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印记

桃源村

《黄土印记》前言（代序）

前　言

（代序：写给所有不肯让故乡沉没的人）

翻开这本书之前，请允许我先讲一场旧梦。

二〇二三年腊月廿三，我踩着夜色回到董坊。塬上的风像一把钝锯，在枯槐枝丫间来回拉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村口新装的太阳能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我踩着影子往前走，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却只见月光。那一刻我明白，追着我的是整个村庄的记忆：它怕我忘了，又怕我记起时已太迟。

董坊不是地图上的一个点，而是一方被六百年晨炊暮烟浸透的黄土。明嘉靖年间，倪氏第一位先祖把脚印留在了寇家河岸。那枚脚印里，后来竟长出了麦苗、屋脊、文昌殿的瓦当，也长出了我。几百年来，我们在这片塬上学会说话、稼穑，学会在干旱里把眼泪咽回去，再化成井台上的辘轳声。

可如今，辘轳早已拆了，井台也早被填平，年轻人如候鸟般飞散，只留下整座塬在星夜里微微下陷——我怕再晚一步，它就会把所有的故事吞进黑暗。

于是有了这本书——它不是“任务”，而是“抢救”；不是“总结”，而是“呼救”。我把所有能找到的残碑、残谱、残缺的记忆，像拾麦穗一样，一粒粒捡拾起来；把老人颤巍巍的口音、妇女纳鞋底时随口哼出的俚句、拴马桩上被岁月啃噬得模糊不清的“恒盛昌”三个字，全都缝进这一针一线里。我知道，很多名字会被遗漏，很多故事再也无法严丝合缝，可只要书页里还留着一道缝隙，那些被遗忘的人就能顺着光爬回来。

感谢每一位从房梁上取下族谱的叔伯，每一位从箱底翻出老照片的婶娘，还有那位用微信语音记录爷爷口述传给晚辈的“90后”小伙。特别感谢倪文灼老先生——一九〇六年，他在“楼底下”大宅挂出“分文不取”的私塾匾额；二〇二四年，他的墓碑拓片被郑重捧进县城史馆，墨香里仍混着黄土的气息。感谢倪统、倪巨、倪定国……这些只在残碑与口述中留存的名字，让我懂得“村史”不是“过去”，而是“此刻”——此刻我们怎样凝视他们，未来就有人怎样凝视我们。

如果你翻开书，发现某位祖先的出生年份有误、某房支的迁徙路线有遗漏，请别急着责怪。不妨先把书合上，去灶房盛一碗面，到门口坐一会儿，再把正确的信息、更鲜活的故事，通过微信、信纸，或捎口信的方式告诉我。这本书的最后一个句号，我想留到付印时请你亲手画上——那时，董坊的月光依旧，你的遗憾也会被妥帖安放。

愿所有离乡的燕子，都能在字里行间找到旧巢；

愿所有留守的老槐树，都能在纸页背面触到年轮。

愿有一天，当外乡人问起“董坊”时，我们不必急着翻手机，

而是拍拍胸口说——

“在这里，我把它放在心上。”

作者

二〇二五年九月二十五日

宝鸡·千阳

下篇　风土·董坊故事

第十一章　塬上记忆

下列文章发布于美篇平台“桃源村”帐号：

《小北京》《婚俗的温度》《三刀面》《拜干大》《村里的年味》《走亲戚》《顶方棋》《白事记：黄土深处的回响》《风水记》《董坊塬青苗古会》

第十二章　游子乡愁

下列文章发布于美篇平台“桃源村”帐号：

《塬上童谣》《槐树下的年轮》《红星照我成长路》《大队部的日子》《儿时母亲河的记忆》《村落的消逝与新生》《祖屋不住也要修缮起来》《灶膛余香》《火炕余温》《乡愁·归乡吟》

附 录

（附录内容不予公开）

东庄倪氏老院一脉八代谱系图（2010年）

东庄倪氏园子一脉九代谱系图（2023年）

东庄倪氏南房一脉十代谱系图（2025年）

注：因部分支系史料尚在收集中，本书暂录已核实之谱系。此部分将作为动态档案，期待后续增补。如朱氏，西庄倪氏，东庄倪氏之里头、前头、油客、坑里四个分支和王、郑、罗、兰、赵、李、孟、石、韩九大姓氏之谱系图还在生长之中。

