妮儿也都凑到了马淑娟儿的身后，一块儿往镜子里看。就见镜子里一个旗袍美女，亭亭玉立，艳若桃花。 马淑娟儿光看到镜子里的一个穿旗袍的美女，没想到这镜子里的美人儿就是自己。桃叶儿说“妮子，看见自己了吗？” 马淑娟儿说“没有呀！这里边没我呀！” 桃叶儿说“怎么没你！中间站的那个是谁呀？” 春妮儿说“这不是淑娟儿格格吗？” 马淑娟儿定睛一看，果不其然，站在桃叶儿和春妮儿中间的，正是自己。不由得“哎呀”一声说道“俺娘嘢！真的是我呀！” 桃叶儿说“妮子，看看自己好看吗？” 马淑娟儿红着脸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春妮儿说“女人嘛，就要活出个女人味儿来，穿上了旗袍变了模样了，也没把你吃喽呀！” 桃叶儿说“脚底下还差双鞋，头上还得收拾收拾。” 春妮儿说“快点儿吧，一会儿高爷该着急了！” 桃叶儿和春妮儿拽着马淑娟儿，出了成衣铺叫了一辆胶皮，直接奔了罗斯福路的皮鞋店，选了一双高跟鞋。试鞋的时候马淑娟儿这回没再别别扭扭的，穿上高跟鞋走了两步，差点儿把脚崴了。好在有桃叶儿和春妮儿带着，很快就熟悉了。在罗斯福路的理发店，马淑娟儿剪掉了两条辫子，留了个齐耳的短发，马淑娟儿立刻就变成了个女大学生的样子。 当桃叶儿和春妮儿带着马淑娟走进津沽轩的时候，谁也没想到马淑娟儿现在会是这样的仪态万方、楚楚动人。 汪昊德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傻傻的站在马淑娟儿的对面，两只眼睛不错眼珠儿的看着马淑娟儿，汪昊德怎么也想不明白，上午的丑小鸭是如何在下午变成了白天鹅的！ 梁山也称赞说“不错，人是衣裳马是鞍，乡下的妮子变天仙。汪昊德，你小子这是多大的福气，娶了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儿！” 汪昊德高兴的不知道说嘛好了，只是站在地上“嘿儿嘿儿”的傻笑。 陈峰说“师哥，你这光笑不说话是啥意思呀？” 毛旺财说“还说嘛呀，这不都明摆着嘛，德哥是哑巴吃扁食，心里有数，他现在不是说不出来嘛！” 我高兴的说“好事成双，等陈峰从济南回来，津沽轩开业大吉，咱们就给昊德和淑娟儿办喜事！” 桃叶儿说“太好了！到时候我们还过来，津沽轩开业，昊德和淑娟儿成亲，双喜双庆！双喜临门！” 春妮儿说“娘，要不先别回去了，完事儿再回去吧，不然还得折腾一趟。” 桃叶儿说“那哪儿成啊！崂山坞扔下那么多天了，不回去看看，能放心吗？你要是想参加津沽轩开业和昊德师哥的婚礼，到时候咱们再过来。” 春妮儿撅着嘴说“那就先回去喽！” 晚饭的狗不理包子吃得很尽兴。闫万辉给我们讲了狗不理包子的来历，更增添了狗不理包子的韵味。 闫万辉儿说“要说这狗不理包子，年头儿可不少了。那是在大清朝咸丰年间，直隶府武清县杨村有个年轻人，名字叫高贵友。高贵友行四，他上边儿还有哥哥、姐姐。 高贵友他爸爸在四十岁那年，娘儿们儿又生了这个小子。天津卫的风俗，孩子要想好养活，得起一个容易养的名字。嘛玩意儿容易养活呢？他爸爸一琢磨，猫狗容易养活呀，就叫狗子吧！就这样，这孩子的小名就叫狗子啦！ 在狗子十四岁那年，他爸爸求人把狗子送到了天津卫。噶嘛来了呢？到天津学手艺来了。在天津南运河边上有个刘家蒸食铺，狗子到刘家蒸食铺做了个小伙计。 要说这个狗子，可以说是心灵手巧，又勤学好问，加上师傅们的精心指点，狗子做包子的手艺不断长进，练就一手好活，很快在临近一带创出了名气。 袁世凯任直隶总督的时候，在天津小站编练新军。慈禧太后听说袁世凯在小站练兵练得不错，也搭着慈禧太后在后宫啊，没嘛事儿也闷得慌，想着北京离天津也没多远儿，就想到天津小站溜达玩儿玩儿，散散心解解闷儿。 袁世凯听说慈禧太后要来，可就有点儿土地爷扑蚂蚱慌了神儿了！因为袁世凯知道呀，这个慈禧太后脾气比较古怪，她喜怒无常呀！赶上慈禧太后高兴啦，你就有可能升官发财。碰上慈禧太后不高兴的时候，你就有可能脑袋搬家。 这回慈禧太后要来了，袁世凯得把她伺候好了呀！袁世凯一琢磨，我怎么才能把慈禧太后伺候舒坦了呢？这个老娘们儿到天津小站来，我琢磨她不是来看我练新军的，她这是到天津小站来散心来了。 既然是散心游玩来了，练兵的事儿她又不懂，这个好糊弄。但是有一样不好糊弄，那就是慈禧上午出京，她应该是在南运河坐船到天津，然后从天津再到小站。 到了小站差不多也就中午了，慈禧太后得吃饭呀！就是吃饭这事儿有点儿麻烦。为嘛这么说呢？你们想呀，慈禧在宫里，那是有御膳房伺候着。她到天津来又不能把御膳房带着，那到了天津小站，中午吃嘛呢？我就是把天津卫最好的厨师都给弄到小站来，那慈禧太后也不见得能吃得高兴、吃得顺心、吃得满意、吃得舒坦。 太后老佛爷要是没吃好，她心里万一不高兴，我这新军练的再好不也等于是白搭吗？ 哎呀，这可怎么办呢？就吃饭这件事儿，把袁世凯难坏了！ 在袁世凯的身边儿啊，有个师爷，这个师爷是个聪明人。他一看袁世凯犯愁了就问袁世凯。说“大帅呀，我看尼了这愁眉不展的，这是碰上了嘛难事儿了？” 袁世凯说“唉！别提了！慈禧太后老佛爷要到小站看咱们练兵，我为这中午给太后老佛爷预备什么伙食犯愁呢！ 那老佛爷在宫中吃的是嘛？三百六十五天顿顿饭不带重样儿的。到小站这儿来，我让她吃嘛她能高兴呢？” 师爷一听乐了。袁世凯说“你还有心思乐呐？” 师爷说“大帅，尼了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袁世凯说“我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 师爷说“大帅，你得知道，太后老佛爷在宫中吃的喝的，那是全天下的美食。好吃的都吃腻了，凡是她吃过的，大帅你就不能再给她吃了。你得给慈禧老佛爷没吃过的才行。” 袁世凯说“你说的都是废话，我哪儿知道慈禧老佛爷嘛玩意儿没吃过呀！” 师爷说“大帅，别着急。人一着急，心里这主意就没影儿了。怎么办呢？咱这么办。我知道有一样东西，老佛爷肯定没吃过。” 袁世凯说“不能吧？这普天之下的好东西，还有慈禧老佛爷没吃过的？” 师爷说“对！我说的这件东西慈禧老佛爷就没吃过。” 袁世凯说“嘛玩意儿她没吃过？” 师爷说“包子。” 袁世凯一听，说“师爷呀，不带这么闹着玩儿的！包子谁没吃过呀？” 师爷说“我说的这个包子，太后老佛爷保证没吃过。” 袁世凯说“你说的这个包子有嘛不一样的地方？” 师爷说“我说的这个包子呀，有皮儿。” 袁世凯说“废话！包子没皮儿那是丸子！” 师爷说“我说的这个包子皮儿，跟别的包子那个皮儿不一样。” 袁世凯说“怎么不一样了？” 师爷说“我说的这个包子皮儿，有褶儿” 袁世凯说“没褶儿那是馅儿馒.头！” 师爷说“我说的这个包子褶儿，大小均匀。一共十八道褶儿。十八道褶儿的中心，捏出来一个封口的圆环，好像是一个花心儿。从花心伸出去的十八道褶儿，就好像是菊花瓣儿。给尼了端上桌子，就是给尼了端上来一盘儿白菊花。先别说吃。大帅，你看着这包子褶儿，这简直不是包子，这是件艺术品，端上来尼了都舍不得吃它。这样儿的包子，太后老佛爷吃过吗？见过吗？” 袁世凯一听“嗯，有点意思。除了这包子褶儿、包子皮儿，还有嘛不一样的地方吗？” 师爷说“大帅，还有包子馅儿呢！” 袁世凯说“没馅儿那是小馒头！” 师爷说“我说的这个包子馅儿，跟别的包子的馅儿绝对不同。” 袁世凯说“再不同它也就是个包子馅儿呗，难不成他还有什么花样吗？” 师爷说“人家这个包子馅儿，是猪肉馅儿的。” 袁世凯说“你今天一早晨净给我说废话了。不是猪肉馅儿的那是回民包子！” 师爷说“猪肉馅儿是猪肉馅儿，但是人家包子这个馅儿跟别人家不一样。大帅，您要是吃了这个馅儿的包子，我敢保证，从今往后别家的包子您不可能再吃了！太香了！” 袁世凯说“怎么个香法？” 师爷说“大帅，这个香法……他不是用嘴说出来的，他是用嘴吃出来的。” 袁世凯说“听你这意思，是想让我请你吃包子呗？” 师爷说“大帅，尼了得亲自品尝，才能知道我没瞎掰。到了包子铺，尼了吃到嘴里要说不好吃，这顿算我的。尼了要是觉着好吃，那就是大帅你请客。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袁世凯说“拉倒吧！一顿包子还闹个亲兄弟明算账？我请！我请！这个包子铺在哪儿呢？”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八十八‍‍闫万辉再说狗不理‍县太爷骑马遇难题‍ 闫万辉闫爷说到这儿，把大伙儿全都逗乐了。梁山说“闫爷，您这是说单口相声呢吧？太逗乐儿了！” 闫万辉儿说“不说不笑不热闹，天津卫讲话，没事儿逗闷子呗！行啦，别光听我白话，赶紧吃包子吧！” 春妮儿说“闫爷，您别说个开头就扔下了，我明天要回济南，您这是不打算让我回去呗？” 闫万辉儿说“噶嘛呀？梁小姐还想接着听？” 春妮儿说“吃着狗不理，听闫爷说狗不理，这狗不理吃起来才更有味儿呢！” 闫万辉说“行，那咱就边吃边说，别让大小姐说我不好好讲故事，回到济南说天津卫闫爷净会瞎白话！” 我说“闫爷，接着来，继续狗不理！” 闫爷真就接着继续往下说。 袁世凯和师爷都换上了便装，马车直接把俩人送到了南市东大街。人家袁世凯那马车可不是拉萝卜土豆大白菜那马车，那是马拉的轿车。到了东大街路口，马车找了个地方停下，袁世凯和师爷开步走直奔德聚号。 推开德聚号包子铺的大门一看，好家伙，正赶上吃饭的钟点儿，包子铺里满满当当的全都是来吃包子的人。 师爷低声说“爷，看见没有，咱得自己拿筷子拿碗，在碗里放上包子钱，掌柜的忙不过来，拿碗看钱给你装包子。你还得自己端走找座位。” 袁世凯说“咱也得这样儿呗？” 师爷说“爷，入乡随俗，人家不都是这样儿吗？多大的官儿，多阔气的爷，到了德聚号全都没脾气了。为嘛？不就是为了吃人家狗不理的包子嘛！” 袁世凯好奇的说“你先等会儿再说，怎么又出来个狗不理呀？” 师爷说“爷，这个德聚号的掌柜的，外号儿人称狗不理。” 袁世凯说“嘛玩意儿？这不是明摆着骂人吗？狗不理，谁要是不理他谁就是狗？” 师爷说“爷，尼了把话想差乎儿了。这个德聚号的掌柜的名叫高贵友，小名儿叫狗子。从小学徒做包子，现在开了这个德聚号远近驰名。尼了也看见了，来吃包子的满屋子人，收钱算账都忙不过来，他卖的这叫哑巴包子。” 袁世凯说“怎么又出来个哑巴包子呢？” 师爷说“爷，包子不会说话，卖包子的顾不上说话，可不就是哑巴包子吗？吃包子的讲话了，说是‘狗子卖包子，不理人’，叫来叫去叫顺嘴儿了，这包子铺就叫成了狗不理包子了。” 袁世凯说“狗不理包子，有意思！有点儿意思！咱俩也得在后边儿挨个儿呗？” 师爷说“爷，谁来了都一样，这叫官民平等，与民同乐。” 袁世凯说“行，不是都这样儿吗？咱也别当那个硌了蹦子！这么办，我现在去马车上等着，你在这儿与民同乐，买一百个包子，咱到马车上吃。” 师爷说“爷，不带这样儿买包子的！买一百个包子，能吃的了吗？” 袁世凯说“那不还有赶马车的呢吗？不能咱俩人吃包子，让人家赶马车的在一边儿闻味儿吧？” 师爷说“爷，仨人也吃不了一百个包子呀！” 袁世凯说“行行，你看着买吧，买回来我和赶马车的先吃，剩下你再吃，剩不下你就再去买。” 师爷说“爷，还是依着尼了吧！好么，买一百包子，后边儿不得骂街呀？这差事当的！” 袁世凯乐呵呵的回马车上等着，师爷一个人儿苦着脸在包子铺里排队。 袁世凯左等右等不见师爷回来，心里就有点儿着急了。他是谁呀？袁世凯！堂堂一方大员，天津卫小站新军的总督，为了吃狗不理的包子，在马车上等着，肚子还不给他争气，咕噜咕噜直劲儿叫唤，心里念叨着师爷说的与民同乐，嘴里不由自主的就说出来了“唉！吃个包子还得与民同乐，还是得当官儿呀！” 赶马车的兵丁没听清楚，袁世凯说话了，不敢不应，忙问袁世凯“大帅，尼了说嘛？” 袁世凯说“说嘛？我说叫你把号衣脱了，跑步到包子铺看看师爷在那儿噶嘛呢！” 兵丁纳闷儿，说“大帅，不脱号衣不行吗？” 袁世凯说“当兵的进包子铺，你把买包子的吓着！脱！” 赶马车的兵丁脱了号衣，下车颠儿颠儿的一溜儿小跑进了“德聚号”，刚好儿师爷正看着包子发愁呢！一百个包子，热气腾腾的，没法拿呀！两张大荷叶，一份儿五十个包子，师爷一个人，搁怀里搂着？包子就都碎了。拿手托着？那也托不住呀！上边儿热气熏，下边儿还挺烫，师爷看着包子正愣神儿呢，兵丁进来了。 当兵的有当兵的规矩，见了师爷那也不敢怠慢，上前去规规矩矩立正敬礼，大声说“报告！大帅吩咐让看看尼了噶嘛呐！” 这个当兵的还是个大嗓门儿，这一嗓子包子铺的全都听见了。排队挨个儿的都扭头，坐下吃包子的都站起来了，师爷说“报告个屁呀！拿包子！回去！” 师爷和赶马车的兵丁一人捧着五十个包子，出了“德聚号”来到马车跟前，师爷怕这个当兵的再喊出声，到了马车跟前儿用脑袋撞车门。 袁世凯坐车里正等包子呢，就听车门“咣咣”直响，扭头一看，师爷正用脑袋撞车门呢，赶紧把车门打开，师爷双手托着荷叶，上边是热气腾腾的五十个包子，师爷身后是赶马车的兵丁，同样也是双手托着荷叶，荷叶上包子冒着热气。师爷冲着袁世凯说“爷，尼了伸把手儿，把包子接过去呀，烫死我了！” 袁世凯赶紧接过来包子，嘴里说“哟呵！真烫呀！”赶紧把荷叶放车座子上了。 师爷甩着两只手说“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身后当兵的说“报报报……报告！我也快烫死了！” 师爷一听，对了，后边儿还有一个呢！赶忙回身接过当兵的捧着的荷叶放到了车座子上。兵丁甩着两只手坐前边儿赶车的位置上，袁世凯在车上坐着，包子放在车座儿上，仨人看着包子是狗咬刺猬没处下口！ 袁世凯说“我说师爷，你得拿筷子呀！要不这玩意儿怎么吃呀？” 师爷说“大帅，这玩意儿……尼了就得下手了。” 袁世凯说“不是，下手……这儿还有个当兵的呐！回头传出去，说袁世凯和师爷在马车上手拿包子吃，这不太好吧？” 师爷故意说“大帅，要不我去买把筷子、买几个碗？” 袁世凯说“别折腾了，下手就下手吧，将就着吃吧！” 也搭着饿了，袁世凯抓起一个包子就扔进嘴里，立刻一股子鲜香浓郁的汤汁就迫不及待的钻进了嗓子眼儿。袁世凯瞪着眼睛疑惑的问师爷“我吃的包子呢？” 师爷说“大帅，你吃的包子在你的嘴里呀！” 袁世凯张大了嘴让师爷看，然后问师爷“有包子吗？” 师爷说“大帅，没有包子。” 袁世凯说“包子呢？” 师爷说“大帅，你咽下去了！” 袁世凯说“我还没嚼呐？” 师爷说“大帅，好吃不好吃吧？” 袁世凯说“好吃！” 师爷说“香不香？” 袁世凯赶紧又抓起了了一个包子扔进嘴里，嚼了两口说“香！真香！” 师爷说“大帅，给慈禧老佛爷吃狗不理包子，行不行？” 袁世凯说“行！我看行！太行了！” 师爷说“今天这顿包子钱……” 袁世凯说“我认账，回头给……” 师爷说“大帅，不能光给包子钱吧？” 袁世凯恍然大悟说“对对对！不能光是包子钱，老佛爷要是吃高兴了，好事儿还在后头呢！到时候我一准把你这份儿功劳举荐给老佛爷。” 师爷大喜过望，说“谢大帅恩典！大帅，吃包子吧！” 袁世凯心中有了底，胃口大开，自己把五十个包子都吃了。师爷和赶马车的兵丁把那五十个也都吃了。 吃完了包子，师爷说“大帅，回军营吧？” 袁世凯说“别介呀！再买一百个包子去！” 师爷说“啊?!还还……还买一百个包子？噶嘛呀？回兵营倒卖包子去呀？” 袁世凯说“給太太带回去尝尝呀！” 师爷二次走进“德聚号”买包子！ 袁世凯吃狗不理包子吃美了，第二天叫亲兵给天津县传话，请天津县军营议事。 那时候天津不过就是渤海边儿上的一个小县城，小小天津县，不过就是个七品官儿，听说新军大营袁世凯袁大帅招呼自己，不敢怠慢，看亲兵是骑着马过来传话的，自己要是坐轿子到小站，那非把抬轿子的累趴下不可！没办法，为了跟传令的亲兵同时到达，县太爷只好也弄了一匹马，让衙役把自己扶上去。这下子县官儿可遭老罪了！ 军营的马都是战马呀，经过训练，跑的也快，那不是平常的马能比得了的。平常的马是鴐辕拉套耕地的牲口，没让人骑过呀！衙役把县太爷扶上了马，这匹马它不干呀！马心说这是个嘛玩意儿？穿的像个花大姐儿似的，跑我后背上坐着？欺负谁呀？下去！ 这匹马一尥蹶子，县官儿也真听话，一个倒栽葱就摔下来了。顶戴花翎也掉了，官袍也脏了，脸也戕掉了一块皮，把这些衙役吓得，赶紧把县太爷搀起来了。 古语有云，武官骑马，文官坐轿。要按理儿说，今天县太爷去到小站新军的兵营，应该是坐轿去。可是要真坐轿去，从天津县县衙门到小站兵营，四个轿夫抬着乘小轿，到了小站兵营就后半夜了！ 传令的亲兵也为难了，赶紧下马到县太爷跟前看了看，虽说没摔坏，可也是仪容不整、面带轻伤。这可怎么办好呢？ 最后还是县太爷想了个高招儿，县太爷跟亲兵商量说“我也骑不了马，又不能坐轿子去，大帅召唤还不能不去，这么办，我坐尼了后边儿，咱来个一马双跨，尼了看行吗？” 传令的亲兵打心眼里是一百二十个不乐意，可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一咬牙一跺脚说“行！县尊，就这么办吧！您可坐稳了，再摔下去您可别怪我。” 县官儿说“不能！不能！” 这一马双跨，县官儿得坐到传令的亲兵前边儿，这样儿才安全。可是这个亲兵先上马了，县太爷不懂这一马双跨的门道儿，由衙役帮着又把县太爷扶上了马，这县太爷可就做到了马屁股上了！ 亲兵回头一看，说“县尊，您可坐好了，这马一跑开了，把您再颠下去就麻烦了。 县官儿说“要不拿绳子把我跟您捆一块儿？” 这个亲兵也没这样儿骑过，当时也没细寻思，就说“那就委屈县尊了。” 衙役找来了绳子，把县太爷和亲兵就绑到一块儿了。这个亲兵也是一时糊涂，你会骑马，这个县官儿他不会骑马呀！他是个文官，骑马的要领一点儿不懂，这回跟当兵的捆到了一块儿，把这个当兵的也耽误了。 这匹马是战马呀，从来都是一个人骑着，没驼过俩人呀。越跑这匹马觉得越不对劲儿。马也在心里琢磨，原来我跑着没这么费劲儿呀，这回怎么我屁股上往下坠呐？这马就有点儿不服气，四个蹄子一撅哒，还没跑出多远呐，县官儿就带着亲兵滚到马下边儿去了。 这回热闹了，俩人捆到一块儿，战马觉着不对劲儿，停住了回头一看，这是个嘛玩意儿呢？怎么出来俩脑袋呢？上边儿一个哼哼，下边儿一个哎哟，这个是我的主人，那个是谁呢？ 亲兵带着县官儿走了，衙役们不放心，站在县衙门跟前儿没敢回去，就见这匹马没跑出多远呢，县太爷就把亲兵从马上带着滚到了地上，一帮衙役撒丫子就跑过来了。 先得解开绳子呀！当初怕绳子捆的不结实，这回发现捆得是太结实了，好不容易才把绳子解开，把亲兵和县官儿都扶起来了。 县太爷感叹“唉！一处不到一处迷，看来今后我还得学会骑马才行，不然摔不起呀！” 亲兵说“县尊，你摔得起我也陪不起呀！咱还是想想怎么去小站吧！” 衙役说“老爷，要不我给您去大户人家借辆车吧？” 县官儿说“借嘛车呀？” 衙役说“有那个太太小姐上街坐的那个马车，老爷您看行吗？” 县太爷说“摔不下来吗？” 衙役说“老爷，有个车厢呐，您想摔也摔不下来。” 县官儿说“胡说！你才想摔下来呢！我都摔两回了！”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八十九‍‍小县官惊惧冒冷汗‍狗不理准备进军营 衙役跑着去给县官儿借马车，好不容易才借着。那时候天津没几户有钱的人家，这个衙役还真不错，给借来了。县太爷整肃衣冠上了马车，车夫挥鞭打马，跟着亲兵离开了天津县城，出南门就直奔小站。 虽说耽误了一阵子，但是好歹算是借了一辆马车，终于到了小站新军大营的辕门。有亲兵带路，马车到了袁世凯的府门，亲兵进府见了袁世凯打千禀报“大帅，天津县到了，在府门外等候召见。” 袁世凯说“怎么去了这么半天呀？” 亲兵说“回禀大帅，天津县不会骑马，现去借的马车，所以耽误了功夫。” 袁世凯说“叫他进来吧！” 亲兵说“嗻！走出府门高喊一声“大帅有令，天津县报门觐见！” 那时候是大清朝，规矩多，官儿大一级压死人。天津县不过是个芝麻粒儿大的小官儿，袁世凯是一方大员，新军统帅，天津县见大帅，你得报名而进。 就见天津县把马蹄袖儿打下来，低眉顺眼，眼睛看着脚前三尺，高声报名“下官，天津县房诗雨，奉命参见大帅，静候宣召！” 这是规矩，清朝的官员，无论是武将还是文官，都有个马蹄形状的袖口。