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雨丝斜斜地穿过"300000"这个数字时,我正站在遇难者名单墙前。青灰色的石碑像一本摊开的巨著,每一页都浸着未干的血泪。指尖抚过那些凹凸的名字,忽然触到一滴温凉——不知是今晨的雨,还是百年前的泪,在石缝里凝成了琥珀。</p><p class="ql-block">展厅的灯光是昏黄的,像旧时油灯将熄的光。玻璃柜里陈列的铁证泛着冷光:生锈的刺刀、碎裂的眼镜、半截带血的布鞋。墙上的照片里,母亲将婴儿紧贴在胸前,而子弹的轨迹正穿过虚空。解说词在耳畔回荡,却盖不过展柜深处传来的呜咽——那是1937年的风,穿过时光的裂隙,在如今和平的空气里震颤。</p><p class="ql-block">最触动我的是"十二秒"装置。每隔十二秒,一滴水从高空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清响。这意味着,在那个寒冬,每十二秒就有一个生命消逝。我站在那里,数着水滴,数到第三十六滴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孩童的轻笑。这笑声撞碎在冰冷的展墙上,碎成满地星辰。</p><p class="ql-block">走出纪念馆时,紫金山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次清晰。和平广场上,白鸽正掠过"和平大钟"。钟声里,我摸到口袋里那颗从展厅拾来的鹅卵石——光滑如卵,却重若千钧。原来和平不是轻飘飘的词,它是用千万具白骨垫起的台阶,是幸存者眼角的皱纹里,最后那滴未落的泪。</p><p class="ql-block">小雨又下了起来。名单墙前的石碑上,那些名字渐渐模糊成一片。但我知道,每滴雨水都在重述一个誓言:有些伤痛不能结痂,有些记忆必须生根。就像此刻,我掌心的鹅卵石正硌着血肉,提醒我——这盛世,如他们所愿,却永不该忘却来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