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的突围

姐姐

香雪的突围

玄（14岁）

重巘增起、层峦千叠，群山环绕之中，静靜地卧着台儿沟这个小山村，这里仿佛与世隔绝，祖祖辈辈都过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十几户人家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人会来台儿沟，台儿沟人也从未想过走出去，就这样过了不知多少年，两条铁轨铺进了深山，才终于搅动了台儿沟原本宁静的空气。

香雪和她的姐妹们就生活在台儿沟这个小山村，她们平日的生活是索然无趣的，每天太阳都从东方升起，群山严肃地沉默着，她们所能看到的，不过是头顶上那一片天空，也无从知晓这片天空之外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她们只是重复地每天做着同样的事：吃饭、劳作、睡觉，没有人告诉她们为什么要这样，仿佛这就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仿佛这世界生来便是如此。偶尔到来一两个卖糖的，或是补碗的人，在村口呦喝几声，便是这片深睡的潭水的惟一波澜。

和其他女孩一样，香雪也向往着外面的世界，但却无从知晓。香雪是村里唯一的初中生，她腼腆但聪明好学，村里的人都很喜欢她，香雪每天在十五里外的公社上学，公社的同学和台儿沟的姐妹们都不一样，她们是从“大地方”来的，她们比香雪家中富裕，她们知道的东西比香雪多，也因此，她们都不愿和香雪这个“乡下人”过多地交往，有时还会取笑她，几次三番之后，香雪也明白了同学们是瞧不起她的出身，但她只是默默地学习着，期盼着以后可以走出这片深山。有时，香雪也想和父母说说这些事，但在晚饭桌上刚要开口，看见父母脸上被岁月划过的一道道纹路，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一一是啊，一家人还要为生计发愁，又何必让父母操这个心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山里的人没有走出去，山外的铁轨却铺进来了。火车每晚都七点都会摇摇晃晃地来到，巨大的车头喷着白汽，仿佛是对这个小得可怜的台儿沟发出的沉重叹息。香雪和姐妹们的生活因火车的到来而彻底地改变了，从前上床睡觉的时间，如今却在结伴观望着火车，她们打扮起来和火车上的人做起了买真，打听着外面的新鲜事。女孩们用家里攒下的鸡蛋、核桃换回丝巾、发长夹类的，把自己装饰起来，但香雪并不会去换这些东西，她知道父母的辛苦不易，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随意地浪费父母的血汗钱。姑娘们关注着火车上人们的衣着打扮，香雪则抓紧时间打听着从学校里听来的事，同时观察着火车上人们的书包、笔盒之类的，姑娘们总对香雪的这些行为感到不能理解，也许是香雪的学生身份才显得她这么与众不同吧。

其实，香雪又何尝没有想要的东西呢？春雪的同桌有一个可以自动开关的铅笔盒，铅笔盒的嗒嗒声总是在香雪脑中回响，香雪时常因此而苦恼纠结。她明白母亲的不易，她懂事，知道自己不该乱打主意，可她是那样地向往着铅笔盒，仿佛有了钻笔盒，同学们就不会再嘲笑她是农村人，她也有了说话的成气；仿佛有了铅笔盒，她就能走出大山，考上大学；仿佛有了铅笔盒，台儿沟人就再不会被人欺负，再不用为生计发愁。

终于有一天，香雪在火车上看到了铅笔盒—她梦寐以求的可以自动开关的铅笔盆。香雪跨上了火车，想着和铅笔盒的主人做完买卖就下车，可火车却开动了，沉重的铁门在香雪身后合上，香雪有些发怔，姐妹们的脸在窗下一闪而过。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坐着这趟火车走出去，如今双脚真正踩在这坚实的地板上，却如同梦一样。香雪站在门边，大脑一片空白，这时，她想到了铅笔盒，她赶忙去找到铅笔盒的主人——一个女学生，想用一整筐的40个鸡蛋换回铅笔盒，女学生想要把铅笔盒送给香雪，但香雪觉得，即使台儿沟人很穷，即使自己家中也一点不宽裕，也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在火车到达下一站时香雪把篮子留给了女学生，自己拿着铅笔盒下车了。

香雪从铁轨上往回走着，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她上了火车，换回了铅笔盒，可那40个鸡蛋.……香雪似乎有些懊悔，但她知道手中拿着的，绝不是一个普通的铅笔盒，她也相信，这绝不是普通的铅笔盆。

月光安静地洒下，温和地笼罩着香雪，群山静默着，只有小溪细细的流水声和杨树林偶尔的沙沙声，香雪裹紧围巾，独自往回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对面铁轨上出现了一颗颗黑点—是台儿沟的姐妹们！香雪哭了，她抹掉眼泪，朝着人群跑去，举起了手中那个铅笔盒，那象征着自尊、象征着文明、象征着理想的宝盒。

2025.9.27