平时是往上卷起来的，见上级的时候必须把马蹄袖儿打下来。 为什么要有个马蹄袖儿呢？因为清兵入关之前自诩是马背上的民族，官员袖口儿是马蹄袖儿，寓意是不要忘本。 见上级乃至见皇上的时候，不准抬头直视。你要是昂首挺胸的进去，坏啦！你有刺王杀驾的嫌疑。怎么这么说呢？你站直了身子抬起头目视前方，上级高官或者是皇上的情况你就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要是想刺王杀驾不就方便了吗？ 让你低眉顺眼觐见，就是不给你创造刺王杀驾的机会。嘛叫低眉顺眼？把你的眉毛向下，眼睛自然就看着地上，你再怎么心高气傲，也就展示不出来了。这就是官场的威严，先杀杀你的锐气。 天津县觐见袁世凯，袁世凯要是不说让他进屋，天津县就得一直这副模样儿的站在那儿等着。 好在天津县是袁世凯召唤来的，袁世凯说“让他进来吧！”这时候亲兵高喊“大帅有令，天津县报名觐见！” 天津县进屋上前，单膝前跨半步，打千报号“下官天津县知县房诗雨参见大帅！” 袁世凯吩咐“天津县，请入座看茶。” 天津县躬身双手抱拳施礼说“谢大帅！”然后在客厅的侧座上用半个屁股坐在椅子边儿上，亲兵端上来盖碗儿茶放在茶几上。 这也是规矩，在上级面前入座，不能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下了，那就是失仪之罪。你把应该对上峰的尊敬扔了，丢失了仪态，这就是罪过！ 给你放那儿的盖碗儿茶也不是让你喝的，那就是摆个样子。只要是上峰觉得事情说完了，把盖碗儿茶一端起来喝茶，这就是告诉你，你该走了。这叫端茶送客！ 袁世凯看着天津县说“天津县，贵县是文官，本来不归我新军大营管辖，这次大老远的劳动贵县来我这小站大营，是有件事儿要麻烦贵县。” 天津县说“大帅有事尽管吩咐，下官一体遵办，不敢懈怠。大帅尼了太客气了，请大帅吩咐！” 袁世凯说“你天津县南门外有条东大街，这条街上有个德聚号包子铺？” 天津县恭恭敬敬的回答“是！正如大帅所说，东大街确实有个德聚号包子铺。” 袁世凯说“包子铺的掌柜的叫嘛名字呀？” 就这一句话，天津县脑门儿上就冒汗了！为嘛呢？他是天津县的知县，老百姓的父母官。天津县本来就是个不大的县城，人口也不多，身为父母官，乃民之父母。你这个当爹妈的连自己孩子姓嘛叫嘛都说不上来，你这叫失察！ 虽然说是武官不办文案，可是这袁世凯要是给你参上一本，轻点儿说丢官罢职，重点说你就得发配边疆。您说这县官能不冒汗吗？ 袁世凯一看这个县官脸上是变颜变色的，就知道这个县官是回答不上来了。 袁世凯说“天津县！” 县官赶紧回答“下官在！” 袁世凯说“看这意思，你是回答不上来了吧？” 一听这话，县官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躬身告罪说“回大帅，天津建县时间不长，下官也是刚刚到任。德聚号在天津县城之外，包子铺的情况容下官查询清楚。再来向大帅专程禀报。” 袁世凯说“天津县，你十年寒窗，放个县官也不容易。你治下的德聚号包子铺早已经名声在外了，作为一县的父母官却浑然不知。我要是参你一个浑浑噩噩、民事失察，不算冤枉你吧？” 县官房诗雨一听袁世凯这话，心里边砰的一声，脑子里嗡的一声，当厅跪倒咕咚一声，说“下官该死！大帅恕罪！下官一定痛改前非，回去以后，下官一定把天津县的子民情况摸清查透、熟记在心！” 袁世凯说“起来吧，起来吧，别跪着啦！我们当兵吃粮，保家卫国，地方上的事情本不该我插手。但是老百姓有句俗话说得好，干嘛吆喝嘛。这是我随便问你一句，这要是太后老佛爷问你天津老百姓的事儿，你也像今天这样坑哧瘪肚的回答不上来，你这就是欺君之罪，脖子上吃饭的家伙什儿可就得挪个地方了。” 袁世凯说这话还真不是吓唬他。当官理政，到不是说老百姓家里的油盐酱醋你都得清楚。但是像德聚号这样的商家，你都说不清道不明，说你是欺君罔上还真就是一点儿都不冤枉！ 袁世凯一看。天津县跪在地上体似筛糠、小脸儿刷白，还真挺可怜他的。说“天津县，我这是好话，给你提个醒。今天招呼你过来，是要告诉你一声，慈禧太后老佛爷不日就要到我这新军大营，到时候你天津县就得随军伺候着。万一再出现今天这个场面，你可真就得脑袋搬家了！” 房诗雨刚站起来，咕咚又跪下了，嘴里边儿说着“谢大帅恩典！您点拨下官的话，下官一定牢记在心。大帅的恩典下官没齿难忘！” 袁世凯说“行了行了！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我问问你。为嘛我今天问你德聚号呢？” 房诗雨脑瓜子一转说“回大帅，下官以为，大帅今天提到了德聚号，是不是跟慈禧太后老佛爷要来新军大营这件事情有关呢？” 袁世凯说“你还别说，你这书还没白唸，官儿也没白当。今天你回去以后，通知德聚号掌柜的狗不理，今天晚上把所有蒸包子的材料准备妥当，明天早晨你把狗不理给我送到新军大营，准备着伺候慈禧太后老佛爷！” 房诗雨一听，慈禧太后要驾临天津，这个差事要是出了半点儿纰漏，这条小命儿就交待了！当时不敢怠慢，见袁世凯一端盖碗儿茶，立马告退。出了新军大营，小马车一溜烟儿的跑回了天津，没敢回县衙门，直接就到了天津县南门外东大街的德聚号包子铺，下了马车推门走进了德聚号，房诗雨要看看这个狗不理是哪路的神仙，竟然能把这小小的包子蒸进了袁世凯的新军大营，还要伺候慈禧老佛爷，这是个嘛样儿的人物呢？ 袁世凯到德聚号来吃包子，狗不理并不知道。因为他这包子，袁世凯把天津县的县太爷传到了新军大营，狗不理就更不知道了。狗不理的心思，就是要干好一个小小的包子铺，把日子过的好点儿。在东大街开了这德聚号，也不过是个屁股大点儿的地方。小本经营也雇不起伙计，只能自己多辛苦点儿。好在年轻力壮，不怕吃苦。生意呢，还真就一天比一天好。 今天下午人不太多，过了午饭快到晚饭的时候，狗不理正在殿堂里忙着呢，就见门一开走进了一个人来。就见来人顶戴花翎身穿官袍，狗不理就知道，这不是衙役，最起码也得是知县。小小的包子铺，官老爷光临，说实在话，真把狗不理吓了一跳。心说这位县太爷上我这小小的包子铺干嘛来了？大清朝的规矩多，老百姓的胆子小，民见官必须要下跪，这点狗不理是懂得的。赶紧从灶房跑出来。跪地下给房诗雨磕头说“小民高贵友给老爷磕头了！” 房诗雨一听明白了，这家伙叫高贵友。那么这个高贵友是不是狗不理呢？这还真得问清楚。当时一屁股坐到了德聚号的长条板凳上，说“起来吧！我问问你，这个德聚号是谁开的呀？” 狗不理说“回老爷的话，德聚号就是小人开的。” 房诗雨说“这么说你就是狗不理了？” 狗不理说“小民叫高贵友，狗不理是大伙儿给我起的外号。” 房诗雨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老爷呢？” 狗不理说“回老爷话，要是衙门里的差爷，帽子后边是干净的。老爷的帽子是插着野鸡屁股上的毛儿的。” 房诗雨心说，我这脑袋上天天顶着野鸡屁股上的毛儿？有心训斥几句，又怕得罪了狗不理，给自己找麻烦。万一狗不理进了袁世凯的新军大营，把慈禧太后老佛爷伺候好了，我不也跟着沾光吗？想到这儿把这狗脸换成了猫脸，乐呵呵的问道“高贵友呀，别跪着啦，你站起来说话。你这包子铺开了几年啦？” 狗不理站起身来说“谢老爷恩典！我这德聚号开了刚刚两年。” 房诗雨说“才开了两年呀？都夸你这包子好吃，老爷我刚从小站新军大营回来，给你传个话。袁世凯袁大帅让我告诉你，今天把蒸包子的食材都准备好了，明天一早我到这儿来接你，跟老爷我上小站新军大营。听明白了吗？” 狗不理说“老爷，尼了说的我都听清楚了，可是我不知道尼了说的这个‘食材’都是嘛玩意儿？” 房诗雨说“食材就是你蒸包子用的东西，明天都得带着。” 狗不理说“老爷，蒸包子不过就是猪肉、白面、葱姜蒜，新军大营里不会缺这些东西吧？咱还带着吗？” 房诗雨一想可也是，就说“猪肉、白面、葱姜蒜，新军大营里不会缺这些东西。可是你蒸包子就是用这些东西吗？你没用别的嘛玩意儿吗？” 狗不理说“老爷，没用别的玩意儿，就是猪肉、白面、葱姜蒜，跟您家里蒸包子一样。” 房诗雨摇了摇头说道“不能吧？要是没点儿外人不知道的东西，你这德聚号儿的包子怎么就会把袁大帅都惊动了呢？” 狗不理说“老爷，真没别的外人不知道的东西。不过就是小民用心，发面用的是好白面，猪肉用的是好猪肉，葱姜蒜都是在集市上现买的新鲜葱姜蒜，所以蒸出来的包子就好吃。” 房诗雨说“不对！不对！要按照你说的，老爷家蒸的包子难道不是好白面，不是好猪肉，不是新鲜的葱姜蒜吗？怎么没见老百姓夸老爷家的包子好吃呢？” 狗不理说“老爷，尼了家的包子不是不好吃，是别人吃不着。尼了要是在县衙门开个包子铺卖包子，肯定比小民的包子铺出名。” 房诗雨说“行啦，我也不跟你废话了，老爷我也不能把县衙门改成包子铺卖包子。不过，大帅都夸你的包子好吃，你这儿还有现成的包子吗？老爷我想尝尝。” 狗不理说“老爷，我这德聚号的包子从来没有剩下的。你了要是能等着，我給尼了现蒸一锅包子。” 房诗雨说“那就别费事了，明天我接你上小站，我上新军大营吃包子吧！” 狗不理说“老爷，到新军大营尼了也得等着。” 房诗雨说“怎么到了新军大营我还得等着呢？” 狗不理说“老爷，现发面、现剁馅儿，葱姜蒜都得现去集上买，不都得耽误功夫吗？” 房诗雨一琢磨，对呀！要不大帅说让把食材都带上呢，这要是明天现发面、现剁馅儿，这不得耽误事儿吗？这要是袁大帅怪罪下来，我不是得吃不了兜着走吗？想到这儿对狗不理说“今天晚上把白面发好，把猪肉馅儿剁好，把葱姜蒜准备好，明天一早儿带上发好的白面，带上剁好了的猪肉馅儿，剥好了的葱姜蒜，跟老爷上小站的新军大营面见袁世凯袁大帅，别耽误事儿，耽误了事儿我要你的屁股开花！” 狗不理说“老爷，那得发多少面？剁多少馅儿？” 房诗雨说“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袁大帅没说，我也不知道，这么办，你就发一袋子白面，照一袋子面的意思剁猪肉馅儿，明天一早儿带着上小站。” 狗不理说“老爷，那还得带着发面的缸和装馅儿的盆。” 房诗雨说“都带着！连擀面棍儿，蒯馅儿的勺儿，除了蒸锅不带，别的一样儿别落下。你记住了吗？” 狗不理说“老爷，我记住了，都带着，一样不落！” 小说连载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九十‍‍县太爷准备卖包子‍狗不理不敢见大帅‍ 房诗雨离开了德聚号，上了马车回到了县衙，吩咐衙役再去借一辆马车，明天一早跟着上南门外东大街德聚号包子铺，接狗不理和发面、猪肉。 衙役遵令而行，不一会儿回来禀报，说马车借来了，明天一早两辆马车都到县衙门。 房诗雨回到后衙，见了夫人说“夫人，你准备准备，明天跟我去小站。” 夫人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问房诗雨“老爷，你这出去一整天，回来天都快黑了，进门来不问青红皂白，也不跟我说明白是有嘛事儿，就让我明天一早儿跟你上小站。这大老远的有嘛事儿还非得我跟你一块儿去？” 房诗雨说“唉！一言难尽呀！小站的新军大营袁世凯袁大帅，今天派亲兵过来给我传话，让我去一趟小站。你猜猜让我去小站有嘛事儿？” 夫人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哪儿知道袁大帅找你有嘛事儿！” 房诗雨说“你都想不到！好么，闹了归其袁大帅找我因为嘛？” 夫人说“因为嘛？” 房诗雨说“因为南门外东大街德聚号包子铺！” 夫人有点儿纳闷儿“这叫嘛事儿呢！大老远的把你折腾到小站，就为了吃包子？” 房诗雨说“不是袁大帅要吃包子，是为了给慈禧太后老佛爷蒸包子吃。” 夫人说“好么，皇宫里嘛好吃的没有，从天津卫往皇宫里送包子，到了北京不凉了吗？凉包子还能好吃吗？” 房诗雨说“不是往北京皇宫里送，是慈禧太后要上天津卫吃包子来。” 夫人说“这老佛爷也真是的，好么眼儿的大老远跑一趟天津卫，就为了吃包子！” 房诗雨说“你不知道，袁大帅指定要吃咱们天津卫南门外东大街德聚号的包子。” 夫人说“吃包子就吃包子呗，让我跟着上小站噶嘛去？” 房诗雨说“让你跟我上小站，咱俩好给狗不理打下手儿，跟他学学蒸包子呀！” 夫人听房诗雨说完，没答话只是伸出手来摸房诗雨的脑门儿。 房诗雨说“你摸我脑门儿噶嘛？” 夫人说“我摸摸你是不是发烧说胡话呢！” 房诗雨把夫人的手拿开说“你才发烧说胡话呢！” 夫人说“没发烧说胡话怎么说出来咱俩跟狗不理学蒸包子的话呢？这狗不理是谁呀？” 房诗雨说“狗不理就是德聚号掌柜的，咱俩就跟他学做包子去。” 夫人说“嘛玩意儿呀？蒸包子还用学呀？我没给你蒸过包子呀？” 房诗雨说“你是给我蒸过包子，可是你蒸那包子跟狗不理蒸那包子那能是一样的包子吗？” 夫人说“不都是发面包馅儿上锅蒸吗？有嘛不一样的？” 房诗雨说“给慈禧太后老佛爷吃的包子能跟咱俩吃的包子一样吗？这里边儿肯定有祖传的绝活儿！我刚才问狗不理了，这小子不跟我说实话，咬死了不吐口儿，所以我让你明天跟我一块儿上小站。在新军大营里蒸包子，他敢藏心眼儿吗？咱俩把狗不理的绝活儿学到手，我也不当这个鸡巴官儿了，咱俩蒸包子卖包子去！” 夫人说“房诗雨，你疯啦？放着县官儿不当，要卖包子去？你寻思嘛哪？” 房诗雨说“夫人你先别着急，先听我把话说完了。” 夫人说“你说！你说！我听你能说出嘛道理来。” 房诗雨说“你没听说过吗？自古伴君如伴虎，不定哪句话说不明白了，这脑袋就搬家了。今天我在袁大帅那儿，他问我德聚号的掌柜的叫嘛名字，我哪儿知道呀！” 夫人说“好么眼儿的问德聚号掌柜的名字噶嘛？” 房诗雨说“就为了扒哧扒哧我呗！我不是没回答上来吗？你猜袁大帅说的嘛？” 夫人说“袁大帅说嘛了？” 房诗雨说“袁大帅说了，天津县，你十年寒窗，放个县官也不容易。你治下的德聚号包子铺早已经名声在外了，作为一县的父母官却浑然不知。我要是参你一个浑浑噩噩、民事失查，不算冤枉你吧？夫人你听听，这个官儿是那么好当的吗？” 夫人说“就是没说出来包子铺掌柜的叫嘛名字，这就是浑浑噩噩、民事失察啦？” 房诗雨说“这还不算完呐！袁大帅还说，我们当兵吃粮，保家卫国。地方上的事情。本不该我插手。但是老百姓有句俗话说得好，干嘛吆喝嘛。这是我随便问你一句，这要是太后老佛爷问你天津老百姓的事儿，你也像今天这样坑哧瘪肚的回答不上来，你这就是欺君之罪，脖子上吃饭的家伙什儿可就得挪个地方了。” 夫人吃惊的说道“哟！这叫嘛事儿呀？问话答不上来，这就是欺君之罪？” 房诗雨说“你说说这个官儿还当个嘛劲儿？还不如会个手艺当个老百姓自在呐，至少不用担心掉脑袋呀！” 夫人说“理儿到是那么个理儿，可是你怎么会想起个卖包子来呢？” 房诗雨说“那还多亏狗不理提醒了我。狗不理说，老爷，尼了家的包子不是不好吃，是别人吃不着。尼了要是在县衙门开个包子铺卖包子，肯定比小民的包子铺出名。” 夫人说“扯淡！县衙门还能改包子铺？” 房诗雨说“县衙门不能改包子铺，可是说不定哪天我犯个嘛错儿，丢官罢职发配边疆，咱要是学会了蒸包子的绝活儿，不也能把日子过好了吗？” 夫人沉吟了半晌说道“好不容易熬到你外放个县官儿，怎么又要惦记着卖包子去了呢？” 房诗雨说“唉！这就叫有备无患，以防万一。再一说了，艺多不压身，多学一手绝活儿，多一条后路，这又不是让你上战场冲锋陷阵去。” 夫人说“到也是！我明天就跟你上小站，看看这个狗不理到底有嘛绝活儿！” 第二天天刚亮，两辆马车就到了天津县的后衙门口。房诗雨和夫人上了带厢的马车，后边一辆马车准备拉狗不理和发面缸、肉馅儿盆。 马车出了天津县南门，很快就到了东大街的德聚号包子铺。 狗不理昨天晚上忙到了半夜，今天早晨又起了个大早儿。来到德聚号掀开发面缸看了看，见白面已经发好了。猪肉馅儿昨晚已经搅拌好了，该带的东西昨天晚上就准备妥了。于是用一块油布把发面缸盖上，用绳子捆结实了。再用一块油布把肉馅儿盆的盆口盖严，用绳子扎紧。一切收拾好了，就听见德聚号门外有马车的声音，狗不理开门迎出了德聚号，房诗雨正好下车。 房诗雨看狗不理出来了，就笑呵呵的问道“高贵友呀，都准备好了吗？” 狗不理说“回老爷，都准备好了。尼了看一眼吗？” 房诗雨说“不看了，都搬到马车上吧！” 狗不理说“老爷，尼了让车把式搭把手儿，我一个人搬不上来！” 房诗雨说“不就是个和面缸吗？能有多沉？” 说着话房诗雨推开了德聚号的屋门一看，一口大号儿的陶土烧制的面缸在地上放着。 房诗雨过去两手搬了一下，面缸纹丝儿没动。房诗雨问狗不理“你发了多少面？” 狗不理说“按照老爷尼了昨天说的，发了一袋子白面。” 房诗雨疑惑的问道“一袋子面是多少？” 狗不理说“一袋子面是一百斤。” 房诗雨说“一百斤怎么这么会沉呢？” 狗不理说“还得用水呢，再加上这口大缸，这都是份量。” 房诗雨推开屋门招呼那两个车把式“你两个过来，帮忙把这口缸抬到车上去。” 两个车把式过来，和狗不理三个人，把发面缸抬到了车上。狗不理把肉馅儿盆端到了车上，带上其他需要的东西，房诗雨上了头一辆车，狗不理上了第二辆车，车把式吆喝着牲口，顺着南门外的土路一直遘奔小站。 一路上很顺利，到了新军大营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大营门前站岗的兵丁问清了房诗雨的来历，让他们等着，兵丁跑步向袁世凯报告，说“报告大帅，天津县带着一干人等求见大帅！” 袁世凯说“叫他们进来吧！” 兵丁放两辆马车进了新军大营，房诗雨来过一次，轻车熟路来到了大帅府的门前。 府门前亲兵正在等待房诗雨呢，见马车停下，房诗雨从马车上下来，就急不可耐的走过来说“我说县尊，尼了也真能沉得住气，这都嘛钟点儿了，大帅就等着尼了呢！好么，我还以为尼了是拿腿腿着来的呢！” 房诗雨歉意的说“拿腿腿着来我就废了！这车上装着东西，怕磕怕碰怕摔碎喽，不敢让马车跑快喽，路上有个坑洼鼓包儿的地界，就得加倍小心留神，万一这车上包包子的东西有个闪失，下官吃罪不起呀！” 亲兵不耐烦的说“行啦县尊，有苦尼了跟大帅说去。狗不理来了吗？大帅可等着急了！” 房诗雨说“来了！来了！那不在车上坐着呢嘛！劳烦军爷给通禀一声吧！” 亲兵说“等着！”说完话转身快步走进去了，很快亲兵又走出来对房诗雨说“县尊，大帅叫你进去！” 房诗雨赶忙打下马蹄袖……反正还是那一套大清朝的规矩，咱就不再细说了。房诗雨见了袁世凯，把如何如何亲自去德聚号找的狗不理，如何如何安排一切包包子的事宜，如何如何贪黑起早一路小心翼翼，所以来得晚点儿让大帅着急，添油加醋的禀报了一番。 袁世凯耐着性子听房诗雨说完，问房诗雨说“这么说你把狗不理请来啦？” 房诗雨说“是！就在外边儿等候大帅召见呢！” 袁世凯说“你怎么不把他领进来呢？” 房诗雨说“大帅没发话，下官不敢造次。” 袁世凯说“哎呀，天津县，你可真是的！快把他领进来，我看看这位民间高手儿！” 房诗雨赶忙答应了一声“嗻！”转身出了客厅走出了大帅府，一看狗不理正坐在马车上眯着两眼冲盹儿呢，赶紧上前招呼狗不理“哎哎哎！醒醒！醒醒！怎么还想眯一觉呀？” 狗不理睁开眼一看是县太爷招呼自己，赶紧下车说“老爷，昨晚上快半夜了才睡，今天又起个大早儿，路上颠得我快散架了，老爷尼了多担待！” 房诗雨说“赶快跟我进去吧，大帅要见你呢！” 狗不理说“老爷，我一个卖包子的，不敢见大帅。看见尼了我都哆嗦，这要是看见大帅，我还不得吓堆遂了呀？我不去！” 房诗雨说“你不去能行吗？大帅想要见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来到这新军大营，就由不得你了。别说是你，就是我来到这一亩三分地儿，也得规规矩矩的听大帅的吩咐。” 狗不理为难的说道“老爷，我就是一个草民百姓，从来就没经过官见过府，平常日子我都没几句话，尼了让我去见大帅，我也不会说话呀！我不去！” 房诗雨说“你不去？大帅说话那就是军令，你敢不听军令，大帅就敢枪毙你！” 狗不理一听吓坏了，对房诗雨说“老爷，我就以为是来给大帅蒸包子呢，没想到还得跟大帅见面呀！当初老爷尼了要是说还得跟大帅见面儿，说出大天我也不敢答应这事儿！” 