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话说申霖在搬运公司那个日子,真他妈的叫度日如年。砖灰比往天更呛人,钻进鼻孔喉咙里头,痒酥酥的!引得他一阵接一阵地咳,肺叶子都像要咳出来一样。</p><p class="ql-block">花脸班长还是那个鬼样子,阴着脸!背起手在砖垛子中间转来转去,嘴巴头不干不净:“看啥子看?你们这些超龄生,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动作给老子搞麻利点!”</p><p class="ql-block">申霖埋起脑壳,懒得理他。心头想的尽是袁晖寄来的那封信,还有信里头提到的“721”和“单位推荐”。这像是黑黢黢的巷道尽头突然亮起的一丝光,抓不抓得到不晓得,但总归是个想头。</p><p class="ql-block">读书哇读书,搬运站,有721?</p><p class="ql-block">他捏紧了手里头的杠子,手心里头全是汗。</p><p class="ql-block">“申霖!许岸!詹义!你们三个,跟到这台车去卸砖!”花脸班长吼了一嗓子,指着一台摇摇晃晃开过来的老嘎斯。</p><p class="ql-block">申霖和另外两个大汉应了一声。许岸是个黑塔一样的汉子,一身疙瘩肉,脾气火爆;詹义精瘦些,但手脚麻利,鬼点子多。三个人爬上车厢,蹲在垒得高高的砖垛子旁边。车子吭哧吭哧地开出了货场。</p><p class="ql-block">今天这车砖是运到观音梁那边一个工地的。路烂得很,车子颠得像筛糠。开到半路一个斜坡坡,前面堵起了。探头一看,龟儿的,原来是一台环保所的拉粪车,“三大步”,趴窝了,不走了,臭气熏天。几个穿着脏兮兮劳动布工作服的拉粪工人正围着车头抓脑壳。</p><p class="ql-block">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巷巷里头钻出来五六个社青。一个个穿得花里胡哨,小裤管,长头发,嘴皮子上叼着烟,走路那个架势,生怕别人不晓得他们是街娃儿。</p><p class="ql-block">“哟!我说是啥子东西这么臭哦,原来是你们几爷子!”领头的那个,是个黄毛,双手插在裤兜里头,歪起个脖子,对着拉粪工人就开始奚落,“天天跟屎尿打交道,你们屋头吃饭香不香哦?”</p><p class="ql-block">另外几个社青立刻哄笑起来,七嘴八舌地接话:</p><p class="ql-block">“就是,隔到八帽子远都闻得到粪臭!”</p><p class="ql-block">“你看他们那个样子嘛,像不像刚从粪坑头捞起来的?”</p><p class="ql-block">“三大步,三大步,天天喝骚醋!我看你们是走三步,就要歇一哈嘛!”</p><p class="ql-block">那几个拉粪工人,都是老实巴交的中年人,被这帮街娃儿说得面红耳赤,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憋了半天才回了一句:“我们……我们也是凭劳力吃饭……”</p><p class="ql-block">“劳力?挑大粪也算劳力?”黄毛啐了一口唾沫,走上前,用手里的烟头去戳那个老师傅的胸口,“老子看你们是吃屎的力!”</p><p class="ql-block">老师傅被烫得往后一缩,差点摔倒。</p><p class="ql-block">车子上头,许岸看得眼珠子一瞪:“格老子的!太欺侮人了!”他就要往下跳。</p><p class="ql-block">詹义一把拉住他:“莫慌!看下情况!”</p><p class="ql-block">申霖一直没开腔,他盯着下面,心头那股火也是噌噌地往上冒。他想起了自己在后门被“粪帮”堵到要钱的情景,想起了老杜他们拿起杠子来救他。这些拉粪的工人,跟他们搬运工人一样,都是下力气活的,凭啥子要受这种窝囊气?</p><p class="ql-block">这时候,那个黄毛更过分了,居然伸手去抢一个年轻拉粪工人肩膀上的搭肩帕,抢过来就往地上一扔,还用脚去踩:“烂布巾巾!跟你的人一样臭!”</p><p class="ql-block">年轻工人气得浑身发抖,捏紧了拳头,但又不敢动手。</p><p class="ql-block">“喂!”申霖终于忍不住了,从车梆子上站了起来,声音不大,但是很冷,“别个凭力气吃饭,碍着你们啥子了?龟儿傻儿,格老子把毛巾捡起来!”</p><p class="ql-block">他这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p><p class="ql-block">黄毛愣了一下,抬头看见是个戴眼镜、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年轻崽儿,顿时又嚣张起来:“哟嗬!哪儿钻出来的酸批壳吊秀才?还想学人家抱打不平?超龄生,批酸壳吊,锤子得很!你算哪根葱?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收拾?”</p><p class="ql-block">那几个社青也围了过来,不怀好意地盯着车上的三个人。</p><p class="ql-block">许岸早就按捺不住了,砰的一声跳下车,指着黄毛的鼻子就骂:“龟儿子!你动他一下试哈看!老子把你屎打出来!”</p><p class="ql-block">詹义也跟着跳下来,站到申霖旁边,阴戳戳地说:“兄弟,火气不要那么大,小心烧到自己。”</p><p class="ql-block">黄毛一看对方只有三个人,自己这边有六七个,胆气又壮了:“咋子?想打架哇?老子今天就让你们几个超龄生认得到锅儿是铁铸的!” 他显然是从申霖他们的穿着上猜出了是搬运公司的超龄生。</p><p class="ql-block">“少跟他们废话!”申霖心头那股恶气顶到了脑门心,他推了推眼镜,深吸一口气,“欺负老实人,算啥子本事!”</p><p class="ql-block">“老子就欺负了,咋子嘛!”黄毛怪叫一声,挥起拳头就朝申霖冲过来。</p><p class="ql-block">说时迟那时快,这场架就这么撂开了!</p><p class="ql-block">第一回合! 黄毛拳头来得猛,申霖别看是个书生,在搬运公司也练了几个月,还,跟着一个师傅操过扁卦!</p><p class="ql-block">雄起!雄起!</p><p class="ql-block">申霖低沉咆哮!</p><p class="ql-block">身子一侧,灵活让过拳头,左手一格,右手一个 白鹤亮翅!啪的一下,手背就扇在黄毛的脸巴上,眼镜都没掉,就退了黄毛崽儿的神光!</p><p class="ql-block">“哎哟!”黄毛吃痛,叫了一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