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图/彬子</p><p class="ql-block">1992年秋,中考失利的我,带着一份不甘,走进了县城的补习学校。面对"百里挑一"的中专名额,我无比焦虑,成绩起伏不定。混沌迷茫中,我隐约察觉,总有一双扑闪的大眼睛望向我,羞涩,又带有鼓励。</p><p class="ql-block">她叫萍,就坐在我的前排。高挑白皙,文静爱笑,笑起来时,脸颊便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她学习极为刻苦,成绩却总不见起色。直到那个课间,她忽然转过身,将几本崭新的复习资料推到我桌上。“我哥买的,我也看不太懂,送给你吧。”她笑着说,“你明年一定能考上。”未及我推辞,她已转回身去。</p><p class="ql-block">那一句话,宛如一束阳光,蓦地照进我阴郁的心房。</p><p class="ql-block">自那以后,为着那份朦胧的期待,我渐渐振作起来。课间我们说笑,课上我埋首苦读。成绩稳步提升,到后来,已是次次名列前茅。次年七月,我如愿考取北京的一所中专,而她留在县城私立高中就读。</p><p class="ql-block">那时电话尚未普及,书信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纽带。我时常给她写信,讲述北京的见闻与校园趣事。她的回信不多,篇幅也短,但字里行间,总透着一丝藏不住的欢喜。最难忘的是中专第一个寒假。按信中所约,我一早赶到她的校门口。还没等到萍,先碰上了从前大大咧咧的女同桌。她一眼瞧见我手中的贺卡,笑问:“这么漂亮,是送我的吧?”几乎是抢过去,仔细挑了三张,挥挥手便跑远了。我怔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p><p class="ql-block">这时,萍来了。笑容依旧,人却清瘦了些。“首都的饭菜养人呀,你胖了些。”她从兜里取出一串用彩纸折成的风铃,轻声说:“这是我花了两个晚自习叠的。买彩纸那天,还差点被车撞……现在想想都后怕。”寒风凛冽,我心里却暖得像揣着一整个春天。</p><p class="ql-block">人生总是如此,惊喜与遗憾,总结伴而行。第二年暑假,我在几十里外小叔家小住。返家途中突遇暴雨,只得折返。第二天到家,母亲笑着告诉我,昨天有两个女孩来找过我,高个的同学还留了地址,嘱我一定去找她。我急忙赶去,却得知她一大早已启程返家。</p><p class="ql-block">中专毕业后,我进本市的企业工作,萍则考到了省外的大学。车间的电话是内线,外线极难打进,但我仍接到过她几次电话。直到那天上午,我正忙着发货,隔壁车间的统计员跑来叫我接长途电话。</p><p class="ql-block">是萍。她的语气里带着欣喜:“想听你声音真不容易,你们车间电话老是占线,我试了别的分机,没想到真打通了。”才说了几句,主任就催我回去发货,我只好满怀歉意地说:“真不好意思,手头有急事,改天再聊吧。”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被轻轻挂断。</p><p class="ql-block">从此,她再没打来电话。我深知伤了她的心,试图联系,却始终无法打通电话;去信,也皆石沉大海。</p><p class="ql-block">五年后,我最后一次接到她的电话。她的声音低沉:“我快要结婚了。”我一时怔住,心乱如麻,半晌才挤出一句:“祝你幸福。”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我的心宛若针扎,听筒在手中攥了许久,才缓缓放下。</p><p class="ql-block">二十几年倏忽而过,萍音讯全无。不知她身在何方,过得可好?但每当回首青春岁月,我总会想起她扑闪的眼睛、浅浅的酒窝,和那串我一直留着的纸风铃。</p><p class="ql-block">我永远感激,曾经有这样一个女孩,在我最失意时,如一束光般给予我希望。</p><p class="ql-block">原来,人生最好的时光,并非是圆满的结局,是当我偷偷喜欢你的时候,发现你也正悄悄喜欢着我;是那段欲言又止的岁月里,我们曾彼此照亮,彼此成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