房诗雨心里着急，在大帅府的跟前还不敢大声吵吵，只能低声跟狗不理商量“我说狗不理，老话儿说的好，既来之则安之，你都来了，那就得听大帅的吩咐。大帅让你撵狗你就得撵狗，大帅让你轰鸡你就得轰鸡。” 狗不理说“撵狗轰鸡我都行，见官儿说话这玩意儿我不灵。要不尼了让赶马车的去见大帅吧！” 房诗雨说“大帅要见的是你，没赶马车的嘛事儿！我跟你说狗不理，别说你一个小小老百姓，就是老爷我平常日子要想见大帅一面儿，那都是千难万难。你小子今天能见大帅一面儿，那是你的福气，知道不？你别不知道好歹呀！” 房诗雨跟狗不理在大帅府的门前磨嘴皮子，袁世凯不知道呀！袁世凯在会客厅里等着房诗雨带狗不理进来，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影儿，心里说这个天津县真是不会办差事，让他领个人进来，这么半天不见动静。怎么我要看看这个狗不理还这么费事儿吗？干脆，我也别在这儿傻老婆等苶汉子了，谁让狗不理的包子把我给拿捏住了呢，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吧！ 袁世凯到了大帅府的门口儿，本来是满心不高兴的，可是一看房诗雨和一个年轻人正斗嘴呢，袁世凯越听越有意思，最后把袁世凯给气乐了！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九十一‍‍巧舌如簧难劝狗不理‍夫人出面帮助解难题‍ 袁世凯躲在大门旁边儿，听房诗雨跟狗不理讲大道理。 狗不理不过是一个草民百姓，官场中的规矩他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至于官场中的利害关系跟他没关系，所以他也不关心，因此狗不理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坚决不去见袁世凯。 这下子可把房诗雨给急坏了、气坏了、难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狗不理这个一根筋，认准了死理儿不吐口，就是害怕见官，官儿越大他越害怕，越害怕就越不答应见袁世凯。 房诗雨即便是饱读诗书，拿眼前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卖包子的年轻人血招儿没有！房诗雨尽管心里边儿火冒三丈，牙根儿恨得八丈长，可是还不敢声张，他怕袁世凯听见呀！没办法，房诗雨只能是好言好语的开导狗不理。 房诗雨说“狗不理呀，我知道你害怕见官，你为嘛害怕见官呢？因为你听说过，凡是犯了事儿的，进了衙门没一个有好果子吃的，不是打板子，就是进监牢，所以你也害怕。可是你又没犯事儿，既不是杀人放火，又不是拦路劫财，更不是奸淫妇女，所以你不用害怕。” 狗不理低着个头，闷声闷气的说“老爷，我不是害怕，我又没干犯法的事情，我怕嘛？我就是来给大帅蒸包子的，我只管蒸包子，不管别的事儿！” 房诗雨说“你去见大帅，不是让你管别的事儿，不过就是大帅想见见你，见过了大帅，大帅要是高兴了，上人见喜，说不定能赏你银子呢！” 狗不理说“老爷，草民就是个受累的贱命，不敢盼望大帅的银子赏钱。能把包子钱赏给小人我就知足了。” 房诗雨说“我说狗不理呀狗不理，你真是个狗脑袋！你不想想你自己，你也得替老爷我想想吧？你说大帅让我召唤你进去，你死活就是不进去，大帅不能怪罪你，你是草民嘛！可是大帅他得怪罪我，万一说我办事不力，连叫个人都叫不进来，你说我这脸往哪儿搁？丢人现眼我都丢到大帅府了！” 狗不理说“老爷，你丢人现眼跟我有嘛关系？你是县太爷怕丢脸，我是个蒸包子的不怕丢脸。再一说了，我也没干丢脸的事儿呀！” 房诗雨哭笑不得的说“狗不理，你说我这个父母官儿好说歹说的，唾沫星子废了一箩筐，把我腮帮子都累得拉胯了，你怎么榆木疙瘩脑袋不进盐酱呢？” 狗不理说“老爷，我这脑袋就是个包子脑袋，要吃包子尼了找我，要见大帅尼了自己去吧！” 袁世凯正躲在门里边儿看热闹呢，忽然从马车里钻出一个女人来，跳下了马车冲着房诗雨就过来了，嘴里边儿还不闲着，直劲儿吵吵“老爷，还蒸不蒸包子了？我都快饿死了！” 袁世凯心里琢磨，嘿！今儿个真热闹，天津县还带个女人过来？这到挺好，马车藏娇！ 房诗雨听声回头一看，见是夫人出来了，心说真没眼力见儿，怎么就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来呢？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嘴里说出来就变了。 房诗雨说“夫人，我这儿正办公事儿呢！” 袁世凯听明白了，原来天津县把掌印夫人带到新军大营来了。可是这么老远的天津县费劲巴力的把夫人带到新军大营噶嘛来了呢？不会就为了吃包子来的吧？ 袁世凯正寻思呢，就听房诗雨的夫人说话了“嘛公事儿呀？别胡天儿了，你不就是劝狗不理见大帅去吗？这有嘛难的？” 袁世凯一听，哟呵！女子不让须眉？看看这个女人有嘛高招儿！ 房诗雨不知道袁世凯在大门里边正看戏呢，苦着个脸说“夫人，别跟着搅和了，我都劝不了，你就别添乱了！” 房诗雨这一说，夫人不乐意了，说“老爷，你别瞧不起人。你不是老显摆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吗？怎么着，今天这三寸不烂之舌折在小站了吧？” 把房诗雨气得，这不专门儿冒出来个打脸的吗?!房诗雨黑着个脸对夫人说“这是新军大营，不是在家里。没事儿瞎乱掺和嘛？回去！回去！回车上去！” 夫人哪儿受过这个呀？这可是在大庭广众面前，房诗雨一点儿面子也没给夫人留，夫人也没客气，说话的调门儿立马就涨上去了“老爷，你别办不明白事儿拿我撒气。我这儿好心好意的要帮你劝劝狗不理，你可到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坏人！”说着话把脸儿一扭对狗不理说“狗不理是吧？你听我的劝，就不去见大帅，看他有嘛本事！” 嘿！这可是火上浇油哇！狗不理也愣住了，没经过这个场面，不知道怎么办了！ 袁世凯躲在大厅门里，那是越看越觉得有意思。本来嘛，公事好办，家事难办。常言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个房诗雨正在那嘬瘪子呢，夫人从车上下来了，不但没帮房诗雨，反到将了房诗雨一军。这个台阶可有点高，那么方诗雨怎么下这个台阶呢？袁世凯到要看看这个结果。 房诗雨眼看这个台阶是下不来了，那眼角余光一扫，发现两个赶马车的把式在旁边儿抱着膀子看笑话，心里这份窝囊气就不打一处来。房诗雨冲着两个赶马车的把式说“你们俩别站在一边儿看热闹呀！帮着劝劝呀！” 前车那个把式说“老爷，尼了是县太爷，有尼了在场，没有解决不了的案子，尼了和夫人的事儿，我不敢瞎掺合！” 后边儿那个车把式说“老爷，断案子尼了是手拿把掐的，赶马车我俩是手拿把掐的。赶马车尼了找我们，蒸包子尼了找狗不理，别的事儿我们不乱掺合。” 房诗雨一听，得！这几个人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全都不掺合！ 夫人说“老爷，我们都不掺合了，就看尼了得了！” 房诗雨看夫人这个样子，听夫人这个话音儿，猛然间心里一动，他忽然明白了，夫人从马车上下来，绝对不会是为了火上浇油，肯定是要给我雪中送炭，我不能放着河水不洗船呀！ 房诗雨这回真猜对了。这位县太爷的夫人真是给自己的男人解围来的。 房诗雨从大帅府出来，和狗不理唇枪舌剑较劲儿的经过，夫人在马车上看的是清清楚楚，听的是明明白白。眼看着就要时过中午了，真要是把袁世凯给惹急了，那还真就是个事儿了！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夫人发现有人在大帅府的前厅里，躲在门旁边儿向外偷看。 县太爷的夫人想了，这会是谁呢？别忘了这可不是戏园子、杂耍场，谁都可以买票进来。这是袁世凯的大帅府呀！在袁世凯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敢躲在前厅偷偷的观看，守门的兵丁也不闻不问，这个人能会是谁？不用说这肯定会是袁世凯，也只能是袁世凯。 夫人想，袁大帅都出来了，我也别在马车里看热闹了，我得给自己的爷们儿解围去！所以夫人才会在最热闹的时候，从马车上下来露面儿。 房诗雨明白过来了，知道夫人肯定是想好了主意才下的马车，也就故意说道“夫人，我碰上了狗不理，这就等于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我真的是没办法了！” 夫人说“要叫我说呀，老爷你还是唸书唸的把脑子唸死了！这件事儿你是解决不了了，可是有人能解决。” 房诗雨说“下官已经束手无策了，还有谁能有突围的妙计呀？” 夫人说“老爷，你不行了吧？这事儿得请大帅出来。” 房诗雨听夫人这句话，猛然间心里顿觉豁然开朗，眼前阳光灿烂！自己感叹，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件事情的死扣儿是袁大帅系上的，是袁大帅要召见狗不理，狗不理害怕见官，那就只能是由袁大帅出面才能解决。可是请袁大帅出来这句话绝对不能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那在大清的官场上是以下犯上，大不敬！摘掉你的顶戴花翎是分分钟的事情。但是由夫人出面把这句话说出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好聪明的女人！ 当下房诗雨佯装恼怒的呵斥夫人说“胡闹！袁大帅乃是军中统帅，怎们可以轻易的屈尊出面，那岂不是有损大帅的英名和威望吗？” 夫人说“老爷，你以为袁大帅会和你一样吗？人家袁大帅能够统帅千军万马，胸怀容得下大清的河山，这一生当中是能够成就大业的人，那必定是礼贤下士、虚怀若谷。说不定袁大帅早已经出来多时了，正在一边儿看你是如何处置这件事呢！” 袁世凯一听，得啦，我也别在这儿藏着了，再不出屋就不好看了！ 袁世凯走出大帅府，朗声说道“好厉害的天津县内眷，一句话让我无言以对，把我袁大帅捧得高高的，你可别松手把我摔下来呀！” 袁世凯现身，大帅府的台阶前呼啦啦跪倒了一群人。 房诗雨说“下官无能，让大帅久等了，请大帅责罚！” 夫人说“小女子拜见大帅，您也别光是责罚房诗雨，小女子出言不敬，请大帅一体处置！” 狗不理一看这就是袁世凯，真是吓得够呛，哆嗦着说道“小民高贵友给袁大帅叩头，尼了可别杀我，留着我给尼了蒸包子吧！” 狗不理这句话把袁世凯说的哈哈大笑，说“都给我起来吧！责罚谁呀？狗不理，上回我去到你的包子铺吃包子，你就忙得顾不上理我。这回来到我的新军大营，你还想不理我吗？” 吓得狗不理紧着给袁世凯作揖，嘴里说着“理！理！大帅不是说了吗，我叫狗不理，我要不理大帅，我不就成了狗了吗？” 袁世凯又是一阵大笑，说“天津县，你今天要不是带着夫人来我的大营，你这顶戴花翎恐怕就戴不稳了！你这位夫人，女中豪杰呀！” 房诗雨说“大帅说得是，这头发虽然长，见识可并不比男人短。能得到大帅的褒奖，也是贱内此生的造化！” 袁世凯说“你怎么忽然想起带着內眷到我的大营来了呢？” 房诗雨灵机一动随口应答“下官想着狗不理来大营蒸包子，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如果带别人来帮忙，深恐大帅责怪未经允许，私带闲杂人等深入军事重地。所以下官带着拙荆来，是给狗不理帮厨，伺候大帅来了。” 袁世凯说“嗯，来的好！来的好！今天的包子一定更好吃！” 房诗雨说“谢大帅！” 袁世凯指着马车上的缸和盆问狗不理“这车上的都是嘛玩意儿呀？” 狗不理说“回大帅，这个是发面的缸，那个是装肉馅儿的盆，还有就是包包子的家伙什。” 袁世凯说“这么大一口缸，这得发多少面？” 房诗雨说“大帅，下官想大帅一向爱兵如弟兄，肯定得和您身边儿的将士共同品尝狗不理的包子，所以让狗不理连夜发了一百斤面，可以剩下，不能不够。” 袁世凯说“还真是不够吃的，我这新军大营几十万人马，你这一百斤面，这不是勾大伙儿的馋虫呢吗?!” 房诗雨说“啊?!下官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呀?!” 看着房诗雨吃惊的样子，袁世凯又一次放声大笑，随着袁世凯的笑声，一天风云散，包子进蒸笼。 包包子的时候袁世凯也在旁边看着，房诗雨让夫人帮忙擀包子皮儿，狗不理动手包包子。两个人配合的非常默契，好像是多年的搭档似的。‍ 尤其狗不理包包子的手艺，堪称天下一绝。就见狗不理把包子皮儿托在左手上，右手用一把小勺儿，把包子馅儿放在包子皮儿的中间，这都会干。下边儿就是手艺了，狗不理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包子皮儿的外沿，就见拇指食指配合捻着包子皮儿，左手配合着缓慢的转动包子皮儿，在狗不理的手下出现了均匀的包子褶儿，包子收口的时候，在包子的上头出现了一个圆圆的花心儿，包子褶儿就好像是白色的菊花花瓣儿，向外伸展开来形成了包子，更为漂亮的是，每个包子捏出来的都是十八道褶儿，不多也不少，一盘包子蒸熟了端到你的面前，犹如满盘白菊盛开，犹如银镶玉砌的食雕艺术品，让你不忍心吃掉包子。 大蒸笼，熊熊火，热气蒸腾，欢声笑语，那天大帅府的餐桌上没有其他的菜肴，一色的狗不理包子。房诗雨和大帅府的师爷、亲兵、护卫、兵丁亲亲热热围坐一起，满桌子不断溜儿的吵吵“真香！好吃！太过瘾了！今天过年啦！……” 袁世凯没吃包子，他要等着最后陪着狗不理和房诗雨的夫人一块儿吃。听着大家对狗不理包子的真心夸赞，看着大家吃的开心高兴，袁世凯心里托底了，给慈禧太后老佛爷献上一桌包子宴，老佛爷肯定喜欢！ 功臣呀！这狗不理就是我的福星！福星高照，万事亨通，有功之人，不可轻慢。房诗雨这个知县，也是个聪慧之人，这样的聪明人，应该为我所用才对！‍‍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九十二‍‍军营中结拜盟兄弟‍小县官参透内中情 ‍ 袁世凯为嘛没吃狗不理包子呢？有人会说，他不是跟师爷上天津卫吃过了吗！还有人说，袁世凯是小站新军的大帅，他不可能跟这些下属一块儿吃饭。 这尼了可都想错了。狗不理包子袁世凯是到天津吃过了，这不假。可是吃过了就不能再吃了吗？ 至于袁世凯身为新军大帅，不可能跟下属一块儿吃饭，这尼了就更错了！袁世凯在大清朝来说，也是属于维新派的人物。就从他在小站练兵，成立新军大营，购买枪炮子弹，积极扩充军备来看，袁世凯的思维就和维新派是站在一起的。跟下属打成一片，是战场上同心协力的最基本基础，这点袁世凯要是不明白，他这个新军的大帅就白当了！ 那么袁世凯为什么没跟这些亲近的身边下属一块儿吃狗不理包子呢？因为袁世凯要等两个人一块儿吃！等谁呀？等在厨房包包子和蒸包子的狗不理高贵友和房诗雨的夫人。 袁世凯身为小站新军的大帅，为什么非要等狗不理和天津县的县长夫人一块吃饭呢？因为袁世凯要陪这俩人一块儿吃饭。 有人又该说了，这不可能呀！袁世凯是谁呀？那是统帅新军的大帅，按现在的话来说，那叫总司令。在当年的大清朝来说，那叫做一方大员。嘛叫一方大员？那袁世凯手握生杀欲夺的大权，可以自己做主掌握行军打仗的战事决策。 别看他离北京那么近，天津北京也就二百四十多里地儿，但是袁世凯军权在手，将在外君命可以不受。 嘛意思呢？真要是发生战事打起仗来，袁世凯就可以决定这仗该怎么打？是攻是守是撤退，袁世凯就可以说了算，可以不等皇上的圣旨，自己做主。 袁世凯这么一个手握大权的军队统帅。怎么可能会专程等着陪一个包子铺掌柜的，和一个小小的天津县知县夫人，亲自陪这么两个人吃饭呢？ 跟尼了说，这就是袁世凯精明之处。袁世凯为嘛把狗不理接到新军大营？他为的是准备迎接慈禧太后到天津视察新军大营。慈禧到天津小站，袁世凯必须把迎接圣驾的事儿整明白喽，那这顿包子宴就得好好的动动心思了。 师爷提议，请慈禧太后吃狗不理包子，这才有了袁世凯到天津卫南市东大街德聚号吃狗不理包子，也才有了袁世凯责令天津知县房诗雨，把狗不理接到小站新军大营。 让袁世凯高兴的是，这次不但接来了狗不理高贵友，还发现了一个聪明的女人，就是房诗雨的夫人。 不但发现了房诗雨的夫人，而且还从房诗雨在大帅府门前和狗不理打嘴仗，看清了、看透了房诗雨是个大智若愚、满肚子计谋的官员。 尼了认为房诗雨在大帅府门前和狗不理打嘴仗是噶嘛呐？那是房诗雨聪明不外露的过人之处！ 尼了想想，袁世凯让房诗雨招呼狗不理，狗不理抱定了我就是蒸包子不见大帅的想法，房诗雨对狗不理打不得、骂不得、还得罪不得！怎么办呢？ 房诗雨就故意和狗不理争吵不休，就知道袁世凯久等不见房诗雨进大帅府复命，必然会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再引出了夫人下马车，由夫人说出房诗雨想说又不能说、不敢说的话，让袁世凯狗咬刺猬没处下嘴，既不能处罚房诗雨，也不能责罚狗不理，更不能责怪房诗雨的夫人，很巧妙的化解了这道难题。 袁世凯是嘛人？那可不是一介武夫，乃是聪明绝顶的人中龙凤！通过狗不理进大营，进一步了解了房诗雨，还发现了房诗雨的夫人这个聪慧的女人，这是袁世凯意外的收获。 袁世凯小站练兵，建立起新军大营，那是袁世凯实现自己勃勃雄心的基础。袁世凯要借助大清朝的力量，建立起一支听命于自己的武装，快速的实现军队武器装备更新换代，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今后无论是维新派还是保皇派，袁世凯要自成一派，就要拥有上能震慑朝野，下能傲视各路地方武装的部队。要想实现自己的目标，就必须广揽人才，礼贤下士，招兵买马，以图进取。 既然房诗雨夫妻二人都有过人之处，狗不理的包子更有自己的独门绝活儿，这样的人才就不能放过，袁世凯要把房诗雨夫妻延揽到自己的身旁，为自己所用。要把狗不理当作一杆枪，射中慈禧太后的命门，让这小小的包子发挥美食的威力，在现阶段牵着慈禧太后的鼻子走，为自己在大清王朝的皇室内外，谋求利益最大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就是袁世凯让房诗雨陪着众人吃包子，而自己要专门儿等着陪狗不理和房诗雨的夫人吃包子的原因。 做饭的吃在众人后，当狗不理和房诗雨走进小餐厅吃饭的时候，竟然发现袁世凯在餐桌旁坐着的时候，俩人的脚步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自然的露出了迟疑。 袁世凯站起身来招呼狗不理和房诗雨的夫人说“做饭辛苦了，吃饭在最后，谁知盘中餐，厨师最辛苦呀！来来来，我为了等你们俩人，一直馋到了现在，终于可以一饱口福了。入座入座，老百姓讲话了，站挈难答兑呀！” 狗不理可没经过这个场面，傻傻的站着手足无措不知道放哪儿好了。到是房诗雨的夫人，终归是天津知县的夫人，官场的迎来送往到也时有参与，当时略一犹豫，还是恢复了自然的神态说道“大帅尼了太客气了！小女子和高掌柜担当不起呀！尼了是新军大帅，身子骨金贵，怎么也跟我们一样最后用餐呢？统军大帅尼了可是大清朝的一品大员，跟我们平头百姓小小草民平起平坐，大帅，依照大清律，这不大合规矩吧？” 袁世凯说“房夫人，你说的那是官话，道理虽然不错，但是用差了地方。如果是在官场上，这个规矩绝对不能差，但是今天咱们是在自家的饭桌上，只有你我和高掌柜三个人，既没有大帅，咱都是草民，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有何不可呀？” 房诗雨的夫人说“大帅说的也是个道理，可是尼了想过没有，房诗雨是天津县的知县，小女子是房诗雨的内人，即便是没有外人在场，终归是男女有别。古语云，男女授受不亲，您一个堂堂的新军大帅，和一个下属的内眷坐在一起用餐，您觉着好吗？” 袁世凯说“当然好啦！房夫人还有一点没说，本帅来替你补上。