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成都电讯工程学院,简称成电,后改名电子科技大学。1981年我考入成电读书,大学四年时光,有许多趣事。今年恰逢毕业四十年,说说往事,纪念逝去的青春。</p> <p class="ql-block"> 我进校时,全院学生不到四千,有五个年级,七七级的老大哥还在学校没毕业。</p><p class="ql-block"> 成电当时有八个系,是按数字来编号,这可能和学校半军工背景有关。我读的一系叫无线电系,是全院最大的系,二系是电磁波与电磁场、三系是电子材料,后面还有电真空和雷达、电子工程以及电子计算机等,总之都带“电”。</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系主任的笑话</b></p><p class="ql-block"> 开学第一天,全系新生在阶梯大教室集中,先是系支部书记讲话。这书记东拉西扯一通,说同学们碰上了好时候,今年是建院25周年,以前学校没搞过庆祝活动,这次筹备了很久,9月17日那天准备隆重庆祝一下。接着书记话锋一转,说八一级新生和往届不同,在中学期间经过了“五讲、四美”,相信会把寝室整理得干净整洁的。听书记这么说,教室里哄然大笑。</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是系主任讲话,他也不说和学习有关的事情,只是让大家在学校要注意安全,上晚自习不要搞得太晚。这主任似乎是山东人,讲了一个笑话,像说山东快书。他说过去系里有男女两个学生,有次上晚自习,到11点教室里只剩下他俩,女同学准备回寝室,想跟在男同学后面走,男同学看到女同学不走,也不好先离开。就这样挨到很晚,寝室同学见人没回来睡觉,便去报告班主任和辅导员,最后在教室里找到了他们。一问女同学说害怕,男同学则说有责任保护女同学,让人哭笑不得。这就是当时系主任和书记的水平。</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二十岁的哥哥</b></p><p class="ql-block"> 寝室有七个同学,除我是贵州人,其余分别来自上海、浙江、湖北、陕西、四川和重庆,那时四川和重庆还没分家。</p><p class="ql-block"> 上海同学毕德,鹰钩鼻,小眼睛,人长得帅气还带点痞气。毕德家在上海郊县松江,父母离婚了,他跟着母亲生活。毕德母亲好像是书法家,受家庭影响他的钢笔字飘逸潇洒。家里曾给他寄来一本唐朝怀素和尚的《自叙帖》,看着龙飞凤舞的字帖,我们经常跟着吟诵“怀素家长沙,幼而事佛……”,然后在旧报纸上学着乱舞,由此知道了狂草,知道了主席书法的渊源。</p><p class="ql-block"> 浙江同学俞永宁,家在绍兴新昌,个子比我高半头,性格内向,话不多。这家伙爱美,但脸上不时冒出的粉刺,让他苦恼不已。我当年也长粉刺,算是同病相怜。</p><p class="ql-block"> 湖北宜昌的詹盛武同学,是全班最有才气的,书看得比我们多,讲的故事好多都没听说过,盛武喜欢画国画,刻篆刻,他曾不厌其烦的手把手教我们刻印石。</p><p class="ql-block"> 重庆李绍林同学,一口泼辣刚硬的重庆话,他不喜欢成都男生软绵绵的做派。当时有部电影《少林寺》,我们从绍林的名字想到他可能会功夫,其实绍林个子小,各种体育项目很差劲,除了上体育课,他从来不去运动场。</p><p class="ql-block"> 来自四川大足的陈爱华同学年龄最小,进校时只有十五岁。爱华同学家在龙水镇,除了有名的大足石刻,便是龙水的弹簧跳刀,我曾让他买来两把防身,其中一把送给我七系的贵阳X同学。结果大三时,X同学和班上两个北京学生争抢座位发生冲突,北京学生是校足球队的,人高马大,平时很冲。X同学打不过,拔出弹簧跳刀,给他们屁股上一人捅了一刀,被学校勒令退学了。读大三时我和爱华也发生过冲突,把小兄弟狠狠打了一顿,爱华只好搬到其它寝室去。当时我很得意,后来一直愧疚。</p><p class="ql-block"> 年龄最大的是来自陕西凤翔的严秋劳同学,当时他已经二十岁了,家在农村,参加过几届高考,最终得偿所愿。