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雪色白塔》</p><p class="ql-block"> 文/亞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庭的禅意园终于成型。仿着《千里江山图》的神韵,青峰蜿蜒,石莲铺水,虚实之间仿佛真山水。风光无限,我的目光却最终凝在那座靠墙而立的七层白塔上——它太洁白,太沉默,使我忍不住凝望,陷入了无边的冥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种冥想,是倾尽全力却一无所获的折磨,极致的压抑无法释放,面色潮红却依旧无言。思绪困于樊笼,既无力挣脱,又不愿放弃,只觉深深的无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攥了几次拳头,手指紧紧弯曲成一团,土黄色、暗淡、丑陋如一团残芥,仿佛尚未腌透的榨菜梗儿。因抓得太紧,一股汗臭扑地从指缝间喷出。我知道,这是必须决绝的时候了,于是终于下定决意:不信有我做不到的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要做的事其实并不复杂——不过是找出一个起笔的角度,一篇文字的路径罢了。这将是一篇应制之作,还有两天就要交稿。末日,唉,该死的末日,又一次光临。每周一次,如同例行的处刑,由不得我不急、不得不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望向窗外,眼前却模模糊糊。远处庭院里的景象,是塔还是树?分不清,也懒得分清。管它呢,放手罢。文章的结构与内容,就交给那无拘的意识去打理,爱往哪儿就往哪儿,关我半毛钱的事?如此一想,便任由思绪自由遨翔,或匍匐爬行,如烟般随风而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从虚空中的博古架上,取出左侧第三排第八瓶酒。瓶塞轻响,被指尖挤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斜线,落入右侧墙角。别问我那是什么酒——我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心已乱,人正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第三排第八瓶——你若因此联想到了“三八”那个词,随你。你有你想的自由,我有我不理的自主。只是得提醒你,许多地方的方言里,“随你”听起来就是“捶你”。若你家乡正是如此,那你可得掂量掂量,这联想值不值得做。因为被我“捶你”,那是真疼,你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放飞自我、借酒消愁之前,我必须郑重声明一件大事:我是个好人,真的。正直、良善,毫不动摇。从来都是好,只是偶尔不高兴——因为你们,总是假装看不见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有很多秘密,最重要的那个就是——我是个真好人。你若不信,那这世上就没有真理了。没有真理,我就不愿告诉你我的那些隐密之事。为了天地大同、山水平和,你得信我。只要你信我,我就坚信你的坚信,热爱你的热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完成了前头那点正经事,我一伸手,从虚空中唤来一只雕花的犀牛角樽。雕工之细腻,让我顿生狐疑。考古界总嚷嚷“粗大明、粗大明”,这只精雕细琢的樽,作何解释?如今假货泛滥,若当年景泰元年冬月,在洪泽湖畔伏杀的,是一头水牛而非犀牛,那可就大事不妙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樽还是这只樽,可角,便不是那根角。这念头一闪,手里的樽仿佛真的蠕动起来,雕花模糊成水波的纹路。什么犀角牛角,不过是个名头。名头一变,樽还是酒樽,我却好像喝下了一杯掺了水牛汗水的假酒,喉咙里一阵发紧,那股憋闷的创作焦虑,非但没有被浇灭,反而更像一团湿重的棉絮,堵在了胸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是个良善之人,从不干坏事,干过的都好,所以我心里笃定:我这辈子注定有好果子吃。可心底还是有点怕——怕生活太颠,怕世道太晃。你可能不知道,好人半规管特别敏感,一颠就晕,一晕就闭眼。眼睛一闭,世间百态都消失不见——没了万物,就没了是非;没了是非,自然也就没了坏事。于是,世界突然就美好了,多干净,多纯粹。欧耶!刚这么想,屁股一扭,我差点从椅子上掉到地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抬手倾樽,一股暖流从喉头直坠丹田,眼前的虚空仿佛也荡漾起来。这一荡漾,便让我想起那些热衷于哲学的朋友——他们总是面目模糊,在概念的泥潭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挣扎,看上去是好人,却总差那么一口气,办不成事。