你刚才说男女授受不亲，那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当然要避嫌。但是今天在场还有狗不理高掌柜，这就不怕外人说三道四。房夫人说，你是我老袁的下属内眷，这就说差了。我是武将，房诗雨是文官，我和天津知县并非是从属关系，没有上下级别之分。今天我们三个人是朋友相聚而已，不要有那么多的顾忌，平平常常最好！” 房诗雨的夫人说“大帅放下身份和我们这些小小老百姓做朋友，我和高掌柜能高攀得上吗？” 袁世凯说“要是依照房夫人的说法，高掌柜身怀绝技，房夫人女中诸葛，本帅也怕高攀不起，那这个朋友岂不是做不成了吗？” 房诗雨的夫人把脸转向了狗不理说“高掌柜，尼了说说咱们能和袁大帅做朋友吗？” 狗不理张口结舌的说道“那还了得！那还了得！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袁世凯说“你俩看看，放着热腾腾的包子吃不到嘴里，到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揪扯起来，真没有必要。入座吃饭吧，本帅还有事情要请二位帮忙呢！” 房诗雨的夫人说“大帅，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袁世凯说“随便就好！随便就好！” 狗不理和房夫人入座，袁世凯说“老袁这里准备了上好的花雕，二位不来点儿吗？” 房诗雨的夫人说“大帅，吃包子吧，酒就免了。我是真饿了，高掌柜的包子我可是头一回吃，我得先尝尝！” 狗不理说“我就不吃包子了，我先吃菜。” 房诗雨的夫人伸出筷子，夹了一个包子，慢慢的送进嘴边，张开玉米银牙，轻轻的咬了一口，一股香味儿荡漾开来，那说不清的诱惑让房诗雨的夫人忘记了矜持，迫不及待的把包子送进嘴里，筷子已经夹起了第二个包子，嘴里含混不清的夸赞“大帅，真香！” 袁世凯说“房夫人，是包子真香呀？还是大帅真香呀？” 房诗雨的夫人只顾着吃包子，说话就未免没能字斟句酌。让袁世凯捉住了语病，不免俏脸涌起红晕，斜睨起一对杏目，用手捂着嘴说道“大帅，你真坏！”说话间不留意，筷子松开了，包子就掉落在桌子上。 袁世凯说“房夫人，掉出来了，包子！” 房诗雨的夫人满面通红的嗔怪着说“大帅，不带这样的，净挑我的毛病！” 袁世凯笑着说“敢挑毛病的都不是外人，不然谁会愿意得罪人呢？诶，高掌柜，你说是不是？” 狗不理夹了一筷子松鼠鱼正要往嘴里送，冷不防袁世凯话锋一转，狗不理猝不及防，筷子夹着松鼠鱼，往嘴里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把房夫人逗得噗嗤一笑，气氛瞬间就融洽了许多。 狗不理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帅，我这鱼……” 袁世凯说“先吃鱼，后说话，随便就好！” 房诗雨的夫人说“高掌柜，我蒸包子也是老手儿了，可是尼了这包子真是让我干拜下风。尼了收我当个徒弟吧？” 狗不理吓得差点儿把松鼠鱼吐出来！赶紧嚼了两口把松鼠鱼咽下去，紧张的说道“夫人，尼了别拿我开涮了！这玩意儿不用学，一看就会。收徒弟？尼了是县太爷的掌印夫人，收尼了当徒弟？老虎拉车，谁敢（赶）呐！” 袁世凯笑了，说“高掌柜，你不是不能说，就看跟谁说话了，俏皮话张口就来，你怎么就不敢见我呢？” 狗不理说“大帅，尼了是大官儿，我是草民，尼了让我三更死，我就活不到五更天。我就怕见当官儿的，躲还来不及呢，还能往尼了跟前儿凑合？” 袁世凯说“别怕他们，从今天起，你高掌柜就是我袁世凯的兄弟，谁敢欺负你，交给天津县把他打板子！” 房诗雨的夫人说“行啦，大帅说的，我告诉我们那口子，袁大帅的兄弟开的德聚号包子铺，看谁敢来捣乱！” 狗不理说“没人来捣乱，我一个卖包子的，还真拿自己当大帅的兄弟呀？” 袁世凯说“我可不是跟你俩闹着玩儿，你高掌柜就是我兄弟，天津县房诗雨就是我兄弟，房夫人就是我弟妹，这事儿我是当真的，你们别不当回事儿！” 房诗雨夫人说“大帅，君子说话驷马难追，从现在起你可就是我们仨人的大哥了？“ 袁世凯认真的说“当然了！” 房诗雨的夫人说“空口无凭，大帅大哥，咱们是不是也得歃血为盟呀？” 袁世凯说“就这么定啦！这些日子先忙大事儿，过后咱们上天津卫摆香案祝告天地，袁世凯、房诗雨、高贵友结为异性兄弟！” 房诗雨夫人说“大帅大哥，在小站定的事情，不用等到天津卫再办，挑日子不如撞日子，就是今天吧，行吗，大帅大哥！” 袁世凯说“行！弟妹说话了，没有不行的，我叫他们马上预备香案，咱们赶紧吃包子，然后拜天地！” 房诗雨夫人说“大帅大哥，你怎么要拜天地呢？再娶一房呀？” 袁世凯哈哈大笑说“少说了一个字儿，是祭拜天地，歃血为盟！” 袁世凯一句话，手下人一通紧忙，霎时间一切备妥，新军大营大家都高兴，可把一个人吓坏了！把谁吓坏了？天津县房诗雨！ 方诗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这变化也太快了！也太突然了！这也太让人出乎意料了！ 袁世凯要跟自己结拜为异性兄弟？这话是怎么说的呀？一个小小的知县，要和一方大员结拜为兄弟？这哪儿跟哪儿也不挨着呀?! 再一说了，袁世凯是什么人？那肚子里装着一百个心眼儿，除了心肝五脏全是花花肠子，身上粘上毛比猴儿都精，拔一根眼睫毛能当哨儿吹，转圈儿的盒子，空心儿的宝，他这一宝押的是嘛呢？ 眼看着慈禧太后老佛爷要到新军大营视察，在这么紧要的关口，袁世凯突然要在新军大营搞什么歃血为盟？方诗雨的小脑袋瓜瞬间就高速的运转起来。 袁世凯的新军是他的命脉所在，慈禧太后那就是袁世凯的后台老根儿。袁世凯要借着慈禧太后的支持壮大自己的力量，他这是要把狗不理的包子当做敲门砖，要敲开慈禧太后心中的一扇大门。 拽住狗不理，拉拢我房诗雨，利用我们两口子，在天津卫巩固住自己的地盘儿，袁世凯这如意算盘打得太精明了！‍‍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 ‍九十三‍‍盟兄弟有点儿不对等‍狗不理绝活儿蒸包子‍‍ 房诗雨寻思，这是在袁世凯的新军大营，稍有不慎就会引来杀身之祸，袁世凯想要自己的命，那就跟碾死个臭虫那么简单，自己身陷险地，万不可轻举妄动！ 袁世凯要结拜兄弟歃血为盟！嘛叫歃血为盟？就是在结拜的仪式中，为了表示弟兄同心同德，要喝血酒。参与结拜的人要把中指用刀割开个口子，把血滴在白酒中，然后共同喝下去，这就叫歃血为盟。后来觉得用刀割自己，还是不忍心。有聪明人就出了个主意，杀只鸡，用鸡血代替人血。其实都是个形式，别当真。嘛叫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谁信呐？他死了，你也跟着吗？糊弄人呢！ 袁大帅结拜兄弟，不能像青帮收徒弟似的，不用开香堂，就是这哥儿仨在关公神位前磕仨头，表示一下同心同德，然后把鸡血酒一喝，这就算齐活了。 袁世凯是老大，房诗雨是老二，狗不理是老三。尼了就看这三位，一个是统兵大帅，一个是七品知县，一个是卖包子的小掌柜，孙猴儿翻跟头，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愣会走到一块儿成了把兄弟了！ 房诗雨的夫人伺候这三位喝完了鸡血酒了，到了该睡觉的钟点儿了。现在房诗雨和狗不理的身份就跟原来不一样了，刚才还是县官儿和卖包子的，眨眼儿的功夫就变成了袁大帅的兄弟了。 既然是袁大帅的兄弟了，那待遇必然就上去了。大帅府有现成的客房，房诗雨两口子住一间，狗不理自己住一间。还有俩赶马车的呐？也跟着沾光，住进了大帅府的客房。 袁世凯安排妥了这几位，回到自己的卧房，越寻思今天这事儿越觉得得意，躺在床上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了，把他太太吓了一跳。 袁世凯的太太把袁世凯一扒拉说“你想嘛呐？神经病呀？大晚半晌儿的自己躺被窝儿里不好好睡觉，抽冷子咧嘴乐了，吓不吓人呀？又惦记哪个小骚货儿了？” 袁世凯说“你胡寻思嘛哪？我是想起来今天拜把子的事儿，心里高兴才乐的。” 袁世凯的太太一撇嘴说道“你看看你那俩磕头兄弟，一个知县，一个卖包子的，你也不嫌丢人！你说你吧，好歹算是当朝一品，真要拜把子你也得挑挑拣拣选对了人儿吧？贝子、贝勒、阿哥你找谁不行？找个知县也就罢了，好歹也还算是朝廷命官。你说你找了个卖包子的，我都替你丢人！” 袁世凯眼望着屋顶说“你懂嘛？老娘儿们儿家家的，头发长见识短！你别看不起卖包子的，想要把慈禧太后伺候好了，全都指望这个卖包子的呢！诶，你说实话，那包子好不好吃？” 袁世凯的太太说“好吃也不能顿顿吃包子！” 袁世凯说“不跟你废话，睡觉！” 袁世凯两口子睡觉了，房诗雨和夫人睡不着了！两个人两种心情，一个是兴奋、亢奋、振奋，另一个是忧心、堵心、闹心。 房诗雨的夫人兴奋了，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瞬间变成了袁大帅的把兄弟，能不兴奋吗？ 今后在这天津卫那不就是小脚踢球儿横划拉吗？袁大帅的兄弟，谁还敢小瞧咱？小心脏崩崩跳的跟敲鼓似的，能不亢奋吗？ 今后的仕途更顺溜儿了，步步高升，平步青云，升官发财那是指日可待，能不振奋吗？ 睡不着觉了，那就不睡，都说睁着俩眼做美梦，我还不信，这回我信了，睁着俩眼真能做美梦！继续！睁眼做梦！ 房诗雨想的可没夫人想的那么乐呵！他在心里翻腾了一万个理由，也找不出一个理由来证明，袁世凯这真不只是一个姿态而已。 和我一个小小的芝麻官儿拜把子结盟，他袁世凯图个嘛呢？找不出个答案来，这就不能让房诗雨不忧心！ 这两天慈禧太后要驾临天津卫，虽说是直奔小站新军大营，地方官照例是必须迎候老佛爷的圣驾。袁世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整了这么一出结拜盟兄弟的戏份儿，这究竟是一个往上爬的台阶呢？还是一个隐藏着危险的陷阱呢？房诗雨瞻前顾后、左思右想、上下斟酌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他能不堵心吗？ 一个没心没肺的夫人，再加上一个死拔犟眼子的倔驴狗不理，都得让房诗雨操心经管。夫人就是这么个脾气秉性，乐天派，天大的麻烦也不发愁。狗不理这个脾气更不好办，昨天是过来了，天亮了以后谁知道还会闹出嘛幺蛾子来，谁也不知道。您说房诗雨能不闹心吗？ 这趟小站来的，这个把兄弟拜的，窝心哟！ 都睡不着吗？不是！有睡得着觉的。谁呀？狗不理高贵友呀！ 狗不理没那么多的心思，既不惦记升官发财，也不担心皇上怪罪，袁世凯拽着他拜把子他也没当回事儿。包包子、蒸包子、卖包子，别的他都没往心里去。慈禧太后吃包子，狗不理也是照常那样包，就是玉皇大帝要想吃他的包子，该怎么包还怎么包。总不能老百姓吃猪肉馅儿的，给慈禧太后包珍珠翡翠和田玉馅儿的吧？你嚼得动我没法包！这就叫心无旁骛，嘛也不惦记，把包子包好了，对得起吃包子的人，这就行了！ 袁世凯和房诗雨、狗不理拜把子成了盟兄弟，还有一个人没睡好觉。谁呀？袁世凯的师爷呀！ 师爷一看，我出的主意，把狗不理请到了小站新军大营，把天津知县房诗雨和狗不理高贵友给成全了。袁大帅高兴了，桃园三结义，成了盟兄弟，我呢？把我扔一边儿了？ 你袁大帅也不够意思呀！要不是我给你举荐了狗不理包子，你袁大帅不还得为了给太后老佛爷吃嘛转腰子吗？我陪着你去到天津南市德聚号包子铺，我一个你袁大帅的幕僚师爷，为了你吃包子，辛辛苦苦的排队挨个儿买包子，两只手捧着荷叶让包子烫得呲牙咧嘴的，我容易吗？你袁大帅吃高兴了，给太后老佛爷的吃食解决了，天津县把狗不理也送过来了，可到好，你们仨成了哥们儿了，把我晒在一边儿了！就按照论功行赏我也得是头一号儿呀，怎么着尼了也得惦记惦记我吧？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呢？都说人情薄如纸，我这张纸就是那最薄的粉莲纸！唉！寄人篱下，这就是命！ 师爷一宿翻过来掉过去的折腾，心里边一百八十个不乐意！ 还有没有没睡着的呀？有哇！还有谁呀？尼了别忘了还有两个赶马车的呐！ 中国有句老话，宰相家奴七品官。嘛意思呢？这句话就是打狗你得看主人。要饭的带着狗，不但打狗，连要饭的一块儿打！打也白打，没人替要饭的说话。可是你这只狗要是皇上的宠物，你的狗命就值钱了。这只狗谁敢打？甭说打，你随便碰一下试试？那是皇上的狗，是你可以随便儿碰的吗？你这不是欺负狗，你这就是欺负皇上！这就是打狗看主人，奴以主贵，看你跟的主人是谁了。 俩赶马车的跟着房诗雨接狗不理，没想到上人见喜，袁大帅和县太爷、狗不理拜把子了，赶马车的身份也就跟着升格儿了。原来从天津卫出来的时候，琢磨着也就是像往常一样住大车店去了，没想到这回住的是袁大帅的贵宾客房！这俩赶马车的觉着这就是一步登天了！在家睡的是嘛玩意儿？土炕！睡土炕铺凉席儿，冬天也就是那么一床小薄棉被，钻进去浑身打哆嗦，不是被窝暖人，是人先得把被窝暖热乎喽，不然真睡不着呀！ 今天这是睡的嘛？这是床铺！不是土坯的炕，这是木头的床！床上还铺着厚厚的褥子，喧喧乎乎的，想硌屁股都硌不着！盖的这被又长又宽又厚实，被里的棉花还不得续了二十斤呀?!你就说人家这枕头，枕头里续的不是荞麦皮，人家这里边儿续的是蚕拉的㞎㞎（蚕屎）！我这脑袋搁在这蚕㞎㞎上，连臭味儿都没闻着。哎呀！睡㞎㞎上了，这辈子活的也值了！ 喝水！多喝水！袁大帅给咱预备的茶叶，这是嘛茶叶呀？谁知道呀，没见过呀！管他嘛茶叶呢，沏上！沏上！多搁点儿！多搁点儿！回去咱就又得喝凉水了！怎么啦？苦？我去！茶搁的太多啦？兑水！多喝！嘛玩意儿？喝多了茶水睡不着？我根本就没打算睡！多喝，涮涮肠子，明天还有好嚼果呢！撒尿？这不有尿盆儿呢吗！尼了就看看人家袁大帅这儿的尿盆儿，里边儿这是白玉的吧？咱家里就是个大瓦盆儿，人家这是白玉的尿盆儿！多喝茶，多尿几回，回去就没这好玩意儿了！不是玉的呀？叫嘛？糖呲？尼了听听，人家这玩意儿高级不高级，尿盆儿都是拿糖做的！糖呲盆儿！拿尿一呲，把糖糟践了！真有钱呀！ 俩赶马车的一宿没睡！尼了说这是图个嘛呢?! 袁世凯早晨等房诗雨和狗不理起来了，哥儿仨才一块儿吃得早点。豆浆，各样儿的小点心，大花卷儿，几样精致的天昌什錦小酱菜，哥儿仨是边吃边聊。 袁世凯说“二弟、三弟，二弟妹，昨儿晚上睡的还行吗？” 房诗雨和夫人、狗不理，听袁世凯这么一叫仨人，真的感觉很不舒服。 房诗雨说“大帅，尼了这一改称呼，我就觉得这不是叫我呢！” 狗不理也说“大帅，尼了还是叫我狗不理吧，大伙儿都这么叫，我也听惯了。大帅你叫三弟，我觉得别扭呢！” 房诗雨的夫人说“我到是没觉得有嘛不对劲儿的，大帅爱叫嘛，尼了随便儿！” 袁世凯说“这话得分怎么说，在大庭广众面前，办公事的时候，还得按规矩叫。私下咱哥们儿在一块儿的时候，就得按照家里的规矩来。公是公，私是私，到嘛时候说嘛话。” 狗不理说“大帅，尼了这变戏法呐？” 袁世凯说“怎么说呢，老祖宗说过，万变不离其宗。嘛叫其宗？其宗就是宗旨，就是规矩，甭管怎么变，还得按照规矩来。就说咱眼目前的事儿吧，慈禧太后老佛爷要到天津来，到我这小站的新军大营来看看。三弟这个包子呢，就是给太后老佛爷预备的。三弟，到时候你可得准备好了，万一太后老佛爷吃你的包子吃高兴了，赏你个一官半职的也都是说不准的事。” 狗不理说“大帅，别介！我就是蒸包子卖包子，当官儿我可不干！” 房诗雨说“真要赏你个官儿，你敢说不干吗？” 狗不理说“那有嘛不敢的？我就跟老佛爷说，卖包子的当官儿，那官儿还值钱吗？谁还念书呀？不用十年寒窗了，都卖包子去得啦！” 袁世凯说“你还别说，三弟说的还真是挺有道理的呢！三弟，万一太后老佛爷要召见你呢？” 狗不理说“召见我噶嘛？我不去！” 房诗雨说“好么！太后召见你敢不去？你这是抗旨不遵，就是杀头的罪过！” 狗不理说“凭嘛呀？”‍ 袁世凯说“三弟，你有所不知，这就是规矩。人活在世上，你得懂规矩，还得守规矩。你比如说，吃饭不许吧唧嘴，你偏吧唧嘴，你爹妈不得说你吗？街坊邻居见面儿你得打招呼吧？见了长辈儿的你得尊敬着吧？这都是规矩。你爹妈说话你敢顶嘴吗？” 狗不理说“那可不敢，我得老实儿的听着。” “你要是敢不听呢？” 狗不理说“那就得挨揍了！” 袁世凯说“你爹说话你不听就得挨揍，太后老佛爷说话你要不听就得杀头。这就是规矩，懂了吗？” 狗不理说“这回懂了，太后不管说嘛我都得听！” 房诗雨夫人说“天下一个道理，就是照规矩办事。过日子要尊老爱幼，在外头不能惹是生非，到了官家那儿必须循规蹈矩，见了皇上绝对不能抗旨不遵。” 袁世凯说“对了，二弟还得教教三弟，别回头真要是太后老佛爷上人见喜，要见见三弟，这见驾的规矩你还得点拨点拨三弟。” 房诗雨说“大帅说得是，这还真是得演练演练。” 房诗雨夫人说“狗不理三弟，现在我就当是太后老佛爷，你让你二哥教教你，省得到时候惹祸。” 袁世凯说“行，你们练吧，我得到大营那边儿转转，这都得准备迎接老佛爷呐！” 袁世凯刚要走，亲兵过来禀报“大帅，天津县带来的两个赶马车的病了！” 袁世凯说“病啦？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这大清早儿的就病啦？嘛病呀？” 亲兵说“报告大帅，这俩小子昨天晚上喝了一宿茶，泡了多半罐子茶叶，一早起来肚子疼，医官说是喝茶过量，应该是茶醉，没嘛大事儿，就是头昏腿软，不能过来吃饭了。让我跟大帅禀报一声。” 房诗雨说“大帅，两个车夫没见过世面，尼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让他们缓缓，一上午也就过去了。” 袁世凯说“真是的，二弟，你回头说说他们，好歹是跟你出来的，这要传出去，丢人呀！”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九十四‍‍当官必须会说话‍靶场打枪吓死人 ‍ 房诗雨说“都是穷苦人，没见过嘛，大帅尼了抬举他们，昨天吃了不少包子，油腻太大，再看见大帅的好茶叶了，放开肚子喝，这就闹的丢人现眼了！” 袁世凯说“人可以穷，但是志不能短，三弟也不是财主家出身，可是你看看三弟的举止，就不带着寒酸之气。” 房诗雨夫人说“除了倔点儿没别的毛病。” 听房诗雨夫人说狗不理倔，袁世凯不由想到了昨天，狗不理和房诗雨在大帅府门前斗嘴的一幕，不由得笑了起来。 房诗雨夫人见袁世凯没来由的笑了，疑惑的问道“大帅大哥，你笑嘛？” 袁世凯说“你说狗不理脾气倔，谁都有个脾气，就是自己能不能压住脾气，不犯脾气不是没有脾气，那叫有气度。弟妹你说是不是？” 房诗雨夫人说“大帅，是与不是都让尼了一个人说了，我还说嘛？” 袁世凯说“那就嘛也别说，谁也不得罪，一问三不知，神仙也没辙。” 房诗雨说“大帅说话，句句都是学问。就这句一问三不知，就包含着绝顶的聪明！” 袁世凯说“都一问三不知了，还聪明？” 房诗雨夫人说“那得看谁问，还得看谁答。” 袁世凯说“要是太后老佛爷问呐？” 房诗雨夫人说“谁答？” 袁世凯说“你答！” 房诗雨夫人说“要我回答，问嘛我都不知道。” 狗不理说“那不得杀头呀？” 房诗雨夫人说“慈禧太后老佛爷要问的，肯定不会是家长里短的俗事儿。我又不是大帅，治国理政的事儿我可不就是全不知道嘛！” 袁世凯说“弟妹虽然说的有道理，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佛爷也不是神仙，也要食人间烟火。每天的吃喝拉撒睡，她老人家也离不了。朝堂上她问的是治国理政的大事，出了北京城，那可就没准儿问你嘛事儿了。” 房诗雨夫人说“要是不问大事只问小事，我就能回答的上来。” 袁世凯说“那太后老佛爷要是问你，天津卫老百姓日子过得怎么样呀？” 房诗雨夫人说“那我就这么说，老佛爷呀，百姓百姓，千家万户，各家情况不同，日子过得肯定不一样。不过甭管穷富，都得想办法活着。想办法活着，就得出力挣钱。尼了老人家要问天津老百姓日子过得怎么样，我跟尼了说，都活着呐！” 