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十一、找人</p><p class="ql-block">“孙会计去镇上摆摊了。”</p><p class="ql-block">消息在生产队传开，社员议论纷纷，感叹、非议、称赞、羡慕者兼而有之有。</p><p class="ql-block">他摆摊能做什么呢？</p><p class="ql-block">生产队出工有粮食、茶油、黄豆绿豆等东西分，这两年越发好了，双抢与过年要杀两次猪，有猪肉分不说，还能集体开餐，白米饭、猪肉猪血、骨头炖萝卜冬瓜吃得饱饱的。这摆摊能赚钱当然好，要是不能赚钱或者赚的少，那亏大发了，来年拿什么来填饱肚子呢？</p><p class="ql-block">“你们瞎操心，孙会计一个男劳力，只出半年工，就能得一年的平均口粮，还能饿死不成。”杜伏保朝一堆乱嚼舌根的女人男人吐槽。</p><p class="ql-block">赵棠松了口气。去趟县医院，瞎子会计去掉瞎字，翻身成了孙会计，虽说年纪大了点，但长相不糟，尤其是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女人都喜欢多瞧一眼。可他脑子好像得了病，天天要发阵癫，追着人问小叶去哪里了。</p><p class="ql-block">去哪里了？当然是回城里当工人了呀。</p><p class="ql-block">回了哪个城在哪个工厂上班呐？</p><p class="ql-block">这谁知道啊！又不是负责招工的领导？</p><p class="ql-block">小叶是下乡知青，招工回城里时特意叮嘱兰子铁姑娘队的姐妹们，她的去向要保密。答应了人家，就得守口如瓶。</p><p class="ql-block">赵棠从铁姑娘的只言片语，隐约猜到了小叶的归处，可这只是猜测，不准确，当不了真。有次跟堂姐兰子聊天说到小叶，兰子瞪大眼变了脸色，沉默良久，说了句听起来与之无关的话：你最近看见孙大禹没？</p><p class="ql-block">赵棠有点脑火，不说便不说，为什么要转移话题。转而一想，哪怕自己真知道，有必要告诉孙会计么。很久以后赵棠才知道，说起小叶提及孙大禹，根本就不是转移话题。</p><p class="ql-block">晚稻插下，连续出了半个月的太阳，塘坝的水车尽，社员家人粪和生产队猪场的粪用尽，勉强保住了禾苗。突然连下两天雨，禾苗猛长一阵，随后蔫蔫的。有经验的老人说这是缺肥料，如果有足够的肥料，今年必定大丰收。队委决定去省城收购人粪，赵棠、孙可期、杜伏保、兰子、元妹接到了这个任务，他们租了条有动力的大粪船，连夜出发，天亮的时候到了省城。</p><p class="ql-block">省城厕所分布有规律，5个人各自拿着介绍信去了靠近河边的不同街道，很快联系好了业务，然后5个人一起出动挑粪，一个厕所一个厕所地扫荡。第二天下午，他们到了街道工厂，挑完男厕所的再去挑女厕所的时候，刚好是下班时间。兰子与元妹刚舀满粪桶，就听见有人喊“小叶，等等我”，两人放下扁担追着着声音跑了出去。</p><p class="ql-block">工厂大门外，小叶与工友摆手再见，转头看见孙大禹提着菜，赶紧走近小声埋怨：“讲了不要来接我怎么又来了！”</p><p class="ql-block">“我收工买了菜路过，就顺便等你一起回家。”</p><p class="ql-block">“今天顺利不，没人再没收你的理发工具了吧。”</p><p class="ql-block">“还顺利，我换了3个地方，理了28个头。”</p><p class="ql-block">“厉害呀！”</p><p class="ql-block">“必须呀！我是男子汉，要赚钱养老婆。”</p><p class="ql-block">“谁是你老婆！”</p><p class="ql-block">两人走远，兰子元妹从他们身旁的树下离开，转回厂里去挑粪。她们本来是要喊住小叶的，但孙大禹的出现让她们觉得尴尬，就隐藏行迹跟了一路。</p><p class="ql-block">“没想到小叶与大禹真的处了对象。”元妹眼睛里满是八卦的星光。</p><p class="ql-block">“看样子他们很难善始善终。”兰子摇头。</p><p class="ql-block">想起小叶对大禹的埋怨，显然是不想公开他们之间的交往，元妹点头，随即又玩味地说：“要是孙会计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会不会跑到省城来发癫。”