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故事

胡美康

从教四十载，恍惚转瞬间。又是毕业季，往事浮眼前。 “猜”出一片新天地 　　还是上一届学生临近毕业的时候，我在讲台上拾起一个纸团，打开一看：“我是坏蛋，我怕谁？”我当时又惊又气，当众就念了一遍，教室里竟然哄堂大笑。 我问：“俗话说，‘没有老死的疯狗。’为什么呢？” “因为乱咬人，被打死了呗。”有学生随口回答，教室内顿时沉默下来。 调皮捣蛋的学生届届都有，敢这么嚣张的，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训过之后，我陷入了反思：为什么苦口婆心地教育三年，换来的却是这般叛逆与抵触？ 这一届，我试着调整策略，变管理为引导，隔三岔五地运用“竞猜法”，昔日的对手如今大多变成了助手。一副担子众人挑，人人肩上有指标。班主任工作轻松了，班级风貌却焕然一新了。 　　“同学们，下个月就要进行阶段性测试了，猜一猜，咱们这个家将有哪些同学能跻身级部百强？再猜一猜，还有哪些同学能成为进步之星？你如果全猜对了，而且没有漏的，就证明你独具慧眼，下个月的表彰会上就给你发“伯乐奖”，还有精美奖品等你拿哟……”我寥寥几句略带幽默的话语，激发了孩子们的好奇心。 “哇塞！”绝大多数同学迅速铺好纸，有的东张西望物色人选，有的嘁嘁喳喳讨论理由——谁来得早走得晚，谁好问问题学习用功，谁学习态度更端正了，谁学习成绩一直不错…… 　　个人将竞猜结果写在纸条上，各组长统计本组的竞猜结果，并誊写在黑板上；班长及助理汇总得票，排出人气榜。作为班主任，我对这些“领头雁”和“黑马们”给予热情鼓励，并预祝他们不负众望马到成功；请三两个“伯乐”说说自己竞猜成功的依据，再请获奖者畅谈感言。经过一番番鼓动与渲染，同学们心潮澎湃劲头倍增。短短一个月之后，奇迹出现了，我们级部有9个班，我班就有22人跻身“级部百强”；竞猜出来的13位“准进步之星”，竟有11位梦想成真！ 这次竞猜活动，不是热热闹闹走过场，而是渗透着人与人之间的理解与信赖，尊重与期待。如果说考后的评价教育是亡羊补牢为时偏晚，那考前的竞猜就是未雨绸缪加油充电。我窃喜，竞猜在学习方面初见成效，何不趁热打铁扩大战果？ “同学们肯定不会忘记，期中考试之前，我们对学习情况进行的竞猜活动，激发了活力，浓厚了学风，创造了奇迹，这足以说明大家的眼睛是亮的。这堂班会课呢，我们再来猜一猜，谁是我班的十大功臣，应该受到表彰。” 我举起一摞印有“从赛博到名校”的A4开本笔记簿，“颁奖词写好了，也盖好了奖章。谁是功臣？就是那些对咱们班贡献特别大的同学。如果觉得自己符合条件，当然也可以猜选自己。”十几分钟过后，竞猜有了结果，卫生委员燕涛、领操员宋涛、公寓检评员王进强、车区负责人张鑫等人榜上有名。在同学们潮水般的掌声中，“十大功臣”登台领奖。我将随身携带的一盒金嗓子喉宝，也作为奖品送给了宋涛，因为他就是领操的“头羊”，因呼号太响喊哑了嗓子。 快放暑假了，学校将政教管理和文化课成绩综合排名，在同年级42个班级中，我们班位居第三名。 竞猜，体现了成员对班集体的依恋与热爱，体现了自己对好友的信任与期待，更体现了中学生对未来的憧憬与追求。 竞猜，真好！ 图钉效应解难题 　　还未等我走进教室，三名领操员就哭丧着脸抱怨开了：“老师，这两天咱班同学都不听话了，早操后让他们罚跑，竟有好几个偷偷溜走了……” “罚了多少人？什么原因？”我问。 “为了显示公平，全体住校生，50多人都罚了。” “前三排呼号不洪亮……” “后四排步伐也不整齐。”他们相继回答。 我微笑着问：“要是你们被责令罚跑，情愿吗？” “当然不情愿。