狗不理说“可不都活着呢吗！这是个囫囵话，说了等于没说！” 房诗雨说“可是你还挑不出毛病来。你又不能跟慈禧太后老佛爷报个明细账，说张三富的流油，顿顿吃鸡鸭鱼肉，李四穷的犯愁，挨家去跟狗抢骨头。穷富就是个命，能活着就不错了。” 袁世凯说“弟妹这叫实话实说，不过官场上不能光说实话，你得学会不说假话才行。” 狗不理说“大帅，不能说实话，还得不说瞎话，这话没法说呀！” 袁世凯说“还是刚才那话，老佛爷问的是嘛意思？” 狗不理说“我哪儿知道老佛爷这么问是嘛意思！” 袁世凯说“这你就得仔细的揣摩一下，老佛爷想听你怎么说了。你们想想这大清国是谁管事儿呢？” 房诗雨的夫人说“皇上呀！” 袁世凯说“错！皇上说了不算数儿，定盘星是慈禧太后老佛爷。你们记住喽，在咱们中国这块儿地界，对皇上说话，几千年来凡是说实话的，都没有好下场。” 房诗雨说“大帅这话可是掏心窝子的真心话！” 狗不理说“那你跟皇上说瞎话，万一让皇上听出来了，还不得杀头呀？” 袁世凯说“这就得看你怎么去说话了。皇上喜欢听的是嘛话？是顺心的话，是顺耳的话，哪怕是遍地饿殍，民不聊生，你也不能实话实说。” 房诗雨夫人说“哟！大帅大哥，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也不能告诉皇上吗？” 袁世凯说“告诉必须得告诉，但是你得绕着弯儿说。” 狗不理好奇的问道“说话还能绕弯儿呀？” 袁世凯说“兄弟，不光说话，在官场上，直来直去行不通，必须得学会拐弯儿走道儿才行。老百姓活不下去了，你得说老百姓日子过的还可以。家家吃穿不愁，户户都有余粮。” 狗不理说“我听明白了，就是当官儿必须得学会睁着俩眼瞎白话！” 袁世凯笑着说“三弟说的挺直白的，实际真就是那么回事。老百姓日子本来不好过，但是你要是实话实说，皇上就不高兴了。皇上该琢磨了，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吗？没人跟我说呀？天下太平、五谷丰登，这小子怎么说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呢？这是诚心恶心我，不上肝儿、不上肺，这是诚心给我添堵（肚）来了！看看，你实话实说，皇上该不乐意听了。” 房诗雨夫人说“大帅大哥，那怎么说才能让皇上高兴呢？” 袁世凯说“这就用得着拐弯儿说话了。你得这么说：皇上爱民如子，天下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官民亲如一家。民间虽有不测之灾难，臣等正在开仓放粮，此乃皇恩浩荡，体恤民情，虽然是杯水车薪，但是尚可维持目前生计。如蒙皇上尽快拨款解民倒悬，我大清子民定会泣血叩谢皇恩！” 狗不理说“先说好听的，然后再找皇上要钱。大帅，是这意思吧？” 房诗雨夫人说“主要是要钱，没银子办不了事儿！” 袁世凯说“这是好的，还有的官员干脆就不跟皇上说，老百姓有的是，死不绝，死活跟我没关系，皇上喜欢听好听的，我就天天对着皇上唱喜歌。这样的官员太多了！” 狗不理说“就是报喜不报丧呗！” 房诗雨说“是这意思，改个说法，这叫报喜不报忧。” 狗不理说“那我可做不了官儿了！大帅要吃包子，我把包子都蒸烂了，我告诉大帅，尼了威武，带兵带的太好了！当兵的吃的香睡得好，天天出操可有劲头儿呢！就是今天包子差点儿事儿，大帅要是再给我二百块大洋钱，包子能蒸的更好，能吃上好包子了，当兵的都得感谢大帅！大帅，是得这么说吧？” 听狗不理这么一说，大伙儿都乐了。房诗雨说“兄弟，谁说你不能当官儿？你这不就学会糊弄大帅了嘛！” 狗不理说“我的老祖宗！我就是这么一说，真要是让我说这样儿昧着良心的话，我夜里都睡不着觉！” 袁世凯说“其实大家也都不愿意这样儿，不过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儿过来的，谁也改变不了！没当皇上的时候，他也跟咱一样，愿意听实话。真当了皇上了，他就乐意听好听的了。这就逼着大伙儿不得不说虚话说假话，吹牛放炮说大话。不信你们谁当了皇上，也得这样儿！” 狗不理说“大帅，还是你当皇上吧！” 袁世凯说“我要是当了皇上，就封你个御膳房大总管。” 狗不理说“谢主隆恩！尼了饶了我吧！我还是在天津卫蒸包子吧！” 袁世凯说“别光蒸包子，别的也得学着干干。对了，你们是不是没放过枪呀？” 房诗雨说“大帅，我们又不是当兵的，甭说放枪，连摸都没摸过枪。” 袁世凯说“既然到我的新军大营了，那怎么着也得放两枪呀！”‍ 狗不理说“大帅，那玩意儿别再把自己打死，我就不去了吧！” 房诗雨夫人说“怕嘛的呀？你别把枪口对着自己，想死都死不了！走走，要去都去！” 袁世凯带着大伙儿来到了操练场，当兵的一看大帅带着人来了，操练的更来劲儿了。口号喊得山响，步子迈得更齐，端枪瞄准没一个胳膊哆嗦的，登梯爬高那叫一个干净利落，排队排的那是齐刷刷的。 袁世凯得意的说“怎么样，我这新军还看的过去吧？” 房诗雨说“我大清的将士如果都像大帅的新军这样儿，何愁外强侵犯呀！” 狗不理说“大帅，在哪儿打枪呀？” 袁世凯说“靶场在后边儿呢，得离这儿远点儿，不然容易伤着人。” 袁世凯招呼教官过来，带着一杆枪，领着众人来到了靶场。袁世凯对教官说“你先打两枪让他们看看，再把开枪的要领告诉他们。” 教官说“大帅，是一个一个的教呀，还是一块儿教呀？” 袁世凯说“先一块儿说说吧，只要不出意外就行。” 教官答应一声，对众人说“过来过来，仔细听我说。端枪要稳，持枪要平，枪托抵住肩窝，看着准星，瞄准目标，三点成一线，扣动扳机要轻，射击后把枪放下再起身。看我先给你们做个样子！” 教官趴下边示范动作边讲解，这些人老老实实的听着。教官说“我现在放一枪你们看看。” 房诗雨夫人吓得赶紧用双手捂住耳朵，教官扣动扳机，一声枪响，把狗不理吓了一跳，转身就跑，把身后站着的房诗雨撞了一个仰面朝天，自己也摔了个狗吃屎。 房诗雨夫人赶忙过去扶起房诗雨，教官也跑过来扶起了狗不理。 袁世凯说“三弟，你跑嘛呀？” 狗不理说“吓死我了！他开抢了，我要不跑打着我怎么办？” 袁世凯说“枪口又没对着你，打不着你！” 狗不理说“那哪儿有准儿呀！打着我就没命啦！” 教官说“三爷，枪口只能对准前方，对准谁打谁，没对准你你就没事儿。” 狗不理惊魂甫定，捂着胸口说“枪这玩意儿，听说过，没见过打枪的。吓人道怪的，还是包包子稳当。” 教官说“头模开枪心里都没底，多开两枪就没事儿了。” 狗不理说“那叫县太爷先打吧，我看着。” 房诗雨也没摸过抢，挺好奇的，壮着胆子说“行，那我就先试试。” 教官装上子弹说“二爷，我把枪放在射击位上，等你趴好了，我再一步一步的告诉你，心里有底了再开枪。” 袁世凯的新军已经装备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来复线步枪，早已不是落后的滑膛枪了。房诗雨趴在地上，按照教官的引导，扣动扳机打了一枪，教官跑过去看了看靶子，命中了六环。 教官跑回来高兴的向袁世凯报告“大帅，二爷命中了，打了六环。” 袁世凯说“二弟，不错呀！头一次打枪就打中了靶子，不错！不错！” 房诗雨爬起来也很高兴的说道“托大帅的福，我这纯粹是瞎猫碰上个死耗子，蒙的！” 房诗雨夫人说“大帅大哥，女人能打枪吗？我也想试试！” 袁世凯说“好呀，弟妹也想打枪试试，你好好打，把二弟比下去！” 那年月哪儿有女人玩儿枪的呀，教官为难的说“大帅，女人能打枪吗？” 袁世凯说“女人也是人，怎么不能打枪？慈禧太后老佛爷还治理着大清朝呢！” 教官答应一声“是！”让房诗雨夫人也趴在射击位上，装好了子弹一步一步引导。房诗雨夫人扣动扳机，枪响之后，教官跑过去看了看，跑回来对袁世凯说“报告大帅，打中了八环！” 袁世凯高兴的说“真是出乎意料，一个女流之辈，从没摸过抢，头一模打靶，竟然打出个八环！” 房诗雨夫人已经站起来了，听袁世凯的话，估计自己打的不错，但是究竟打的如何，这得问清楚。于是说道“大帅大哥，尼了说六环、八环的，我们也不知道是嘛意思。打的最好的是几环呀？” 袁世凯说“最好的是十环，你快赶上神枪手了！” 房诗雨夫人说“真的呀？这么说我比那只瞎猫还能蒙呢！” 袁世凯说“巾帼英雄，不让须眉，厉害！厉害！” 房诗雨夫人说“还差三弟没打枪了，看看能不能打个十环！” 狗不理说“大帅，我可不打，害怕！” 袁世凯说“有嘛可怕的？人活一世，有机会打打枪，你就当个玩儿。” 狗不理说“大帅，打枪是杀人的玩意儿，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袁世凯说“你看你看，就差你一个了，你要是不打，这不就是撅我的面子吗？” 房诗雨说“兄弟，就是个玩儿，别驳大帅的好心。打一枪！打一枪！” 房诗雨夫人也劝狗不理“往地上一趴，手指头一勾枪一响，不就打完了吗？” 狗不理让大伙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不好意思了，无奈的咬着牙说道“那我就打一枪！” ‍‍ 长篇小说连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九十五 ‍连升三级说五步‍开枪受惊得招魂‍‍‍ 狗不理说着话往地上一趴，教官把枪递给狗不理，狗不理瞄准靶子，就听一声枪响！ 狗不理瞄准儿是瞄准儿了，可是扣扳机的时候他可没敢看，他是闭着眼睛打的这一枪。 枪声响过，教官跑过去看了半天，才跑回来惊讶的说道“大帅，三爷打了个十环！” 袁世凯说“胡扯！头模儿摸枪，能打个十环？你是不是看错了？” 教官说“大帅，我也怕看错了，在靶子那儿仔仔细细瞅了半天，真是十环。要不大帅尼了再去验验靶？” 袁世凯说“我还真不信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事儿！走，咱们大伙儿都过去看看！” 袁世凯大步走在前边儿，教官紧随其后，房诗雨和夫人一溜儿小跑儿的跟着，就剩下狗不理一个人，闭着双眼两手抱着脑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袁世凯走到靶子跟前，一看靶子，确实是三个枪眼儿，一个六环是房诗雨打的，一个八环是房诗雨夫人打的，再有一个就是十环了，打枪的就三个人，除去房诗雨和夫人，那就只能是狗不理打的了。 袁世凯看着这个十环，心里边儿暗暗称奇。因为这十环打的太准了，正正好好打在十环的中心，他这新军大营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兵丁呀！ 房诗雨看袁世凯站在靶子跟前沉吟不语，就走到袁世凯身边说“大帅，狗不理这一枪打得有点儿意思。” 袁世凯说“二弟，有嘛意思？” 房诗雨说“大帅，这个三弟从来没摸过枪，头一模儿打枪就打个十环，大帅尼了说说，这是不是天意呀？” 袁世凯说“就是呀！我也琢磨呢，今天打靶，六环、八环、十环，你们仨人打的这叫步步登高！都没摸过抢，怎么就都能打出这个成绩呢？” 房诗雨夫人说“大帅大哥，这叫连升三级，这是教官教的好呗！” 教官说“可不敢这么说！大营里这么多兵，没见谁头一摸儿打枪能打出这样的成绩！都神了！” 房诗雨说“大帅，尼了没寻思寻思，这是不是老天爷在告诉尼了点儿嘛话呢？” 袁世凯说“老天爷告诉我点儿嘛话？嗯嗯嗯，有意思。你接着说！接着说！” 房诗雨说“摸枪就打，步步登高，连升三级，这是吉兆呀！” 袁世凯说“怎么个吉兆呀？” 房诗雨说“大帅，尼了这是顺天行事，这也是天道使然。因为嘛这么说呢？尼了是因为慈禧太后老佛爷要来新军大营视察军务，为了给太后老佛爷准备的御膳，尼了不辞辛苦到天津卫品尝狗不理的包子，您这是迈出了第一步。” 袁世凯饶有兴趣的说“嗯！是这么回事。那第二步呢？” 房诗雨说“大帅，尼了为了接狗不理进大营，这才召唤我面授机宜，这才有了狗不理进军营，大帅摆下了包子宴，这才让尼了有机会更进一步的了解了狗不理，并且喜欢上了狗不理。大帅在那时候就认定了狗不理在大帅的人生中是个有用之材。” 袁世凯点了点头说道“嗯，兄弟，你看得很准。” 房诗雨说“大帅组建新军，在小站练兵，于国家于百姓都是深谋远虑的举措。在此用人之际，狗不理会在大帅今后的方略上发挥其他人不可替代之作用，大帅要学太极的打法，用四两拨千斤，所以不惜屈尊俯就，和狗不理结拜为异性兄弟。这是大帅的第二步。” 袁世凯夸赞说“二弟，你简直就钻到哥哥我的心眼儿里头去了！好好！不过你落下了一个人。” 房诗雨说“当然，结拜的香案前还有我房诗雨。那是大帅看得起我，觉得房诗雨这个天津县小小的县令，还有些许的小聪明，想要提携我在这滚滚的红尘中再前进一步。能为大帅所用，房诗雨感激涕零。只是我这个七品末流之人，深恐有负大帅的厚爱呀！” 袁世凯说“二弟，哥哥没有看错你，外表愚钝，内秀于心，今后还望二弟，诸事多多操心。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二弟的心意，哥哥心领了。我想听听二弟说的第三步。” 房诗雨说“大帅，风送心声千万里，未可红叶尽题诗。这第三步嘛……” 袁世凯见房诗雨略一迟疑，马上明白房诗雨是担心眼前这个教官，就对教官说道“光顾了咱们说话，那儿还趴着一个狗不理呢！教官，你去把狗不理叫过来吧！” 教官答应一声“是，大帅！”转过身向狗不理走去。 袁世凯说“二弟，你这第三步可以放心的迈开了。” 房诗雨说“大帅的第三步，要在慈禧太后来小站新军大营的时候，在慈禧太后不会察觉的地方，用小小的狗不理包子，在慈禧太后吃腻了御膳房的御膳时，趁太后御驾亲临新军大营的时机，用民间美食狗不理包子，让慈禧太后老佛爷在今后的膳食中，离不开这难得的人间美味，争取让狗不理走进宫中御膳房，这就等于在慈禧太后老佛爷的身边，安插进了尼了袁大帅的耳目。这是大帅的第三步。” 袁世凯说“好！好！知我者，二弟也！还有第四步吗” 房诗雨刚要说话，夫人在一旁搭腔了“大帅大哥，如果没有第四步，那就不是大帅了！” 袁世凯说“怎么着，弟妹还要猜度一下我这心思吗？” 房诗雨夫人说“大帅大哥，小女子不才，也想把大帅的谋略说上个一二三，哪儿说的不对，大帅尼了给小女子指出来，让我也跟大帅大哥学点儿能耐。” 袁世凯说“弟妹请说，哥哥我洗耳恭听！” 房诗雨的夫人说“只要大帅大哥的第三步能够顺利的走完。那么这第四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我相信凭着狗不理包子特有的魅力。太后老佛爷对狗不理包子肯定那是欢喜有加呀。一旦太后老佛爷回到了北京城的皇宫内院。再吃到御膳房的那些个御膳。肯定会想念咱们天津卫的狗不理包子。再想吃狗不理包子那御膳房的厨师做不出来呀。怎么办呢？到那个时候。慈禧太后老佛爷。就得把咱的三弟狗不理。下一道懿旨调进皇宫。大帅大哥这一步要是走成功了，那在慈禧太后老佛爷跟前儿，可就有了个自己人。北京皇宫里有个嘛风吹草动的事情，大帅大哥就能很快的知道，这叫嘛？这叫皇宫有咱自家人，大帅做到了耳聪目明！大帅大哥，小女子说的是也不是？” 袁世凯说“你可不是什么小女子，你就是我袁世凯身边的智多星！” 房诗雨说“大帅，我再给尼了说说第五步！” 袁世凯兴致勃勃的说道“老袁谋划了三步棋，你们两口子给我开启到第五步了！二弟，快说给我听听！” 房诗雨说“大帅，只要狗不理能走进皇宫内院的御膳房，必然惊动皇亲国戚，那些贝子贝勒谁不想尝尝老佛爷吃的狗不理包子？那么大帅就能通过一个小小的包子，结交一个大大的皇权贵胄，更好的扩展大帅的实力，那么下一步大帅凭借着小站的新军，和自己实力的增长，宏图大展，徐图进取，成就大帅一世的伟业！大帅，尼了看我说的还有点儿意思吗？” 袁世凯说“嘛叫有点儿意思呀？二弟你说的全都是意思！太有意思了！有意思！有意思！哈哈……”袁世凯高兴极了，不禁放声大笑！ 房诗雨夫人说“大帅大哥，尼了可别忘了，人生得意须尽欢！” 房诗雨说“还得铭记，该收手时须收手！大帅，打太极拳有一招儿，尼了要借力打力！” 袁世凯说“你们两口子这一唱一和，把我这个圆圈儿划得更圆了！刚才你们是怎么说的来着？人生得意须尽欢，该收手时须收手？这话说的好！得意的时候，要防备失意的时候。哥哥我记在心里了！走，咱们看看狗不理去！” 袁世凯见房诗雨两口子如此推心置腹的说话，可见他们夫妻二人对自己没有怀揣二心，心里那是异常的高兴。 房诗雨夫妻二人也很高兴，一番袒露心扉的交谈，让袁世凯明白了这次是真诚的谈心，心里也就再无隔阂了。 袁世凯这才想起来，这么半天怎么还没见狗不理过来呢？既然该说的都说了，那就赶快看看狗不理去吧！ 这个狗不理噶嘛去了呢？他嘛也没干，哪儿也没去，还在射击位那儿双手抱头趴着呢！ 袁世凯不是让教官过来招呼他嘛，教官是遵命过来啦，狗不理可是没过来。嘛玩意儿没过来？魂儿没过来，随着他自己开的那一枪，狗不理的魂儿就吓得跑没影儿了！ 别人开枪的时候，大家都是关注着射击的结果，没人注意狗不理。狗不理站到大伙儿的背后，离射击位远远的，两只手紧紧的捂住耳朵，死死的闭着两眼，既不敢听，也不敢看，唯恐枪声一响，子弹拐弯儿向后飞过来把自己打着。 及至他不得不趴在射击位上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是浑糨糨的，耳朵里是嗡嗡的一片声音，教官说的究竟是嘛玩意儿他一概没听见，两只眼直勾勾的看着前边儿，在他的眼里既没有靶子，也没有其他人，整个人已经僵硬了。 狗不理开那一枪的时候，已经是处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反正这一枪必须得打，那就把这一发子弹打出去吧！ 当那一声枪响的瞬间，他就吓得扔掉了手里的步枪，两只手抱住了脑袋，脑门儿紧紧的抵在了地面儿上，魂归九天，飘飘渺渺的不知道飞向何方了。 其实这也难怪狗不理，他不过是一个包子铺的掌柜的，平常连个火铳都没见过，更甭说新式的步枪了。狗不理光知道这玩意儿能打死人，至于射击原理，对于一个一心一意卖包子的人来说，距离太遥远了。狗不理现在的状态，就是因为开枪恐惧症造成的，说白了就是纯粹是吓的！ 教官过来招呼狗不理，他根本就没听见。教官过来蹲下身子拍拍他的肩膀，狗不理也没反应。教官觉得这回麻烦大了，狗不理不会是吓死了吧？教官心想不至于呀！放一枪的动静还没过年放的麻雷子响呢，怎么就会这样儿了呢？ 教官对狗不理的现状是无计可施，只能是高一声低一声的招呼狗不理，蹲在狗不理的身边儿，从脑袋一直拍到了脚丫子，也没把狗不理招呼醒。 袁世凯和房诗雨两口子到了狗不理身边儿，见教官连拍打带喊叫的，狗不理趴在地上两手抱头纹丝儿不动，袁世凯和房诗雨两口子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袁世凯问教官“高掌柜这是怎么了？” 教官一听是大帅的声音，马上站起身来报告“大帅，高掌柜……他死过去了！” 袁世凯一听吓了一跳“嘛玩意儿？死啦?!” 教官说“大帅，高掌柜没死，是昏死过去了，没缓过来呢！” 房诗雨问教官“怎么会这样儿呢？” 教官说“看这意思，八成是吓的。” 房诗雨夫人说“怎么会吓成这样儿呢？” 教官说“高掌柜本来就胆儿小，不想打靶，大伙儿硬是架愣他，高掌柜硬着头皮开了这一枪，他就把自己吓成这样了。” 袁世凯说“新兵上战场，有的能吓尿了裤子。三弟这样儿的，这叫吓得胆裂魂飞，魂儿吓的跑走了！” 房诗雨说“还好没吓破苦胆，胆要是吓破了，命就没了。” 房诗雨夫人说“这把魂儿吓丢了也不行呀！得给他把魂儿找回来呀！” 袁世凯说“哎呀！这可怎么好，魂儿丢了怎么往回找呀？” 房诗雨夫人说“好找！俗话说哪儿丢了在哪儿找，高掌柜不是枪一响把魂儿吓丢的吗？那就再开一枪把魂儿招呼回来。” 房诗雨说“夫人，人命关天，不能胡来。高掌柜本来就是枪响吓的，你再打一枪，魂儿不是跑得更远了吗？” 房诗雨夫人说“不会的！有句话叫做惊吓，高掌柜这是吓着了，再让他惊一下，也许就惊醒了。” 听了房诗雨夫人的话，大家都看着袁世凯。袁世凯说“慈禧太后老佛爷马上就要来小站了，这狗不理包子千万不能出事儿！