我对凤翔不了解,秋劳告诉我他们那里属宝鸡,出产西凤酒。</p><p class="ql-block"> 寝室里按年龄排兄弟座次,秋劳自然是大哥,为强调他大我们三岁,大家就喊他二十岁的哥哥。从此二十岁的哥哥和这帮小老弟一起,度过了四年的大学时光。</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醉倒在进校的第一个生日</b></p><p class="ql-block"> 去成都读书,是三叔送我去的。三叔是贵阳制药厂的销售员,常年在外跑,那次他特地要了成都的差事。</p><p class="ql-block"> 送我到学校报到后,三叔就在成都跑业务,打算呆几天再回去。</p><p class="ql-block"> 由于临近建校二十五周年,学校要有大规模的庆典活动,接着开运动会,这些都要在运动场举行。运动场暑假没学生使用,杂草丛生,新生入学最后一项教育活动便是除草。</p><p class="ql-block"> 当天下午,全系新生来到运动场,除草没有工具,是用手拔,或用小水果刀。大家很认真,想表现表现,校宣传部还来拍了照。</p><p class="ql-block"> 劳动结束,三叔早已在运动场边等着,然后叔侄俩就上街了。当天是我十七岁生日,三叔说找家餐馆吃一顿。那天他点了许多菜,第一道砂锅豆腐鱼头端上来,把我们吓了一跳,好大一个土烧锅,这道菜就够吃了。八十年代初,还没完全解决温饱问题,铺张浪费很少见。三叔在家行事风格独特,吃东西以“哑”闻名,这哑字是贵阳土话,不好准确表达,大意是不吭气做些非常规的事。七十年代,我们一家人在贵阳合群路老宅吃饭,只要一开吃,三叔必定喊饭不够,搞得爷爷奶奶很紧张。</p><p class="ql-block"> 那天三叔要了一瓶葡萄酒,主要是照顾我,当时我不擅长白酒。葡萄酒被叔侄俩喝干了,也许好吞的缘故我多喝了些,我那小酒量咋挨得起半瓶红酒,从饭馆出来冷风一吹,立即天旋地转起来,靠三叔架着才回了寝室。从此我领教了酒醉的感觉,也开始慢慢尝到人生的滋味。</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好球!</b></p><p class="ql-block"> 或许和开上大学的经历有关,严秋劳同学学习刻苦,上课认真,笔记记得很详细,他写得一手好钢笔字。除此以外,秋劳每天都准时去上晚自习,星期天也不例外。</p><p class="ql-block"> 晚自习是10点结束,教室和图书馆要关灯。回寝室后,同学干什么的都有,五花八门,有听收音机的,有看小说的,有串门吹牛的,也有整东西吃的。自律的同学则去卫生间,抓紧洗漱,然后上床睡觉,第二天还要早起锻炼。到了11点,宿舍准时关灯,灯一熄,一片“哦豁”声。</p><p class="ql-block"> 秋劳喜欢武术,在老家练过。他练的那种拳术,有点像电影《叶问》里甄子丹练的咏春拳。练武的人都有些低调,秋劳也一样,一般不轻易向人展示。每天晚自习回来是他的练武时间,但他这里摸摸,那里搞搞,磨磨蹭蹭,就是不练,一直要挨到11点寝室关灯,然后兴奋地大吼一声“好球” ,立马呼呼呼地练开来,我们则慢慢进入梦乡。</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是你们贵州人拐走了徐悲鸿老婆</b> </p><p class="ql-block"> 湖北同学詹盛武,家在宜昌,他常说起家乡香溪的清澈和王昭君的美貌,还有葛洲坝的壮观。盛武多才,平时喜欢画国画,毕业时他画了一幅《雄鸡图》送我。盛武崇拜徐悲鸿,有一阵留起了悲鸿先生的倒梳头,只是水梳的头发不甚规矩,时不时的翘起来,有些好笑。那时我们每天去上课,和中学一样,背个书包,里面放上当天的课本。为追求时髦,书包不再斜背,而是挎在右肩上。盛武不一样,他是拿个网兜装书本,提着去教室,潇洒又随意。</p><p class="ql-block"> 某天在寝室里,盛武拿着一本廖静文写的《徐悲鸿一生》,此书不知是他从家里带来,还是学校图书馆借的,然后义愤填膺的对大家说:廖静文是徐悲鸿的第二任老婆,原来的老婆叫蒋碧薇,被你们贵州一个叫张道藩的家伙拐走了。