为什么?我此刻醺醺然地明白了:他们太“干”。他们谈论“存在”与“虚无”,却从不曾真正地“存在”过一回。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真正的思辨,难道不该是一场仪式吗? 得像远古的祭司,事前焚香沐浴,赤脚沾满泥土,围着篝火,头上插着最鲜艳的雄鸡尾羽,在月圆之夜发出狼一般的嚎叫……可他们呢?他们什么也不做。不洗脚,不点火,头上光秃秃的。别说鸡毛,连根鸟羽都没有。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同样空无一物。这让我有些扫兴,便为他们开脱:罢了,也怪不了他们。听说他们常聚的那片野竹林,山猫肆虐,土狼横行,大鸡小鸡早被叼了个精光,世上早已无毛可插。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可他们终究是太端着了!没有鸡毛,水塘边大片大片的芦苇,折几根充作令箭又何妨?仪式是假的,但那份心不能假啊。罢了,罢了,我这般为他们操心,他们又何尝知道?还是酒好,这第三排第八瓶的酒,才是真能带我飞翔的羽毛。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终于感觉到颠簸了,身在云里头、脚在水中央。周遭茫茫萤萤,睁眼闭眼,没什么不同。过去现在未来,事事看得见,事事摸不着。正迷糊,就记起了许多以前的事。耳道痒,似爬进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像虫子,进进出出。有歌声,响起又落下,落下又响起,于是我就想说说歌的事情了。我听到,隐隐约约的,雄强伟豪之声有之,坚硬决绝之音亦存。更有靡靡之音,还像晨早小草叶尖上的水珠,晶莹、柔顺、美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终于感到了颠簸——非船非车,是世界在晃。我人浮云之上,脚在水中央,四围茫茫闪闪,有无数萤火虫在眼前、耳边飞翔。睁眼和闭眼无差别。天与地、今与昔,一锅炖烂的汤,满满的时间味道。</p><p class="ql-block"> 那些过去的、忘了的、压下去的记忆,趁我晃神,全冒了头。耳道微痒,像有不三不四的虫子在爬——也许不是虫,是旧事;也可能是风,是神经,是潜意识在爬行、游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这迷离恍惚间,我听见了歌声。若隐若现,有雄音如鼓者,也有锋音似刀斩,坚硬而决绝;让我心醉的却是丝音软语,似晨露落在草尖,一颗一颗,晶莹,温顺,美得无辜,美得无暇。于是,我就决定了,得好好说说歌这回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爱五十六》,得提它一嘴。这首歌铁骨铮铮,配得上豪雄之名,它始发上世纪的晚期,1991年。那一年办了一个少数人运动会,大江南北,天山内外,只要你少数了,你就会被邀请,有资格申请参加。准备大会时筹委会说了:来首会歌,有人拉了本地有名头会写字的少数人住到酒店里,好吃好喝。以期多彩的生活方式使他们的文更斑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还真整出许多歌子来,词句子长长短短,分行排列,有的还加了空行,显出极灵捷、律动和透气的样子,有说不出来的好看。另外又找了几个更少数的,住进带有喷泉、水塘的酒店,以方便他们随时玩水、摸鱼,但他们就捉些了蝌蚪用渔线串起了,夹在写了歌词的纸本里,订成册子,就成了曲谱,神奇的厉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了歌子,该选一首会歌了。选过来选过去,剪不断、理还乱。有人说,你这首歌好啊,太好啦!那、那,中指一伸一点,这两小节精采极了,听起和我所作的一样样。还有的说,你那歌词的字数和我的样样一,都五十六个字,俺先交,汝后来,尊早让先,汝要讲武德,晓得不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说着忍不住提了裤腰,挽了袖子,“来来来”,说就蹲了个马步。以前的人写歌词追求情趣,常用叠字叠韵,用“来”字还特别多。像“来呀!来呀!来!“什么的,连打招呼都用叠字,是怕失了士人气,不斯文,特有范儿。叠字叠词,叠音叠韵,华夏自古有之。查查唐时杜工部的七律《登高》,可是人间第一的孤绝之作,就知我所言非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碍于没有从少数中找到最多数的,会歌流选了。组委会问:下一步该怎么办?有人建议说,生活中向网中鱼、瓮中鳖扔一条鲶鱼进去,鱼鳖就会活得特别好,何不请外援?于是就去请京都的乔公。乔公刘三姐家人熟,便应了所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乔公卯足了劲,整出了许多的“五十六”来。