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路蜿蜒着,隐进更深的山里去。文堂村静得很,张村坦这块地方,更是静得只剩下风穿过老松针的簌簌声,以及我心里头那点空落落的回响。2023年4月8日我来寻一个陵园,寻六个名字,更寻两个河北前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现场拍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陵园是简朴的,甚至有些过于简朴了。一座水泥的纪念碑,一方砼制的墓体,便是全部了。碑上“革命先烈永垂不朽”八个隶书字,被岁月和山雨冲刷得有些斑驳,却依旧沉甸甸地立着,像他们倒下时的身躯。我站在这儿,脚下是皖南的青山,心里想的,却是千里之外,那一马平川的冀中平原。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现场拍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想象王瑞部长的样子。他该有一张被冀中的风沙磨砺得粗粝的脸,眼神里是平原一般的坦荡与坚韧。一九三八年,民族危亡之际,他走进了革命队伍,在宁晋县的青纱帐里,与日寇周旋。他见过平原上最深的黑夜,也必定憧憬过新中国最亮的黎明。一九四九年四月,他随着那支浩荡的队伍,渡过长江,来到了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平原的子弟,走进了大山的怀抱。祁门,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最初或许只是地图上一个陌生的标注。他的任务很具体,具体到一担粮,一斗米——为新生政权征粮。他或许还未来得及完全听懂这里艰涩的土语,就在那年七月,遭遇了山中匪徒的冷枪。枪声刺破了山林的寂静,一位历经了抗日烽火的战士,倒在了新中国即将诞生的晨曦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网络图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父亲母亲,还有长眠于此的王瑞、赵艮波前辈,他们都是从那片平原上走出来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赵艮波书记,我父、母赵县同乡。他一九二一年生,参加革命、入党,都是一九四三年。那正是地道战在冀中平原如火如荼的年份。我仿佛能看见,一个年轻的区委书记,在纵横交错的地道里,弓着身,提着灯,或握着枪,与敌人进行着最艰苦卓绝的斗争。地道是阴暗、狭窄的,但他的心是火热的,敞亮的,因为头顶的土地上,就是他的家乡,有他的父老。同样是一九四九年四月,他告别了熟悉的地道,告别了滹沱河的水,走进了黄山余脉的层峦叠嶂。他被任命为祁门五区的区委书记,面对的是一片百废待兴、国民党军残余潜伏的复杂山区。仅仅三个月后,土匪的袭击来得突然,寡不敌众,不幸被俘。活埋——光是想到这两个字,我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那该是何等的黑暗与绝望?然而,我相信,在最后的时刻,他胸膛里燃烧着的,依然是赵县平原上那不曾熄灭的革命之火。</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网络图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父亲母亲,正是与他们一路同行的。父亲南下前是赵县的区长,到了祁门,成了二区的区委书记;母亲则在县里负责妇联工作。他们走的是同样的路,穿着同样的粗布军装,脚上磨着同样的血泡。从一望无际的平原,走到这“地无三尺平”的深山区,水土不服是必然的。我听母亲说起过,初来时,看着满眼的竹子和云雾,心里头是想念北方那高粱玉米的爽利气的。但他们来不及细细品味这乡愁。解放大军在前方势如破竹,解放一座城,便需要他们立刻接管一座城。巩固政权,清剿残匪,发展生产,安抚那些同样惶惑的民心,还有那最紧迫的任务——筹粮。大军还要继续南下,粮食就是生命线。王瑞部长,正是倒在这条生命线上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网络图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们一步步地走,用北方人实在的脚步,丈量着这南方的青山绿水。他们一家家地访,用还带着浓重乡音的话语,试图融化这片土地最初的隔阂。他们是在建设,也是在战斗。这场战斗,没有平原地带上万马奔腾的冲锋,却同样充满了看不见的硝烟与牺牲。王瑞、赵艮波,以及另外四位我不知道姓名的烈士,就成了这场黎明之前最后战斗中,倒下的先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网络图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中华人民共和国退役军人事务部的“中华英烈网”上登载的赵艮波事迹</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风紧了些,松涛声呜咽着,像一曲无尽的挽歌。我望着那方合葬的墓,心里忽然明白了。他们牺牲在新中国建立的前夕,天,已经快亮了,他们已经看到了曙光,却最终没能沐浴在阳光下。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新中国,如今已是山河锦绣,国泰民安。他们走过的路上,早已车水马龙;他们奋斗过的山区,也已彻底改变了模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俯下身,将一束在山下采来的野花,轻轻放在碑前。花是无声的,我的悼念也是无声的。我只在心里,用我的乡音,轻轻唤了一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前辈,我们来看你们了。”</span></p> <p class="ql-block">网上祭奠截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你们从未走远,你们化作了这皖南山间的一捧土,一棵松,永远守护着这片你们曾为之流血牺牲的土地。而你们的精神,如同这碑上的文字,虽经风雨,必将永垂不朽!</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