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同舟，情暖天涯（126）

李文斌

　　风雨同舟，情暖天涯（126）

大伙儿趴窝在停车场，车队的俩文化人雁子和小张戴着黑框眼镜，抱着笔记本电脑蹲在台阶上疯狂刷货运平台，活像两个蹲点抓老鼠的猫头鹰；我、狍子和老张举着扳手围着货车转圈圈，扳手碰撞声和狍子的"指导"声此起彼伏；萨丽塔娜哼着跑调的《可可托海的牧羊人》，抹布在车窗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爱心，陈妮则默默擦完两辆货车，回头一看萨丽塔娜还在给第一辆车描眉画眼。

我蹲在轮胎旁拧螺丝，偷偷观察媳妇雁子敲键盘的表情，她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就知道今天找货又是秃子头上找虱子。果然，没过多久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蹭到我身边，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孤零零的一条货源武汉棉包一车。这哪够咱们四辆车分？小张查了半天也白搭。雁子戳着屏幕吐槽要不咱们学鸵鸟，把脑袋埋沙子里假装没看见这消息？

我把扳手往地上一放，神秘兮兮凑近她耳边："媳妇，我有个'馊主意'。明天带大伙儿杀去可可托海世界地质公园，阿勒泰地区布尔津五彩滩和喀纳斯！一边玩一边找货，别看老张长期在阿勒泰，说不定都没去过，咱们来场说走就走的货运人团建，咋样？"雁子眼睛瞬间亮得像装了探照灯，高马尾一甩："老公，这主意妙啊！我现在就去组局，要是有人反对，我就用三寸不烂之舌把他说服！"

这边厢，萨丽塔娜正举着拖把和狍子"争夺领地"："狍，你别抢！我能行！"狍子一把夺过拖把，摆出孙悟空舞金箍棒的架势："小老外，你擦车比蜗牛爬还慢，看我给你表演个'乾坤大挪移'！"话音未落，他和我一人一边，抹布翻飞间把货车擦得锃亮。

雁子突然大声吆喝一声，把众人聚在货车阴影下。陈妮眼睛放光："我就知道雁子有办法！是不是找到四车货了？"雁子狡黠一笑，模仿电视购物主持人的腔调："家人们！今天不卖货！我们要去可可托海世界地质公园，阿勒泰地区布尔津五彩滩和喀纳斯景区！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愿意！"萨丽塔娜和狍子蹦得比弹簧还高，一个差点撞到车顶，一个把拖鞋甩飞老远。陈妮拍手叫好："咱们跑了这么多趟阿勒泰，连景区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说出去都丢人！"老张挠着后脑勺憨笑："实不相瞒，我在阿勒泰混了这么多年，还真没去过。"小张激动得直搓手："这下我能实地验证《可可托海的牧羊人》里心上人嫁到伊犁'是不是真的了！"

正当气氛热烈时，雁子突然来了句："今晚住宿费和两顿大餐，我家包了！"这话像颗炸弹扔进池塘，老张当场炸毛，脖子涨得通红："雁子！你这是打我老张的脸呢？！咱们兄弟之间谈钱伤感情！"狍子和小张也跟着起哄："我们也要出份子！必须AA！"

眼看场面要失控，我赶紧站出来当和事佬，按住老张挥舞的手臂："张哥，张哥，你别激动，你听我说！"我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喉头突然发紧，声音不受控地哽咽，"你忘了，那年库尔勒的大雪，你是怎么把我和雁子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

　　那是个深冬，我和雁子开着货车往南疆送货，没想到在库尔勒遭遇十年不遇的暴风雪。积雪瞬间没过轮胎，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刚刮开雪就又被冻住。更糟的是，雁子下车查看路况时，被侧翻的货车油箱压住了腿。我跪在雪地里拼命刨雪，指甲在冻土上磨得血肉模糊，喉咙都喊哑了也没人回应。零下三十度的风卷着雪粒子往衣领里灌，就在我意识渐渐模糊时，雁子喘着粗气艰难地对我说：“老公你别管我了，快上车等救援。”我气若游丝地说：“媳妇儿，要死咱俩死一块”。正在这时，老张的红色重卡像头巨兽冲破风雪。他趴在结冰的油箱上，用撬棍一寸寸撬开变形的铁皮，呼出的白气在雁子湿漉漉的头发上凝成霜花。等雁子疼得晕过去，他直接把人扛上肩头，把自己的厚棉衣反裹在我的身上，在齐腰深的积雪里他艰难地跋涉了三里路，才把我们送到最近的救援站。后来听医生说，要不是送得及时，雁子的腿怕是保不住了，而老张自己却因为冻伤在医院躺了三天。

这个平时吼一嗓子能震碎玻璃的张家口汉子，突然用粗糙的手掌捂住脸，指缝间渗出点点泪花。萨丽塔娜早已泣不成声，颤抖着双手摸出纸巾递过去；陈妮红着眼眶紧紧攥着狍子的手，声音发颤："原来我们跑车路上的平安，是有人在拼命守护……" 狍子别过头偷偷抹泪，又猛地转身捶了老张一拳："老小子，这么硬的骨头，怎么说哭就哭！" 小张拧开保温杯，热气氤氲中眼眶通红："张哥，这姜汤你一定得喝，暖暖这些年冻透的心！" 萨丽塔娜吸着鼻子揽住老张肩膀："以后咱们西北货运队的车首尾相接，再大的风雪也不怕！"

　　老张用粗糙的手掌捂住脸，指缝间渗出点点泪花："老李，你这话说得……我老张这辈子没服过谁，就服你们夫妻俩！"萨丽塔娜抹着眼泪，狍子红着眼眶搂住老张肩膀："行了，行了，再哭鼻涕泡都要出来了！明天咱们去可可托海，让老张当免费导游！"

夕阳给货车镀上金边，一群人吵吵闹闹地往饭馆走，争论着明天是先去看可可托海的"功勋矿坑"，还是喀纳斯的神秘湖水。谁也没发现，老张悄悄抹了把脸，嘴角却挂着藏不住的笑意，这大概就是我们这群货运人独有的浪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