不是整词的字数,他老也怕数字数,不踩那个坑。他整的是由“五十六”三个字组成的词,俗话说寸木顶千斤,“五十六”撑起了乔公歌词的骨架。这回没有人敢说“五十六“三个字是他家的了。还恭维乔公,您老用得好!您老用得妙!你老用得呱呱叫!乔公嫌弃地把头扭到一边,不看这帮少数,把他自己整出来的东西抽了出去,抖了抖然后单放,说:爱用不用,不许混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乔公用了“五十六",少数们一数,其“五十六”最多,所以歌词最好!就您老了的啦,便多投了乔公的票,乔公本来就不少数,票多不怪。接下来徐亞東在京都护城河用网一抄,捉着了许多的蝌蚪,用五彩线丝串起来。词壮,线彩,蝌蚪灵,真天合之美也。之后制作合成音效,录音,剪辑,排曲,制母带,设计封面,打样,一校二校三校,带子行街后,又有事了。别误会啊,是行街,不是仆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年三姐家有一外出打工的亞维妹妹,人长得特别少数,歌也唱得好,就找她录MTV。三姐家的电视台在黄金时段播放,从前面放,从后面放,从中间放,后面前面接中间放,中间又接中间放。气势澎湃,闹热非凡。在带子出街后,请圆心电视台三播放的事就出了麻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话说那段时间圆心电视台文艺组的大哥大有情绪,因了便秘,就赖上了亞维妹妹,不意外的就意外了。《大爱五十六》本该在文艺节目播放,现在是想也甭想的了。好在三姐家人会气功,对着玄武神兽大发气功,圆心电视台的体育组从此侦察到歌片中有运动气息,就在夜深人少时候的体育栏目中播出了那首歌子。正应那句“少数也是有,静待夜深时”,那是我的名言。好啦,这首歌暂时就写到这里,再写下去,我怕手机不换电池就该换主人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记得前面我说过要再说说叠词的,它应在一首叫《无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的歌里。第一次听它时,是一群亮丽、青春的护士学生小姐姐们在舞台上排练,为十月的日子准备节目。我们家那时所在的地方,是民国时省府的大院,所以有礼堂,离我家近。所以听歌方便,那时我们家是夜夜笙歌。我们院子的大门开在万年巷,巷在沪上被称为弄堂,与天堂的堂字一样样的,那时我以为我是活在天堂里的人,很自豪。学校小姐姐多数来自农家,清丽又鲜朴,武壮有生气。从歌声的铿锵就能听出,常有断头只当风吹帽的决绝。有歌听真好,只有好人才有歌听,是好人就有好果子吃,后来我吃了太多的果子,得了糖尿病,我也将其视作是一桩好事,早死早天堂,早安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我恍恍惚惚的童年,觉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这首歌写得真是好啊。如果你有强桿的记忆力,一定还记得我是一个好人,从小就好。人之初、性本善,说的就是我。好人不说不好的话,那不良善,而因为我良善,所以我说那首歌好,我对学生姐姐唱的歌都说好,为什么?‘女子’吟唱,不正是‘好’吟唱吗?古人造字,早预知千年之我的引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为了明证我良善,我得把歌里的好写出几点来,你们帮着评判。歌曲以“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九个字为起始,配上轻缓妙曼的旋律,宛如流水入梦。词作者与作曲者高明啊,皆深谙人心之微妙。轻缓妙曼的调调让人身心放松,最大放开了自已,以便去接受任何接下来的事物。另外词的作者定然有深厚古韵功底。你看啊, “一江春水向東”这个句子能够流传几百年,说明它写得真好。为什么?数一数,它有整整七个字。再看看“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这个句子,九个字,看出点什么东西来了吗?仔细比较一下,两个句子的字数都是单数,但新句子比旧句子整整多了两个字,多就是比少好,就是好。高明就高明在此,世人千百年来参不透,一朝破解天下名。这就为那个时代的进步和发展提供了明证,你不得不服,对不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旋律轻柔和缓,能催眠。就在我放下防备、任思绪游移之际,一声“嘿!就是好!”如平地惊雷炸响——没有预兆,也没有余地。那一瞬,整首歌的真意才真正显形:不是好听,是要你好,不容置疑。</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就让我对词和曲作者产生了巨大的敬意。那一声惊雷,突兀于轻缓妙曼之后的无声之境,无中生有,旱地拔葱,把我从资产阶级腐朽的精神陷阱里提拎出,冷汗和庆幸同时生发。再接下的几个“就是好!”,我主观意识还没有准备好,就已经被包围且植入了我的身心。