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山西（晋西南篇）‍高平开化寺

游牧者

开化寺有三绝：北宋木构，北宋壁画，宋金元明书法。一座小山上把数百年前的“建筑、绘画、书法”组合打包发送至今，能不去看看！ 这么陡的台阶，我们走走歇歇。开化寺位于高平市东北舍利山麓的山凹中，入寺需登189级长命台阶，据说如邯郸磁县国保天子冢那里的水声台阶一样，有人走动时会发出流水声，虽然没听到，但谁能拒绝希望呢。 一女孩快步从我们身边走过，这么快的速度并没影响她边走边阅读。 开化寺初建于北齐武平二年（571年），原名"清凉若兰"。北宋熙宁六年（1073年）重建大雄宝殿后，更名为“开化禅院"，后简称开化寺。‍金皇统元年（1141年）建观音阁，元明清各代屡次修葺，形成现存建筑群。 现存大悲阁为明代建筑，大雄宝殿为宋代建筑，东隅观音阁为金代遗构，后院东配殿及东西角楼为元代建筑，其余为明、清建筑。 建于1073年的北宋大殿——“宋代木构活标本”。我们只能看看外檐斗栱、破子棂窗，据说梁底题记均刻“熙宁六年”——那是全国少数能精确到年份的北宋木构哦。 漂亮的斗栱，是“单抄单昂五铺作”。铺作是斗栱的计量单位，斗栱因构造精巧，造型美观，如盆景，似兰花，因此，在宋《营造法式》中斗栱的计量单位为“朵”。“铺作”指铺一层的做法，几铺作即为铺几层的做法。铺作数的算法：出跳数+3=铺作数。 大雄宝殿梁架上有宋代彩绘，东西北三面墙上满绘壁画，但现在拦着不让进去近距离观赏了，只能看偏殿的复制品。 壁画，可是每一个到开化寺的人的重中之重。即使是复制品。 开化寺壁画绘成于北宋绍圣三年（1096年），距今已有900多年，总面积88.2平方米，是目前我国现存宋代寺观壁画中面积最大的珍品，也是现存唯一北宋时期大型寺观壁画。它比《清明上河图》还早9年，比《千里江山图》更早了16年。三面壁画中，尤以西壁壁画最为精美。在西、北壁上留有画工题记两处，留下了壁画作者郭发的姓名。 明知道从门缝中看室内壁画是妄想，室内外光线巨大反差让门缝成了时光隧道，幽暗让想象放大，似有似无的点点色彩，林中萤火虫般，遗憾孕育出一种惦念。 一片昏暗，墙壁只是暗沉中大片的深灰。色彩呢线条呢？我知道它在那里，直到眼睛习惯了昏暗，幽暗似感受到我心跳的召唤，有什么浅浅地浮凸出来！细节模糊到可以忽略，但宏大的构图气势、流畅如水的衣袂线条……让我恍惚。‍ 先看看资料中介绍的壁画故事。‍右侧描绘的是善事太子本生故事，出自《大方便佛报恩经》，太子为众生谋求福利，入海求得摩尼珠宝，都被其兄所夺，并被刺瞎双眼，流落异邦，最终返回故国。《神牛医眼图》中牛的绘制极为形象生动，据说有参考唐代名画《五牛图》。 善事太子观赏织布的情景中，织女裹着简单的长裙，祖露上身，坐在长凳上正在使用立式织机进行纺织。织女所使用的织机与山西晋东南地区所使用的织机极为相似，真实地再现了宋代妇女的劳动生活。 《华色比丘尼行刑》的壁画，再现了宋代刑场的情景。画面中的华色披头散发，身戴长枷，正被衙役们押至土坑旁。有学者认为，壁画是宋代处决犯人的情景再现，官员、衙役、围观群众的服饰皆为宋制，尤其是绿袍行刑官头上长长的帽翅，是宋代官服中的通用样式。 西壁是壁画的中部是“说法图”，释伽牟尼端坐莲花台，手做禅宗拈花印，背后饰有头光和背光，上设宝盖，左右有文殊、普贤二菩萨相伴，阿难、伽叶二弟子恭手胁侍，周围菩萨、僧尼虔诚聆听，描绘出一派庄严肃穆的说法场景。 有了故事，就如光线对于植物，人啊表情啊场景啊就有了灵魂。 东壁以佛传故事为核心，采用连环画形式描绘释牟尼生平事迹，其间穿插宫廷仪仗、市井百态等世俗场景，但残损相当严重。 西壁分为三组构图，中央为大型说法图，两侧分别描绘须阁提太子本生、善友太子本生等佛经故事，画面中可见宋代纺织作坊、农耕场景等细节。 岁月的消融与人为损害，壁画要看清有什么都不易，但泥壁上，佛国的庄严与北宋的市井烟火活了九百年——农夫犁地、庖厨烹鲜、商旅行脚……人间百态，在佛殿深处活了九百年！ 尽管有满心的震撼与不甘，仍在配殿细细品味寻找——临摹是今人对古寺辉煌的致敬，是对原创精美的补充“说明书”。 尽管少了主殿门缝里多少透出的，粗粝的历史的呼吸，少了时间的包浆，少了灵魂的震颤，但他接住了我的想象。 壁画从宫廷贵族到僧侣道徒，从耕织渔牧到商舶航运，从官吏学士到盗贼恶徒，人物丰富，包罗万象；生子、娶亲、逃亡、乞火、割肉救母、刺瞎双目、流落异邦、回国团圆等故事情节无不曲折生动。 《华色比丘尼行刑》，绘于开化寺西壁，表现的是一个凄惨的故事：华色比丘尼出家前连遭不幸，丈夫被毒蛇咬死，大儿子被老虎吃掉，两个小儿落水淹死，自己也惨遭强盗霸占。后强盗被官府捕获，她作为强盗之妻，也一同被处以活埋的极刑。画面中的华色，披头散发，身戴长枷，正被衙役们押至土坑旁。有学者认为，这幅壁画是宋代处决犯人的情景再现。官员、衙役、围观群众的服饰皆为宋制，尤其是绿袍行刑官头上长长的帽翅，是宋代官服中的通用样式。 前面说过的太子观织，放大突出主体：织布的女性裹着简单的长裙、袒露上身，墙壁上还有一盏照明的灯具。她使用的立式织机上下联动，极大提高了纺织效率，更厉害的是，这样的织机在山西某些地区至今仍在沿用。 仍然将主体放大。可以看见非常有意思的一幕，平民女孩看到太子出行，忍不住趴在墙头偷瞧，表情生动好奇。 忘了在何处看到一句“开化寺壁画如何看？看那些眼白多的人物。” 我真的在壁画的“茫茫人海”中寻找那些眼白明显或清晰的头像。透过他的眼白，我得到一种指向，根据他视线方向，看到他注意力所在，理解他或惊讶或愤怒或厌倦或厌恶或不屑……的缘由。 每一个眼白都是一个故事。我边拍边找，且找且乐。 感觉一直有个声音在喊：“走了走了。”以为是那些包车来的时间到了，直到声音跨进偏殿，对我喊“走了走了。”偏殿就我一人，我仍头不回说：“认错了，我不是你们团的。” “什么团不团的，我说走了，我要锁门了。” 壁画88.2㎡，900+人物、400+宋代市井场景，这是北宋“航拍图”啊！那个善财童子瞳孔一点白，据说900年“高光眼神杀”我还未找到呢……‍够了，走吧，下班很重要。900年的壁画反反复复都在说：山河之上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