</p><p class="ql-block">“只要他兜里有路费，我想他会寻来的。对啦，你暂时要保密，小叶和大禹也不容易，能过一天是一天吧。”</p><p class="ql-block">回到大粪船上，倒掉粪来不及喝口水，就听见杜伏保的嚷叫：“新闻新闻特大新闻，孙大禹在省城与城里妹子搞对象了。”</p><p class="ql-block">孙可期顾不得粪桶边的粪水沾坏裤子 揪住杜伏保的衣领恶狠狠问道：“你看见了？ 在哪里？妹子是谁？”</p><p class="ql-block">元妹好笑地看着孙可期说：“即使是真的，省城的妹子他杜伏保认识吗？说得出名字吗？真是好笑！”</p><p class="ql-block">杜伏保听话听音，加上一旁脸黑了的兰子的瞪眼，他知道两位妹子对自己不满，一直以来铁姑娘们都为小叶保密，自己确实不该兴奋地嚷出来，连忙改口说：“挑粪太累，特意臆造个新闻减压的。”</p><p class="ql-block">孙可期不信，赵棠拽着杜伏保边走边喊：“少讲闲事，加把劲，挑完这个厕所吃晚饭。”</p><p class="ql-block">孙可期觉得赵棠与杜伏保有意避开自己，但又没证据。</p><p class="ql-block">赵棠从杜伏保处得知了孙大禹与小叶的秘密，才知道兰子姐她们为小叶保密的苦心，于是下令晚上加班挑粪，让孙可期没空问东问西。</p><p class="ql-block">三天后，大粪船满载而归，停靠在镇上的粪船码头，元妹抬眼看见孙会计系着围裙在叫喊兜售。</p><p class="ql-block">“竹哨子，两分钱一个唻，便宜又好耍噢。”</p><p class="ql-block">接着是呿呿的哨声。以前队上出工休息的时候，看见瞎子会计用山边的小水竹做来吹过，没想到如今他用这个来赚钱。</p><p class="ql-block">一个小孩买一个，拿5分钱给孙会计找，孙会计不肯找钱，给了两个竹哨，小孩不肯，哭闹起来，他又拿出一个塞给小孩，还嚷嚷道：“5分钱买三个，你得了便宜嘞，还不快回家给弟弟妹妹们耍去。”</p><p class="ql-block">小孩抹抹眼睛跑了，孙会计转头看见粪船，大声叫道：“赵棠，可期，你们去城里回来啦，看见小叶没？”</p><p class="ql-block">赵棠、可期摇头。孙会计跑下码头跳上船问：“元妹你有小叶的消息没？”</p><p class="ql-block">元妹张口却没发出声音。</p><p class="ql-block">“你说啊！”</p><p class="ql-block">孙会计上前拉扯元妹，兰子拿个粪桶放在两人中间，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去的是省城。”</p><p class="ql-block">“啊，小叶在省城啊，她在哪个工厂工作？辛不辛苦？有菜吃没？没饿肚子吧。我要去接她回来。”</p><p class="ql-block">孙会计自说自话地喧嚣一通，伸手掏孙可期口袋，摸出5毛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转头又想掏赵棠的口袋，被赵棠推开，他又找上了兰子。</p><p class="ql-block">“兰子，我要借钱，有多少借多少。”</p><p class="ql-block">兰子摇头道：“我没钱。队上只给了买粪的钱，生活费都没有，我们自己带米带菜做饭吃。”</p><p class="ql-block">元妹帮腔：“是呀，买粪挑粪太累了，又赶得急，不吃饱饭根本吃不消。不信你问船老板。”</p><p class="ql-block">“你们动作够快，是第一批上省城买粪的，省了队上不少钱呢。后面来的厕所都包不到了。”船老板笑眯眯地帮着搭挑粪下船的跳板。</p><p class="ql-block">“没钱懒得听，你们就当没我这个表舅，我要去省城。”孙会计的话音未落，人就跑得没了影。</p><p class="ql-block">杜伏保笑道：“看样子癫得不轻，听说前不久他去县城找了两天，挨门挨户地问，被人喊流氓，差点被打。”</p><p class="ql-block">看见孙可期脸色不好看，赵棠赶紧分配任务：元妹跑去通知队长，3个男子汉挑粪回队屋，兰子守船，迎接队长带劳力来挑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