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飞寓言精选》连载之一百三十

石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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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飞寓言精选》连载之一百三十：朱家三帝跪一儒

朱家三帝跪一儒

　　石　飞
　　历史行进至公元2022年，明代大儒忠义贤臣方孝孺殉难620周年。在阴曹地府的一处要道口，新起一座供舍，门厅的匾额是三个金色大字“正学祠”。门上有对联，上联是“忠心佐建文沥胆披肝”，下联是“冒死斥燕贼血染丹陛”，落款为朱允炆。显然，这座正学祠是洪武帝皇太孙建文帝为纪念帝师方孝孺建造的。
　　这一日，明成祖永乐帝朱棣从祠堂边路经，眼前一亮，甚觉新奇，前些日这里还是空地一片，怎么突然冒出来个雄伟建筑？他抬眼一瞥，“正学”太熟悉了，是死对头方孝孺的名号。再看对联，顿时暴怒，心口冒烟，周身颤栗，于是捏拳跺脚，牙齿咬得咯吱响，骂道：“允炆，小畜牲，你敢骂你亲叔爷。在阳间，是我派人潜入皇宫，把你绳捆锁绑，抛进烈火，焚化成灰。到了阴间，你还来惹老子，我非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朱棣边骂边走，刚迈进祠堂的门槛，就瞧见方孝孺的塑像前面跪着一个人，掌心额头触地。朱棣认出来了，正是小混蛋朱允炆。他随即扑上去，飞起右脚，踢向允炆。
　　“朱棣，逆子，你给我跪下！”
　　朱棣的腿脚被喝斥声镇住了，连忙收回。他听得真切，是父皇明太祖的声音，只好跪下。刚才，朱棣的眼睛光顾盯着允炆，没有注意到，允炆的不远处，还跪着朱元璋。
　　朱家三皇上同时跪在方孝孺的塑像前。殿堂静穆，一片死寂，没有丝毫声响，只有阴风嗖嗖。持续半个时辰之后，朱元璋站起来，走到朱棣跟前，照着朱棣的屁股狠踢一脚，朱棣被踢得嘴啃地，翻了个身，晃悠两下才立稳，刚站起来，又连忙跪下。
　　朱元璋在朱棣的跟前晃悠着，手点着他的脑袋，喋喋训斥：“朱棣呀朱棣，对方孝孺，你是恩将仇报哇！方孝孺有恩有德于我们朱家，我在位时，他鼎力效命；允炆继位后，他忠心辅佐，功德无量。你暴虐残忍，滥施淫威，不仅将其本人车裂，而且灭他十族，诛杀其宗族亲友873人，你罪恶滔天哪！
　　“逆子，方孝孺骂你‘燕贼篡位’，骂得太准了！拒绝为你写登基诏，做得太对了！他是在坚守道义底线，维护大明帝位传承体制。正学先生道义至上，气节崇高，人格伟大，其精神可贯金石，可动天地，实在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和楷模。我的遗诏明文规定，皇太孙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你朱棣却制造借口，妄打靖难旗号，毁皇城，弑国君，篡皇位。你逆祖训，悖制度，恶贯满盈，罪恶弥天，人神共愤，三界难容啊！”
　　朱元璋说罢，抹把眼泪，扯起朱棣的胳膊，又向允炆示意一下，允炆连忙上来架住朱棣的另一只胳膊。只听朱元璋高喊道：“走，见阎王爷去！我要恳请阎王爷，把你这个逆子打入十八层地狱，永远不准转世。”
　　“太祖爷，饶了他吧。”是方孝孺的声音。其实，方孝孺的阴魂早就附在其塑像上了，一听朱元璋要架朱棣去见阎王爷，便显了真相。
　　朱元璋连忙向方孝孺拱手施礼，说：“正学先生，大仁大义，胸襟如海哇！”说着，用脚往朱棣的后腿弯一蹬，朱棣当即双膝跪地。随后，朱元璋朱允炆也都跪了下来。
　　“罢，罢，罢。”方孝孺正气凛然地朝朱家三帝觑一眼，念叨着大步走出殿门。
　　（选自寓言集《杂咀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