说这话时,盛武拿眼睛瞪着我,好像是我拐走了蒋碧薇。其实我哪知道张道藩是谁,只是心里有些惊奇,贵州还有这等人物?能把徐悲鸿老婆拐走了。同时也暗暗佩服盛武同学,要知道那是八十年代初,我们都才十七八岁,所有的知识都从书本或师长处得来,而书却少得可怜,也没人谈及这类事。此后我记住了张道藩这个名字。</p><p class="ql-block"> 2018年夏天,多年未见的盛武同学,携夫人来贵州旅游,我陪他们夫妇去黄果树游玩。当年他学悲鸿先生的倒梳头,已变成夹杂花发的短寸。说起大学画国画,盛武说早没画了,我又讲起张道藩拐走蒋碧薇的事,他竟然说不记得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勒小才 ”</b></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初,上海有个女中音歌唱家,叫靳小才,当时在全国很有名气。成都人民广播电台周六晚七点半,有档音乐节目,栏目名字忘了,主要播放流行歌曲,抒情居多,持续两小时左右,颇受大学生追捧。</p><p class="ql-block"> 每到周六晚上,我和几个成绩中不溜秋,又不求上进,还自诩有些时髦的同学,就偷懒不去上晚自习,呆在寝室收听歌曲。大家人手一台收音机,谁的信号强、音质好,谁的音量就开得最大。在电台播放的流行歌曲里,靳小才的《吐鲁番的葡萄熟了》、《送我一支玫瑰花》经常出现。我和毕德同学爱恶搞,每当听到靳小才的名字,总是跟着故意读成“勒小才”,把“勒”字憋着读得很大声,然后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 一次,班级组织去沙河影院看电影,是路遥小说改编的《人生》。影片开头,一个光膀子的陕北老农,挥舞着锄头在黄土地上挖土,然后屏幕上跳出片名“人生”。毕德和我坐在一起,见此画面来了一句:“哟!挖人参”,我随即笑出声来,知道这小子是将“人参”比“人生”。但随着剧情展开,高加林和巧珍的命运让人唏嘘,看完电影从建设路走回学校的路上,我们都沉默不语了。</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们也不常这样浑,高雅的时候也有。有次寝室同学从图书馆借来一本歌曲集,厚厚的,里面有几百首中外歌曲。其中一首宋朝李之仪的《卜算子·我住长江头》深深地打动了我俩,于是经常一起吟诵。</p><p class="ql-block"> 一般是这样的,毕德先起个头:“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我紧接:“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后大家情绪起来了,毕德马上转第二段:“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我早已等着:“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最后一句是点睛之笔,须得一起吟诵,先念出“定”,然后拖一下,随即带出“不负相思意”。一曲诵毕,沉默片刻,就像对着远方的恋人起誓。</p><p class="ql-block"> 毕德外号“发财”,不知谁起的?反正他很满意。别看毕德成天嘻嘻哈哈,其实这家伙肚里有货。八二年暑假返校时,我从家里带去一本《红楼梦》中册,是五十年代的版本。书页发黄,且是繁体竖排,读起来很费力。那中册开篇是第三十一回,叫“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因麒麟伏白首双星”。我看后卖弄地给毕德摆书里的情节,感叹晴雯太放肆,耍性子把宝玉扇子撕了,还是袭人会体贴人。哪知毕德马上反驳,说袭人其实浪得很,她姓花,叫花袭人。我一听又惊奇、又佩服,袭人姓花吗?难道毕德这家伙看过《红楼梦》?</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贫乏的娱乐</b></p><p class="ql-block"> 大学期间,没啥玩的,看电影是少有的娱乐。