可要不罚跑，怎能提高跑操质量呀？”他们心直口快，语带焦虑。我了解他们，一年多来工作认真负责，对同学严格要求，使我班的三操成绩月月都稳定在全年级42个班级中的前七名，还两度被同学们评为“十大功臣”。我打心眼里喜欢他们。 　　“说说为什么会不情愿？”我想让这几位执法者站到受罚者的角度来思考问题。“本来就跑了一千多米了，再跑多累呀！” “早饭时间本来就不充裕，要是再罚跑两圈，就可能打不到饭菜和热水了。” “有时还耽误上早读课，值日生还会影响打扫卫生……” “是呀，你们能为全班同学想到这一点，就说明你们很有同情心呀。”我接过他们的话茬儿继续说，“要是换了我，也不愿挨罚。” “我们也不是真想罚他们，就是想试试领操员的话管用不？要是跑好了，过一两圈不就可以解散了吗？”他们还是据理力争。 “就凭你们三个，对抗50多名同学？有时候法不责众呀。”我半真半假地继续开导，“用过图钉吗？用拇指一摁，就把字画钉在墙上了；要是把图钉倒过来放，你摁摁钉尖儿行不行？” “谁敢？还不把手扎破了？”他们都笑了。 　　“挨罚的有50多人，就好比是图钉帽儿；你们才三个人，不就是钉尖儿吗？”看着他们若有所思的表情，我继续解释，“要是能调动起全班同学的积极性，你们团结成一个大大的图钉帽，引导同学们发现不愿呼号或步伐不一致的钉尖儿……” “哦，明白了，别罚那么多，只罚图钉尖儿……” 我微微点头，“真聪明，一点就透。顺便纠正一下，咱今后不叫‘罚跑’，叫‘强化训练’；要是哪位同学做不到位，就重点照顾一下，直到步调一致口号洪亮为止。” 在接下来的几周时间里，我班的跑操活动又逐步走上了良性轨道，连续三个月的量化成绩，一步一个新台阶。班会课上，班长请领操员讲话，他们竟给全班同学发了奖——三人凑钱买了一大包糖果！ 当我碰到比较棘手的问题时，我就想起了图钉效应，引导全班同学或写张纸条，或自由发言——既表扬焦点学生的闪光点，也中肯地给他（她）提希望。“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由于背后有强大而巩固的统一战线，我底气足，办法多，处理问题就得心应手了。 刮目相看张锦宝 　　“胡老师，我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一中，感谢您对我的耐心教育和热情鼓励。我要好好学习，不辜负您的期望。祝您工作顺心，健康快乐！” 收到这则短信，我的记忆一下子飘到了两三年前…… 张锦宝是个借读生，学籍在老家白彦中学，后来到赛博中学借读，我和他就有了师生缘分。真没想到，这个张锦宝竟成了这个大家庭的“活宝”。 入班不久，祸事不断：把同位女生的钢笔折断了，把前排同学课桌上的一整排书推到地上了，把隔壁班级一男生的校服扔到垃圾箱里了，自习课上跟其他学生动起手来了……劝了多少话，训了多少回，我已记不清楚了，反正他妈妈说“一听到班主任的电话就心惊肉跳”。 　　记得较清晰的那次是初一下学期傍晚那一幕。晚自习上了好一会儿，张锦宝和一位女生还在教室里“大闹天宫”，下了位，争吵着，推搡着。压抑心底许久的那股火终于点燃，我抓住他的胳膊，刚想丢到门口，猛然想起“盛怒之下要制怒”的校长箴言。我就把他俩领到楼梯口，怒目而视，一言不发。片刻前还不可一世的小霸王，瞬间战战栗栗，低声求饶：“老师，我错了，我改。” 我责问：“这话说了几回了？” 他嗫嚅道：“这回真改了。” 毕竟人家是未成年人，我也不能总抓着他们的小辫子不放，我饶恕了这两个孩子，又把教室的一把前门钥匙交给张锦宝，希望他能早早开门，为同学服务。 　　过了一个学期，张锦宝向我诉苦，说同宿舍四五位同学欺负他。