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褶皱里的风景

王者归来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往上爬时，窗外的绿意便渐渐浓了起来。起初还是山脚零星的果树，越往上，成片的杉木林便裹着雾气涌过来，把天空挤成窄窄的一条，只在枝叶缝隙里漏下几缕碎金似的阳光。

行至半山腰，我索性停了车，沿着石阶往林子里走。石阶是山里人踩出来的，没什么规整的纹路，只在常年踏足的地方磨得发亮，偶尔有青苔探出绿芽，得小心着避开。风穿过树林时会发出“沙沙”的响，不是城市里喧嚣的风声，而是带着松针清香的、慢悠悠的拂动，像是山在轻声说话。走几步便能看见一丛野蕨，叶片卷成小小的拳头，或是展开成羽毛似的模样，沾着清晨没干的露水，碰一下，凉意便顺着指尖往心里钻。

再往上走，雾气忽然淡了些，眼前竟露出一片竹海。竹子长得笔直，密密麻麻地往天上蹿，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晃动的光斑。风一吹，竹叶便“哗啦啦”地响，偶尔有几片老叶飘落，打着旋儿落在脚边。我站在竹林里，听着竹叶的轻响，闻着竹子淡淡的清苦，忽然觉得连呼吸都变轻了——山里的静，不是空无一物的寂，而是裹着草木气息的、能让人沉下心来的安稳。

快到山顶时，石阶旁出现了一间小小的茶寮。竹制的架子上摆着几个粗陶碗，守寮的老人正坐在竹椅上炒茶，铁锅与茶叶碰撞的“沙沙”声，混着茶叶炒出的焦香，远远地飘过来。我走过去讨了碗热茶，老人笑着递过碗，说：“这茶是后山自己种的，用山泉水泡才够味。”茶碗是温热的，茶水入口带着微涩，咽下去后，喉咙里却泛出清甜，像把山里的春天含在了嘴里。

站在茶寮边往山下望，来时的盘山公路变成了一条细细的银线，缠绕在青山的褶皱里；远处的村落藏在云雾间，只露出几顶青灰的屋顶，偶尔传来几声鸡鸣，在山谷里绕着圈儿散开。那一刻忽然明白，山区的风景从不是某一处惊艳的地标，而是你走在石阶上时脚底的触感，是竹林里拂过的风，是茶碗里泛出的甜，是藏在每一步路里的、慢慢来的美好。

下山时，太阳已经偏西，余晖把杉木林染成了暖黄色。我走得比来时更慢，特意去看石阶边新开的野花，去听风吹过竹海的声音——原来山里的风景从不用追赶，只要你愿意停下来，每一步都能撞见惊喜。桂香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