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诗教微刊【第220期】刘禹锡《乌衣巷》赏析

心香楼

刘禹锡《乌衣巷》赏析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译文朱雀桥边冷落荒凉长满野草野花，乌衣巷口断壁残垣正是夕阳西斜。晋代时王导谢安两家的堂前紫燕，而今筑巢却飞入寻常老百姓之家。 题解 这是一首怀古诗。凭吊东晋时南京秦淮河上朱雀桥和南岸的乌衣巷的繁华鼎盛，而今野草丛生，荒凉残照。感慨沧海桑田，人生多变。以燕栖旧巢唤起人们想象，含而不露；以“野草花”、“夕阳斜”涂抹背景，美而不俗。语虽极浅，味却无限。 这首诗是刘禹锡《金陵五题》组诗中的第二首，作于刘禹锡任和州刺史期间（824-826）。诗人途经金陵（今南京），目睹六朝古都的破败景象，触景生情，有感而发，创作了这首诗。 此诗通过描绘金陵城乌衣巷的今昔对比，借燕子意象串联历史兴衰，表达对六朝繁华消散的深沉感慨。全诗语言凝练，意象鲜明，是怀古诗中的经典之作。 作者简介 刘禹锡（772~842），字梦得，籍贯河南洛阳，生于河南郑州荥阳，自述“家本荥上，籍占洛阳” ，自称是汉中山靖王后裔。唐朝时期大臣、文学家、哲学家，有“诗豪”之称。他的家庭是一个世代以儒学相传的书香门第。政治上主张革新，是王叔文派政治革新活动的中心人物之一。后来永贞革新失败被贬为朗州司马（今湖南常德）。据湖南常德历史学家、收藏家周新国先生考证刘禹锡被贬为朗州司马其间写了著名的“汉寿城春望”。 注释⑴乌衣巷：金陵（今江苏南京）城内街名，位于秦淮河之南，与朱雀桥相近。三国时期吴国曾设军营于此，为禁军驻地。由于当时禁军身着黑色军服，所以此地俗语称乌衣巷。在东晋时以王导、谢安两大家族，都居住在乌衣巷，人称其子弟为“乌衣郎”。入唐后，乌衣巷沦为废墟。⑵朱雀桥：六朝时金陵正南朱雀门外横跨秦淮河的大桥，在今南京市秦淮区。⑶王谢：王导、谢安，晋相，世家大族，贤才众多，皆居巷中，冠盖簪缨，为六朝巨室。旧时王谢之家庭多燕子。至唐时，则皆衰落不知其处。⑷寻常：平常。 创作背景 唐敬宗宝历二年（826），刘禹锡由和州（今安徽和县）刺史任上返回洛阳，途径金陵（今江苏南京），写了这一组咏怀古迹的诗篇，总名《金陵五题》，其中第二首即《乌衣巷》。 创作手法 这是组诗《金陵五题》中的一篇。这首诗曾博得白居易的“掉头苦吟，叹赏良久”，是刘禹锡最得意的怀古名篇之一。 白描艺术法 起句“朱雀桥边野草花”，运用了白描艺术法，聚焦朱雀桥与野草花两个特写镜头，描绘出一幅金陵乌衣巷的历史画卷。朱雀桥横跨南京秦淮河上，是由市中心通往乌衣巷的必经之路。桥同河南岸的乌衣巷，不仅地点相邻，历史上也有瓜葛。东晋时，乌衣巷是高门士族的聚居区，开国元勋王导和指挥淝水之战的谢安都住在这里。旧日桥上装饰着两只铜雀的重楼，就是谢安所建。 一石三鸟法 此句亦是一石三鸟法的巧妙运用。在字面上，朱雀桥与乌衣巷偶对天成。用朱雀桥来勾画乌衣巷的环境，既符合地理的真实，又能造成对仗的美感，还可以唤起有关的历史联想，是“一石三鸟”的选择。 对比艺术法 起、承二句运用了对比艺术法，朱雀桥曾是金陵城内的著名古迹，象征着昔日的繁华与荣耀；乌衣巷则是东晋时期王导、谢安等世家大族居住的地方，同样象征着权贵和富贵。如今，朱雀桥边长满了野草和野花，一片荒芜；乌衣巷口则只剩下夕阳的余晖映照着空荡荡的小巷，显得格外冷清。这种今昔对比，强烈地暗示了时代的变迁和昔日辉煌不再的现实。 烘云托月法 承句运用烘云托月法，借助夕阳之天象，渲染乌衣巷寂寥、惨淡的氛围，烘托其败落凄凉的古桥环境与背景，映衬诗人悲凉的心境。“野草花”三字既写实景，又暗含荒废之意；“夕阳斜”则以动态光影渲染暮气，赋予画面衰颓感。这两个意象共同营造出一种荒凉、凄凉的氛围，进一步强化了诗人对往昔繁华的追忆和对今日衰败的感慨。 细节描写法 转句运用细节描写法，燕子作为跨越时空的见证者，从世家大族的雕梁画栋飞入寻常百姓之家。这一细节不仅形成了今昔对比，还暗示了权贵荣华的短暂无常。燕子的迁徙象征着历史的轮回和人事的更迭，充满了哲理意味。 缘物寓意法 转句继续借助对景物的描绘，运用缘物寓意法，出人意料，忽然把笔触转向乌衣巷上空正在就巢的飞燕，让人们沿着燕子飞行的去向去辨认，如今的乌衣巷里已经居住着普通的百姓人家了。