学校两三周放一场露天电影,每逢此时,我们屁颠颠扛起椅子,跑去那水泥坝上,兴趣盎然。电影大都是些烂片,混时间罢了,但有一次放《街上流行红裙子》,那女主角的青春气质,让我和盛武、永宁惊羡不已,谈论了好长一段时间。</p><p class="ql-block"> 永宁同学话不多,属闷骚型,对美的理解却有独到之处。某次我借来一本青年杂志,里页有张风光人像,是江边一棵榕树上,有位带草帽的乡村少女,天真活泼。永宁看后,用他那浙江普通话,评点得十分到位,害我还杂志时,竟把图片撕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要看好片子,得去建设路沙河电影院。除了火爆的《少林寺》,印象最深的是美国奥斯卡系列电影周,是班委张罗,组织全班同学一起去的。记得有《金色池塘》《克莱默夫妇》等三四部,分好几天看,真是享受。现在想起来,得感谢班委同学。</p><p class="ql-block"> 没有好电影看,我和毕德同学就去录像厅。那时最时髦的是《上海滩》,剧中许文强简直帅呆了,以致那段时间,我去浴室洗澡,回来头发湿淋淋的,借机就朝后梳成发哥的背头,但等头发干了,又还原成当初的老样子,让人气馁。</p><p class="ql-block"> 毕德看录像瘾比我大,他背着我跑去看美国电影《教父》,回来说马龙·白兰度比周润发更帅。毕德的眼光是可以相信的,不容置疑。</p><p class="ql-block"> 除了看电影电视,每天的娱乐是听收音机。进校时我带去一个小半导体,到了大三,学校安排实习,每个同学自己动手组装了一台收音机,有皮鞋盒子那么大。别看它傻大,音质很好,回贵阳时我把收音机送给了二叔,二叔爱不释手。</p><p class="ql-block"> 在学校听收音机,一般分两个时段:中午一点和晚上十点以后。逢周六晚七点半,前面讲到过的成都人民广播电台的音乐节目绝不能错过。</p><p class="ql-block"> 中午是听长篇小说连播。大三那阵,我们被柯云路的小说《新星》和苏叔阳的《故土》迷到了,大家关心李向南的政治前途和命运,也操心白天明的爱情。那年夏天,学校没放暑假,安排我们到旁边的四零信箱,也就是前锋无线电仪器厂实习,其它班则出省实习,被欺负成这样全班很气愤,但也只发发牢骚而已。实习期间,每天中午在前锋厂食堂匆匆吃完午饭,我和盛武、毕德等几个同学,一路小跑回寝室,就是为了收听《故土》小说连播,不能打脱一集。</p><p class="ql-block"> 晚上熄灯后,收音机里难得有好节目,大家听广播,只是安神促睡。但有一次,突然播起评书《燕青打擂》来。这是水浒故事,讲燕青在泰安州打擂,击败“擎天柱”任原。小说里叙述简单,几笔带过,但袁阔成说的这段评书,精彩绝伦,我们听完睡意全无,恨不得拉秋劳同学起来拜师学拳。几十年了,这记忆抹之不去,不知寝室的兄弟们可还记得。</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从少年维特到马丁·伊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大三以后,学习上相对轻松些,可以看点闲书了。这“闲书”是父亲的用语,主要指小说,我上高中那阵,老人家不让看。</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中期,“自由化”已冒头,作为新时期的大学生,当然得紧跟时代潮流,看点有品位的书,但啥是“有品位”,懵懵懂懂。几个同学在寝室瞎吹,推崇个人奋斗。于是我跑到建设路新华书店,买来一本《少年维特的烦恼》,看了书中的情节后让人震惊:维特为情所困,加之冲不破社会等级的樊笼,最后选择自杀。</p><p class="ql-block"> 正当我思想有点拐不过弯来的时候,寝室两大才子詹胜武和毕德见状,说那维特就是个少年,情感单纯,没啥意思,要看就看《马丁·伊登》。他俩一唱一和,把马丁的个人奋斗故事摆得活灵活现,简直就是加强版的维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更佩服这两家伙咋看过这么多的书。这《马丁·伊登》我从没听说过。