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素面玉壁

杭藏协玉委会（钱宝斋）

作者：钱宝斋

美篇号：4456633

图片来源：自藏自拍

案头总摆着块自己收的明代素面玉璧，没什么复杂花纹，却陪了我十多年，闲下来时摸一摸，总容易勾着人想起些旧事。还记得第一次见它，是在江南老宅子旁的旧物摊上，混在瓷片、铜器堆里，裹着块褪了色的蓝布，就露个边儿，可那股子润劲儿，愣是让我站在那儿挪不开脚。摊主说这是家里老人传下来的，见我懂点古玉，实诚地说这是明代的东西，没雕没刻，就剩些年月留下的印子。我轻轻扫掉表面的灰，指尖碰到那层厚实的皮壳，竟觉得有股温温的劲儿传过来，当下就决定把它带回去，打那起，它就成了我藏的东西里最特别的一个。

这玉璧是用上好的白玉做的，过了几百年，玉的细润劲儿还能看得清清楚楚。样子规规矩矩的，手一握正好能攥住，边儿磨得圆滚滚的，没棱角。不像汉代玉璧那样透着威严、沉实，也没清代玉璧那么精巧、花哨，就凭着最简单的圆模样，把明代人“喜欢简单”的审美劲儿给显出来了。刚见着时有人说它“素得没味儿”，可我就爱这份没味儿——没有龙凤花纹的张扬，也没有谷纹、云纹的繁复，反倒让玉本身的质感和年月留下的痕迹，成了最打眼的主儿。

最让人动心的，还是它身上那些时光留下的记号。整块玉都裹着层深褐色的皮壳，那是几百年埋在地下，再加上后来人盘玩，才养出来的润劲儿，绝不是人工做旧能仿出来的。用指尖轻轻蹭一蹭，能摸出皮壳底下玉的细纹理，就像能摸着时光流过的印子似的。表面还留着几处自然的土蚀、土咬的痕迹，这不叫瑕疵，反倒像时光盖的章：一处在玉璧边上，浅褐色的蚀痕像云彩似的散开；另一处挨着中间的孔，细碎的咬痕零零散散的，仔细看，竟像天然长出来的纹路。更妙的是玉里头满是泛黄的沁色，不是一片均匀的黄，而是深的浅的掺在一块儿，浓淡正合适，从边儿上的深黄慢慢过渡到中间的浅黄，柔柔和和的，就像阳光洒在老宣纸上晕开的色儿，半点儿生硬的感觉都没有。有回懂玉的朋友来看，翻来覆去瞧了半天说：“这沁色是‘活’的，一看就是自然长出来的，比那些故意染色的‘假沁’值钱多了。”

这些年，我总爱在闲的时候把它拿出来，放在窗户边的太阳光下细细看。阳光穿过玉璧，把泛黄的沁色照得更柔了，皮壳上的光也跟着流转，好像整块玉璧都活过来了似的。有时候会琢磨，明代的时候，它的主人是谁呢？说不定是个爱读书的文人，把它放在案头，早上磨墨的时候摸上一会儿；也可能是个普通老百姓，把它当传家的东西，藏在箱子底，一辈辈传下去。几百年里，它躲过了战火，熬过了变迁，可还是保持着规整的模样和温润的劲儿，最后转到我手里，成了我藏的东西，想来这也是种缘分。

如今，它早不只是块冷冰冰的古玉了，更像个不说话的老伙计，看着我的日常。心烦的时候摸一摸它的皮壳，那股温润的触感能让人慢慢静下来；犯迷糊的时候看一看它的素净，那份“简单才是大道理”的从容劲儿，总能给我点启发。有人问我“藏这块玉，图个啥？”，我想，图的大概就是能跟时光说说话的机会——透过这块玉璧，能看见明代人的审美脾气，能摸到岁月的厚重温劲儿，更能守住心里的一份踏实。这，就是我藏这块明代素面玉璧，最金贵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