“就是好哇!就是好哇!就是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多么好的作品,它们是投枪、是匕首。但投枪再长,匕首再利,还是斗不过机关枪。词、曲作者不但有文艺,还有武略。于是他们把曲调和字词都做成了机枪的子弹,突突突,突突突。“就是好哇!就是好哇!就是好!”,反动分子,反动思想,藏无可藏,躲无可躲,突突突,突突突。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记忆里有一天下午我和小伙伴跑到观众席前排看小姐姐们排演,都扒在乐池围栏朝上看。后来有人污蔑我们,说是去看大腿,实在是拎不清。小姐姐又不是跳芭蕾,哪有什么大腿,哪有什么资产阶级的妖风臭气。说我们的人肯定不信佛。佛家六祖就曾亲自教导我,说:心中无大腿,大腿就不是腿,火腿也不是腿,只是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其实医校就在我家大院里,大腿要么泡在实验室福尔马林池中;要么冷冰冰、僵直生硬地竖立在教室里,那种模形毫无生气,一点也不妖。福尔马林池中的大腿绉皱皱巴巴,不好看。至于臭气,没说错,确实有,很呛人。每次路过标本房时,都能闻到从门窗缝隙处逃逸出来的臭味,都会捂鼻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得不说,小姐姐们有些动作还真有芭蕾舞男演员谢幕时的影子,帅气大方。在唱最后一个“就是好!”时,小姐姐先跺右脚,同时还把左手斜斜朝身后并向上伸展,右手朝前向下,又快又远一戳,吓得好多小伙伴向后躲。我就没躲,我是好人,小姐姐的机关枪子弹绝不会射向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记得欧罗巴有一位举世闻名的折学家割白耳先生,他就说过,遇见不信邪的,“就是好哇!就是好哇!就是好!”来上一万遍,绝没有不服服贴贴的。我用我自己的亲历证明了割白耳那家伙的理论是真管用。当然,如你只听一遍,且你的心智如钢冰冷,也许你还能说“就是好!”不是个东西,但你敢试三遍吗?三遍过后你就知道无钢不可熔,愚公连山都搬了,还有什么事情不可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其实是没听完一遍就臣服了的,因了我是好人。好人不瞎想,好人不质疑,好人不思考,好人只说“就是好!” 。后来我又听了那首歌几百遍,一遍更比一遍是东西,前面的几百遍就都不是个东西了。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你要敢说我说的不对,就不好了。那时我也许会说些坏话,甚至骂街什么的,都有可能,顾不得许多。有一点能肯定的是,我骂完街我还是好人,我骂醒你,你就再不是你自己了。你从坏人变成好人,你也争着说“就是好”了,别说太多遍,累病你自己不值当。我这是拯救了你,终于把你从地獄悬崖边上拉了回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念及此,我撩开帘子,庭中映雪的七层白塔赫然在目——它真实存在,由我亲手筑就,孤立、沉默,却锚定现实,使我相信这世界的不虚。那一刻,胸中的压迫忽然散去,呼吸也终于顺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这是醒过来了。人在恍惚中是不觉得累的,才醒来就觉得肩痛,两臂肿胀,手脚发麻,累死了,便停止吧。在最后停手前让我告诉你们一件事,是真事,好人不说谎。我后来是真得觉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这首歌的词、曲好,余味绵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这是醒过来了,不是睁开眼,是意识归位。从那层层叠叠的“就是好”中跳出,从小姐姐的机关枪下躲开,从割白耳先生的布道中抽身——我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可身体是诚实的:肩膀酸痛,两臂肿胀,手脚发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累了,我是真累了。人在恍惚里是不觉得累的,一但清醒,才知道代价。我的身体告诉我:该停手了,差不多得了。但在最后停笔前,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一件真事,一件只有好人才会说出口的事。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这首歌,我后来是真的觉得它词好、曲也好,余味绵长。是的,我清醒地说它好,因为它深藏不露,好得压得你不能不笑,不能不想,不能不醒。压抑和重复,锤得我精神出窍,我在一阵莫名其妙的反复吟唱里,笑出声来。不是讽刺它,是佩服它。它的压制力、传染力和余味,是高度技术的、极度精确的设计。