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图书馆的窗子总是擦得过于明亮,以至于每次抬头,都错觉自己要一头撞进那片天空里去。她正对着一道纠缠不清的微观经济学曲线发愣,耳机里忽然流进一段前奏,清凌凌的,像雨水顺着玻璃窗滑下。是宋亚轩的《唯一》。他的声音很年轻,却又带着一种不合年纪的笃定,像清晨穿过梧桐叶隙的阳光,干净而温暖。</p><p class="ql-block">        你真的太善良,太多的反省,怕给我的太少,不敢要决定。</p><p class="ql-block">       她的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住了,洇开一个小小的、蓝色的墨点。思绪便不由自主地飘开了,飘向昨夜那个在宿舍楼下被路灯拉得长长的影子上。是他,他总说自己像个笨拙的闯入者,闯入了她井然有序的星球。他会因为她随口提过的一句“喜欢”,就跑遍半个城市去买那家老字号的桂花糕,送到她手上时,还带着微微的、他怀里的体温。可他却又那么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一件稀世的瓷器,他的每一次触碰,都要先反复确认自己的手上没有尘埃。他给的,总是比他承诺的多;而他想从她这里拿走的,却又那么少,少到只是一个肯定的眼神,一句“我愿意”。</p><p class="ql-block">        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她的世界是自成体系的。像一本写满了批注的书,章节分明,逻辑清晰。她懂得如何规划时间,如何取得漂亮的绩点,如何与朋友谈笑风生。她的生活是一幅工笔细描,每一笔都落在该落的地方。可他来了,带着他那种不由分说的、毛茸茸的温暖。他像一阵风,吹乱了书页,又像一滴浓墨,滴落在清雅的画上,晕开一片她从未预料过的、惊心动魄的风景。这感觉,并非颠覆,而是“融合”。就像两种原本独立的频率,忽然在某一个奇妙的节点上,产生了共振。她依旧是那个独立的、完整的她,可灵魂的某个角落,却仿佛从此安装了一个只为他而存在的接收器。他笑时,她心里的冰会咔的一声裂开;他沉默时,她整个世界的声音都随之静默。这或许就是歌里唱的那种确定吧——不是在茫茫人海中抓到一个救生圈似的将就,而是在星辰运转中,终于找到了另一颗与之轨迹交汇的行星。</p><p class="ql-block">        她想起上一次争吵,为的是一件小到此刻已经完全想不起来的琐事。只记得那种互相刺伤又互相心疼的无力感。她负气跑回宿舍,他就在楼下站着,不打电话,也不发信息,只是站着,像一棵认错了地方的树。她从窗缝里偷偷望下去,看见他低着头,用脚尖反复碾着一颗无辜的小石子。那一刻,心里的堡垒轰然倒塌。她忽然明白了,所谓“唯一”,并非永远甜蜜的颂歌,而是即便在生气、在委屈、在觉得对方不可理喻的时候,心底最深处却依然有一个声音在说:不要走。 她终于合上了那本永远也看不完的经济学原理,拔下耳机。窗外的天空,已由明亮的蓝渐渐染上了暖橙的色调,像一块被缓缓烘热的琉璃。她拿出手机,屏幕在微暗的光线中亮起,映出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温柔的笑意。她飞快地敲下一行字:“忽然很想见你。现在。”没有称呼,没有冗长的铺垫。她知道,他懂的。就像他懂得她所有未说出口的言语,所有隐藏在倔强背后的柔软。这莽撞的、突如其来的想念,本身就是一首最真挚的情诗。</p><p class="ql-block">       她收拾好书本站起身。走廊里有匆匆的脚步声,空气里混合着旧书和青春的气息。她的心却奇异地安静着,那旋律仍在心底轻轻回荡:</p><p class="ql-block">Baby 我已不能多爱你一些,其实早已超过了爱的极限。</p><p class="ql-block">         原来,爱一个人到极致,并非是感到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澎湃,而是发现所有的度量衡都已失效。那份爱,早已悄然融进了血液,变成了呼吸,成为了她在这个广阔世界里,最微小也最宏大的——唯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