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烧焦了的生土豆

毅

“老子上辈子真不知道做错了啥，才和你结婚!”他恶狠狠地冲她咆哮着。

她默默地整理着厨房狼藉的碗筷，心静如水。

“你撒泡尿照一照自己，又瘦又老又邋遢，整天摆一张骷髅脸，像我欠了你多少钱似的。”他见她没有接话，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老子今天就告诉你，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

她仍默不作声，不是她不想为自己辩解，而是她知道他的解释只能带来他又一轮更猛烈的轰炸。算了吧，她自己对自己说，就当那些话她没听到。她心里唱着歌儿，脑子想着爆笑的段子。

这次是因为啥他冲她发火，她也懒得想由头了，无非就是一些她干活的小细节，比如水溅在了面板上，面板上残留了稀碎的菜叶，菜叶沾在了饺子皮上 ，饺子皮不匀称……诸如此类，举不胜举。她觉得无关紧要，因为做事总是有瑕疵的，更何况她也急着要工作带孩子；而他却觉得那是天大的事，细节决定成败，成败说影响他家族大业。更何况他觉得他的妈妈从来就不犯这些错误，他的妈妈做事老是那么干净利落，任劳任怨。这一点是他的女人无论如何也比不了。

她清洁完厨房的卫生， 以丢垃圾为由逃一般地离开了家。她在马路边呆呆的坐着想着她与他在一起的时光。他们也浪漫过，也温馨过，也从窗户上飘过一家三口开心的笑语。而如今年她过五旬，岁月啊，真是一把杀猪刀。

“ 说话呀！到底过还是不过？不过明天就去离婚。”他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那离吧。”她平静的回复道。

“你想好了？别后悔。老子没工夫和你玩儿!”他咆哮着。

“想好了，不后悔。”她平静地挂断了电话。能离吗？离不了的。十几次了。她苦笑着。

她已经尽力了，为了孩子，为了他。厨房的凌乱，是她一次又一次变换着饭食的花样。她精心地做着每一道菜肴，满心希望地等待着他的夸奖。而他心安理得地吃着她做的饭，甚而至于吃不出到底是茄子还是土豆。他也不知道，他的妈妈做饭永远是下挂面，荷包蛋，他妈妈的厨房是几乎不用打扫的。

“真的想清楚了吗？”他的电话又一次打了过来。“今天晚上的事儿能怪我吗？……”

她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她把电话放在一边儿默默地看着远处的灯光。夜风轻拂，蟋蟀低吟。这样的日子就这样过吧，毕竟她们也曾爱恋过。

她的电话响又了起来。她不想接，任它去响，一次又一次。微信提示音也接连二三地传来，她知道是他的，还是忍不住去接了。

“你在哪？回来吧！用不用我接你？”他语气平稳了许多。

“不用，我自己的家自然是要回去的。”她说道。

“你真是一个烧焦了的生土豆。”她想起了她曾经对她的评价，“香，可烫嘴，还有点儿夹生。”她想，婚姻何尝不是一个烧焦了的生土豆，就着大葱，流着滚烫的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