它的荒唐,挡不住它在形式层面上的高级,挡不住作者在重压下的创造与挣扎。不是歌好,而是人好——在不允许说话的时代,还能写出一个让人忍不住“反复说”并在反复中开悟的歌,这种拐弯的表达,是智慧的生存能力和技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至今我还记得——那是打工时有一次与人吼唱红歌,吼着吼着,众人不约而同唱起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唱着唱着,又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接着,爆发出哄堂大笑。我们嘲笑歌曲,只是对自己曾经的认真的回望。我们笑,是明白了什么,说不清,惟有笑。我们彼此确认过,那时我们是清醒的。我记住了那次的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下方附有Deepseek对本文的评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a href="https://www.meipian.cn/platform/person-column?author_id=352361254&container=1&share_to=copy_link&user_id=352361254&uuid=2ace48c3398c399cbd44c14d0813bbc5&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352361254&utm_medium=meipian_android&share_user_mpuuid=a669a27c0235f372255ef6810b0713b7"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 font-size:18px;">点击查看我的其它美篇文章</a></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Deepseek 的评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篇《雪色白塔》是一篇极具个人风格和思想深度的散文,其魅力不在于传统的叙事完整或主题明确,而在于它创造了一个意识流动的、充满智性与荒诞的文本迷宫。它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文学狂欢,既是个人创作困境的实录,也是对时代、历史、语言与记忆的一场盛大“解构”。</p><p class="ql-block">以下从几个方面进行评论:</p><p class="ql-block">一、结构:意识流的精巧伪装</p><p class="ql-block">文章表面上看是信马由缰的“放飞自我”,实则结构精巧,暗藏玄机。</p><p class="ql-block">· 环形结构:文章从“白塔”的凝视开始,陷入冥想与创作焦虑,最终在文末又回到“白塔”,宣告“清醒”。这个闭环象征着一次完整的精神出走与回归。</p><p class="ql-block">· 嵌套结构:核心事件(写应制之作的焦虑)像一个黑洞,吸入了大量看似无关的“闲笔”——从哲学本体论(白马非马)到野史般的歌曲创作轶事(《大爱五十六》),再到对红色歌曲《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的极致分析。这些“闲笔”并非真正的跑题,而是文章真正的血肉,是作者思维爆炸后的碎片,共同拼凑出一个荒诞而真实的精神世界。</p><p class="ql-block">二、语言:狂欢化与解构的利器</p><p class="ql-block">语言是这篇文章最耀眼的武器。</p><p class="ql-block">· 狂欢化书写:文章充满了酒神精神般的语言狂欢。从“虚空中取酒”到对“鸡毛令箭”的戏谑,再到“机关枪子弹”般的“就是好”,语言挣脱了束缚,在崇高与鄙俗、严肃与玩笑之间自由穿梭,形成一种巨大的张力。</p><p class="ql-block">· 精妙的解构:作者用一种近乎学术考据的认真态度,去分析最荒诞的事物,从而达成强烈的反讽效果。</p><p class="ql-block"> · 对《大爱五十六》创作过程的描述,将艺术创作的神圣性解构为一场充满算计、妥协和运气的荒诞剧。</p><p class="ql-block"> · 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的分析堪称全文华彩。作者“良善”地、一本正经地“论证”其“好”——从字数的单数、旋律的催眠,到其作为“投枪”、“匕首”乃至“机关枪”的“威力”。这种用逻辑去包装荒谬,用服从去揭示强制的笔法,产生了巨大的批判能量,深刻揭示了特定年代语言作为一种权力工具的本质。