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榆林古城忆旧之十八:榆林的“山、水、泉、渠、桥”

商子周

<p class="ql-block"> 榆林古城南门</p> <p class="ql-block"> 如今的“普惠泉”,冬日的“凌霄塔”</p> <p class="ql-block">  在榆林地区工作、生活的十八年间,榆林城只住了短短一年多时间,可能是小城的城市布局、建筑风格、民俗民情,抑或是那种世俗的小市民生活和西安城有太多相似之处,见到他,就有一种久别重逢的亲近感,不由自主的会依恋她,喜欢她,进而爱上她。 </p><p class="ql-block">‍ 榆林始于西汉,初建榆林庄,再续筑榆林城堡,“城座不过百矩”,名榆林寨,隋筑“边墙”,隋、唐曰榆林关,元设榆林驿,至明朝,又在城北(今官井滩)增筑城垣,并将延绥镇治所由延绥移驻榆林城堡,延绥镇因此也称榆林镇。明朝数百年间“三拓榆阳”,扩建南城、北城、中城、城门、城楼,城垣初具规模。清代,榆林城多次进行修整加固,设榆林府、榆林县,直至民国年间,城墙保存完好,城廓逾数十平方公里,老舍先生撰文称:“城扁街宽”,“坚厚城垣”,“具有北平的局面”。 </p><p class="ql-block">‍ 榆林乃沙漠中之古城,因有大片榆树茂密成林,而得名榆林。数百年沧桑巨变,从榆林庄、榆林寨、榆林镇、榆林卫、榆林道、榆林府(榆林县),再到近代的榆林专区、地区,榆林的延续发展,既有边关政治重镇、军事要塞的因素,更得益于其依山傍水,清泉沟渠,黄沙中之一片沃土,故而,经历了榆林庄、榆林寨的简朴,平息了榆林镇、榆林卫的狼烟,走出了榆林道、榆林府的渴望,虽历尽磨难,榆林小城炊烟袅袅,人丁兴旺,城市内涵厚重,别具特色,保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 </p><p class="ql-block">‍ 榆林医务界,有许多文化底蕴深厚,熟知榆林历史文化的人士,特别是我住在李学士下巷“西学中”学习班的那段日子,与一批担任教师的中医老先生朝夕相处。榆林中医文化历史悠久,其中郭、袁、高、杭、景等五家均行医在五世以上,为榆林最有影响的中医世家。医学后世传人中更不乏许多有文化、有教养、学识渊博之人,如张鹏举、李世平、李济生、徐化霖、郭冠英、高智等人,他们谈及榆林城的人文历史,风土人情,如数家珍。我是外地人,特别喜欢倾听他们讲述,老先生们更是激情澎湃,一杯热茶,盘腿坐在炕上,市井民俗,轶事趣闻,说古道今,滔滔不绝。我大学校友<span style="font-size:18px;">高寰、</span>柴兆熊等人都是榆林土著,谈起榆林二院占用“南大街定慧寺”旧址,院内不时灵异作祟,装神弄鬼,童年的记忆也都藏在小小的那一方院子里,亦是乐不可支。 </p><p class="ql-block">‍ 榆林城“三山拱翠(东驼山、北红山、西黑山),二水环绕(西榆溪河、南榆阳河)”。城外有山,则苍松翠柏,绿阴蔽天,层峦叠翠,郁郁葱葱,遮黄沙、避风雨。有山就有水,城北榆溪河,城南榆阳河,河水潺潺,黎民百姓临水而居。有河就有桥,河上多建石桥,车如水、马如龙,方便市井商贾,贩夫走卒,南来北往。城中有清泉、水渠,百姓得以安居生息。故而,榆林的“三山、二水、三泉、二渠、三桥”,便成为榆林城老户人家所津津乐道并赖以自豪。 </p><p class="ql-block">‍ 榆林之“三山”,东驼山、北红山、西黑山,虽非崇山峻岭,然足以抵挡毛乌素沙漠之沙尘风暴,防风固沙,山峦树木繁茂,影响气候变化。小城西临榆溪河、南带榆阳水,“两河”绕城,百姓与水为邻,河水灌溉园田,滋润林木草地,才有了六畜兴旺,五谷丰登,生命繁衍,人杰地灵。 “三泉”即普惠泉(南泉),官井泉(北泉),榆阳泉(旧称水掌泉),“二渠”乃灵秀渠、广泽渠(明代称红石峡渠),“三桥”为永济桥(原名响岔桥,俗称南桥)、归德堡桥和榆阳桥(俗称玉砚桥)。 </p><p class="ql-block">‍ 普惠泉又称南泉,乃榆林第一名泉,因其西侧建有龙王庙又名龙王泉,位于榆林城内东北驼峰山麓。泉眼居半山,“严冬蓊勃,水气如蒸”,“寒泉冬蒸”为清代榆林八景之一。泉水流经城内,汲养百姓,灌溉园圃,最终流入文庙泮池西侧碧水盈盈,鱼欢蛙跳的青草湖。民国时期,陕北镇守使井岳秀在湖中种植莲花,每逢春夏之交,莲花盛开满池,碧叶红莲、柳丝拂池,遂改名为“莲花池”。 </p><p class="ql-block">‍ 自明、清到近代的500多年间,普惠泉一直是当地百姓主要的生活用水。得益于此水,榆林豆腐远近驰名,曾为明清两代皇帝所赞许,康熙帝为榆林名菜“菠菜烩豆腐”题写“青霜白玉板,红嘴绿鹦哥”的诗句流传至今。榆林城婆姨、女子也因饮用普惠泉水而唇红齿白,面如桃花,体态轻盈,行走街头,宛如“水上漂”,十分养眼,普惠泉水也被誉为“桃花水”。 </p><p class="ql-block">‍ 官井泉又称北泉,位于榆林城北门外官井滩。明成化年间修筑钟楼,在此处取土,“遇石发之,则清泉奔涌,故曰官井”。泉水汇集为湖,常有鸳鸯嬉戏于上,得名鸳鸯湖,只是如今已不复在矣。 </p><p class="ql-block">‍ 榆阳泉旧称水掌泉,在城东北钟家沟水掌村山谷,乃榆阳河源头。1981年,因普惠泉水不敷城内用水之需,政府遂修建榆阳泉引水工程,水掌沟龙眼台才正式获名“榆阳泉”。 </p><p class="ql-block">‍ 我在榆林小住时,曾登驼峰山观“寒泉冬蒸”之美景。寒冬时节,尺许积雪,从老街依山而筑窑洞间的普惠泉巷上行,崎岖小道的落雪被踩实,脚下湿滑难行,走得人胆战心惊。及至泉眼,为水泥板等物品所遮挡,窥见一汪清澈见底之泉水,并无喷涌而出的景象,泉眼周边数十尺之内地面温热,并无积雪,可能是时节不对,没有见到“冬日云蒸众壑前”之胜景,让人大失所望。泉之西侧建有龙王庙,南北两侧亦有破损的亭台楼阁古建筑数栋,只是不知其名,寒冬腊月,人迹稀少,亦无处可求教。 </p><p class="ql-block"> 至于官井泉,一则其名气较小,不被人们重视,再则我人地两生,无交通工具,徒手步行,故而不曾寻觅其踪。榆阳泉则是80年代才有此称谓,彼时,“水掌泉”为榆阳河之发源地,尚无“榆阳泉”一说。 </p><p class="ql-block">‍ 城中有泉,“汇而为池,疏而为窦”,则修渠引水,“周灌城中”,以济民生。自明成化年间,从普惠泉头开渠二,称龙王庙渠,分别向南、向北,再折向西,百姓取水饮用或灌溉园田,后虽添工修濬,毕竟岁月久远,皆失故道。至清代乾隆年间,榆林知府赵铨在榆林城内开灵秀渠,引龙王庙水扩灌园田,民“获利无穷”。至民国,普惠泉得修蓄水洞,从泉口至豆腐巷、鼓楼以南至镇署巷、大街南至四方台巷,用砖砌暗渠,并开多处井口,以供百姓用水,退水最终西注莲花池。当今榆林西城墙钟楼巷南,有条横向的小街名叫灵秀街,街名即来源于灵秀渠。 </p><p class="ql-block">‍ 榆溪河红石峡谷内的“广泽渠”,原称红石峡渠。明成化年间开凿修建,其后屡毁屡修,在红石峡石崖东侧慈仁殿内“凿水洞为渠”。清初,渠“辄复淤坏”,至民国时期,渠终被淤泛溃废,委实可惜。据说,如今已得以修复,红石峡内,从石窟寺东崖石壁中以隧道形式蜿蜒穿过,时隐时现,十分帷妙。 </p><p class="ql-block">‍ 榆溪河上有两座桥,一曰永济桥,原名响岔桥,俗称南桥,位于城南5里之河上,一曰归德堡桥,位于城南40里的刘官寨乡(今属榆阳镇)归德堡村西南2里处,因其东有归德堡城,故而得名。