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流河》齐邦媛

观照

“巨流河是清代称呼辽河的名字，她是中国七大江河之一，辽宁百姓的母亲河。 哑口海位于台湾南段，是鹅銮鼻灯塔下的一泓湾流，据说汹涌海浪冲击到此，声消音灭。 这本书写的是一个并未远去的时代，关于两代人从巨流河落到哑口海的故事。” 上面引文来自作品《巨流河》序言开篇。 今天推荐台湾作家齐邦媛这部作品，作者开始创作此书时年八十岁，前后历经五年完成出版，此时她已八十又五了。 2005那年，已是耄耋之年的齐邦媛抱着“不能不说出故事就离开”的信念，决心在“人生最后的书房”，从内心深处写给世界一封诚恳的长信。 作品从巨流河开始，到台湾南端的哑口海结束，一半是抗战流亡的家国悲歌，一半是来台垦拓的踏实脚印，为我们留下一部“至情至性的家族记忆史”。 该书以两条主线展开，一条是借父亲齐世英的经历，串联起当年一代铮铮铁汉们在日本侵略者炮火下抛头颅，洒热血的气概与尊严。 其二是从作者出生童年写起，战火纷飞中从东北老家，北京，天津，南京，武汉，一路逃难至大西南四川和陪都重庆。 抗战八年间颠沛流离，幸运受教于西迁至大后方办学的南开中学和武汉大学，授业于名师，特别得到朱光潜的赏识，不管是学识还是为人，让其终身受用。 中间穿插讲述了作者与抗日航空英雄张大飞的因缘故事，感人至深，令人动容。 作者大学毕业后一个偶然机会落脚台湾，出发时买的双程票，未料就此定居宝岛超过六十年，直至终老。 作者在台湾做过中学和大学英语老师；编选过教材；从事翻译和出版工作，将西方文学引入台湾；将台湾代表性文学作品英译推介至西方世界。 作者认同文化比权力更有尊严，学术比政治更有生命的价值立场，并以此为原则，跟书打了一辈子交道。 在台湾，齐邦媛有着“永远的齐老师”之称，她毕生从事教育事业，桃李满天下。 小说家白先勇这样形容他在台湾大学外文系的老师齐邦媛：她一生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真！是“台湾文学的守护天使”。 看完作品有几个感受：其一，人在剧变时代面前显得多么渺小，古语道：宁做太平犬，莫作离乱人。 遇到兵荒马乱年代，即使再渺小也面临选择，是随波浊流，胡作非为，还是不放弃努力，做好自己，守住不作恶的做人底线。 这个话题在前面推荐的《西西弗神话》中有过讨论，小说《白鹿原》里白家和鹿家走了完全不同的路。 现时我们处于中华民族近两百年来最好的时代，恰逢其时，要好好享受人生，享受生活，让自己一生过得更有意义。 其二，作品不仅记录了个人历程，还传递着人世间的希望，希望的火苗永远是引使人类前行的灯塔。 作者不管在重庆沙坪坝南开中学躲避炸弹，还是在川西南的武汉大学迎接至亲死讯，即使至暗时刻，悲伤和虔诚的希望始终都在。 历史学家钱穆说，我们在看惯民族的伤痛和历史的阴霾后，依旧要满怀对历史的温情和期许。 其三，作者以书写自己的生命，以见证文学无所不在的力量，白先勇在评论该作品时说到，它既可以了解大时代，又可以感受到文学之美的本身力量。 英国哲学家培根说：知识就是力量。自然和社会有很多美，你得有那种能力识别和接收，文学的美可以给到人力量，人不管是逆境或顺境，可以坚守自我。 人的知识结构非常重要，像前面推荐《功利教育批判》讲到，人文教育的特点，是培养独立思考，敢于自我选择和自我批判，注重人的全面发展。 其四，我们很多传统的东西，随着时代变迁和发展都已式微，只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不过在台湾这些传统仍然保持得多一些。 作品讲到几个细节，作者刚结婚成家，她父亲给她多次赠言：“不能让丈夫耽误公事，也不能伤他尊严”。 婚后老公工作调动，作者毫无怨言放弃在台湾大学助教岗位，随他到“乡下”台中生活，后有机会才去到当地中学代课。 作者在台湾从事教育工作二十年后，考取到美国进修机会，经过一段时间努力，只需再修六个法文课学分即可得硕士学位，估计就是半年时间。 此时她收到父亲一封信：“你老公工作繁重辛苦，家中急需你回去”，作者收信后即放弃学位申请返回台湾家中，无怨无悔。 说起来作者父亲齐世英曾留学日本和德国，在国民党政界颇具影响力人士，书中讲到，1981年张学良在齐世英住院期间曾去病房探视。 齐世英算是新潮知识阶层，其对女儿的要求反映了台湾家庭，仍然保留以男人为重为先的中国传统文化底色。 对比起来，我们大陆解放后经历多次政治运动和文革冲刷，受“妇女能顶半边天”思想教育，特别是独生子女等因素影响，家庭关系中传统思想相对少些。 这里不评判两种路径的好与坏，不过一个成熟社会走中庸路线，不同思想和利益群体互相碰撞，和谐相处形成动态平衡，社会可能会多些平和，少些极端与戾气。 台湾版《巨流河》书本腰封上有段话：“读了这本书，你终于明白，我们为什么需要知识分子。” 本书在台湾2009年出版，第二年就由三联书店引进，由于涉及两岸敏感事件和话题，征得作者认可，引进时做了删减，比原著减少了一万多字。 该书当年入选新浪年度中国好书榜，获第七届国家图书馆文津图书奖，作者获第九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散文家奖。 文中作者用语非常平实和缓，即使处理至痛时刻，也显示极大的谦抑和低回，波涛汹涌之事讲述起来波澜不惊，非常值得看原著。 这是一本个人传记类作品，不必把它看作严肃的历史书籍，对书中叙述的历史事件，发表的观点不必苛求。 作品更多反映一个学者对历史的见证，让我们触摸到作者眼中，个人和民族这段苦难深重和不平凡的百年史。 本书作者齐邦媛2024年去世，享年一百岁。 推荐指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