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过的城吹过的风

郑卫杰

　　夜色如墨，城市却不愿沉睡。我站在乍浦路桥的栏杆旁，望着邮电大楼顶端的红光刺破夜空，像一颗不灭的星。桥下的水面被灯光揉碎，波光荡漾，仿佛整座城市的梦都浮在水上。高楼的轮廓被霓虹勾勒，像是用光编织的森林，而我，只是其中一片随风轻颤的叶。

　　在乍浦路桥另一边就见到东方明珠塔立在天际线上，像一根通电的琴弦，蓝红交织的光顺着塔身流淌，拨动整座城市的夜。水面上，它的倒影被晚风拉长、揉皱，又一点点复原。我数不清有多少栋高楼在它身旁亮起，只记得那一刻，整片天空都在发光，仿佛我们不是仰望星辰，而是站在银河的入口。

　　外滩街道像一条发光的河，人流是其中游动的鱼。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看橱窗里的模特穿着季节外的衣服，看情侣在灯下分享一杯奶茶，看老人牵着狗慢悠悠地穿过斑马线。路灯与广告牌的光缠在一起，织成一张温柔的网，把所有人轻轻裹住。原来夜晚最动人的不是风景，是藏在光里的生活。

　　石狮子蹲在角落，沉默地望着来往的行人。车流在背后模糊成光影，像一条流动的河。两个女孩低头看手机时，那一小片被照亮的屏幕。

　　我再次抬头，城市的天际线依旧璀璨。左侧的楼宇泛着冷调的蓝白，像冰雕的宫殿；中间的上海中心大厦披着红与金，宛如燃烧的火焰；而右边，一串串红色灯光沿着屋檐跳跃，像节日的串灯不肯熄灭。水面静静躺着这些光的复制品，风一吹，便碎成千万点星火。我忽然想，这城市是不是也怕黑，所以才把自己照得如此明亮？

　　我举起手机，想把这一切留住。金发的姑娘站在我不远处，也在拍照，她的背影与河水、灯光融成一幅画。游船缓缓驶过，划开一道光的裂痕，又迅速愈合。我按下快门，知道照片终会模糊，但此刻的震撼不会。这城市用光写下无数故事，而我，只是其中一个悄悄读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