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行：在大巴扎与天山明月城中感受西域风情

姜斌

2025年夏天，我和老伴从深圳出发，飞越千山万水，来到祖国西北边陲——乌鲁木齐。

 清晨，我们乘坐的飞机从深圳宝安机场起飞，此时窗外尚是南国特有的湿润云絮，缠绵如丝。待到飞机越过某道无形的界线，舷窗外的景致便陡然换了颜色。云层稀薄处，天山山脉的雪顶如一排锋利的牙齿，咬住大漠的边缘。机翼下，戈壁滩以惊人的坦率铺展开来，褐色与赭红色交织的荒原上，偶尔闪过一道干涸的河床，像大地皲裂的皱纹此行虽短，却让我们深深沉醉于这片土地的异域风情与人文魅力。

　　"天山机场"四个字在中午的烈日下泛着白光。走出舱门的刹那，干燥的空气立即裹挟住全身，与深圳黏腻的海风判若两个世界。机场建筑顶端的伊斯兰风格穹顶在阳光下闪烁着异域的光泽，提醒着我：此地距离海洋已有四千公里之遥。

我们急匆匆地向大巴扎奔去。乌鲁木齐的街道宽阔得出奇，白杨树笔直地立在路旁，树叶在风中翻飞，露出银白的背面，远看宛如无数闪烁的鳞片。转过一个路口，大巴扎的入口突然撞入眼帘——那是一座伊斯兰风格的拱门，蓝白相间的瓷砖拼出繁复的几何图案，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这座融合了伊斯兰建筑风格与现代商业气息的大型集市，红褐色的砖石建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圆顶与尖塔交相辉映，仿佛置身于中亚古城。我们穿梭于琳琅满目的商铺之间，品尝着地道的干果、香料与手工艺品，耳边不时传来商贩热情的吆喝与悠扬的民族乐曲。在一家乐器店中，我随手拨动吉他琴弦，背景中挂满各式传统乐器，仿佛整个空间都跃动着音乐的灵魂。

市场内部是个色彩爆炸的现场。维吾尔族商贩的深目高鼻在斑斓的货品间时隐时现。这里有新疆特有的各种水果，西瓜，哈密瓜，蟠桃，小白杏……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葡萄干堆积如山，竟有十数种之多，从翠绿到深紫，每一粒都饱满得不像话。商贩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招呼："尝一尝嘛，不甜不要钱！"我捏起一粒“蓝宝石”放入口中，甜味瞬间在舌尖炸开，带着阳光的暴烈。

在大巴扎的民族乐器店里，我们被一阵悠扬的琴声吸引。只见一位维吾尔族老艺人正怀抱热瓦普，指尖在琴弦上灵巧拨动，奏响一曲热情奔放的维吾尔民歌。琴声时而欢快如沙漠驼铃，时而婉转似天山清泉，引得不少游客驻足聆听。

店门外，一个维吾尔小姑娘正用清脆的嗓音吆喝着："烤馕！刚出炉的烤馕！"她面前金黄的馕饼还冒着热气，芝麻香气混合着乐器店飘出的檀木香，在空气中交织出浓郁的西域风情。

午后，我在二道桥附近的小巷迷了路。土黄色的民居墙上，蓝色门窗异常醒目。某个转角处，一座清真寺的穹顶突然升起，新月标志在蓝天下划出锋利的弧线。寺内传出诵经声，低沉悠长的音调在巷道间回荡。三个戴头巾的妇女从我身边匆匆走过，黑袍下露出绣着金线的鞋尖。空气中飘来孜然与烤肉的香气，混合着某种我无法辨识的香料味道。

走出大巴扎，我们漫步至大巴扎步行街，金色的拱门上“大巴扎步行街”几个大字在阳光下闪耀，街道两旁欧式风格的建筑与彩色装饰横幅交织，游人如织，热闹非凡。不远处，二道桥清真寺静静伫立，红褐色砖石结构搭配金色圆顶与宣礼塔，在蓝天映衬下显得庄重而神圣。

城内人声鼎沸。烤全羊在馕坑里旋转，油脂滴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我坐在露天舞台前，面前的长桌上摆满食物：金黄的抓饭里埋着胡萝卜条和羊肉块，拉条子泛着油光，皮辣红凉拌菜的红色格外鲜艳。正当我犹豫从何下箸时，音乐骤然响起。

夜幕降临，我们前往天山明月城。红灯笼高挂，街道在暖黄灯光下流光溢彩，传统建筑与现代灯光交相辉映，仿佛穿越千年。我们漫步于夜市之间，品尝地道美食，感受这座城市的烟火气息与文化温度。

十二个身着艾德莱斯绸裙的姑娘旋转而出，裙摆上的图案在旋转中模糊成彩色的漩涡。她们的眉间点着朱砂，手腕上的铜铃随着舞步叮当作响。鼓点越来越急，舞者们的动作也越发狂放，一个红衣少女突然跃至台前，脖颈的扭动宛如沙漠中蜿蜒的蛇。观众席爆发出"嚯——嚯——"的喝彩声，有人忍不住站起来跟着节奏拍手。

夜渐深时，我嚼着最后一块烤包子走出明月城。乌鲁木齐的星空比南方要低垂得多，银河清晰可见。忽然想起白日里那位卖铜器老人的话："我们新疆嘛，白天吃太阳，晚上吃月亮。"此刻方知，这并非虚言。在这片离海洋最远的土地上，阳光与月光都带着某种不管不顾的慷慨，就像维吾尔姑娘裙摆上那些毫无保留的色彩。

回到酒店窗前，远处的天山在月光下呈现出冷钢般的质地。我摩挲着白天买来的那个铜铃，它发出的声响意外地清越，穿透了乌鲁木齐深沉的夜。在这声音里，我似乎又看到了大巴扎晃动的色彩，听到了明月城喧嚣的鼓点，尝到了抓饭里胡萝卜的甜与孜然的辛烈。这片土地的气味、声音与色彩，正如此刻掌中的铜铃，真实可触，再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