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里的人间烟火

牛魔王

<p class="ql-block">我曾好奇问李老师:“白酒闻着晕人、喝着辣口,你们男人怎么偏偏都爱喝?”彼时他正沉心练书法,头也未抬,只淡淡抛来一句:“那你以为我们男人喝酒容易吗?”我撇撇嘴,不以为然,全然没把这话往心里去。</p> <p class="ql-block">爸爸是个十足的“滴酒不沾派”,唯有逢年过节家人小聚,实在推不过才浅尝一两杯,可往往一杯下肚,便醉得昏昏沉沉。许是受他影响,我打小对白酒便没什么概念,更谈不上懂什么酒桌规矩和酒中文化。</p> <p class="ql-block">还记得有一年除夕,一大家人围坐聚餐。席间,二姨夫笑着喊我,让给各位长辈敬杯酒。我立刻起身,从客厅快步走到餐桌旁,顺手抓起桌上的半瓶白酒,便举着瓶子挨个儿跟长辈们“碰酒”。长辈们瞧着我这憨态只笑不语,却也顺着我的意,纷纷举起酒杯配合。一旁的姐姐笑得直不起腰“你可真是个‘二杆子’,哪有人拿酒瓶跟人碰酒的?酒桌上的规矩,可是碰了就得喝。”可我当时满脑子只觉得,手里这酒瓶不过是个“敬酒道具”,哪懂这些门道。</p> <p class="ql-block">直到和李老师恋爱之后,我的“酒认知”才慢慢被打破。他性子爽朗,总爱约上一帮哥们把酒言欢,每次聚会,自然也会带着我。于是我见过太多他们酒后的“荒唐模样”:有人呈“大”字趴在楼梯台阶上睡足一夜,有人抱着楼道栏杆唱跑调的情歌,有人拍着胸脯说尽平日里不敢说的狂言,还有人拉着兄弟的手红着眼眶哭到天亮,把藏在心里的歉意翻来覆去地说。那些鲜活又好笑的瞬间,总让我忍俊不禁。</p> <p class="ql-block">后来我们定居西安,李老师身边依旧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凑到一起,仍是“无酒不欢”。我始终守着“滴酒不沾”的原则,却格外喜欢看他们围坐一桌划拳助兴——虽听不懂那些“哥俩好”“五魁首”的酒令,却觉得像朗朗上口的歌曲,好听且热闹;看他们手舞足蹈地喊着、笑着,脸颊泛着酒气的红,反倒比桌上的鸡鸭鱼肉更有烟火气,也让我瞧见了他们褪去平日稳重后的鲜活模样。</p> <p class="ql-block">可即便见了这么多热闹,我心里的那个念头仍然没打消:李老师爱喝酒,大抵还是碍于朋友情面,是不得已的应酬吧。直到疫情居家那段日子,这个想法才被彻底推翻。那时他总待在画室里,案头除了笔墨纸砚,多了个小巧的白瓷酒壶和一只酒杯。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杯沿,他捏着酒杯轻轻晃动,眯眼抿一口的模样,满是享受,哪里有半分“应酬”的勉强?原来他对酒的喜欢,从来都不是迫于情面,而是发自内心的偏爱。</p> <p class="ql-block">三年前的暑假,李老师带我去安徽潜山散心,当地友人何老师全程热情相陪。饭桌上,自然也少不了酒。从前我总觉得,北方人更爱喝酒,性子也烈,南方人大多不胜酒力,喝酒也温和。可何老师和他的朋友端起酒杯时的干脆利落劲儿,比我见过的不少北方人还要爽快,彻底打破了我对“南方人不胜酒力”的偏见。这般看来,酒的魅力,从来就没有南北之分。</p> <p class="ql-block">那晚的潜山月色正好,何老师举着酒杯笑着说:“酒这东西,哪分什么南北?不过是借它装些平日里说不出的话,藏些没处安放的情绪罢了。”我转头看向李老师,他眼中映着远处的灯火,神色安静又温柔。那一刻,我忽然读懂了他自斟自饮时的惬意——那不是无奈的应酬,也无关地域的标签,只是在杯盏起落间,寻一份独属于自己的松弛,或是与朋友交心时的热络。</p> <p class="ql-block">如今再看他们围坐划拳,听着那些高低起伏的酒令,我不再只觉得是热闹。那声“五魁首”里,藏着兄弟间无需多言的默契;那口白酒的辛辣中,裹着成年人卸下防备后的柔软;那些酒后的笑与泪里,装着平日里说不出口的牵挂与歉意。原来我一直不懂的,从来不是酒本身,而是酒背后那些无法直白言说的情绪,和藏在杯盏之间、烟火气里的人生百态。</p><p class="ql-block">《酒里的人间烟火》文/牛魔王 猫窝 随感</p><p class="ql-block">2025·09·30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