</p><p class="ql-block"> 到了星期天,我又跑去建设路新华书店,结果没有《马丁·伊登》卖。坐车进城,在人民南路主席像附近的成都市新华书店,还是没有《马丁·伊登》,失望之余乱转,在卖外文书那儿,有一本英文简写版的《马丁·伊登》。我一想,正好一边看小说,一边学英语,便买了回来。</p><p class="ql-block"> 结果现实是残酷的,我那点英语水平,看短文都吃力,还想读小说,天真了。</p><p class="ql-block"> 某天,对门寝室的毛迈同学来玩,看见我的《马丁·伊登》,笑了。他转身返回寝室,拿来一本《牛氓》,也配有英文本,然后指着翻译李俍民说:这个人的水平高哦,你要中英文对照才有助于学英语,我深为叹服。当然这和毕德对各省人的总结有关,那小子告诉我:福建人好色,河南人好学,毛迈正是河南人。</p><p class="ql-block"> 毛迈同学毕业后,考上了北京邮电科学研究院的研究生,离校之际,他把中英文的《牛氓》送给了我,并勉励了我一番。</p><p class="ql-block"> 八六年春节刚过,我到北京出差,喜孜孜地跑到远郊的通县去看毛迈,想感谢赠书的情谊,哪知他放假回老家了。我不死心,第二天又乘绿皮火车,冰天雪地赶去天津,想找梅立建玩,在广播器材厂门卫室一打听,小梅回广西过年没回来。我郁闷极了,当晚,在大沽南路的一家小餐馆,买了一瓶贵州“夜郎村”酒,自斟自饮。</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捉弄二十岁的哥哥</b></p><p class="ql-block"> 1985年6月,西南交大的尧茂书老师,开启了长江漂流的壮举。</p><p class="ql-block"> 长江漂流活动最早是由成都的大学发起的。记得是1984年左右,成都各大学都在组织和酝酿漂流,其中川大和成电的学生最积极,经常一起交流。成电张罗漂流活动的主要是高年级学生,我们寝室的严秋劳和詹盛武,还有老班长余渊是积极的参与者,他们经常去川大、科大、地质学院、民院等学校串联,那些学校也到成电来,一来二去认识了不少外校学生。由于长江漂流是宣传民族勇敢精神,很受大学生追捧,其中就有不少女大学生。</p><p class="ql-block"> 秋劳是陕西人,普通话说得比我们标准,加上善于鼓动宣传,渐渐在川大、川师这些外校有了女学生粉丝。其中有一个川师外语系的,人长得有点胖,皮肤白,四川口音,非常大方。此女常来学校找秋劳,每次来秋劳赶紧带去沙河边散步,羡煞我们这帮小老弟。</p><p class="ql-block"> 秋劳是寝室大哥,也是班级大哥。进校那年,秋劳已经二十岁,被我们喊叫“二十岁的哥哥”。因此到了大三,随着年龄增长,秋劳已经不是情窦初开,是少男思春了。</p><p class="ql-block"> 某天黄昏,川师女生又来学校,秋劳上晚自习去了,那女孩在寝室坐了一会儿,等不到秋劳,只能悻悻而回。我和盛武、绍林又羡慕又嫉妒,眉飞色舞的谈论,感叹大哥确有两把刷子。议论到最后,想做点什么捉弄一下秋劳。</p><p class="ql-block"> 正好家里给我寄来一本《新英汉词典》,那词典当时紧俏,是父亲托人买的。记不清谁出的主意,让我把词典拿出来,放在秋劳床上,等他上晚自习回来,就说川师女生来找,送了一本英汉词典。我舍不得拿出来,又想搞恶作剧,只能忍痛了。</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晚秋劳回到寝室,不再像往常一样练咏春拳,而是“嗖”的一下,兴奋地跳到他睡的上铺,然后放下蚊帐,躲在里面翻起词典来,想必幸福极了,我则隐隐有些担心词典。</p><p class="ql-block"> 过了两天,事情慢慢降温,我赶紧让盛武把词典要了回来。秋劳很失落,但毕竟有大哥风范,没怪我们,我则觉得有些过意不去。</p><p class="ql-block"> 毕业后秋劳分到西安二炮技术学院当老师,再后来去了美国。</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恰塔尔</b></p><p class="ql-block"> 1984年亚洲杯足球赛,中国队对阵卡塔尔,那是一场关键比赛,男同学都喜欢踢球,自然要谈论这场比赛。