而榆阳河上之榆阳桥,俗称玉砚桥,位于古城榆林镇远门外100米处,为一座三孔石拱桥。我曾临城南欲登塔一游,途径此桥,然不知其名,后经他人提教方知晓,山乃文笔峰,桥乃玉砚桥,塔系凌霄塔,狼毫、玉砚皆为文房用品,取此名,二者相得益彰,文化名城,于此亦可见一斑。 </p><p class="ql-block">‍ 凌霄塔居文笔峰巅,塔似巨笔,高入云霄,雄伟壮观,桥如巨砚,静卧其侧,每当旭日东升,塔影斜照桥头,似巨笔玉砚蘸墨,欲书恢弘诗篇,遂得名榆林八景之“南塔凌霄”。 </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70年代的地区行署大院位于东山,山因其状如骆驼而得名“驼峰”。每日上班需登东沙峰腰,一排排、一层层依山而建的窑洞,层层叠叠,蔚为壮观,站在窑背,可俯瞰小城,万般风景尽收眼底。一条老街贯穿南北,东西延伸的小巷如同棋盘格,四通八达,老街上残存的几栋骑街塔楼,孤寂中守候着岁月的沧桑,举目西望则是一片黄沙,人烟稀少,荒芜凄凉,向南,观文笔峰上凌霄塔,直插云端,向北,眺镇北台下“边墙”,逶迤蜿蜒,大漠孤烟,落日余晖里,朔风四起,气势恢弘,面对一片万年洪荒冲刷、千年金戈铁马的土地,此时,即使是一介草民,心中也会萌生出气壮山河,大义凛然的浩然之气。 </p><p class="ql-block">‍ 榆林东沙山下的城区,靠一条南北走向的老街贯穿其中,老街建有造型精美、风格迥异的明、清及民国时期的六座城楼,四座牌楼,被誉为“六楼骑街”之奇观。 </p><p class="ql-block">‍ 我曾无数次漫步老街,寻找着街道青石板地面上古人的布履、木屐、战靴留下的印痕,徘徊在残留的,破旧斑驳的星明楼、鼓楼和万佛楼前,站在的“星月楼”的石台下,抚摸着象征“二十八宿”的28根松柏木柱,仰望寓意日月交辉的楼顶十字歇山,蕴含天、地、人的重檐三滴水,遥想着激越杀伐,凯旋归来将士的英魂,再也见不到望眼欲穿的家人,听不到钟、鼓楼振奋人心的击鼓撞钟声(鼓楼、凯歌楼文革“破四旧”被拆,文昌阁解放初被拆,二十世纪初才得以重建),心中便充满无限的惆怅。 </p><p class="ql-block">‍ 在历史的长河中,一座城市的兴亡盛衰,成败起落,受政治、军事、宗教、文化等诸多因素的影响,而自然环境的改变,如河流干涸,水资源枯竭,土地沙化,地质环境恶劣而湮没者也并不少见。一如已消失的或没落的有近200年历史的西夏国,统万城(今靖边县红墩界镇白城则村),波罗城(今横山区波罗镇),阳周城(今靖边县杨桥畔镇),无论当年是何等的繁荣,如今已是“陋巷少行迹,故人车马稀”,或已不复存在。而榆林城却千年不衰,独领风骚,他的灵性,来自于“三山、二水、三泉”,来自于普惠泉水。数百年来,桃花水在大街小巷的灵秀渠内静静流淌,有泉有渠,小城有水便显得滋润,有了活力,小桥流水,绿树成荫,青砖灰瓦,古建影映,人烟兴旺,无论花开花落,抑或世事变幻,依然风姿绰约,古香犹存。 </p><p class="ql-block">‍ 人生一世,总会有些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和事,你会莫名其妙的亲近一些人,喜欢一个地方,记住一件往事,即使是时日弥久,也会常常萦绕在心,一如我对榆林城、对靖边张家畔以及杨桥畔(古阳周城)公社的思念,永远有一份割舍不下的感情,即使岁月如斯,往事渐行渐远,依然“念兹在兹,释兹在兹”,难以忘怀。</p><p class="ql-block">‍(“榆林古城忆旧”至此终稿,时日久远,吾辈年事已高,遗忘、错误、疏漏之处颇多,敬请故人指正,专此致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