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图 / 文 志诚君</p><p class="ql-block">美篇号 2806360</p><p class="ql-block">朗 诵 春 华</p> <p class="ql-block"> 荆州古城墙的雉堞在秋阳里投下锯齿状的阴影，我站在大北门的城墙上，指尖抚过砖缝里嵌着的枯草，目光向下坠落时，整座桂花林撞进眼底。千万簇金箔似的花苞缀在墨绿叶片间，阳光穿过叶隙，给每一粒花瓣都镀上细碎的光，秋风过处竟掀起金色的浪，看着下面桂花林，忽觉天地间被某种无形的香霭笼罩。那香气不是飘来的，是裹着整座古城扑面涌来——今年的桂花，香得竟有些霸道。</p> <p class="ql-block"> 这香气让我想起《楚辞》里“援北斗兮酌桂浆”的古老吟唱。屈子行吟泽畔时，是否也曾被这般浓烈的桂香浸润过诗行？城墙根下的桂花林绵延数里，老枝虬曲如铁，新条却柔韧地擎起漫天金蕊。植物学家说：这有着百年树龄的“荆州金桂”，花冠直径可达零点八毫米，香气物质含量是普通银桂的三倍。但我更愿意相信，这些扎根在楚郢都遗址的草木，本就承袭了某种秾丽的基因。</p> <p class="ql-block"> 穿过得胜街回家时，发现整条街都浸在流动的香河里。空气都仿佛被香气融化了棱角。这让我忽然理解宋之问“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的妙境——当年灵隐寺的秋夜，定也如今日的荆州，每一粒飘坠的桂花都是来自月宫的偈语。</p> <p class="ql-block"> 小区里的金桂正上演着生命的狂欢。那些伞形花序每个由九至十二朵小花组成，雌雄同株却异花授粉的特性，让它们必须竭尽全力释放香气召唤昆虫。生物学的冷静描述，竟暗合着“人与花心各自香”的禅意。我架起三脚架拍摄时，发现阳光穿过半透明花瓣时，会显现出琥珀般的肌理。这或许就是李清照盛赞“自是花中第一流”的缘由——它们不必与繁花争抢春光，只在秋的坐标系里独占整片天空。</p> <p class="ql-block"> 去年此时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中秋已过，国庆将至，全城的桂花仍吝啬地紧闭着绿萼。植物学家在电视上解释：持续三十五度高温抑制了脱落酸形成，花芽分化被迫延迟。直到霜降前后冷空气南下，花苞才仓促绽开，香气却薄得像被水稀释过。我记得在城墙下遇到的老花匠，他捏着干瘪的花穗喃喃：“楚地的桂树通灵性哩，节气不对，宁可不香。”</p> <p class="ql-block"> 而今秋的丰饶像在补偿去年的亏欠。气象记录显示，九月以来昼夜温差始终稳定在十度左右，白昼的光合作用积蓄的芳香醇，在清凉的夜晚被完美封存在蜡质花瓣里。这让我想起道家 “蓄极则泄” 的哲思，自然界的节律永远比人类日历更精准。那些看似迟到的绽放，或许正是草木对天地秩序的倔强坚守。</p> <p class="ql-block"> 三国文化艺术的彩旗与桂花同时装点着荆州。入城仪式的队伍经过桂花树下，古装美女的彩裳上也落满点点金屑；楚文化节的编钟奏响时，声波震落的香雪正飘进展览馆的窗棂。最奇妙是国庆之夜，我在宾阳楼欣赏星空时，看见月光给满城桂树镀上水银，那些细小的花朵竟像从月亮里洒落的碎星——难怪古人坚信“月中有丹桂”，此刻的荆州，价佛就是人间月宫。</p> <p class="ql-block"> 暮色四合时，桂花香愈发沉甸甸地坠向大地。这香气里混着章华寺的梵呗、长江的汽笛、鱼糕的油润、学子们的书声。张岱说“人无癖不可与交”，我独癖这年年如约却岁岁不同的桂香。它像一位退休岁月的知己，用年复一年的盛开提醒我：生命的醇美总要经历足够的沉淀，正如古城的砖石需要千年的风霜包浆。</p> <p class="ql-block"> 今夜，且让这浓得化不开的桂香渗进梦里。 突发奇想，用一个空瓶把今夜的桂花香装起来，等桂花谢了，秋天过去，寒冬时节启封瓶盖，溢出的何止是花香，更是整个荆楚秋天被酿成的液态记忆，那些金黄的、芬芳的、穿越三千年城墙，依然汹涌的生命咏叹。</p> <p class="ql-block">配图《今年的挂花特别香》</p><p class="ql-block">摄影 李培志</p><p class="ql-block">文创 志诚君（李培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