当时我们是六七个人住一间寝室,隔壁408寝室全是四川同学,其中有个成都双流的武良同学。</p><p class="ql-block"> 武良瘦高个,长相清秀,是班足球队主力后卫。我和他关系很铁,没事就串去他们寝室吹牛。</p><p class="ql-block"> 双流是成都郊县,武良同学的口音在我听来和成都同学没啥区别。那天晚自习回来,寝室还没熄灯,我又串到他们寝室侃足球,说起卡塔尔队如何如何?武良同学左一个“恰塔尔”,右一个“恰塔尔”,我听了一会儿方才明白,原来他们双流把“卡”读成“恰”。</p><p class="ql-block"> 我和武良同学还有一段最后共同坚守的战斗情谊。</p><p class="ql-block"> 那是毕业时,我先分到贵州凯里零八三系统某厂,心里抵触,坚决不去,学校又把我分到西安二炮技术学院,这下我高兴了,但父亲却不同意,要我回贵阳,这当然有家里的苦衷。校学生工作部研究后,让等着,到时由老师带去贵阳联系单位,哪知这一等就近半个月。</p><p class="ql-block"> 那段时间,我隔天把就去火车站送毕业的同学,依依难舍。特别是送毕德、盛武那天,他们几个男女同学相约,先坐火车去重庆,然后乘船沿江而下,边玩边去单位报到,把我刺激得近乎崩溃。送行回到寝室,四处冷清清、空荡荡的,往日的欢乐和喧闹的情景不在,当晚彻夜难眠。</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天,武良悄悄回来了,他是分到双流籍田电子部某厂,离县城有五十多公里。去了那里一看,大失所望,又跑回学校请求重分,这样我们总算同病相怜。又过了几天,秋劳也回来了,老大哥是趁毕业之际,跑去峨眉山玩。小老弟尹波,外号“波儿”,很讲义气,他家在成都,本人分到成无一厂。毕业设计时,我和尹波、武良一组,号称“铁三角”,成天搞那不靠谱的逻辑分析仪。尹波知道我们分配没有着落,心里难受,先不去厂里报到,隔三岔五跑回学校来陪。何忠民同学成绩优秀,被学校免试直接读了研究生,是我们的榜样,他回成都家里待没几天,也到学校里来了。这样我们结伴又过起了学生生活,早上睡到10点才起,吹吹牛,逛逛街,看哈电影,偶尔去球场踢踢球,就是不看书。到了饭点,拿起饭钵和热水瓶去食堂。</p><p class="ql-block"> 十多天后,校学生工作部派了一名副部长,和我一起到贵阳联系工作。我走的前一天,武良到双流交涉去了,籍田那家厂死死扣住人不放,我们只能黯然告别。</p><p class="ql-block"> 我离开学校那天早晨,秋劳、尹波、忠民还有丁秀山同学要去火车站送我,但在校门口坐34路公交时,车挤得要命,只能我一人先上,他们四人随后坐2路车赶来。到了北站买了月台票进站,火车刚好开走,就这样遗憾的没见着面。</p><p class="ql-block"> 两个月后,尹波和谭明来信,欢快的摆起他们在成都和重庆的美好生活,信中说到了武良。大致是被逼无奈,最后还是去了双流籍田那个厂。</p><p class="ql-block"> 然而,世事难料。武良到双流工作后,先是迅速收获了爱情,后来从电子厂转到政府机关,再后来当上了国有产投公司的董事长。2018年,武良带人来贵阳经开区考察,我们在贵山酒店喝了顿大酒。想起几十年前一起坚守的战斗情谊,应该用茅台来助兴,且是黄瓶子的。</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忠民的《西江月·中秋》</b></p><p class="ql-block"> 八一级一系五个班,给人的感觉我们三班比较平庸,学习和文体都不太突出。文体我们确实没什么特长,但学习方面未必。</p><p class="ql-block"> 毕业前,系里根据学生四年的成绩,公布了一个免试研究生的名单,好像有四五人,其中有我们三班的何忠民和徐芳同学,且成绩名列前茅。另外,毛迈和胡英同学也考上了外校研究生,他们都为三班争足了面子。</p><p class="ql-block"> 忠民是成都人,家估计在成都郊区,因为他周日回去,走得早,回得晚,不知说错没有,但这不是重点。