三弟这个魂儿必须得找回来，不论用什么办法，谁能把三弟的魂儿找回来，我给他连升三级！” 房诗雨夫人说“大帅大哥，把枪给我多拿几杆过来，都装上子弹。” 房诗雨吓一跳说“夫人，你要噶嘛？” 房诗雨夫人说“多开几枪，给三弟招魂儿！”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九十六‍‍钢枪齐射招魂魄‍老谋深算看师爷‍‍‍ 房诗雨说“别胡出主意！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袁世凯说“别管是不是胡出主意，现在咱不是都没主意吗？就这么办了！教官，招呼一队人过来，给我一块儿放枪！” “是！”教官遵令而行，很快招呼来一队兵丁，荷枪实弹一字排开等候大帅下令。 袁世凯说“教官，你来发令吧！” 教官说“是，大帅！”教官转身发令“站立射击，持枪！” 兵丁听令把枪端起来，教官说“目标，前方靶标，开枪！” 兵丁一个齐射，袁世凯和房诗雨、房诗雨夫人低头看着狗不理，没见魂儿回来！ 袁世凯说“教官，继续放枪！” 教官发令“听口令，持枪，射击！” 袁世凯和房诗雨、房诗雨夫人紧盯着狗不理，见还是没动静。袁世凯对教官说“枪别放下，给我连续放枪，没有命令不准停！” 教官说“大帅有令，自由开枪，没有命令不准停！” 这些当兵的一听，心说这算怎么回事呢？自由放枪？没这口令呀？但是命令必须执行，那就随便儿放着玩儿吧！ 兵丁放枪，噼啪乱响，你还别说，狗不理那魂儿真就回来了！ 那魂儿在外边儿正转悠呢，就听放鞭炮了，噼里啪啦、叮叮咣咣，这狗不理的魂儿一琢磨，我是听见咣的一声开门儿的声音，我跑出来了，现在咣咣的乱响，这是要关门儿了吧？不行，我得回去，别回头把我关门儿外头！ 这是魂儿想的吗？尼了别信这个，这是我瞎掰呢！这狗不理在地上趴着，耳朵就听见身边儿鞭炮齐鸣，心里寻思这是过年啦？要不就是谁家娶媳妇儿？还是谁家闺女出门子？怎么听着像是谁砸我德聚号儿的大门呢？要买包子？要买包子你也不能这样儿砸门呀！我快去开门吧！ 狗不理把胳膊放下来，一个翻身坐起来了。教官大喊一声“停止射击！”袁世凯、房诗雨、房诗雨夫人都凑到狗不理身边儿看着狗不理。 狗不理说“谁砸门呢？” 袁世凯说“三弟，你醒啦？” 狗不理说“我没睡觉呀！” 房诗雨说“尼了确实没睡觉，就是叫不醒尼了，把大帅急坏了！” 袁世凯说“这都怨我，要不是非让你打枪，你也不至于吓掉了魂儿！” 狗不理说“我就是睡了一小会儿，听见有人砸我德聚号儿的大门，咣咣的，门没砸坏吧？” 房诗雨夫人说“三兄弟，别担心，砸坏了大门大帅给尼了做新的。” 袁世凯说“三弟，你醒过来就好，甭惦记德聚号儿，回头我给你开个大德记，你那包子铺太小了！” 房诗雨说“兄弟，起来吧，别在地上坐着啦！” 袁世凯说“对对，快起来！快起来！” 袁世凯和房诗雨上前搀起来狗不理，袁世凯对教官说“带着他们收队！”对房诗雨夫人说“弟妹，你今天又是大功一件，我说话算话，给你连升三级！” 房诗雨夫人说“大帅大哥，连升八级也没用，我还得是知县的夫人！七品” 袁世凯说“等老佛爷到了天津，我呈请老佛爷下旨，把二弟调到我这新军大营，连升三级，行不行？” 房诗雨夫人说“谢谢大帅大哥！见了老佛爷尼了可别把这事儿忘喽呀！” 袁世凯说“不能！老袁说话，肯定记在心里头！” 房诗雨说“大帅，还有三弟的大德记呢！” 袁世凯说“忘不了！这个更是不能忘！二弟，你记着提醒我！” 狗不理纳闷儿了，说“大帅，打刚才我就听尼了说大德记、大德记的，怎么又出来个大德记呢？” 袁世凯说“现在不说了，你回屋好好睡一觉，有嘛事儿咱们歇好了再说！” 狗不理回屋歇着，房诗雨和夫人陪着袁世凯要去看看练兵，就这功夫，师爷来了。 师爷噶嘛来了呢？心里有事儿，一宿没睡踏实，翻过来调过去的在床上折饼儿，老觉着憋屈。一宿没睡好，快天亮了才睡着，这就睡过头儿了。睁眼一看太阳升起老高了，心里说这都几点了？起床洗脸上茅楼，折腾利索了，就找袁世凯来了。 袁世凯一看师爷来了，这两天也没看见师爷，也不知道师爷噶嘛去了，见师爷来了得问问呀！ 袁世凯说“老夫子来了，我给你们引见引见，这是我的幕僚师爷，足智多谋，吃狗不理包子就是师爷想出来的高招儿。这二位呢，是天津县和夫人。” 师爷说“还是大帅的结拜兄弟和弟妹。” 袁世凯说“哟！师爷都听说啦？” 师爷说“大营上下没有不知道的，我这儿还没给大帅道喜呢！祝贺大帅呀！义结金兰，兄弟同心，征程万里，如虎添翼呀！可喜可贺！” 房诗雨说“久仰老夫子文韬武略通天彻地，深得大帅器重，今日一见，仙风道骨，名不虚传呀！” 师爷说“不敢不敢！二爷谬赞了！大帅抬举我，我不过是老朽一个，为大帅出谋划策，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房诗雨说“老夫子太客气了，能在大帅跟前指点江山的人，那都得有大智慧。老夫子多年来是大帅所倚重的，乃是旷世奇才呀！就说这举荐狗不理包子，那岂是平常人能够想的出来的吗？” 师爷说“小聪明而已，到叫二爷见笑了！” 袁世凯说“你两个在我这儿客套话说起来没完了，还是说点儿实际的吧！师爷这两天怎么没过来呀？” 师爷说“大帅这两天忙着和你这新结拜的兄弟亲热，我要是过来打搅，那我不是太没眼力见儿了吗？” 袁世凯一听，这话里有话呀！这是嗔着我没把他放心上了呢？还是嫉妒我结拜兄弟了呢？袁世凯略一沉吟，立刻明白了师爷泛酸的那点儿小心思，随即乐呵呵的说道“师爷这两天没过来，我这心里就好像缺少了主心骨。老夫子今天一露面儿，我这杆秤立马就有了定盘星。我正要跟老夫子请教呢，尼了说说，这慈禧太后老佛爷还得几天能过来呢？” 师爷说“太后老佛爷的行止，不像皇上那样不能随意离开京城。天津北京可以做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水旱两路的码头，来去自如太方便了。要按我的估摸，老佛爷今天不来，明天准到。” 袁世凯说“哟！师爷这一说，好像是摸着太后老佛爷的脉搏说出来的话。”‍ 师爷说“虽然是信口一说，但也绝不是空穴来风。大帅请想，老佛爷成年到头在皇宫内院糗着，憋屈不憋屈呀？到大帅这儿说是看看新军，其实不过是出来溜达溜达散散心。既然是散心，那还不是说来就来吗？” 袁世凯说“师爷这话有理，好在咱都准备好了，别的我不用担心，就是在琢磨老佛爷来了，我得找个嘛话头儿，把老夫子举荐给太后老佛爷，能够谋个一官半职的，也不枉了跟我这些年的尽心竭力之功。” 师爷心中暗喜，心说我得提醒你一下，不然你就把我扔下了，但是嘴上说的还是很好听。师爷说“多谢大帅提携！我这把子年纪了，能蒙大帅不嫌弃留我在身边，我得知足呀！知足常乐，岂敢得陇望蜀，人心不足呢！” 房诗雨说“老夫子正当年富力强，以平生之博学，为大清江山社稷和百姓效力，尼了还是要再辛苦一步才对。”‍ 师爷说“我一个穷酸跟着大帅，不过就是凭着我这一点耿耿忠心，做到了不离不弃。该说的，我不能扔掉一个字。不该说的，我绝不多说半句话。‍ 为嘛关云长关老爷为世人所敬仰、所推崇，不就是为的关老爷义气千秋、义薄云天吗？中国人五千年走过来，仁义礼智信，那是做人的根本。要说读书人不惦记谋个仕途，那我真就是不信。‍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读书为了嘛？为的是治国平天下。当官是治国，但是不当官也不耽误治国平天下。我跟随大帅牵马坠镫，助力大帅驰骋捭阖，也是为家国出力，为百姓造福。谋个官职，我不推辞。但是要让我离开大帅，我是坚决不干的！”‍ 房诗雨恭维的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师爷乃旷世奇才，能够尽心竭力辅佐大帅，实在令小弟佩服！”‍ 师爷说“天下之事，谁又能说的准呢？五湖四海，究竟哪里才是我等的归宿，那还得顺其自然而定。诸葛孔明原来还想终老茅庐呢，还不是被三顾的刘玄德请出山了吗？所谓学得打虎艺，卖与帝王家，那还得看帝王买不买你的账。人生一世，时也，命也，运也，缺一不可。 时也，乃是天时地利人和。生逢乱世和恰逢盛世，都是出英雄的时候。生逢乱世，战乱不断，盗贼遍地，生灵涂炭。啸聚山林，招兵买马，做一个山大王，你可以打家劫舍，你可以保护一方。脚下的路如何走，就看你的选择了。‍ 生逢盛世，天下太平，城乡安乐，百姓安居乐业，官民心心相印。有道的明君，广开言路，聚拢人才，学习洋人的奇巧技艺，推动农商发展，培养后进儿童，让老百姓丰衣足食，铸就百年基业，这也是一番功在千秋、利在当下的辉煌。‍ 面世的时候，你要选对了道路，治世的时候，你要选对了策略。老天给你的不光是山河，更重要的是百姓。家国天下，有家才有国。民富国才强，就看你如何治世了。这就是天时！ 占据天时也好，也需要占据地利。不然的话，你即便是个治世的奇才，窝在深山老林里，也不过就是个草民百姓，能够施展做为吗？满腹经纶，必须要有施展之地。饱学儒生，也需殿试魁元。像大帅这样，立足小站，训练新军，聚一方之灵气，拢天下之英才，身边皆谋士，往来无白丁。天津县独敬大帅，狗不理也是弟兄。如此胸怀，叩问苍天，神州广阔能有几人？如果没有小站这块水土肥美之地，怎能了却大帅平生夙愿，怎能今日大展宏图。这就是地利！ 占据了地利，还需要用好人和。人生处事，当以和为贵。哪怕你大富大贵，莫忘自己是平常之人。以平常心，做平常事，同僚视如家人，天下广交朋友。‍ 你如果恨我、怒我、辱我、骂我、伤害我，我不急、不恼、不嗔、不怒、不烦躁，可容你、让你、躲你、避你、忍受你，以我的良知、良心、良善、良好容言，不坑你、害你、损你、伤你，只是抱定了诚心、真心、爱心、热心、包容心，让你感悟、感受、感觉、感动，何愁人间不和？‍ 如果你永远是傲视天下唯我独尊，把天下英杰全都不放在眼里，不懂得和为贵，不明白独木难支的道理，把天下人都看做敌人，不明白万物为师的真理，还能成大事吗？这就是人和！” 房诗雨说“老夫子这一番处世为人治国平天下的道理，房诗雨真心的受教了。这只是时也，那么命也又该作何解呢？” 师爷说“命乃生命，生而有命。父精母血，十月怀胎。命是父母给的。人生有命，这是你的造化。你来到这个世界上，上天早就安排好了你的一切。‍ 老祖宗留下一句话，叫做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话说的有道理。从你呱呱坠地起，命就跟随你的一生。你的脾气秉性，你的聪慧灵敏，你的愚钝痴呆，你的事业作为，你的富贵贫贱，你的忠孝仁义，先天已经造就，想要更改那就太难了。 你生在贫穷之家，农耕为业，土里刨食。爹娘无知无识无文化，没怎么教育引导，可是你懂得凿壁偷光，你知道头悬梁锥刺股，你懂得发奋图强，你知道孝敬双亲，你立志精忠报国，你勇于奔赴疆场。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你命里就带着的。‍ 同样是人，为嘛有的人就甘于堕落？为嘛有的人就残忍狠毒？为嘛有的人就奸诈无比？为嘛有的人就贪婪成性？你的命注定了你的作为，你的命决定了你的归宿。人们常说，这就是我的命！ 有的人认命，他就逆来顺受，不反抗，不争取，一辈子窝窝囊囊低声下气。这是他的命，别人改不了。 有的人不认命，于逆境中敢于拼，敢于搏，敢于抗争。不要把争取两个字分开，争取二字，只有敢争，才能取得。这是他的命，别人也干涉不得。 老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生命的轮回，我们谁也说不清，谁也看不见，谁也摸不着。但是你的命。决定了你的一生。此乃命也！” 房诗雨夫人说“老夫子呀，人们常说命运命运，命和运是连着的，尼了怎么把命和运給分开了呢？”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九十七‍‍师爷大营论命运‍大帅接旨迎慈禧‍‍‍ 师爷说“此言差矣！要是依着夫人的说法，运和命岂不是一回事了吗？要知道，命是命，运是运。命是性命，性和命是连在一起的。有性则有命，无性则无命。‍ 而命和运是分开的，命是性命，运是运势。咱们常说，大帅这个人鸿运当头，官运亨通，财运滚滚，还有桃花运！这就是运势，这就是运气。运势生成运气，运气助长运势。有的人走运。有的人不走运。运也是先天的吗？不是，运是后天的。 运从哪里来？运从慈善中来。你如果一生行善，一世慈悲，自然就是好运频频。‍ 天下之事，谁又能说的准呢？五湖四海，究竟哪里才是我等的归宿，那还得顺其自然而定。诸葛孔明原来还想终老茅庐呢，还不是被三顾的刘玄德请出山了吗？‍ 所谓学得打虎艺，卖与帝王家，那还得看帝王买不买你的账。人生一世，时也，命也，运也，缺一不可。 时也，乃是天时地利人和。生逢乱世和恰逢盛世，都是出英雄的时候。生逢乱世，战乱不断，盗贼遍地，生灵涂炭。啸聚山林，招兵买马，做一个山大王，你可以打家劫舍，你可以保护一方。脚下的路如何走，就看你的选择了。‍ 生逢盛世，天下太平，城乡安乐，百姓安居乐业，官民心心相印。有道的明君，广开言路，聚拢人才，学习洋人的奇巧技艺，推动农商发展，培养后进儿童，让老百姓丰衣足食，铸就百年基业，这也是一番功在千秋、利在当下的辉煌。‍ 面世的时候，你要选对了道路，治世的时候，你要选对了策略。老天给你的不光是山河，更重要的是百姓。家国天下，有家才有国。民富国才强，就看你如何治世了。这就是天时！ 占据天时，也还需要占据地利。不然的话，你即便是个治世的奇才，窝在深山老林里，也不过就是个草民百姓，能够施展做为吗？满腹经纶，必须要有施展之地。饱学儒生，也需殿试魁元。‍ 像大帅这样，立足小站，训练新军，聚一方之灵气，拢天下之英才，身边皆谋士，往来无白丁。天津县独敬大帅，狗不理也是弟兄。如此胸怀，叩问苍天，神州广阔能有几人？如果没有小站这块水土肥美之地，怎能了却大帅平生夙愿，怎能今日大展宏图。这就是地利！ 占据了地利，还需要用好人和。人生处事，当以和为贵。哪怕你大富大贵，莫忘自己是平常之人。以平常心，做平常事，同僚视如家人，天下广交朋友。你如果恨我、怒我、辱我、骂我、伤害我，我不急、不恼、不嗔、不怒、不烦躁，可容你、让你、躲你、避你、忍受你，以我的良知、良心、良善、良好容言，不坑你、害你、损你、伤你，只是抱定了诚心、真心、爱心、热心、包容心，让你感悟、感受、感觉、感动，何愁人间不和？如果你永远是傲视天下唯我独尊，把天下英杰全都不放在眼里，不懂得和为贵，不明白独木难支的道理，把天下人都看做敌人，不明白万物为师的真理，还能成大事吗？这就是人和！” 房诗雨说“老夫子这一番处世为人治国平天下的道理，房诗雨真心的受教了。这只是时也，那么命也又该作何解呢？” 师爷说“命乃生命，生而有命。父精母血，十月怀胎。命是父母给的。人生有命，这是你的造化。你来到这个世界上，上天早就安排好了你的一切。‍ 老祖宗留下一句话，叫做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话说的有道理。从你呱呱坠地起，命就跟随你的一生。你的脾气秉性，你的聪慧灵敏，你的愚钝痴呆，你的事业作为，你的富贵贫贱，你的忠孝仁义，先天已经造就，想要更改那就太难了。 你生在贫穷之家，农耕为业，土里刨食。爹娘无知无识无文化，没怎么教育引导，可是你懂得凿壁偷光，你知道头悬梁锥刺股，你懂得发奋图强，你知道孝敬双亲，你立志精忠报国，你勇于奔赴疆场。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你命里就带着的。‍ 同样是人，为嘛有的人就甘于堕落？为嘛有的人就残忍狠毒？为嘛有的人就奸诈无比？为嘛有的人就贪婪成性？你的命注定了你的作为，你的命决定了你的归宿。人们常说，这就是我的命！ 有的人认命，他就逆来顺受，不反抗，不争取，一辈子窝窝囊囊低声下气。这是他的命，别人改不了。 有的人不认命，于逆境中敢于拼，敢于搏，敢于抗争。不要把争取两个字分开，争取二字，只有敢争，才能取得。这是他的命，别人也干涉不得。 老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生命的轮回，我们谁也说不清，谁也看不见，谁也摸不着。但是你的命。决定了你的一生。此乃命也！” 房诗雨夫人说“老夫子呀，人们常说命运命运，命和运是连着的，尼了怎么把命和运給分开了呢？” 师爷说“此言差矣！要是依着夫人的说法，运和命岂不是一回事了吗？要知道，命是命，运是运。命是性命，性和命是连在一起的。有性则有命，无性则无命。而命和运是分开的，命是性命，运是运势。咱们常说，大帅这个人鸿运当头，官运亨通，财运滚滚，还有桃花运！ 这就是运势，这就是运气。运势生成运气，运气助长运势。有的人走运。有的人不走运。运也是先天的吗？不是，运是后天的。 运从哪里来？运从慈善中来。你如果一生行善，一世慈悲，自然就是好运频频。 你如果一生作恶，一世奸诈。自然就是厄运连连。多做好事，扶老携幼，尊敬师长，扶贫济困，助人为乐，运势自然就越来越好。 你如果欺男霸女，坑蒙拐骗，踹寡妇门，刨绝户坟，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运势自然就越来越坏。 运势好坏在于自己的修为，在于自己的修养，在于自己能不能把罪孽消弭，把错误修正，改恶从善，从善如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好的运势。也会逐渐的好起来。 人的一生。把握好时也、命也、运也。就会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子孙昌盛，富贵荣华。” 师爷这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对人情世故、处世为人，说的入木三分、鞭辟入里。借着说时也、命也、运也，把袁世凯着实的吹捧了一回，袁世凯笑眯着两眼很舒心的听着。 狗不理的直性子又上来了，对袁世凯说“大帅，尼了也是愿意听好听的话是吧？我看师爷在这儿夸尼了，尼了心里是不是倍儿舒坦呀？” 袁世凯处变不惊的说“三弟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送礼总比骂人强。你说说你，半天不说话，张嘴就呛人。你这不是让老夫子下不来台嘛！” 狗不理说“大帅，我就是个直性子，实话实说惯了。再一说了，我问的是尼了袁大帅，又没问师爷，我就是看尼了听师爷说话挺爱听的。” 袁世凯说“师爷这叫会说话，三弟你这叫打横炮。说话嘛，跟喝水一个道理。你得把水烧开了给客人沏茶，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茶水就没法喝了！” 狗不理的犟劲儿让袁世凯给勾上来了，不服气的说道“大帅，尼了说的是在尼了这儿喝茶，我跟尼了就不一样。我成年賃辈子都在德聚号，见天儿忙得脚打后脑勺儿，哪还顾得上沏茶喝，能咕咚几口水缸里的凉水就不错了。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帅，我那儿哪壶都不开！” 狗不理说话把袁世凯气得直翻白眼儿！ 房诗雨说“三弟，我真服你了，嘛话都敢说。瞅冷子来几句，能把人噎个跟头。你到是小胡同赶猪，直来直去，你就不管对面儿来人了是吧？” 狗不理说“我又不是放猪的，尼了这话跟我说不着！” 房诗雨夫人说“打住！打住！到此为止！再往下说咱这位高爷还不定说出嘛难听的话来呢！翻篇儿吧！翻篇儿！” 袁世凯说“没事儿，哥儿弟兄说话，不能真往心里去。老夫子是久经沧海的人，不会在意三弟的话。” 师爷说“高爷不是官场的人，自然是有嘛说嘛，绝不藏着掖着。这是真性情，好人狗不理呀！你像我这样儿的，已经是老油条了，做煎饼果子得碰上爱吃的才行。” 狗不理说“老夫子，大帅就喜欢吃尼了这根儿老油条！” 袁世凯说“看样子真得翻篇儿了，三弟这根儿筋一时半会儿的还捋不过来呢！” 正说着话呢，就见亲兵急匆匆的走进来说“大帅，大太监李莲英到了，大帅准备接旨吧！” 