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给自己的花，开在心头

若汐

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发型时，阳光正斜斜落在窗台的玻璃上，带着秋天的温柔，倾泻在我靠窗的书桌上。

我对着镜里的人弯了弯眼—一眼角的细纹藏在粉底后，却没藏住眼里的光，这大概就是“中年少女”的小窃喜：不用等谁夸，自己先把自己看顺眼了。

出门前随手把相机塞进帆布包，三脚架斜挎在肩上晃悠悠的——其实根本没做拍摄计划，只是心里像揣了片轻飘飘的云，想找条没人催的路，漫无目的的走。

路过街角那家花店时，玻璃橱窗正浸在秋日的柔光里，几束洋甘菊挤在角落，明黄的花瓣翘得像小太阳，我脚步没由头地就顿住了。走进花店玻璃门，铃儿“叮铃”响了声，鼻尖先裹进湿凉的水汽和混合花香里。

扫过柜台前的玫瑰、桔梗，指尖在玻璃花瓶上碰了碰，却没找到心里那股说不清的“对味儿”，便转头跟正整理花束的老板笑：“您这儿有没有……跟我这件毛衣差不多颜色的花?”

我拽了拽身上那件橘黄色的针织外套，老板抬头瞅了眼，放下手里的剪刀领着我往后走：“库房里刚到了批‘果汁阳台’，你瞧瞧合不合意。”

掀开库房挂着的布帘，她从泡沫箱里抽出一束裹着防水纸的花，花瓣是暖融融的橘色，边缘晕着点嫩黄，像把傍晚的落日揉成了花形。我伸手碰了碰花瓣，软乎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连说：“就是它!这颜色跟我毛衣凑一块儿，像从一个罐子里倒出来的甜。”

买完那束“果汁阳台”，我径直往每天上下班都要路过的公园走——它熟悉的像小区楼下的绿化带，每天上下班路上都会匆匆瞥一眼，但却很少踏进去，好好瞧过它的模样。

公园里的风裹着草木的潮气，把花束里的甜香吹得散了些。我找了块靠近湖边的地方支起三脚架，金属支架碰着石板路面发出轻响，刚把相机固定好，手指就忍不住攥了攥衣角——来往的路人偶尔投来的目光，像细小的针，扎得我原本鼓起来的拍照兴致蔫了大半。我赶紧收起相机，拖着三脚架往公园深处走，终于在一片被灌木丛半围着的大草坪前停脚，这里开阔又隐秘，该能让我松快些了。

草坪上已有动静，两个阿姨正互相举着手机拍照。

她们一个穿着粉色针织毛衣，肩上搭着一条玫红纱巾；一个裹着鹅黄色针织开衫，发梢别着支塑料小花，颜色鲜活得像两朵迎着太阳开的花。

我选了块离她们不远的草地，刚蹲下身调三脚架高度，穿鹅黄开衫的阿姨就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过来，声音温温的：“姑娘，麻烦你啦，帮我们俩拍几张合照!”我抬头时，她正笑着递来手机，另一个阿姨也快步凑过来，手里还扯了扯纱裙下摆，小声念叨“头发没乱吧”。

我接过手机，笑着应“好嘞”，心里那点社恐的局促竟悄悄散了。她们凑在一起，一会儿并肩对着镜头比心指尖碰着指尖笑；一会儿又侧身站着，让身后的梧桐树当背景，一个歪头一个扶肩，姿势自然得像演练过无数次。

按下快门时，总能捕捉到她们眼里的光——不是镜头反射的光，是笑起来时，从眼角皱纹里都能溢出来的欢喜。拍了十来张，我把手机递回去，阿姨们凑在一起翻照片，嘴里不停说着“真好看”“这角度拍得显精神”，还非要拉着我看哪张笑得最自然。

看着她们指尖划过屏幕时的雀跃，我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原来时光带走的只是皮肤的光滑、发丝的乌黑，带不走的是她们对着镜头时的认真，是想把此刻的快乐定格下来的热望。

等她们笑着走远，我重新站到三脚架前，风又吹过草坪，带着阿姨们身上淡淡的香味。这一次，我不再在意远处是否有人看，抬手理了理头发，对着镜头轻轻弯了弯眼——原来帮别人留住热爱的样子，自己心里的热爱也会跟着亮起来。

回到家里，我又拿着这束落日余晖般的果汁阳台拍了很多照片。按下快门的间隙，我盯着取景器里的花发愣。

其实买它时没多想，只是觉得颜色与今天的外套很搭，可此刻看着它在镜头里舒展的模样，忽然懂了：这束花哪是买给眼睛看的，是买给心里那个总在迁就、总在犹豫的自己。就像它不管有没有人欣赏，都照样把花瓣开得饱满；我也该像它一样，不用等别人的目光，不用怕动作不自然，喜欢拍照就认真拍，喜欢漂亮就好好打扮，自己的心意，才是最该被在意的风景。

最后把花插进了玻璃花瓶，放在书桌一角—一卧室暖光把花的轮廓投在白墙上，像幅淡淡的剪影。

我看着屏幕里的照片笑了，这束给自己买的花，没开在阳台的花瓶里，倒像开在了心头，悄悄把那些藏着不安的角落，都照得亮堂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