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时光慢慢来

阿牛

九月末的风，早没了盛夏的燥热，裹着几分清冽掠过树梢，落下几片染了黄边的银杏叶。

我裹紧了薄外套，踩着晨光在石板路上慢慢走——今天是九月二十九日，于旁人或许只是寻常深秋，于我却是六十二岁的生辰，也是退休满两年的日子。

这两年里，我试过晨起去菜市场抢新鲜的蔬菜，也试过午后窝在沙发里看一下午老电影，有时会和老同事约着喝茶聊天，有时也会对着空荡的屋子发呆，总觉得日子慢了下来，却又偶尔慌神，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份“慢”，过成自己真正想要的模样。

直到今天清晨，在园子深处那棵老槐树下，我遇见了那只蜗牛。

它比我拇指指甲盖大不了多少，背着浅褐色的壳，壳上绕着一圈圈细密的纹路，像时光刻下的年轮。

深秋的树干已经没了盛夏的葱郁，树皮粗糙干涩，风一吹，连附着在上面的苔藓都透着几分瑟缩。

可这只小蜗牛，却稳稳地贴在树干上，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没有急着赶路的慌张，也没有因寒风而停滞的怯懦，触角轻轻探着前方，腹足缓缓挪动，每爬一步，都留下一道淡淡的黏液痕迹，像是在这清冷的季节里，悄悄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我忍不住裹了裹外套，心里却忽然生出一丝暖意：深秋多寒，树干湿滑，于蜗牛而言，这短短几米的攀爬之路，或许就是一场漫长的“远征”，可它没有退缩，也没有急躁，只是按着自己的节奏，一步一步，不紧不慢。

这不就像我们的晚年生活吗？

可到了晚年，退休卸下了工作的重担，孩子也早已长大成人，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时光，却反而容易陷入迷茫——怕日子过得太闲，怕自己被时代抛弃，更怕面对岁月流逝带来的种种不便。

总觉得“闲下来”是件可怕的事。每天早上醒来，虽不用赶时间，却反而早早醒了，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试着学跳广场舞，可看着别人熟练的舞步，自己总跟不上节奏，跳了几次便打了退堂鼓；也试着学用智能手机拍短视频，可对着复杂的功能，琢磨半天也弄不明白，心里难免有些挫败，甚至会想：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连这些简单的事都做不好了？

可看着眼前这只蜗牛，我忽然想通了：晚年生活，从来不需要和别人比节奏，更不需要用“快”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蜗牛爬得慢，可它从没有因为别人走得快而焦虑，也没有因为路途艰难而放弃，只是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步一个脚印地走。

我们的晚年，不也该如此吗？不用急着学会所有新鲜事物，也不用强迫自己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只要按着自己的节奏，做自己喜欢的事，哪怕慢一点，也没关系。

往后的日子，我想学着蜗牛的从容，把退休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春天的时候，学学种花。不用种什么名贵的品种，看着种子从土里冒出嫩芽，看着花苞慢慢绽放，闻着花香飘满屋子，这样的日子，想想都觉得惬意。

就像蜗牛一点一点爬向树梢，我也一点一点感受生命的美好，哪怕每天只浇浇水、松松土，也是一种幸福。

夏天的时候，去周边的小镇逛逛。不用赶高铁、坐飞机去远方，就选个车程一两小时的小镇，住上两三天。

沿着小镇的石板路慢慢走，看夕阳把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听街边的小贩吆喝着，感受那份烟火气里的安稳。

秋天的时候，就像今天这样，晨起在园子里散散步，看看落叶，听听鸟鸣，说不定还能再遇见那只蜗牛，看看它有没有爬到树梢，有没有遇见新的风景。

闲暇的时候，就坐在书桌前，写写日记，把生活里的小事、心里的感想都记下来。

不用写得多好，也不用追求文采，只是为了留住那些细碎的美好，等以后老了，再翻开日记，就能想起六十二岁生日这天，在秋晨遇见的那只蜗牛，想起这份从容与坚定。

冬天的时候，就窝在家里看看书、看看剧，或者和老朋友们约着来家里做客。

煮上一壶热茶，端上自己做的小点心，聊聊从前的往事，说说现在的生活，哪怕只是坐着沉默地喝茶，也不会觉得尴尬。

天气好的时候，就晒晒太阳，把被子抱到阳台上让阳光的味道裹着被子，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感受到满满的温暖。

有人说，晚年是人生的“下半场”，可我觉得，晚年更像是人生最自在的“新阶段”。

没有了年轻时的奔波，没有了中年时的压力，终于可以卸下所有的包袱，做自己想做的事，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就像那只蜗牛，背着小小的壳，却有着大大的勇气，不惧深秋的寒冷，不惧路途的艰难，一步一步，从容前行。

六十二岁的生日，因为这只秋晨的蜗牛，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往后的日子，我想带着这份“蜗牛精神”，不慌不忙，悠然自得，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毕竟，生活最美的样子，从来不是快马加鞭的追逐，而是慢慢来、细细品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