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一</p><p class="ql-block"> 把根须纺成暗河,在沙砾深处织网。你的年轮里,锁着三千年的风——一半是洪荒的嘶吼,一半是落日的呢喃。</p><p class="ql-block"> 皲裂的皮肤剥落成星,每一道褶皱都盛着月光。不与春风论短长,只把影子栽进戈壁,让枯枝举起闪电,让新叶接住流沙。</p><p class="ql-block"> 我数你枝桠间漏下的岁月,看见死亡在根系里抽芽。你站成坐标,让迷路的驼铃找到方向,让孤独的灵魂,在褶皱里认出故乡。</p><p class="ql-block"> 这沉默的王者,以枯骨为笔,在大地的稿纸上,写下永恒的倔强。</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p><p class="ql-block"> 我总觉得,胡杨是大地写给岁月的信。</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见它,是在戈壁深处。风把沙子吹成流动的浪,它就站在那浪涛里,枝干虬曲如铁,却偏有几片新叶,绿得像刚从春天里掐下来的,颤巍巍托着阳光。</p><p class="ql-block"> 树皮是深褐色的,皲裂得像老人手背的纹路,伸手摸上去,能触到时光磨出的粗糙。可就是这粗糙里,藏着不肯低头的劲儿——根系在地下织成密网,把干涸的土壤攥成掌心的纹路,哪怕石砾硌得生疼,也非要从缝隙里掏出水来,喂饱每一片叶。</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它能活三千年,生而不死,死而不倒,倒而不朽。我信。你看它枯立的姿态,枝干伸向天空,像在跟流云讨一句应答,又像在对荒漠说:我在这儿。就算有一天真的倒下了,躯体也会在沙里慢慢变成琥珀,把三千年的风、三千年的日头,都封进年轮里。</p><p class="ql-block"> 后来每次想起它,总觉得那不是一棵树。是蹲在岁月里的守夜人,是把孤独酿成诗的老者,是用沉默告诉你:活着,本就是一场盛大的坚守。</p><p class="ql-block"> 风又起了,把影子吹得晃了晃,叶在响,该是在念那封写给岁月的信吧。字里行间,全是倔强的温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