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秋日的风裹着草木香扑进大巴窗时,四十分钟的车程便成了我们雀跃的序曲——我们要去的,是鄂尔多斯准格尔旗的准格尔召,一处藏在乡野间的古建筑研学地。说来有趣,这“召”离我这般近,却总因日常琐碎错过,今日踩着秋光登门,才刚望见远处飞檐,心里那点浮躁竟像被风捋过似的,倏地静了</p> <p class="ql-block"> 先撞进眼里的不是寺庙,是路边成片的谷穗。蓝得透亮的天底下,穗子沉甸甸垂着头,颗颗麦粒鼓胀得要撑破外壳,那姿态哪里是“垂”,分明是把一整个夏天的阳光雨露都酿成了分量,才肯弯下腰来。我站在田埂边看了许久,忽然懂了“成熟之美”从不是张扬——是饱满到甘愿低头,是把锋芒藏进沉甸甸的实在里。</p> <p class="ql-block"> 转过田埂,竟闯进了一片“南国天地”。谁能想到北方的秋日里,能遇见连片的火龙果棚?以前在南方见的火龙果苗,此刻在北方的暖棚里舒展着肉质茎叶,更让我驻足的是棚角的花——鹅黄色的瓣儿层层叠叠,花芯藏着细碎的蕊,望着它,忽然觉得模样竟与昙花有几分相似,薄得像一碰就会化的月光。是啊,它真的会像昙花一样夜间绽放?不,我笑着摇摇头,心里却暗叹:即便花期比昙花长,这份“南果北种”的惊艳,也像极了昙花一现的珍贵——是人力与自然的默契,把不可能的美,种在了这片土地上。</p> <p class="ql-block"> 循着古香往寺庙深处走,朱红的柱子、带彩绘的飞檐先撞进视野,墙面干净得落不下半点尘埃,连空气都像是被滤过般清透。踏在寺前的青石板上,方才在田埂间的热闹忽然淡了,只剩脚步轻叩石板的声响,慢悠悠绕到寺后,一方湖水忽然铺开在眼前,岸边一堵素墙格外惹眼——墙上题着行字:“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p> <p class="ql-block"> 这行字像颗温软的石子落进心里,即便不是佛教信徒,也能从“内心安定便生自在”的意境里摸到治愈感——像心里乱糟糟时被人轻轻拍了下后背,那些缠人的烦扰竟慢慢沉了下去。望着字迹,又想起多年前去过的塔尔寺,那时也见过这样让人心安的墙面,粗糙却干净,带着岁月磨过的温软,此刻准格尔召的砖墙上,当年那份“心沉在肚子里”的清净与舒服,竟原封不动地回来了。风掠过湖面掀起细微波纹,连带着墙面的字影都晃得慢了。</p> <p class="ql-block"> 循着花香往旁侧院子去,脚步忽然顿住——竟撞见一片虞美人正开得热烈。那红的像燃着的小火焰,花瓣薄得能透见光,风一吹便颤巍巍地晃,连带着花茎都弯出软乎乎的弧度;粉的则淡些,像揉了把胭脂在雪色里,晕出朦胧的甜。望着这满院摇曳的花影,“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忽然就从心底冒了出来,我忍不住念出声,又顺着调子轻轻唱起来。同行的伙伴听见了,也跟着附和,起初还是零散的调子,唱着唱着竟慢慢凑成了段即兴的歌,软乎乎的声线裹着花香,在院子里飘了好远。歌声还没散,相机快门声已此起彼伏——我站在花前,一会儿顺着风扶着花茎,一会儿又侧身让红柱作背景;伙伴们也围着花丛转,有的蹲在石阶上仰拍花与檐角的错落,聂同伴儿给我与红柱合影,镜头里的虞美人灼灼,镜头外的笑闹声漫了满院,倒比相片里的景致更鲜活几分。</p> <p class="ql-block"> 后来坐在湖边石阶上歇着,看阳光透过叶缝落在墙面“一念心清净”的字迹上,光斑跟风晃着晃着,便落在了满池锦鲤身上。红的、金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工作人员说,这些都是佛教信徒节日里放生的鱼,久了,这湖便成了一方小小的“自在天地”。望着鱼儿慢悠悠钻进水草,忽然觉得这方天地的妙,恰在这份“混搭”里:既有谷穗的烟火气,又有古寺的禅意,有虞美人与诗句撞出的雅趣,还有墙面题字捎来的安定,连孩子们的笑声落进来,都成了最鲜活的点缀。</p> <p class="ql-block"> 走在归程的大巴上,车厢内叽叽喳喳分享相机里的谷穗、锦鲤与虞美人,我望着窗外掠过的秋景,忽然明白这趟研学的意义。我们从不是“走出教室”,而是把书本里的“成熟”“因地制宜”,把心里的“清净”“欢喜”,都种进了天地与古寺的相遇里。那些没被相机装下的风、花香与心安,早悄悄住进了记忆里,成了这个秋天最珍贵的收获——就像塔尔寺的旧忆、墙面上的字句、虞美人的柔,不必刻意记,却永远清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