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又近中秋,月儿也越来越圆了。孩子们寄来了琳琅满目的月饼和食品,这本是好事,而我却没高兴些许。多少丰盈的物质能替代月圆人圆?况且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怎么也吃不出年少的滋味。</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刚记事的我对中秋是希望的,渴盼的。从过年能吃肉再就盼着吃上清明的鸡蛋,吃上八月十五的炖鸡和月饼。那时的农村连风都是纯朴的,清明时每家每户都买上十只二十只的雏鸡散养,养到中秋时母鸡留下下蛋当“银行”。当时鸡蛋是乡村的硬货币,可换葱换盐。“鸡蛋换盐,两不找钱”是时代写照。而公鸡就没这么幸运了,多是拿到集市上卖钱,剩个一两只宰掉过节。中秋节那天一早,父亲撒鸡窝时一只一只地把关将鸡放出,特将那只大红公鸡逮住,快速用麻绳拴住两腿,丢在地上任其挣扎。母亲在灶坑用柴禾烧开的一锅水刚好,舀满大盆。父亲左手虎口掐住公鸡的两个翅膀,向上拢在一起,拇指和食指捏住鸡冠,右手将鸡脖子处的毛儿生硬地拔净,然后持刀,往鸡脖子处一抹,一股鲜血喷射而出,用小碗接住。这只小碗里放着清水,加了盐,据说是怕血儿凝固。只等那大公鸡打着扑拉精疲力尽死去。然后放入八成开的水中烫毛去毛,开膛破肚。印象最深的是那化食丹,金黄金黄的,虽然包满了粪臭味儿,却是上等的土药。在灶炉里焙熟,虽苦犹香,是治疗小儿积食或消化不良的良药。将鸡块儿洗净凉干,只待中午饭儿的时光。</p> <p class="ql-block"> 那时的中秋虽然是秋假却不象今日专门过节,中午还是要去地里干活的。拾棉花、刨花生、刨地瓜、掰棒子,满地的活儿等人。我记得腰间系个花兜儿,我会两手拾花。从地里拾棉花或掰棒子归来,将棉花提房顶凉晒,带皮棒子堆满院子,丰收季全凭一锅鸡庆贺。灶台处大锅起火,放油烧热,放葱姜辣椒大料,入鸡块翻炒,加入从供销社买来的散黑酱油再翻炒,加水一盆,加盐一把,开锅盖盖,小火炖一小时。余香弥满了整个院落,充溢着少年渴盼向往的心境。</p> <p class="ql-block"> 时间到了,篦子上虚的花窝窝头刚好。一盆香香的鸡块盛上,一家人围上小地桌,鸡腿儿肉多分给小孩儿,鸡冠子给学习好的,据说吃了能当官儿。一家人谈天说地,憧憬着希望,梦想着未来。一锅鸡,一个节,一院子的梦,花窝窝头也香甜香甜的。</p> <p class="ql-block"> 晚上登场的主角非月饼莫属。下午,母亲早早从邻居家借来面脚儿(酵母),依依不舍地从面缸里搲出几瓢白面发上。傍晚时面开了,将面撮成长条,再截成一个个短的,摊平成圆饼,放入一小勺红黑的面糖,包成烧饼状,用顶针压上五六个小圈儿,一个月饼就好了。疯疯癫癫的孩子们跑到当街玩会儿藏马虎的功夫,月饼就熟了。熟了的大月饼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顶针圈儿也粗淡了许多。掰开一块,糖汁儿直流,儿时的月饼是甜的,是那胖胖的糖饼。一家人团坐在老槐树下,望着那轮明月,听奶奶讲“月姥娘,明晃晃,开开大门洗衣裳……”的神话故事,这童话般的意境,月饼的香甜,只能留在年少记忆的胶卷里。</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随着半世纪时间的变迁,求学、结婚、生子,也有过一段因生计卖月饼的经历,才知还有南椒盐、五仁、重油、百果、蛋黄、板栗等各式各样馅的月饼。</p><p class="ql-block"> 而今吾已双鬓作雪,子女早已成家立业,有着自己的生活方式。这过节时常弄些包装奇特的月饼或扒鸡、燻鸡抑或临沂炒鸡,但怎么也吃不出中秋年少的滋味。</p> <p class="ql-block">(朝花夕拾,原名王洪朝,山东冠县人,供职某政法机关,文字。摄影、旅游爱好者。记述家乡的回忆散文散见于省市媒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