为了使读者明白无误地领会诗人的意图，诗人特地指出，这些飞入百姓家的燕子，过去却是栖息在王谢权门高大厅堂的檐檩之上的旧燕。“旧时”两个字，赋予燕子以历史见证人的身份。“寻常”两个字，又特别强调了今日的居民是多么不同于往昔。从中，读者可以清晰地听到作者对这一变化发出的沧海桑田的无限感慨。 此诗在艺术表现上集中描绘乌衣巷的现况；对它的过去，仅仅巧妙地略加暗示。诗人的感慨更是藏而不露，寄寓在景物描写之中。因此它虽然景物寻常，语言浅显，却有一种蕴藉含蓄之美，使人读起来余味无穷。 哲理诠释法 此诗还运用哲理诠释法，一是对世事无常的感慨：诗人通过描绘乌衣巷的今昔变化，表达了对世事无常、物是人非的深刻思考。昔日繁华的朱雀桥和乌衣巷如今已变得荒凉破败，这种变化让诗人不禁感慨人生的多变和世事的无常。 二是对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的感悟：诗中“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一句，既是对历史变迁的生动描绘，也是对荣华富贵短暂无常的深刻揭示。诗人通过燕子的迁徙，暗示了权贵们曾经的荣华富贵如今已化为乌有，如同过眼云烟一般。 艺术涵盖法 此诗运用艺术涵盖法，语言简练，意境深远，全诗仅28字，却涵盖了地理、历史、社会多重维度。诗人以简练的语言描绘出鲜明的意象和深远的意境，让读者在品味中感受到历史的沧桑和人生的哲理。 怀古模式法 此诗运用怀古模式法，采用“场景描绘—意象勾连—主题升华”的经典怀古模式，通过今昔对比、虚实结合，将个人感慨与历史反思融为一体。这种艺术手法使得诗歌在表达上更加含蓄而富有韵味。 总结 《乌衣巷》对后世怀古诗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宋代周邦彦的《西河·金陵怀古》等作品均可见其影子，足见其在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 《乌衣巷》是一首充满哲理意味的怀古诗。诗人刘禹锡通过描绘金陵城乌衣巷的今昔对比，借燕子意象串联历史兴衰，表达了对六朝繁华消散的深沉感慨。全诗语言简练而意境深远，艺术特色鲜明而影响深远，是怀古诗中的经典之作。 名家点评宋·谢枋得《注解选唐诗》：王、谢之第宅今皆变为寻常百姓之室庐矣，乃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此风人遗韵。两诗（按指《石头城》）皆用“旧时”二字，绝妙。明·瞿佑《归田诗话》：予为童子时……又在荐桥旧居，春日新燕飞绕檐间，先姑诵刘梦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之句，至今每见红叶与飞燕，辄思之。不但二诗写景咏物之妙，亦先入之言为主也。明·桂天祥《批点唐诗正声》：有感慨，有风刺，味之自当泪下。明·唐汝询《唐诗解》：不言王、谢堂为百姓家，而借言于燕，正诗人托兴玄妙处。明·周珽《唐诗选脉会通评林》：何仲德（列）为警策体。周敬曰：缘物寓意，吊古高手。顾璘曰：有感慨。唐汝询曰：笔意自是高华。周明杰曰：后二句，诗人托兴玄妙处。清·黄生《唐诗摘钞》：本意只言王侯第宅变为百姓人家耳，如此措词遣调，方可言诗，方是唐人之诗。清·朱之荆《增订唐诗摘钞》：野草夕阳，满目皆非旧时之胜，堂前则百姓家矣，而燕飞犹是也。借燕为言、妙甚。清·沈德潜《唐诗别裁》：言王、谢家成民居耳，用笔巧妙，此唐人三昧也。清·何文焕《历代诗话考索》：刘禹锡诗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妙处全在“旧”字及“寻常”字。清·宋宗元《网师园唐诗笺》：意在言外。清·施补华《岘佣说诗》：若作燕子他去便呆。盖燕子仍入此堂，王、谢零落，已化作寻常百姓矣。如此则感慨无穷，用笔极曲。清·范大士《历代诗发》：总见世异时殊，人更物换，而造语妙。近代·王文濡《历代诗评注读本》：王、谢既衰，则旧时燕子，亦无所栖托，故飞入百姓家。只“旧时”、“寻常”四字，便有无限今昔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