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

Lucyli

<p class="ql-block">2025年8月27日晚,热浪裹着城市的喧嚣,我站在街边等车,心跳却像要挣脱身体的牢笼。原本以为只是疲惫,可胸口压着的闷痛越来越重,冷汗顺着后背滑下。我叫了车,说八分钟到,可我等不了八分钟了。取消订单,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只说了一句:“去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声音发颤,连自己都听出了不对劲。到了医院,挂号、胸痛评估、心电图,一气呵成。做完检查,我在大厅长椅上靠着,脑子空了,只听见李医生在喊我的名字。他脸色凝重,说:“你得马上手术,血管堵得厉害。”那一刻,我才知道,命运从不预告,只在你最不设防时出手。没有家属,没人签字,我咬牙自己签了三张名字。手术台上,我吐了,也失禁了,脑子里翻来覆去就一句话:今晚,是不是到头了?可曹医生和李医生没放弃,六小时黄金抢救期已过,他们硬是把我从生死线拉了回来。85%到90%的堵塞,支架、球囊,一步步打通生命的通道。我活下来了,像被重新组装过的人。</p> <p class="ql-block">手术后醒来,护士递给我一张心脏血管图,说这是我的“地图”。我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红色脉络,突然懂了——心脏倒过来,真像一棵树,主干是冠状动脉,枝枝杈杈伸向心肌的每个角落。原来我们的心,一直默默供养着这棵生命之树,直到它被淤泥堵住,才惊觉它的珍贵。医生说,这树还能活,只要好好养护。我点点头,像答应一个老朋友的托付。</p> <p class="ql-block">术后复查,医生调出我的血管影像,指着一处说:“这里曾经几乎全堵。”屏幕上,血管像被压扁的河道,箭头所指的地方,像一场无声的塌方。我盯着看了很久,那不是冷冰冰的图像,是我的命悬一线。如今,那处已被支架撑开,血流重新奔涌。我忽然觉得,人这一生,最该敬畏的不是命运,而是身体里那套从不言语却日夜奋战的系统。</p> <p class="ql-block">现在,每天清晨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药盒。阿司匹林、他汀、比索洛尔、泮托拉唑,四粒药,像四个守门人,一个防血栓,一个降血脂,一个稳心率,一个护胃。我一粒粒吞下,不觉得苦,反而有种踏实。这些药片,是手术后的日常,也是我与身体的和解仪式。吃药不再是为了治病,而是为了记住——我曾差点失去一切。</p> <p class="ql-block">康复期去专家门诊等叫号,抬头看见墙上挂着一幅油画:秋林灿烂,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地面,像碎金铺路。那一刻,我愣住了。医院的走廊,竟藏着这样的温柔。后来才知道,这是医院的艺术空间项目,用画作抚慰病人心。我坐在长椅上,看着那片橙黄的树林,忽然想,余生或许不该只算着药片和复查,也该留些时间,去看秋天的光,去听风穿过树叶的声音。</p> <p class="ql-block">再往后几次复诊,我又看见不同的画:有倒映着红顶屋的河,有静立的风车,有教堂尖塔刺向淡蓝的天。它们安静地挂在白墙上,像一个个小小的出口,让人暂时逃离病痛的围城。我不懂画,但懂那种宁静。在医院里,这些画不说话,却比什么都疗愈。原来,活着不仅是心跳和血管,还有这些细微的、美的瞬间。</p> <p class="ql-block">有一次,我在花园主题的画前站了很久。粉白的花簇拥着,绿草地上点缀着紫色小花,背景是深浅不一的树影。我忽然想起手术前那晚,我还在想工作、想未完成的事,焦虑得睡不着。可现在,我只希望有一天,能坐在真正的花园里,什么都不做,就看花开花落。康复不是回到从前,而是学会用新的眼睛看世界。</p> <p class="ql-block">秋天再来时,我特意去了医院附近的公园。树叶正黄,和那幅画里一模一样。我慢慢走着,心跳平稳,呼吸顺畅。我摸了摸胸口的疤痕,它不再疼,像一枚勋章。我想,命运或许真的无法策划,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活着。堵住的血管能通,破碎的日子也能重新拼起。</p> <p class="ql-block">如今,我常在傍晚散步,看小溪蜿蜒,听树叶沙沙。医院里的那些画,仿佛在我心里生了根。我开始明白,急诊室救的是命,而生活,是用一个个平凡的瞬间,把命变成“人生”。我不再怕复查,也不再怨命运。我只记得,那晚的抢救室,两位医生说:“再晚半小时,就来不及了。”所以我现在,格外珍惜每一个能呼吸、能走路、能看风景的今天。</p> <p class="ql-block">最近一次去门诊,我带了相机,拍下墙上那组拼贴画。绿荫、花丛、红顶屋、抽象色块……它们拼在一起,像一场梦。我把照片设成手机壁纸,每天看一眼。它提醒我:世界很大,病痛只是其中一小块。而我要做的,是带着被救回来的心,继续走下去,去看更多没看过的风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