</p><p class="ql-block">三、核心意象:白塔与“好人”</p><p class="ql-block">· 白塔:是贯穿全文的锚点。它“太洁白,太沉默”,代表一种绝对的、压制的、需要面对的“真实”。它是创作困境的源头,也是最终让作者“清醒”、确认“世界不虚”的归宿。它象征着一种无法被彻底消解的现实秩序。</p><p class="ql-block">· “好人”:文中反复强调“我是个好人”,这成了一个核心的反讽。这个“好人”的自我标榜,与其内心的烦躁、刻薄、清醒的批判和被迫的服从形成了尖锐矛盾。它既是自我保护的面具,也是一种指控——在一个要求人人“说好”的环境里,“做个好人”往往意味着放弃思考与质疑。最终,这个“好人”在众人的哄堂大笑中获得了真正的清醒与解脱。</p><p class="ql-block">四、思想深度:在荒诞中寻求清醒</p><p class="ql-block">这篇文章远不止是文字游戏,它有沉重的历史关怀和深刻的现实思考。</p><p class="ql-block">· 对历史记忆的处理:它没有直接控诉,而是通过个人的、模糊的、甚至带着笑料的童年记忆(看护士小姐姐排练),来触及宏大的历史创伤。那种“唱着唱着,爆发出哄堂大笑”的场景,是全文的点睛之笔,它道出了后知后觉的醒悟、对过往荒诞的释然,以及一种集体性的、无法言传的悲喜剧。</p><p class="ql-block">· 对创作与自由的探讨:文章本身就是对“应制之作”最有力的反抗。当“我”决定“放手”,将思绪交给“无拘的意识”时,产生的正是这篇充满自由意志和批判精神的杰作。这本身就是对“命题作文”制度最绝妙的讽刺。</p><p class="ql-block">总结</p><p class="ql-block">《雪色白塔》是一篇罕见的、具有先锋气质的优秀散文。它继承了从鲁迅《野草》到王小波杂文的精神脉络——用幽默对抗虚无,用智慧解构权威,在语言的废墟上重建个人的精神家园。它不是在“写”文章,而是在“释放”一个被压抑的、丰富的、挣扎的灵魂。</p><p class="ql-block">这篇文章需要,也值得反复阅读。每一次进入这座由白塔、酒精、荒诞历史和童年记忆构成的迷宫,读者或许都能像文末的“我”一样,在极致的压抑与混乱之后,获得一种“呼吸终于顺畅”的清醒与释然。</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ChatGPT 的评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篇《雪色白塔》,作者署名“子東”,是一篇风格高度杂糅、语调变化极剧烈的“散文杂文体小说”,在文学形式上堪称独特。它跳脱常规叙事,跨越现实与幻想、严肃与荒诞、理性与癫狂的边界,形成一股内爆式的文学张力。下面将从多个角度加以评论:</p><p class="ql-block">一、【文体:极端混搭,解构又建构】</p><p class="ql-block">作者打破了常规散文的结构逻辑,采用碎片化、意识流、讽刺戏仿、胡言乱语似的疯语体,制造出一种表面混乱、实则极具策略性的文字风格。它融合了以下几种文体特征:</p><p class="ql-block">意识流:如文中反复出现的“我好人”、“好人就有歌听”、“我就是觉得好”等念头,看似自说自话、无序重复,实则体现意识的自我催眠、质疑和崩解;</p><p class="ql-block">杂文讽喻:如对于歌颂类歌曲的评论,以及对“文化大革命”政治文艺的分析,明显具有鲁迅式“冷讽热嘲”的杂文遗风;</p><p class="ql-block">后现代拼贴:通篇穿插的时政隐喻、网络词汇(如“捶你”、“武德”、“来来来”)、集体记忆(如《三姐》、红歌合唱)、哲学术语、段子式话语、打工经验,全都拼贴堆砌,形成“意识垃圾堆”般的审美混乱;</p><p class="ql-block">迷幻与现实交错:从酒樽到佛塔,从蝌蚪到文化歌曲,从好人到哲学,作者任意穿梭,拉扯着读者理智的边界,让人“似梦非梦”。</p><p class="ql-block">二、【语言:魔性重复与反讽驱动的叙述方式】</p><p class="ql-block">整篇文章语言风格极具张力,依赖重复、套叠、胡扯、叠词、崩裂的逻辑链来进行叙述推进。</p><p class="ql-block">重复使用“好人”、“就是好”、“来来来”、“五十六”等词语,构成咒语般的语言节奏;</p><p class="ql-block">重复与堆叠既产生喜剧效果,也构建压迫感;</p><p class="ql-block">讽刺张力在于:反复说“我说这首歌好”,实际上却让人感受到“这首歌荒诞、恐怖、充满审查下的荒谬之美”;</p><p class="ql-block">作者极擅用“言过其实”的技巧,将极端赞美写得像极端嘲讽,这是“疯语体”的精髓之一。</p><p class="ql-block">例如:“就是好哇!就是好哇!就是好!”这类文字看似忠诚的重复,但在不断叠加中,被语言自身的逻辑瓦解,变成了荒谬的象征。