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中藏糯

挥笔逍遥

今日是桶栽莲藕的采收日，院角那排蓝青色水桶，终于要抖落半年的沉潜，交出藏在泥底的甜。

蹲下身，指尖先触到桶口湿润的黄泥巴——是初春从山上一筐筐挑来的纯泥，没掺半点腐叶或肥料，就凭着“试试”的心思，将带芽的藕段轻轻按进泥心。如今扒开表层结了薄壳的泥，指尖一沉，便触到圆滚滚的硬物，顺着藕节的弧度慢慢往外托，带着湿泥的藕身从桶里滑出来，落在掌心沉甸甸的。表皮是地道的土黄色，沾着细碎的泥粒，藕节饱胀得泛着水光，须根还缠着几缕泥丝，像刚从塘底捞上来般鲜活。

一条条往手里码，成就感顺着指尖往心里涌。这半年，从清明看芽眼顶破泥层，冒出嫩黄的尖儿；到盛夏时叶片从桶口挤着往外长，撑起层层叠叠的绿伞，傍晚还缀着几朵素白的小花；再到入秋，叶片边缘开始转褐，便知桶底的藕在使劲儿攒劲儿——纯黄泥巴不贪水也不跑肥，把每一场雨、每一缕阳光都锁在桶里，慢慢养着藕节里的粉和甜。那些清晨浇水时的惦念，雨后检查积水的仔细，都凝在了这黄皮藕身上。

拎着去水龙头处冲洗，清水漫过藕身，冲去泥污，那层土黄更显温润。切下一小块咬开，断面带着新鲜的水汽，没有脆藕的爽利，是绵密的粉糯在舌尖化开，甜意清润不腻，比之前尝过的翁源莲藕更添几分细腻。原来不必倚仗良田水塘，一只旧桶，一捧纯黄泥巴，加上半年的耐心侍弄，竟能种出这般滋味，甚至在粉糯度上，比久负盛名的翁源莲藕更胜一筹。

风掠过，带着藕的清甜味儿。这桶中长出的莲藕，是亲手实验出的惊喜，更是把“不可能”酿成了掌心可触的甜糯，成就感在心里满得快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