亲兵话音刚落，就见大太监李莲英昂然走进来说“袁世凯接旨！” 袁世凯急忙跪倒口称“臣在！” 连师爷带房诗雨夫妻和狗不理，跟在袁世凯的身后跪了一地。 李莲英说“传慈禧太后老佛爷的口谕，着袁世凯明天早晨寅时到天津卫新开河火车站恭迎老佛爷圣驾，钦此！” 袁世凯说“臣，袁世凯，接旨谢恩！” 慈禧太后的口谕传完了，李莲英说“袁大帅，您请起吧！” 袁世凯说“谢总管！” 李莲英看袁世凯身后这么些人，还有个七品知县，就问袁世凯“袁大帅，你这新军大营还有个县太爷支使着吗？” 袁世凯恭恭敬敬的说“大总管有所不知，天津县是我召唤过来的，为的是商量迎候老佛爷的事情，已经在我的新军大营多日了。” 李莲英点了点头说“行啊，天津县，你好好伺候着，听从袁大帅的吩咐，有你的好处！” 房诗雨躬身施礼说“大总管吩咐，下官记下了。” 李莲英说“袁大帅，太后老佛爷明天从北京坐火车到新开河火车站，你别耽误了时辰。” 袁世凯说“多谢总管提醒，本官绝不会耽误恭迎圣驾。请问大总管，太后老佛爷到了天津，还需要我预备车驾吗？” 李莲英说“袁大帅，我听说洋鬼子送了你一辆敞篷小轿车，你把这新鲜玩意儿开到新开河火车站，就用这辆车接老佛爷吧！‍ 行啦，我这趟差事也算办完了，今天我可就歇在袁大帅你这新军大营了，明天早晨一块儿去火车站迎接圣驾。哎哟，从新开河到你这新军大营，这一趟可也不近哪，要有汽车就好了！” 袁世凯说“大总管一路辛苦了，那就先到客房休息休息，明天咱还得早起呢！” 见袁世凯陪李莲英去客房休息去了，师爷说“这就是大清朝的规矩，一个没把儿的夜壶，就能把堂堂的直隶总督支使得团团转！” 房诗雨说“从古至今都是如此，老夫子您就只当没看见吧！” 狗不理说“老夫子，尼了刚才说这个大总管是个没把儿的夜壶，夜壶不是有把儿吗？” 房诗雨夫人说“哎呀三爷，你怎么嘛都问呢？老夫子就是打个比方，大总管怎么能是夜壶呢！” 狗不理说“我问的不是夜壶，我问的是他怎么会出来把儿了。” 师爷说“高爷，尼了这会儿别问了，回头我再告诉你。” 狗不理说“行了，我不问了，他有把儿没把儿跟我也没关系，我就是不知道你们说的把儿是嘛玩意儿！” 房诗雨说“三弟，别问了，回头我告诉你。” 狗不理说“真有意思！也不知道你们都是怎么想的，回头再告诉我噶嘛？现在告诉我不就完事儿了嘛！” 正说着呢，袁世凯回来了，一看这老几位正呛呛呢，就问师爷“老夫子，你们这是吵吵嘛呢？” 狗不理没好气的说“吵吵夜壶呢！” 袁世凯不解的说“怎么提起夜壶来了呢？” 师爷说“咳！也怪我。我看李莲英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里头来气，顺嘴说了一句没把儿的夜壶，高爷就紧着追问，这话……也不能在这儿告诉高爷呀！” 袁世凯说“这话……还真不能在这儿说！行啦，咱接着翻篇儿，说明天的事儿。三弟你是不是得在今天晚上发面、剁肉，拌好了包子馅儿呀？” 狗不理说“是呀，今天晚上就得准备明天的包子。” 房诗雨夫人说“大帅大哥放心，我帮着三弟准备，误不了事儿。” 袁世凯说“大意不得呀！这是伺候太后老佛爷，容不得一点儿差错。白面要细箩的精粉，猪今天晚上让厨子现杀，明天早晨到大营的菜地里把新鲜蔬菜预备妥当，油盐酱醋各种调料都预备下，别回头老佛爷要用的时候咱这儿没有……” 袁世凯还要往下说，狗不理把他拦住了，说“大帅，蒸包子的事尼了跟我说，杀猪摘菜尼了得跟厨子说，我只管蒸包子！”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九十八‍‍公事公办隐私心‍新军也壮慈禧胆‍‍‍ 袁世凯说“心里着急，有点儿发懵。一会儿我亲自到厨房跟大厨说去。师爷看看还有嘛落下的没有？” 师爷说“大帅。这些日子就看尼了忙呵迎接太后老佛爷的事儿了。大事小情尼了想的都挺周到，安排的也都挺细致。我看是没有嘛事儿了。 就是有些该通知到的官员，尼了别把人家落下。回头让人家挑毛病，这倒是小事儿。万一场面不到，让老佛爷不高兴了，这可就是大事儿了。” 袁世凯说“这点儿我倒是想到了，该通知到场的官员，我一会儿让人分别去通知，明天早早儿的都给我到火车站报到。三弟的包子明天一定要把手艺亮到家做到位！还有嘛事儿来的，我怎么觉着好像还落下嘛了似的！” 方诗雨接过话头说“大帅，尼了还真就落下了一件大事儿！” 袁世凯挠了挠脑袋说“迎接老佛爷，事无巨细，都需要我思谋周全。事情杂乱，难免有所遗漏，二弟你说说，给我提个醒。我还落下了嘛事儿呢？” 房诗雨看了看师爷，见师爷意味深长的微微点了点头，房诗雨顿时明确了师爷心中所念，于是说“大帅，尼了这么大的事情，纵横捭阖，皆看明天。我和老夫子也不能闲着呀！老夫子和我明天噶嘛去呢？” 袁世凯那是多聪明的人呀，立即听明白了房诗雨话里的意思。袁世凯说“三弟和二弟妹忙着包包子、蒸包子，他们忙他们的。老夫子和二弟跟着我迎接太后老佛爷。明天瞅准了机会，我要向老佛爷举荐老夫子和二弟，机缘是不是凑巧，那就看老夫子和二弟的造化了。” 师爷说“大帅公务繁杂，还惦记着我，真是令我感激不尽呀！” 房诗雨说“大帅，能在天津县主政一方，我已经很知足了。小弟我能力有限，孤陋寡闻，能跟着大帅牵马坠蹬已是幸事，焉敢再望其他呀！” 袁世凯正色道“区区天津县，岂是龙虎潜踪之地？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争一时一事，该放下的就得放下，该舍得的就应舍得。不该放下的，就要牢牢的抓住，不该舍得的，就要不舍只得。‍ 老夫子辅佐袁某多年，我袁世凯的尺功寸进，都有老夫子的心血在里边，这一点我是清楚的。‍ 二弟你冰雪聪明，饱读圣贤书，就应该安民报国，这才是你人生的前途。我答应的事情，定会全力去办的，为朝廷举荐人才，是我份内之事，我不会忘记的。” 房诗雨听袁世凯侃侃而谈，心中不禁暗暗的敬佩。师爷也在内心敬重袁世凯的心胸，心想这才是经天纬地干大事之人。 狗不理和房诗雨夫人也没闲着，到厨房帮着大厨们忙前忙后，下地摘菜，剥葱剥蒜，跟着大厨去杀猪宰羊。狗不理把面发上，挑选了上好的猪肉，精心的剁成了肉馅儿。 这次在大营蒸包子，房诗雨夫人可是全程参与，狗不理包包子的程序她可是一点一滴都记在了心里。 狗不理从发面到包包子、蒸包子，尤其是调包子馅儿的时候，只用房诗雨夫人给他打下手儿，而且还手把手的仔细教她，只是有些狗不理秘制的调料，她还不知道有嘛门道儿在里边儿，这个只能日后再向狗不理去请教了。 狗不理包子是猪肉包儿，馅儿料宜用肥瘦相间五花三层的鲜猪肉，严格按照三成肥肉，七成瘦肉的比例选择鲜嫩的上好猪肉。在搅拌肉馅儿的时候，根据肉量多少，加入适量的清水，用排骨和猪肚熬成浓汤加进肉馅儿里，加上自制的小磨香油，用自己特制的黄豆酱油，加上鲜姜末、鲜葱末，还有自己研磨的调味剂，精心调拌成包子馅料。 狗不理包包子的发面，用的是半发面，所以不像居家过日子蒸馒头做花卷那样，用十足的发面。在擀包子皮儿的时候，也是非常的讲究，揪一块半发面放在面案上，先要把半发面搓成均匀的条状，手工揪成面剂子之后，擀成大小不超过二寸的薄厚均匀的圆形包子皮儿，放入调制好的肉馅儿，用手指精心捏出包子褶儿。在捏包子褶儿的时候，要用均匀的力道把包子褶儿捻开，每个包子固定的捻出十八道褶儿，褶花必须间隔一致，捻出的褶儿如同白菊花的形状，炉灶要用旺火猛烧，形成不间断的硬蒸汽，蒸制出来的包子外形漂亮，内在韵味儿醇厚，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汤汁鲜美，营养丰富，易于消化。 尼了说说，就这样精心蒸包子，能不好吃吗？ 第二天早晨，袁世凯、李莲英率领直隶大小文武官员，早早的来到了天津卫新开河火车站，恭候慈禧太后老佛爷。 当慈禧太后乘坐的专列徐徐驶进新开河火车站的时候，袁世凯一声令下“奏乐！”新军大营的军乐队就使劲的吹奏起新军的军歌。 慈禧太后在火车上坐着，火车刚要停稳还没彻底停下的时候，就听得火车站的站台上呜呜哇哇的一阵洋喇叭的声音。 慈禧太后透过车窗往外一看，只见直隶的大小官员文东武西分列两旁，中间站着的，前边儿是袁世凯和李莲英，后边儿两个不认识，应该是新军的人物吧？ 新军的军乐队慈禧太后是头一模儿见，军装挺整齐的，吹的也挺卖力气，慈禧高兴了，心说这袁世凯真能折腾，还弄出一帮子兵丁吹洋喇叭，不过到是挺有气势的。 火车停稳，慈禧太后起身向车门走去。在车门迎候慈禧太后的，正是袁世凯和李莲英。慈禧在车门口儿一现身，袁世凯和文武官员在震耳欲聋的军乐声中，齐刷刷的单腿跪下打千高呼“太后老佛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慈禧太后说“不是在宫中，都起来吧！” 众官员又是齐声高呼“谢太后！”然后才都站起身。 袁世凯毕恭毕敬的说“臣，袁世凯，恭请太后万岁圣安！” 慈禧太后心里很是高兴，乐呵呵的问袁世凯“袁世凯呀，你搞得挺热闹嘛！你这个那么多的洋喇叭，穿的挺整齐的，吹得挺响亮的，挺像回事儿的。好！真挺不错的！” 袁世凯说“这是小站新军大营的军乐队，都是洋鼓洋号，当兵的唱军歌，军威自然就整肃了。今天恭迎太后老佛爷到天津视察新军，臣让军乐队先亮亮相，给老佛爷接驾助威。” 慈禧太后说“你这新军有点儿意思，这个军乐队就不错。” 袁世凯说“谢太后老佛爷夸奖！老佛爷到小站，看看新军的新军风、新军备、新军械，更能感到我大清的新气象呢！” 慈禧高兴的说“那咱们就去小站，看看你的新军营！” 袁世凯说“老佛爷请！” 慈禧这才迈步往外走，袁世凯和李莲英随侍左右，身后有宫女随行，文武官员跟在后边。 走出新开河火车站，站前一辆乳白色的敞篷小轿车甚是抢眼。袁世凯上前一步拉开车门，说“请太后老佛爷上车！” 慈禧说“哟，这辆小汽车怎么这样儿呀？” 袁世凯说“这是最新式的敞篷小轿车，眼下秋高气爽，正是丰收季节，老佛爷乘坐这敞篷小汽车，沿路风光尽收眼底，于秋阳光耀中视查民风民情，能够更好的彰显太后慈爱大清子民的浩荡皇恩。” 慈禧心情大悦，说“袁世凯，你是真会琢磨！我坐汽车，你们呐？” 袁世凯说“臣率马队随车护卫，文武官员已经先行一步，到小站准备恭迎太后去了。” 慈禧说“很好！”‍ 慈禧抬腿登车，四名宫女坐在后排。袁世凯亲率马队跟车护卫，敞篷车缓缓驶出了站前广场，在马队的护卫下，向小站驶去。 当时的大清朝，维新的思潮已经是人心所向。慈禧太后已经无力阻挡向西方学习的趋势，对于光绪皇帝的一些维新举措，慈禧太后是心怀不满的。慈禧和光绪之间的斗争，已经不是维新和封建之争，实际是争皇权。因为通过鸦片战争的割地赔款，朝野上下已经都认识到了，极权体制如果不能顺应潮流做出改变，那么大清国的灭亡是迟早的事情。‍ 光绪是维新派，慈禧则不想丢掉皇权，这次慈禧到小站视察军务，实则是想要借助袁世凯的新军，保住自己的皇权。慈禧的这点儿心思，袁世凯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但是袁世凯在犹豫、在选择，究竟是站在慈禧一边，还是站在光绪一边，袁世凯在看着事情发展择善而定。 慈禧的小站之行，是向光绪示威之行。他想要暗示光绪，袁世凯是我的人，你要是有任何对我不利的举动，二百四十里的路程，我随时可以调动袁世凯的新军进京，把我惹急眼了，我立时三刻废掉你这个皇帝！ 袁世凯和慈禧都懂得，保住了新军就是保住了权力，慈禧要皇权，袁世凯要兵权，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慈禧到小站视察军务，袁世凯已经安排把沿路坑坑洼洼之处都用土垫平，撒上水后夯实，这就是所谓的皇上出行，黄沙铺路、净水泼街，所以慈禧一路过来没有感受颠簸之苦。 慈禧到了小站，进了新军大营，感受到的是比在天津卫新开河火车站不同的威仪。 当慈禧乘坐的敞篷车驶进新军大营，文武官员的身后是黑压压的兵丁。敞篷车一路过来，所过之处“太后万岁”之声震天动地不绝于耳。这种山呼海啸的气势，是在皇宫大殿里感觉不到的。慈禧太后瞬间就觉得腰杆儿挺直了，胆子壮大了，威风增长了，皇权保住了。 袁世凯为了慈禧太后视察方便，在操练场上搭起了一个不小的高台，给慈禧太后预备了龙凤座椅，准备了望远镜，为了不让慈禧感到秋阳的暴晒，座椅上方是一个黄缎子伞盖。袁世凯的细致周到，在为慈禧视察的准备中，表现得尽善尽美、淋漓尽致。 慈禧虽说不懂军事，但是队伍的瞬间聚散，军兵的方阵队形，步伐的整齐统一，口号儿的气壮山河不可一世，让慈禧感到这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军事力量。打靶也让慈禧兴致勃勃，通过望远镜他看到了袁世凯小站练兵的成果，慈禧很满意，这银子没白花，值！ 慈禧扭脸问站在身旁的袁世凯“你这兵练得不错呀！都是你想出来的吗？” 袁世凯说“臣忠君事主殚精竭虑，把心用在了报答太后的深恩上，臣的身边还有谋士高人出谋划策，只要是太后需要臣做的，臣万死不辞！” 慈禧说“要是满朝文武都像你这样儿，我就不发愁了。诶，刚才在车站，我看见你的身后边儿还站着两个人，这俩人怎么没跟这些官员站到一块儿呢？” 袁世凯说“这俩人正是臣所倚重的出谋划策之人，一个是天津县的知县，叫房诗雨，一个是跟随我多年的幕僚，只因官卑职小，难以和直隶官员站为一列，所以就站在臣的身后来恭迎圣驾。” 慈禧听袁世凯这样说，不由得心中一动，看着袁世凯说“如今是多事之秋，人才难得，既然是你所倚重之人，今后在军务上还得为新军出力，那就应该提拔重用。” 袁世凯说“太后，臣不敢以私举乱朝纲，没有太后懿旨，臣不敢擅专。” 慈禧说“很好，那你说这俩人该给个什么职位呀？” 袁世凯说“以臣之见，天津县可否调入新军，两人都派任军政参谋，领总兵衔，太后以为如何？还请圣裁。” 慈禧说“行啊，你说了我就准了。回京后我让吏部给下个文告，也算是我大清朝不辱没人才。” 袁世凯说“谢太后恩典” 慈禧说“甭谢了，今后让他们尽心竭力帮助你把新军练成铁军，也就不辜负我这一片心了。如今内忧外患，大清的江山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皇上意图维新变法，可是他看不明白，革命党人不仅是要夺大清江山，更是要我的命来的。‍ 曾国藩拥兵自重，只想保住湘军他的本钱，对我的话他阳奉阴违，哼啊哈的只是搪塞。袁世凯呀，大清的江山我就只能倚重于你了，你可别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呀！” 慈禧太后说到动情之处几近哽咽，袁世凯听得心头一热。想着慈禧这些年来确实没有亏待自己，这次小站练兵，该拨付的银子毫厘没少，这个老太太真的是把江山托付给他了。‍ 想到这儿袁世凯不由得从肝胆之中生出一团豪气，压低了声音对慈禧说道“太后放心，有臣在，有小站的新军在，任何乱臣贼子胆敢打太后的主意，袁世凯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慈禧抬头望着场内文武官员，大声说“袁世凯呀，你的新军我看了，如果我大清的军兵都像你这新军，那就是江山永固、海晏河清了！直隶的文官武将，须再接再厉，为大清黎民百姓，呕心沥血、披肝沥胆，搏一个封妻荫子，也不枉了男子汉的一生！” ‍‍ ‍‍长篇小说 ·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九十九‍‍视察新军慈禧振奋‍天津小吃太后开心 ‍‍‍ 文武官员俯伏台下同声回应“忠君报国，视死如归！” 万千新军仰天长啸“忠君报国！视死如归！” 那一刻，真的令慈禧太后热血沸腾，她好像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新军、湘军、川军驰骋疆场挥刀杀敌，黄龙旗所到之处，万民欢呼，声震环宇。 慈禧太后的视察军务在兴奋和高潮中完美收官。众官员散去，袁世凯把慈禧太后请到了大帅府休息。 袁世凯说“太后今天叮嘱臣的话，言犹在耳、振聋发聩。洋务运动叫喊了多年，所谓的戊戌四君子的下场警醒着那些不安分的家伙。家国天下，先把自己的家事弄明白了，朝廷的大计筹谋，不是你等几个逆贼可以胡说八道的。小站练兵，原是给老佛爷准备下的一支奇兵。太后只要是一声令下，袁世凯定会让那些图谋不轨之徒，尝尝我新军的厉害！” 慈禧说“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抓住了皇权不放，实在是皇上年轻，处事优柔寡断不成气候，耳朵根子还软，有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在皇上的跟前儿一扇呼，皇上就活心儿了。” 袁世凯说“有太后老佛爷在，大清朝就有定海神针。那些小虾小蟹小鱼仔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慈禧说“说是那么说，但是不得不防。老话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袁世凯，你多上点儿心，别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钻了咱的空子。” 袁世凯说“是，我记住了！太后一路鞍马劳顿，您先歇歇身子，我去看看中午的御膳准备的如何了。” 慈禧说“军营不比大内御膳房方便，你这军营就简单吃点儿垫吧垫吧得了。” 袁世凯说“老佛爷慈心善念，爱惜我们。天津卫是个讲究吃的地方，民间的特色美食很多。臣今天给老佛爷准备的，都是老百姓吃的家常饭，您在宫中吃的是御膳，来到天津卫给您换个口味，老佛爷不是不食民间烟火，从来都是与民同甘苦、家国共地天。” 慈禧太后就乐意听这个话，笑着说“这话说的好！老佛爷不是不食民间烟火，好好！那两句更漂亮，与民同甘苦，家国共地天，说的是真好！袁世凯呀，你真会说话，要不是新军离不开你，非得把你调进京城，每天在我的身边儿陪我说话儿！” 袁世凯说“臣有朝一日解甲归田，那时候就陪老佛爷说家常话去。” 慈禧说“唉！说说罢了，我哪儿有那个福气呀！你去忙吧，我也喝口水歇歇了。” 袁世凯说“臣告退，太后金安！” 袁世凯从慈禧那儿出来，直接就去了新军大营的厨房。首先查看了狗不理和房诗雨夫人包的包子，只见包好的包子排在托板上，整整齐齐的非常好看。白白胖胖的小包子好像是多胞胎，全都长的一模一样，看不出来哪个是狗不理包的，哪个是房诗雨夫人包的。‍ 袁世凯说“三弟这包包子的手艺真是没得说的，可以说是独步天下了，你看这包子包的，看着就招人稀罕，像是一个妈生出来的，绝了！” 狗不理说“大帅，还得看揪剂子、擀剂子的，要是揪出来的剂子大的大小的小，擀出来的包子皮儿薄的薄厚的厚，我的手艺再好也没用。” 袁世凯说“这是实话，二弟妹的面案活儿也真是了得，就跟专门儿擀了几十年包子皮儿似的。二弟妹，你这包包子的手艺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 房诗雨夫人说“大帅大哥，你这话说的有毛病。嘛叫以假乱真呀？我这是假包子吗？” 袁世凯说“包子是真包子，包包子的也是真手艺，可这些不全是三弟包的，应名是狗不理包子，可有些不是狗不理包的，可是又看不出来哪些不是狗不理包的，真狗不理，假狗不理，我说弟妹以假乱真有错儿吗？” 房诗雨夫人说“大帅大哥，尼了这话我是当挑我毛病说的呢？还是当夸我说的呢？” 袁世凯说“弟妹心灵手巧，当然是夸你了！” 房诗雨夫人说“那就是说，我回去可以在衙门开个狗不理包子铺了？” 袁世凯说“包子铺可以开，但是别叫狗不理，除非你把三弟请过去坐镇，不然没人承认！” 房诗雨夫人说“大帅大哥，我叫小站大营包子，行不？” 袁世凯说“哎，这个名字好，就叫大营包子，还能给我新军大营传名。可是不能在衙门开包子铺，衙门是朝廷的重地，你没看宣告牌上写着肃静、回避吗？进了衙门口，说话都得小心，说错了话改不了口，官司就输了。老话不是说了吗，一字入公门，九牛拽不出。二弟审案子，谁敢乱说话？公堂之上必须肃静！再有就是跟案子无关的人，不能进入公堂，哪怕你是皇亲国戚，也不能干预大堂审案。