人名录：根系董坊 谱载千秋

注：本名录定格2025年9月20日，作为时代之截面，录八组之民、六百三十户之众、两千零七十七口（此为董坊与孟家庄合村后的户籍人口）之姓名于青简。此为今日之见证，亦为后世之垂询。一脉相传，血脉绵延，尽在于斯。

史料来源

1.志书类：

◦《千阳县志》（1990版）

◦《草碧镇志》（2005年编）

◦《增续千县志》

◦《中国文物地图集·陕西分册》（1998年）

◦《昌邑县志》

◦《洪洞县志》

◦《中国移民史》（第五卷）

◦《清代陕西农业地理》

◦《陇东堡寨研究》

2.档案类：

◦ 千阳县档案馆藏：“寇家河乡文书档案（1950-2005）”

◦ 千阳县乡村振兴局：《董坊村产业发展报告》（2022年）

◦ 千阳县农技站1963年工作日志

3.著作与文章类：

◦ 燕文彦：《乡村散记之十：董坊村》（微信公众号“千阳微生活西凤鸟”，2025年8月）

◦ 倪高举：《千水悠悠》（回忆录）

◦ 倪乐善：《往事如烟》（回忆录）

◦ 倪海英：《零光岁影》《董坊漫话》

◦《陕甘茶马古道考》（2018年）

◦ 2023年《中国乡村建筑》杂志董坊生态改造专题

4.实物与口述类：

◦ 倪文灼墓碑拓片

◦ 倪再知墓碑拓片

◦《南房一脉十代谱系图》

◦ 倪统“皇恩浩荡”牌匾捐赠记录（千阳县文化馆）

◦ 董坊村老者口述史料（倪高峰、倪云峰、朱维等）

5.其他：

◦《西北回族起义档案汇编》

◦《陕西传统民居营造技艺实录》

◦《千阳田册》

◦《千阳垦务档》

◦《千阳计划生育志》

◦《洪洞大槐树移民基因溯源工程报告》（参考）

后　记

（让纸页继续生长）

校完最后一行字，我关掉电脑，推门走到塬上。夜很沉，像一坛刚启封的老酒，风一吹，便泛出微醺的麦香。远处，苹果园正悄悄抽枝，发出极轻的簌簌声——那是汁液在树皮里奔跑的声音，也是这本书继续生长的声音。

我知道，它远未完成。

缺名的墓碑还在坡顶等一次三跪九叩——青石裂痕里嵌着光绪年的旱烟渍；

缺页的族谱还在房梁上等一双颤抖的手——鼠啮的边缘蜷曲着“革”字未烧尽的焦角；

缺角的老照片还在箱底等一粒樟脑丸，在黑暗里慢慢挥发成光。

此刻，董坊的产房传来新啼，他们的小名正穿过麻纸窗格，飞向未及落墨的田垄。

历史从未封口，它只是把接力棒递给了下一个黎明。

因此，我把书末的“附录”留成空白三页——

第一页：粘贴“来迟了”的故事（家族口述史、照片背面的手迹）

第二页：铭记“走早了”的人（姓名与生卒年，⨊处请拓印遗物）

第三页：由你补全（手写：此处由第__代读者于____年补记 □ ■ □ ■）

请撕下这三页，将你家的地契、奶奶的银簪、暴雨冲出的拴马桩，牢牢按进空白。

当纸页渐厚，它会垫稳爷爷的拐杖、新娘的拜垫、游子的行囊，在每一次颠簸中低语：

“你是从这片黄土上长出来的，别忘了根的方向。”

若有一天，你带这本越来越重的书回到董坊——

1. 去倪氏祖坟，给无碑的荒冢斟一杯酒，说名字已找回；

2. 去“楼底下”旧址，把书摊在“耕读传家”石匾下，任阳光将影子拓进纸纹；

3. 去村史馆，让孩子在最后一页写下他学会的第一个字：“家”。

那时，这本书才算真正完成。

而完成，不过是另一场开始的别名。

我把最后一枚标点留给风，留给塬，留给所有尚未出生的董坊人。

愿他们翻阅时，能在纸背上摸到麦芒的刺痛、蝶翅鳞粉的闪光、井水暗涌的脉搏——

然后明白：所谓“村史”，不过是把黄土捏成纸，再把纸重新埋进黄土，

等一场解冻的春雨，等一株返青的麦，等一声认路的雁唳，

等一个永远不再走失的故乡。

纸背的麦芒终将刺破遗忘，而你要做那粒最先醒来的种。

作者

2025年9月25日

董坊塬上，苹果花正悄悄二度绽放

《黄土印记》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