我责备那几个肇事者，他们承认打人有错，却说张锦宝也有错。这个说他睡得太晚，打扰别人休息；那个说他起得太早，弄出了动静。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听完控辩双方的陈述，我知道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用不着小题大做，就简单开导了几句：“张锦宝睡得晚，起得早，是违反了作息规定，打扰了大家休息，需要给几位认错、道歉。” 我看着张锦宝，他点点头，对舍友真诚地说：“打扰大家了，我今后注意。”其他同学纷纷走近握手、拥抱，笑着说：“今后我们还是好朋友。” 我转身又对着那几位同学说：“以前的张锦宝叫我头疼，现在的张锦宝叫我喜欢。他是咱宿舍起床最早的人，第一个到教室为大家开门，每天比别人多学半个多小时，从来没听他抱怨过。要从这个角度看，咱们是不是该向他学习，他给大家带来的‘打扰’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了？”众人又纷纷点头称是。 我心里的雾霾渐渐消散，脸上的笑容日渐灿烂。那次班会课，我板书四个大字“刮目相看_____”要求学生睁大眼睛观察仔细，45分钟时限内完成这份半命题大作文。铃响交卷，迅速统计，以“刮目相看张锦宝”为题的竟有23篇，“刮目相看这个家”有15篇，还有“刮目相看胡老师”“刮目相看管方园”“刮目相看李瑞”若干篇，我将众人的叙述加以汇总，将这些作文用手机拍成照片，毫不吝惜地补写了几句热情洋溢的夸赞之词，随即用彩信发给了张锦宝等同学的家长。当我把这个做法告诉了同学们，教室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张锦宝激动得闪现着泪花。 张锦宝“破茧成蝶”的可喜变化，让我看到了孩子们的潜力，也找到了教育的契机。 我“家”故事讲不完 　　圣诞节快到了，校门口对面店铺摆着花花绿绿的圣诞果。我不愿意看到少男少女花几十元钱买一个包裹几十张彩纸的苹果送人，就跟学生讨论：“谁要是买这种平安果送人，咱就让他（她）送全班每人一个。”但为了满足孩子们过节的心愿，我就带着两位热心学生，用那个月的班主任津贴买了20个大柚子，请孩子们和任课老师共同分享。 小小少年，多少烦恼。为疏通少男少女们成长路上的心结，我们的班会别开生面——人人一串糖葫芦，吃完之后畅谈《酸甜苦辣话成败》。 个别学生家遭变故，我就请社会上的爱心志愿者牵针引线，给暂时困难的同学寻求学业资助，直至他高中毕业。 一位男生夜里受凉，头疼咳嗽。临铺学生摸索出自己兜里吃的感冒药，跑到值班室端来温水，让他服下。 一位女生毕业前那个月精神出了点问题，我向学校领导反映，公寓科老师专门腾出一间宿舍，安排女生的妈妈前来陪伴，直到她以优异成绩考上平邑一中。 我在一次交通事故中双臂骨折，课代表替我翻书、写板书。我去新泰复查，体育委员宋易阳搀扶着我上车、下车、抓药。 中考成绩出来以后，我将高中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发给孩子们，临别赠送一张主题为“我家故事多”的光盘。近千个日子上百个共同生活的场景，将陪伴他们坚定踏上漫漫人生路。故事一桩桩，纸短情意长。我家人气旺，续写新篇章。 　　本文荣获平邑县第七届职工读书有奖征文大赛一等奖。 感谢风雨同舟的池磊、刘茂强老师，感谢理解、支持、配合我开展工作的同学们及家长朋友们，当然更得感谢我单位的领导以及我的爱人卜凡芝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