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湖融尽城与园

聪爸

六月的厦门，暑气正浓。可一脚踏进厦门大学的校门，绿荫如滤，燥热便散了大半。循着“芙蓉湖”的路牌往里走，蝉鸣藏在凤凰木的枝叶间，偶有白鹭从头顶掠过——这是厦园独有的迎客礼，预告着一场“水与影”的相遇。

走到坡顶时，芙蓉湖突然在眼前铺展开来。湖面像块被揉软的玻璃，最奇的是它映着的“双重天际线”：近处，颂恩楼檐角翘得秀气，影子却完完整整地沉在水里，连檐下悬着的风铃轮廓都清晰，风一吹，楼影跟着水波晃，倒像水里藏了座会呼吸的小塔；远处，湖的尽头世贸大厦的玻璃幕墙，蓝灰色的楼身拔地而起，好像是美丽夏园的忠诚卫士，与近旁的楼影一素一繁、一古一今，像把厦园的静谧与厦门城的热闹，都揉进了这汪水里。

我沿着湖岸走，脚下的石板路被阳光筛出碎金。忽然，两道墨色影子从荷丛间滑过——是那对有名的黑天鹅。它们脖颈弯成优雅的弧，羽毛像打了蜡的天鹅绒，在阳光下泛着暗紫光泽，慢悠悠地从塔影下游向世茂的倒影。红色的脚掌划开水面，涟漪先揉碎了塔的窗棂，又漫过世茂的玻璃幕墙，把古今建筑的影子搅在一处，倒像一场无声的对话。

那对天鹅总喜欢黏在一起，一会儿并排停在湖边，喙尖蹭着喙尖，像在说悄悄话；一会儿又一头扎进水里，尾巴翘得高高的，溅起的水珠落在荷叶上，滚两圈就融进了湖面。正看得入神，一只白鹭从湖面掠过，翅膀扫过水面，世茂的倒影里顿时多了几道白痕，天鹅似被惊动，扑棱着翅膀往湖心游，留下的水痕，又把楼影与世茂影缠得更紧了。

湖的另一侧，芙蓉楼群挨着岸脚。红墙黛瓦的屋舍连成一片，有的廊下挂着垂落的绿萝，有的窗棂探着几枝翠竹，墙根处还摆着学生种的太阳花，艳艳地开在青石板旁。它们的影子落在水里，与颂恩楼的塔影遥遥相对，倒像一场无声的对话。偶有学生从楼间的石板路走过，脚步声惊起几只蜻蜓，掠过湖面时，既碰碎了楼影的边角，也搅乱了楼群的倒影，让整面湖都活了起来。

我坐在湖边的樟树下歇脚，看阳光铺满湖面：世茂的倒影亮得晃眼，塔影依旧沉静，天鹅在荷丛与两重影子间钻来钻去，偶尔露出的墨色脖颈，像在给这幅“融景图”添了笔活色。风里混着荷香与远处的蝉鸣，偶尔能听见学生们的笑声从石椅那边飘来，竟让人忘了时间。

原来六月的芙蓉湖，最动人的从不是单一的景。是颂恩楼影的静，是世茂玻璃影的亮，是黑天鹅的活，把校园的清幽与城市的繁华，都融在了这芙蓉湖里。离开时回头望去，夕阳把湖面染成了金红，颂恩楼也已镶上了金边，天鹅的羽上也沾了霞光。原来，人们爱这里，或许正是爱这“一湖融两境”的妙：左手是书卷气的园，右手是烟火气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