</p><p class="ql-block"> 忠民从大一开始,学习就很努力,这绝不是废话,谁在大学学习不努力,但努力也要分的。大三时,忠民他们寝室热衷于桥牌,谭明、江涛、武良和尹波瘾都很大,特别是谭明,钻得很深,买来一本《自然叫牌法》反复研读。他们每天晚饭后都要打几圈,我凑趣跑去也跟着学,由于初学只能边上看。忠民和几个同学打,一到七点,立马散人去教室上晚自习,拿的起放得下,留下谭明、江涛他们继续钻研牌技,我则在一旁不停的讨教。忠民成绩好,自然靠学习努力,但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是几句话就说清楚的。</p><p class="ql-block"> 八五年中秋,忠民在学校给我写了一封长信,那时大家都毕业离校了,只剩他和徐芳同学留校读研。也许是感叹同窗四年的同学都走了,他在中秋晚上有些伤感,看着一轮明月升起,写了一首词给我。</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西江月·中秋》</b></p><p class="ql-block"> 星光淡,明月照在千山外。</p><p class="ql-block"> 千山外,月到中秋,人尚相离。</p><p class="ql-block"> 情真何虑关山漫,</p><p class="ql-block"> 婵娟千里与君同。</p><p class="ql-block"> 与君同,寒窗四载,天涯比邻。</p><p class="ql-block"> 接到忠民的信及这首词,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我不懂词,但感同身受,同时也看出忠民的才气。回信时我只好借用苏东坡的《水调歌头》,笑说忠民:“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p><p class="ql-block"> 说起忠民八五年中秋见到的那轮明月,必须吐槽几句。我们在成都读书四年,过了四个中秋节,从来没有看见过圆月,连成都同学都觉得惭愧。等我们一走,月亮竟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八六年夏天,忠民放暑假来贵阳玩,我陪他去逛甲秀楼,还去看了我工作的电视机厂。晚上没让他去住旅馆,就住我家里,顺带品尝父母做的袁氏家常菜。</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组织委员给我的评语</b></p><p class="ql-block"> 1982年7月初,大一即将结束,快放暑假了,大家都很期待,心痒痒的。放假前有两件事要做,一是期末考试,二是个人总结评定。</p><p class="ql-block"> 某天下午,全班找个小教室,请班主任邱老师一起参加搞评定。此前各人先写了总结,这时掏出来,走过场念一遍,然后开评。轮到我时,评语是这样的:“热爱党,热爱祖国,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积极参加各项政治活动。学习努力,兴趣广泛,爱好文体活动,达到体育锻炼标准。”</p><p class="ql-block"> 这评语前面几句是固定套话,人人一样,然后根据各自情况写几条。学习好的自然是“成绩优秀”或“成绩优良”,我成绩中等,评语就避开不说,给了个“学习努力”。另外说我“兴趣广泛,爱好文体活动,达到体育锻炼标准”,这很中肯。</p><p class="ql-block"> 本来以为就这样过了,赶紧接着评下一个,哪知组织委员邱源同学清了清嗓子,来了一句:“希望今后加强组织纪律。”这下我就不太舒服了,咋个要加强组织纪律嘛?是我平时不遵守纪律?邱源同学解释说,晚上11点熄灯后,我不睡觉,喜欢串到其它寝室吹牛。我一听,确有其事,就没吭气。最后,班长余渊和团支书林学勤“和稀泥”,把这句改为“希望以后遵守作息时间,多关心班集体”。这下我没话说了。大二开始,我“熄灯后串其它寝室吹牛”的毛病改了,但没过多久又复发,因为有同学愿意吹,不能全怪我。