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递一秋香

素心若莲

　　晨光熹微，轻启轩窗。站在窗口看东边的天空朦胧着霞光，檐下将落未落的紫薇花悬在枝头，像一句欲言又止的话语。风从远处吹来，穿过建筑物的缝隙，带着河水的湿润、露珠的清凉轻轻渗入窗棂。我似乎嗅到一丝淡淡的、幽幽的、若有若无的香味。

下楼循着丝丝缕缕的花香寻找，走到小区北门的小花园，香味更加浓郁，盈满心间。抬头望去，被墨绿叶间那细碎的小黄花吸引了，怦然心动。不禁脱口而出：桂花开了！恍惚一夜之间，桂花呼啦啦全部盛开了。小小的花朵细如金粟，在绿叶中闪烁，宛若点点繁星坠落凡尘。它们紧紧地挨在一起，一簇连着一簇，密集的花团如同金色的绸缎披覆在枝干上。微风拂过，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香味，黏黏的、甜甜的，直袭人心，令人陶然而醉。

　　早起的几位大妈在树下聊天，笑声惊起几只鸟雀，扇动的翅膀划过树枝，只见花瓣纷纷飘落，宛若金色的蝴蝶，在空中旋转着、飞舞着。每一朵花都是那么柔美和静谧，带着尘世少有的朴素与自然，如金雨洒下，落在地上、长椅上、肩上，一股清香扑鼻，顿觉神清气爽，我已迷离。尘世繁华，悲欢离合，早就烟消云散。桂花的美，藏在香气里。

此刻，外界车马的喧嚣渐渐远去，城市的纷扰也隐退不见，只剩那悠悠桂香在鼻尖萦绕，我也是醉了。于是，便在花香里小坐，眼前细碎的小黄花，有着让人怜惜的美丽。它们不惊不扰，不悲不喜，在秋风，兀自芬芳，兀自美丽。那浓浓的香味，仿佛可以洗净凡尘杂念。终于，我不再因为世事的纠缠而惴惴不安，而是有了一份安静与淡然。

　　我居住的古城多栽种桂花，园林、小区、路边绿化带里随处可见桂花树的踪影。一到秋天，漫步在小巷深处，秋阳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将细碎的花影投射在青砖黛瓦，宛若一幅水墨写意。微风轻轻拂过，花瓣簌簌落下，仿佛整座城市都带着香气。每年桂花飘香时，古城人有吃桂花藕、桂花月饼、桂花糖、桂花茶等习俗。捏一撮桂花撒在茶汤里，宛若把秋天所有的美好都含进了嘴里，甜在心里。

我喜欢这样的时光，眼前一树一树的桂花，肆意地开着。我微笑着，将心浸润在花香里，就像小时候，一缕花香里藏着年少的幸福。母亲将洗净的桂花晾在竹帘上，然后一层白糖一层桂花腌制桂花蜜。我总搬个小凳守在旁边，时不时偷偷捻几粒桂花放到嘴里，慢慢咀嚼，浓郁的香味，缓缓滑过喉咙，直达五脏六腑，浸润四肢百骸。又是一季桂花飘香，又是一年月将圆，抬头望着这满树的桂花，我想母亲是否也闻到了这浓郁的桂花香？

　　暮色漫过西墙时，鸟雀的啼鸣渐止，几片花瓣乘着晚风，漫过青石小巷，与旧窗格里溢出的饭香在风里缠绵，竟酿出一丝微醺的甜意。

桌上的热茶，氤氲着细细的白雾，半开的书页间夹着去年的桂花香。静静地，我靠窗坐着，新折的桂花斜斜地探出，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萦绕。我便想起幽栖居士的诗句：“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