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秋日半马记

万里云罗飞雁

塞上江南秋色清，

驱车赶驾凤城行。

稻云卷地连天碧，

杨箭穿空夹道迎。

万马奔腾驰坦途，

四仕健步破坚冰。

更欣劳工领潮雁，

远征向导叵鹊灵。

　　汽车驶过贺兰山阙，塞上的秋风便扑面而来。这片被黄河滋养的绿洲，秋色澄澈如洗，天是高远的蓝，云是疏朗的白。路旁的白杨林带整齐地列队相迎，笔直的树干像无数支青箭射向苍穹，让人恍然听见了茅盾先生笔下那曲无声的礼赞。

　　我们的马拉松故事，始于两个月前那份共同的中签惊喜。当我们在群里发出全员中签的信息时，四个人的欢呼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此刻，穿行在彭阳的秋光里，熟透的高粱垂下谦逊的头颅，玉米地里飘来谷物特有的芬芳。白土岗子的山丘上，风力发电车缓缓转动着银白的叶片，像大地上伸展的飞机翅膀。

领参赛包的人民广场西口，早已汇成欢乐的海洋。二十三年后再访银川，这座城市的变迁令人惊叹。宁夏大剧院的流线型轮廓在夕阳下泛着暖光，图书馆与博物馆相对而立，宛如两本打开的大书。手捧装着红酒、运动服等物品的参赛包，我们相视而笑——这沉甸甸的物超所值，恰似赛前最温柔的序曲。

　　翌日破晓，爽冽的风，拂在脸上，带着远方贺兰山石与近处黄河水汽混合的、一种坦荡而坚硬的气息。无人机如灵雀在空盘旋，那只腾空而起的金凤凰拖着紫色烟霞，在每个人眼中点燃了火焰。我们四人——陈、贾、王与张，站在起点处不同的分区，胸腔里鼓荡着的，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一种奔赴山海前的、静默的庄严。发令枪响的刹那，人群如解冻的春水向前奔涌，万千脚步敲击大地，奏出这个秋天最动人的乐章。

　　前五公里，我踩着细密的步点，像小心翼翼的探路者，任由身侧的各色身影掠过。十公里后，身体终于与节奏达成和解，配速表稳定在5分30秒的绿色区间。道路两旁，银川市民的加油声此起彼伏，有个小男孩踮脚递出自制的加油卡片，那歪斜的字迹让人眼眶发热。

　　最后六公里，体能开始报警。秋风送来谷物成熟的香气，忽然想起昨日途经的万亩良田——此刻我们何尝不是等待收割的稻穗？咬紧牙关调整呼吸，远方终点的拱门已隐约可见。当计时器定格在1:57:12，一种满足感和成就感油然而生。那块沉甸甸的奖牌贴在胸前时，我忽然懂得：所谓破二，不是征服时间的壮举，而是与自我和解的仪式。

　　风尘四侠，最终都聚齐了，带着汗与尘土，也带着胸前那枚沉甸甸、亮闪闪的奖牌。王首当其冲，赶上了颁奖的盛况，张随后就到，与王相差四分钟不到一公里的距离。贾与陈一路逍遥派，有吃有喝，也以自己的步调，完成了这场与自己的对话。四枚奖牌在终点处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在起点处拍照，定格时光的记忆。昨日领取参赛包时的合影里，我们还是整装待发的旅人；今日这张终点的合照，却已成为彼此生命中闪亮的注脚。

　　返程的接驳车上，遇见慌慌张张折返取奖牌的跑友，在起点广场处又遇到寻找存包处的迷茫面孔。我们相视而笑，想起初跑马拉松时的自己，原来积累马拉松赛事的经验也这般重要。这些可爱的小插曲，让这场赛事更显得真实而温暖。

　　车窗外的白杨还在原地伫立，就像二十三天前我们许下的约定。马拉松从来不只是两小时的奔跑，而是从心动到行动的完整诗篇。当贺兰山的轮廓渐渐消失在暮色里，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就像秋风穿过白杨林，看似了无痕迹，却让每片叶子都记住了飞翔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