这肃静和回避，是规矩，是章法，规矩必须遵守，章法不能乱来。别说在衙门卖包子，在衙门旁边儿开包子铺也不行呀！弟妹得换个地方。” 房诗雨夫人说“那干脆，既然叫大营包子，我就上大营开包子铺行不？” 袁世凯说“行啊！怎么不行？就怕你这包子铺开不长远呀！” 房诗雨夫人说“怎么啦？有你大帅大哥在这儿，还怕有人来砸包子铺呀？” 袁世凯说“敢！我借他一百个胆子，看谁敢来砸大营包子铺！” 房诗雨夫人说“没人敢来砸，那大帅怎么说开不长远呢？” 袁世凯说“包子好吃，我这大营的兵还不都得不吃伙房的饭菜，都来吃弟妹你这大营包子，两天半就把你这包子铺给吃黄摊儿了！” 狗不理说“开饭店不怕大肚汉，多雇点儿人，多开几个灶口儿，还怕供不上吃包子？” 袁世凯说“抬杠的又来了！翻篇儿！翻篇儿！” 房诗雨夫人也笑了，说“三弟太认真，我这是跟大帅大哥说笑话呢，还能真到小站来开包子铺？” 袁世凯说“不说了，我得上老佛爷那儿伺候着去了，别回头老佛爷召唤找不着我了。你们也都伺候着点儿，包子要现吃现蒸，听着点儿传话吧！” 袁世凯说完匆匆走了。 狗不理看着袁世凯的背影说道“老百姓说，生下儿和女，养在帝王家。今天一看，真养在帝王家，看着是享受，实际是想受罪呢！” 房诗雨夫人说“三弟，怎么会是想受罪呢？” 狗不理说“规矩太多了，受不了！还不如活在老百姓的家里，自在自如，天性不泯，按照朱子家训，清晨早起，洒扫庭除，孝敬双亲，爱护幼小，那朱子家训都做到了，做人的规矩也就都学会了。像皇上家这样儿，那不叫规矩，那叫摆谱儿！” 房诗雨夫人说“天下就是一家皇上，摆谱儿摆得起，这就是尊卑有别。老佛爷吃饭，得御膳房伺候着，太监传菜，老佛爷还不能先动筷儿，还得由品菜太监吃头一口儿呐！” 狗不理说“噶嘛？怕烫着呀？” 房诗雨夫人说“怕有人给老佛爷菜里下毒药！” 狗不理说“这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的，有意思吗？” 房诗雨夫人说“人呐，活在嘛地方不由自己，在哪儿活着也不容易。就说老佛爷吧，那是皇太后，皇上的额娘，顿顿饭是吃一看二眼观三，看哪个菜顺眼了，拿筷子夹一口，看着不顺眼了就让过去。这边儿传菜小太监一道一道菜的往上送，老佛爷夹一筷子，马上就撤下去，下一道菜立码儿就端上来了。这叫讲究！老百姓讲究的起吗？” 狗不理说“老百姓？尼了这话说的，老百姓不能讲究，只能将就，能活着就不错了！” 房诗雨夫人说“别说老百姓，就说我们家吧，应名是个县太爷的家庭，大小不济也是个官儿吧，过日子也是紧紧巴巴的，尼了想想，普通人家能好到哪儿去？别跟皇上家比，就得往下看，你才能活得下去。你没听那唱太平歌词的唱的嘛，闲来没事儿出城西，看见了别人骑马我骑驴，身后边儿过来一个推小车的汉，我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就叫知足常乐！” 狗不理说“那是唱太平歌词糊弄人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得有银子花，有大洋钱当后戳才行。至少他还有匹驴，也是个小财主吧？他还闲来没事上城西，老百姓敢瞎溜达吗？我一天不蒸包子卖就心里发慌，你是县太爷的夫人，也说瞎话，你们的日子怎么说也比我们老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 房诗雨夫人说“三弟呀，你以为他当个知县那点儿钱抗花呀？不说别的，光是迎来送往你就受不了！今天道台来了，明天知府到了，后天总督光临，哪个不打点好了都是麻烦事。都是上司，土特产、海鲜你不给带点儿回去行吗？这也是规矩！唉！都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呀！” 狗不理说“有的人吃不了，有的人吃不少，有的人吃不上，有的人吃不消，这叫嘛玩意儿呢！对了，尼了刚才说老佛爷一个菜夹一口，那剩下的菜呢？” 房诗雨夫人说“倒了！” 狗不理大吃一惊“嘛玩意儿？倒啦?你不吃给别人吃不行吗？” 房诗雨夫人说“那是给老佛爷吃的御膳，别人敢吃吗？你长那个牙了吗？敢吃老佛爷的御膳，活腻歪啦？” 狗不理生气的说“噢，她不吃了就倒喽？这老娘儿们儿太祸祸人了！” 狗不理这句话把房诗雨夫人吓得大惊失色，上前去一伸手就把狗不理的嘴给捂上了！ 房诗雨夫人向四下看了看，凑近了狗不理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你不想活啦？敢说老佛爷是老娘儿们儿？要掉脑袋的！” 狗不理也小声说“要掉脑袋咱俩一块儿掉！” 房诗雨夫人说“跟我有嘛关系？凭嘛我也掉脑袋？” 狗不理说“你也说了老佛爷是老娘儿们儿！” 房诗雨夫人急了，说“三弟，你可别胡说八道的！我哪儿说老佛爷是老娘儿们儿啦？” 狗不理说“你又说了一句老佛爷是老娘儿们儿！” 房诗雨夫人说“我是学你说的老佛爷是……” 狗不理说“说呀！是嘛玩意儿？” 房诗雨夫人说“是……是……是太后嘛！” 狗不理坏坏的笑了。房诗雨夫人也笑了。 房诗雨夫人说“好你个三弟，饶哒我？” 狗不理说“谁听见也不敢去告密，谁告密先杀谁的脑袋！” 房诗雨夫人说“三弟，这话可不敢乱说了！” 狗不理说“我是生气，这也太祸祸人了！” 房诗雨夫人说“大清国就是这样，当官儿的要面子，反正祸害的都是老百姓的钱，谁也不心疼。” 狗不理疑惑的说“当官儿的祸害老百姓的钱？不是他们自己的钱吗？” 房诗雨夫人说“迎来送往都是花的库房的银子，你卖包子不上税吗？” 狗不理说“哪儿有那好事儿呀！一个铜板儿都不少交，能算到你骨头里去！！” 房诗雨夫人说“民脂民膏呀！都是老百姓的血汗。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是清知府，这要是贪官，三年得有多少银子？” 狗不理说“这要是皇上，那银子就没数儿了！真是的，要不都愿意当官儿呢！你就看袁大帅，这还不是皇上呢，吃喝穿戴、衣食住行，大老婆、小老婆好几个，睡的过来吗？我一个老婆都没敢娶呢！” 房诗雨夫人说“三弟，你以后要是发达了，打算娶几个老婆？” 狗不理说“皇上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我能娶回家一个就知足了，洗衣做饭、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老高家的香火别断了就行。” 俩人还要说话，就看传令的把话传过来了，给老佛爷上御膳了！ 袁世凯是个聪明人，知道跟御膳房比不了，那就专门儿给慈禧太后老佛爷上她在皇宫内院御膳房吃不到的。 袁世凯在慈禧太后的身边儿站着，上一道菜袁世凯給老佛爷介绍一道菜。 袁世凯很会说，就连上的咸菜，也能说出南北大菜的味道。 “老佛爷，您在宫里吃的是六必居的酱瓜，您尝尝天津卫天昌酱园的酱瓜，跟六必居的绝对不是一个味儿。这是用刚坐纽儿的鲜嫩小黄瓜，晾晒到七分干燥，用天津卫的甜面酱腌制的，咬一口脆生生的那么爽口，咸味儿里有甜味儿，甜味儿里有咸味儿，解油腻，去心火，老佛爷要是吃着顺口，回头臣给您带几小坛儿回北京。” 　　尼了听听，吃咸菜能让慈禧太后吃出满汉全席的味道来！ 那天的御膳，袁世凯給老佛爷上了十几道天津卫的地方特色名小吃，有煎饼馃子、十八街大麻花、耳朵眼儿炸糕、清真锅巴菜、天津卫炸大馃子、天津卫石头门坎儿素包子、天津卫馄饨、杨村糕干、天津卫大糖墩儿、宝坻卷馅儿肉饼、熟梨糕、炸素卷圈儿、狗不理包子。 上了煎饼馃子，只上一小碟儿，取中间那段儿最好的，慈溪品尝一口就放下了，袁世凯就给慈禧介绍说“老佛爷可能纳闷儿，这个袁世凯怎么这么抠门儿呢？煎饼馃子北京也有，这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呀？老佛爷是没听袁世凯给老佛爷细说，天津卫的煎饼馃子，只在天津卫能吃到嘴里，走遍了全国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煎饼馃子。北京的煎饼馃子那是什么面儿的？那是小米面儿和玉米面儿摊的煎饼，能和天津的比吗？天津的煎饼是多种原料，有小米面儿、绿豆面儿、黑豆面儿、黄豆面儿、蚕豆面儿、豌豆面儿，这七种面儿按照固定比例搭配，叫做七星高照兼并全国。这个煎饼不叫煎饼，叫做兼并，馃子不叫馃子，叫全国，怎么叫全国呢？老佛爷，把煎饼摊开把馃子放在煎饼中间，这么一卷一裹，老佛爷吃一口天津卫的煎饼馃子，就是七星高照兼并全国。您想想，您一口就兼并全国了，再吃一口老佛爷就兼并全世界了！” 慈禧一听，我再吃一口！‍‍‍ 小说连载· 南市传奇（沧海默风）‍‍一〇〇‍‍煎饼馃子受宠爱‍包子改叫白菊花 ‍ 慈禧说完真的又吃了一块煎饼馃子。本来这个盘子中只放着两块煎饼馃子，慈禧真就都吃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慈禧在宫中那可是每样菜都没吃光过呀！ 袁世凯说“老佛爷胸中有世界，怀中藏中国呀！” 慈禧说“还是你能说会道，我就喜欢听聪明人说话。再搭着我一路上颠簸，真有点儿饿了，你这煎饼馃子又做的好吃，忍不住就都吃了。” 袁世凯说“太后可得忍住，往下都是民间的高手做出来的美味，老佛爷还是像在宫中那样用膳，点到而已。” 慈禧说“真要像你说的那样，我就都多吃点儿，给你袁世凯一个大大的面子！” 袁世凯说“老佛爷，第二道菜又上来了！” 随着袁世凯的话音儿，袁世凯的夫人端着一盘儿秋海蟹跪在慈禧面前，把一盘海蟹高举过头，嘴里说着“臣妾袁于氏恭祝太后老佛爷万寿无疆！” 慈禧在宫中用膳都有传膳太监，到了小站只能由袁世凯安排人传膳，煎饼馃子是袁世凯亲自端上来的，这回换了个女眷。 慈禧问袁世凯“袁世凯，这是谁呀？” 袁世凯说“这是臣的夫人，来给太后传膳。”说着接过一盘海蟹放在慈禧面前。 慈禧说“快起来吧！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呢，袁世凯你真是乱点鸳鸯谱，怎么把一品夫人当丫头使唤呢！” 这个于氏是袁世凯的大太太，聪明贤惠，颇有大家风范，见慈禧责怪袁世凯，忙说“能够为太后老佛爷传膳，是臣妾的福份。不是这样的机缘，臣妾哪儿能得见老佛爷的慈容呢？” 慈禧说“快起来！快起来！传说出去，说我慈禧坏了祖宗的规矩就不好了！” 袁世凯夫人站起身说“谢太后老佛爷！臣妾告退！” 慈禧一看盘中的海蟹硕大无比，惊讶的说“袁世凯，这螃蟹怎么这么大个头儿呀？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呢！” 袁世凯说“太后，这个不叫螃蟹，这叫帝王蟹，出产在外国深海。老佛爷面前这只帝王蟹，是产自咱们东北黑龙江绥芬河的。帝王蟹是海里的皇帝，横行无敌。太后品尝这海中的皇帝，这叫做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慈禧说“这个我可真吃不了，我尝尝吧！” 袁世凯说“老佛爷，皇帝再大，也是老佛爷盘中的美味，山河大计，还都得在太后的掌握之中，这叫做制帝无声！” 慈禧说“不是掷地有声吗？怎么又出来个掷地无声了呢？” 袁世凯说“这个制帝无声的制，是制约的制，帝是皇帝的帝，制住了皇帝不准他维新，让他有话说不出来，这就是臣給老佛爷献上来的制帝无声！” 慈禧高兴的说道“我心里想的，都让你说出来了。好好好！这个帝王蟹，我把他制住吃喽！” 袁世凯说“老佛爷慢用，臣的谋士幕僚给太后老佛爷传膳！” 随着袁世凯的话音儿，师爷双手托着一盘皮皮虾近前跪倒，口尊“太后老佛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慈禧说“哟！袁世凯，这么大年纪了你也让他给我传膳呀？” 袁世凯接过一盘皮皮虾放在慈禧面前说道“太后看看这是什么？” 慈禧说“这不是皮皮虾吗？” 袁世凯说“这个东西在北京、天津叫皮皮虾，在东北人们管这东西叫虾爬子。老佛爷看看，这虾爬子的爪子都已经被剪掉了，保证它不会再给太后老佛爷添麻烦了。底下的腿儿再多，我把他剪除了，太后想想，他还能再捣乱了吗？” 慈禧恍然大悟说道“对呀！下边儿没腿儿了，他就动不了了！这个皮皮虾，就变成没腿儿的虾爬子了！好呀！今天这顿御膳，你袁世凯是用了心思的呀！” 袁世凯说“这都是我这高参谋划设计的。” 慈禧说“袁世凯，这样的人才，你要多聚拢点儿。该提携的你就跟我说。” 袁世凯对师爷说“老夫子，太后说的你亲耳听到了，等着吏部的文告吧！” 师爷说“谢太后深恩，老臣告退！” 慈禧说“袁世凯呀，你还有什么花样儿呀？” 袁世凯说“还有一道菜，老佛爷肯定更喜欢吃。来呀，给老佛爷传膳！” 房诗雨随声手托一盘菜跪呈太后，口称“奴才天津县知县房诗雨叩见太后老佛爷，太后老佛爷松龄鹤寿、万寿齐天！” 慈禧说“天津县，你是旗人，袁世凯说你心机聪敏，忠心可嘉，你给我传的是哪道御膳呀？” 房诗雨说“奴才给老佛爷恭呈一道百姓连心！” 袁世凯接过来放在慈禧面前，慈禧一看，盘子的中间使用五香干杏仁拼成一颗心，心的外围是洁白的莲子。 慈禧问房诗雨“天津县，这道菜为什么叫百姓连心呀？” 房诗雨说“这道菜是一百颗五香干杏仁和一百颗莲子制作的。百颗杏仁寓意百姓，莲子是莲蓬之心，百颗莲子寓意是连心。百姓连心，天下万民和老佛爷心心相连，太后老佛爷心中装有天下百姓。” 袁世凯接过来放到慈禧面前说“老佛爷，干果一盘，百姓连心，老佛爷品尝一下滋味如何？” 慈禧说“不错，挺有意境的。这道小菜我得吃。”说着夹了一颗五香杏仁放进嘴里。 房诗雨说“太后吃了一颗杏仁，这叫佛爷开心。” 慈禧说“我再吃一颗莲子呢？”说着又夹了一颗莲子放进嘴里。 房诗雨说“太后吃了两颗心，这叫做佛爷和百姓心心相印。” 慈禧说“那我要是再吃一颗呢？” 房诗雨说“这叫做佛爷和百姓连心不断。” 慈禧说“那我要是都吃了呢？” 房诗雨说“太后老佛爷和天下百姓永不隔心！” 慈禧赞道“好一个永不隔心！天津县，你这一道菜这么多的心，你不怕外人多心吗？” 房诗雨说“太后老佛爷心系百姓，家国天下时时在心，对祖宗基业的热血丹心，对百姓的赤诚爱心，对天下万物的万般慈心，救苦救难的佛爷善心，哪个还敢胡乱的多心？臣官卑职小，只知道对太后老佛爷秉承一颗耿耿忠心，太后老佛爷就是我大清国的一颗心，有太后治国理政，天下百姓万世安心！” 房诗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心，把个慈禧听得心花怒放，扭头看着袁世凯说“袁宫保，你向我举荐的这个天津县，果然了得！” 袁世凯说“老佛爷慧眼识珠，让他多多的报效老佛爷。” 慈禧说“天津县，你叫什么名字呀？” 房诗雨答道“臣，房诗雨，房屋的房，诗词的诗，风雨的雨。” 慈禧略一沉吟说道“名字也挺好的，我再赐你个号吧，你叫房诗雨，号蕊轩，应了你今天的这番心语。” 房诗雨赶紧跪倒说“奴才叩谢老佛爷赐我名号，房蕊轩有老佛爷赐名号，三生有幸耀祖光宗！奴才叩谢太后老佛爷恩典赐号！” 慈禧说“起来吧，你别下去了，在我这儿吧！袁世凯呀，这不是宫中，一道一道菜上来，耽误时候，不上菜了，你给我准备了什么膳食呀？” 袁世凯说“臣给太后老佛爷准备了天津卫的民间小吃滨海一绝白玉菊花一品香，老佛爷在宫中是吃不到的。”说着回身道“给老佛爷上白玉菊花一品香！” 随着袁世凯的吩咐，狗不理和房诗雨夫人双手共捧一大盘热腾腾的包子上来，跪倒呈上。 慈禧听袁世凯说白玉菊花一品香，没弄明白这是什么东西，见一男一女俩人捧着一盘热腾腾的膳食过来，心说我得看看是什么膳食。慈溪仔细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对袁世凯说“袁世凯呀，你这又玩儿什么花样儿呢？这不就是包子吗？还说我在宫中没吃过？难道我这大内御膳房连包子都不会做吗？” 袁世凯说“老佛爷，您在宫中吃的那是包子，这个是白玉菊花一品香，这个不是包子。” 慈禧说“不是包子难道这是饺子吗？袁世凯你别糊弄我，这就是包子，你给起了个名字，整出什么白玉菊花一品香来。” 袁世凯说“老佛爷，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老佛爷吃到嘴里的感觉。就像老佛爷面前跪着的这个年轻人，他本名叫高贵友，可是人们都叫他狗不理，这个白玉菊花一品香就是他做的。您不能说他叫狗不理就是玩儿花样儿吧？老佛爷得吃到嘴里再说臣的不是。” 慈禧好奇的说“挺好的个人怎么叫狗不理呢？” 袁世凯对狗不理说“狗不理，太后问你话呢，说你挺好个人怎么叫狗不理呢？” 狗不理说“老佛爷，天津卫的说法，穷人命贱，不好养活。猫呀狗呀的没人经管照样活的挺好，爹妈为了小人好养活，给我起个小名儿叫狗子。” 袁世凯说“老佛爷问你的是为嘛叫狗不理！” 狗不理说“小人在天津卫开了个包子铺，因为吃包子的人太多，小人忙不过来，只接钱卖包子，顾不上说话，大家都说，狗子卖包子不理人，就都叫小人狗不理了。” 慈禧看着袁世凯说“怎么样，还是包子吧？” 袁世凯接过来一大盘儿包子放到慈禧面前说道“老佛爷，您仔细看看这个白玉菊花一品香，跟老佛爷在宫内吃的包子有嘛不同的？” 慈禧说“没什么不一样的呀！不都是白面包着馅儿，上锅蒸出来的吗？就是包子！” 袁世凯说“老佛爷，包子和包子能一样吗？白面是白面，馅儿是馅儿，可是不一样的白面不一样的馅儿蒸出来的包子就不一样。不信老佛爷尝尝，我要是糊弄老佛爷，老佛爷办我个欺君之罪我都不带喊冤的。” 慈禧说“你就有这么大的把握？” 袁世凯说“老佛爷不相信，问问天津县不就知道了嘛！” 慈禧说“房蕊轩，袁宫保说的是真的吗？”‍ 房诗雨说“老佛爷，这个白玉菊花一品香包子，确实与众不同。这个不是发面的包子，是半发面儿的包子，薄皮儿大馅儿，鲜嫩无比。老佛爷看看这每个包子捏出来的褶儿，不多不少都是十八道，包子收口就是花心儿，十八道褶儿就是花瓣儿，头等的细箩精白面，巧手捏出来这一朵一朵的白菊花，老佛爷尼了别说在宫中，尼了就是走遍了全中国，再也找不出第二份来。至于好不好吃，臣不敢胡说。反正臣吃了以后，把臣的夫人送到了狗不理那儿当学徒去了，准备以后卖包子去。” 慈禧说“当学徒卖包子？下边儿跪的是你夫人吗？” 房诗雨说“正是拙荆。” 慈禧对房诗雨夫人说“这盘儿包子里边有你包的吗？” 房诗雨夫人说“回老佛爷，是小女子和狗不理一块儿包的。” 慈禧说“哟！真分不出来这会是俩人包的。” 袁世凯说“老佛爷，这就叫同心同德伺候老佛爷。” 慈禧说“你们都起来吧！包子能把官儿帽子都挤掉了？真有这么好？不当官了要去卖包子？这白玉菊花一品香……我尝尝！” 慈禧用筷子夹起一个包子放进嘴里轻轻一咬，一股汤汁立刻充满了牙舌之间，满口的鲜香难以言表，嫩滑的肉馅儿让人胃口大开，慈溪吃了一个，迫不及待的又夹起一个包子放进了嘴里。 袁世凯说“老佛爷，比宫里的包子如何？” 慈禧顾不得说话，又夹起一个包子说“吃包子，不说话！”忙把包子放进嘴里，已经顾不上吃相如何了！ 袁世凯看了一眼房诗雨，俩人发出会心的微笑。 慈禧吃了几个包子，她没计算放下筷子问袁世凯“袁世凯，我吃了几个包子？” 袁世凯说“老佛爷，吃包子不用记数，吃好了算。” 慈禧转脸又问房诗雨“房蕊轩，你也没替我数着吗？” 房诗雨说“老佛爷，吃的是美食，品的是味道，讲究的是营养，为的是健康。老佛爷，尼了给下个评鉴吧！” 慈禧说“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不及狗不理包子香矣，食之长寿也！” 袁世凯说“谢主隆恩！老佛爷的口谕，就是金口玉言。臣恳请老佛爷挥毫泼墨，给狗不理包子留下老佛爷得墨宝，流芳百世，万代敬仰！” 也搭着那天慈禧吃得高兴了，慈禧说“我这字儿能受看吗？” 　　袁世凯说“老佛爷的字乃是无价之宝，狗不理三生有幸，能得太后老佛爷恩允。来人撤去御膳，文房四宝伺候！” 铺好宣纸，饱蘸浓墨，慈禧提笔挥毫，给狗不理包子题下了五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