</p><p class="ql-block"> 邱源同学是广西人,家在靠近贵州南部的南丹县还是金城江,记不清了,他说话和我们贵州人很相近。进校后邱源同学追求上进,积极向组织靠拢,先是当上班组织委员,后来和余渊、林学勤,沈锡峰、江涛等同学一起入了党,在政治层面和我们拉开了距离。</p><p class="ql-block"> 毕业后,邱源同学分到广东省地震局,找了个贤惠的广州媳妇,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遭花椒油麻惨了</b></p><p class="ql-block"> 大学期间都是吃食堂,家里每月寄20元生活费,再加上助学金,我在同学中算小康生活水平。</p><p class="ql-block"> 成都生活便宜,学生食堂最贵的菜3角一份,有鱼香肉丝、宫保猪肝、回锅肉等。即使这样,我每天只能吃一顿3角的菜,一般是中午,下午就吃1角的普通菜。</p><p class="ql-block"> 到了大四,大家不再满足食堂的菜肴,开始搞起花样,要在寝室里自己弄点菜吃吃。</p><p class="ql-block"> 这股厨师风好像是从武良他们寝室刮起来的,他们四川同学多,有两个是成都本地的,每周回家一次,常带些食材回来。烹饪用的火是煤油炉,做的菜以西红柿鸡蛋汤为主,也煮面条,我去蹭过几回。</p><p class="ql-block"> 看别人做吃的心痒,我们寝室也开始效仿。俞永宁同学上街卖了鸡蛋,我买的是面条,毕德同学是家里寄来的肉松和紫菜。绍林同学寒假回来,带了一瓶花椒油。</p><p class="ql-block"> 某天晚上我和俞永宁在寝室自习,之所以没去教室,就是惦记着整点吃的。晚自习磨蹭到9点半,收起书本开始煮面条,煮好后放了盐和酱油,这才发现没有猪油。在佐料台上乱翻,只有绍林的那瓶花椒油。想起都是油,应该差不多,一贪心倒了不少。等夹起面条一吃,我的妈哟,麻得要命。那时生活艰难,舍不得倒掉,再一看时间,10点快到了,绍林下晚自习回来看见不好。我连忙几大口把面条吃下去,等大家回到寝室,整晚上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独自整条两斤的鱼吃吃</b></p><p class="ql-block"> 1985年五一节以后,毕业分配的氛围逐渐浓厚起来。由于已经是大四下学期,功课没那么紧张,大家也不爱去教室上晚自习,大都呆在寝室,随便看看书,然后天南海北的瞎吹。</p><p class="ql-block"> 吹牛的话题一般会转到毕业分配上。当时是国家统一分配,由于毕业生数量有限,只要不挑剔,一般都没有问题,只是分的地方和单位是否理想而已。成电是解放后国家建立的第一所电子类重点大学,属这个领域的顶尖学校,毕业分配时很抢手,有分配到高校当教师的,有去电子部属研究所的,有去政府机关,也有分配去国营电子工厂的。</p><p class="ql-block"> 大家憧憬着美好的未来,高谈阔论,想着要去的城市。有一天,竟说到工资上来了,核心是第一个月工资要干什么?有说买衣服或皮鞋的,有说出去玩一趟的,也有没说的,估计是想存钱,将来安家娶媳妇。我语出惊人,说毕业后拿到工资,要先买条两斤的鱼一个人整一顿。这句话有两个关键,一是“两斤的鱼”,二是“一个人整”,可见当时的饿痨像。大家听后,先是惊愕的看着我,然后慢慢有了同感。当时在成都的大学读书,学生生活上基本没有问题。但这个“基本没有问题”是指温饱,敞开大鱼大肉近乎于奢望。</p><p class="ql-block"> 1987年春天,我到广州出差,住在火车站旁边的军区第二招待所。晚餐时看见餐厅橱窗挂了一排烧鹅,色香诱人,就喊服务员砍了半只,再来两瓶啤酒,一个人整了下去,把那股傻气付诸实践。</p><p class="ql-block"> 2015年秋天,大学毕业三十年,全班同学回成都母校聚会,一顿大酒以后,还有同学提及我两斤鱼的故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人是物非,但稚嫩和青涩不该忘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