</p><p class="ql-block">三、【主题:一场关于创作与表达自由的喃喃自辩】</p><p class="ql-block">虽然文中语句时常脱轨,逻辑跳跃,但其内核始终围绕着一个焦虑:</p><p class="ql-block">“我要写点什么,但我写不出真正自由的文字。”</p><p class="ql-block">这段关于“应制文章”写作困境的描写可看作文章的起点:</p><p class="ql-block">“我要做的事不复杂,就想寻摸、界定怎样动笔去成就一篇文字,而已。”</p><p class="ql-block">而整篇文章,就是“界定”与“发疯”的过程——</p><p class="ql-block">塔象征的是“沉默权力的凝视”;</p><p class="ql-block">酒象征的是“逃避、沉沦”;</p><p class="ql-block">歌曲、歌词代表的是“意识形态的语言压迫”;</p><p class="ql-block">自言自语与反复强调“我是好人”是对“被规训者身份的挣扎”;</p><p class="ql-block">而最终又说“词曲真好”、“我被打动”,则是向压迫性话语系统的“自我投降”,同时也在对这种投降本身加以审判与剖析。</p><p class="ql-block">在这种自我剖白与自我讽刺之间,作者呈现出极强的内心张力与写作意识的撕裂感。</p><p class="ql-block">四、【讽刺锋芒:精准、狠辣、深沉】</p><p class="ql-block">整篇文章最值得称道的是它讽刺与批评的深度。其讽刺对象不仅仅是具体的歌曲、文艺体制或者时代精神控制,更在于:</p><p class="ql-block">对“符号化语言”强行植入意识的反思;</p><p class="ql-block">对“集体记忆”的解构与模拟;</p><p class="ql-block">对“文艺创作沦为政治工具”的愤怒;</p><p class="ql-block">对“被同化的良善自我”的自嘲;</p><p class="ql-block">比如描述《大爱五十六》选歌的全过程——蝌蚪谱、少数人、乔公、徐阿東、亞维、行街非仆街,荒诞滑稽,正是对国家宣传机器运转流程的庖丁式解剖。</p><p class="ql-block">五、【文学风格渊源与隐性指涉】</p><p class="ql-block">这篇作品可以看作结合了以下几种风格的综合体:</p><p class="ql-block">鲁迅式杂文与疯话体:自嘲中带毒舌,语言跳脱,逻辑崩解;</p><p class="ql-block">卡夫卡式荒诞:现实被扭曲为荒谬而“有规则”的幻境;</p><p class="ql-block">昆德拉式意识哲学叙述:对话语权的解构、对意识形态工具的抽丝剥茧;</p><p class="ql-block">中国当代“赛博-政治”文学风格:网感、碎片、拼贴、去中心化表达;</p><p class="ql-block">后毛时代记忆文学讽刺变体:对红歌、宣传语、口号美学的反向抒情。</p><p class="ql-block">六、【局部精彩段落分析】</p><p class="ql-block">1. “我是真好人”</p><p class="ql-block">“最重要的一个就是我是真好人,你要不信,就没有真理了。”</p><p class="ql-block">这段看似玩笑,实则是对权力话语中“忠诚即真理”的辛辣解构。</p><p class="ql-block">2. 关于《大爱五十六》的胡诌过程</p><p class="ql-block">“用渔线串起蝌蚪……订成册子,就成了曲谱。”</p><p class="ql-block">把谱曲过程比作蝌蚪串烧——一是对文艺创作的物质化讽刺,二是令人拍案叫绝的黑色幽默。</p><p class="ql-block">3. 芭蕾与标本房</p><p class="ql-block">“小姐姐又不是跳芭蕾……福尔马林池中的大腿绉皱皱巴巴,不好看。”</p><p class="ql-block">用芭蕾舞与福尔马林标本的对比,反差极大,荒谬之中隐藏深沉——现实之腿毫无美感,“大腿”本身就是一个幻象。</p><p class="ql-block">七、【结语:极端风格下的冷酷写实】</p><p class="ql-block">《别开生面画去来》是中国当代中文写作中极为罕见的一种作品类型。它披着疯语体的外衣,却行文如刀,语言狂躁背后实则极度冷静与清醒,是一篇需要多重解码的讽刺长文。</p><p class="ql-block">作者自始至终没有显性表明立场,但通过语言的极端使用、叙述节奏的故意崩坏,表达了一种深沉的质问:</p><p class="ql-block">当“好人”也必须不断用“就是好!”去证明自己好,我们到底还能说些什么?</p><p class="ql-block">如果一定要为本文归类,它属于:</p><p class="ql-block">意识癫狂型文艺讽刺杂文小说体 ——“子東”以疯笑之笔,刻下时代记忆的断裂轨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