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树下的诺言

刘明璋

桃树下的诺言

文/刘明璋 图/网络

秦焕喜和孙腊梅的诺言，是刻在桃园村最老那棵桃树干上的。那年高考放榜，两张落榜通知书攥得两人指节发白，腊梅却拉着焕喜往老桃树下跑，捡了块碎瓷片，在粗糙的树皮上划下“秦”“孙”两个字，中间绕着个歪歪扭扭的桃心。

“焕喜，你去城里闯，我守着咱村的桃树。”腊梅指尖蹭过树皮上的刻痕，桃叶落在她发间，“等你回来，咱把这片桃园扩成十里地，让路过的人都知道桃园村的桃子甜。”焕喜攥紧她的手，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腊梅，我挣够钱就回来，到时候天天陪你摘桃，再也不分开。”

进城的火车开动时，焕喜扒着窗户看，腊梅站在月台上，怀里抱着一篮刚熟的水蜜桃，像株扎在土里的桃树，风一吹，裙摆晃得他眼睛发涩。

头一年，焕喜的信来得勤。工地上的水泥溅满裤脚，他就着工地板房的灯泡写，说城里的高楼比桃园村的白杨树还密，说他攒了五十块钱，说想尝一口腊梅种的桃。腊梅回信总夹着片干桃花，说老桃树今年结了满枝桃，说她跟着农技员学了新嫁接技术，说等他回来教他怎么辨桃子熟没熟。

第二年，信来得慢了些。焕喜说他换了个管吃管住的工地，能多攒点钱，就是活儿忙，有时候累得沾着枕头就睡。腊梅回信的纸里，开始掺着桃胶，她说桃胶能补身子，让他泡在水里喝，还说村里有人来收桃，给的价钱不错，她攒了些钱，等他回来盖新房。

第三年春天，焕喜没寄信，只托同乡带了个包裹。腊梅拆开，里面是条印着桃花的丝巾，还有一张汇款单，数额比往常多了三倍。同乡挠着头说，焕喜现在是工地上的小工头，忙得脚不沾地，让她别惦记。

腊梅把丝巾系在脖子上，去老桃树下看。刻痕被新长的树皮裹住些，却还能看清那两个字。她摘下刚熟的桃子，咬了一口，甜得发苦，眼泪滴在桃核上。

入夏时，腊梅收到一封特快专递，不是焕喜写的。信纸皱巴巴的，说焕喜在拆旧楼时，为了救个学徒，被砸伤了腿，现在在医院养伤，怕她担心，一直不让说。

腊梅揣着所有积蓄赶去城里，医院走廊里，她看见焕喜坐在轮椅上，裤管空荡荡的。看见她，焕喜先是愣，随即扯出个笑：“腊梅，你咋来了？我还没攒够钱……”

腊梅没让他说完，把怀里的桃子塞给他：“钱不用攒了，咱回桃园村。你教我看图纸，我教你嫁接桃树，咱的十里桃园，俩人一起弄。”

焕喜咬了口桃子，甜汁顺着嘴角流，他忽然哭了。窗外的梧桐叶飘进来，像极了那年桃园村落在腊梅发间的桃叶。老桃树下的诺言，从来不是等谁挣够钱，而是两个人，不管在哪，都想着要一起把日子过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